《大道争锋》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一章 再世为人 玄门炼真 东华洲。 苍梧山,善渊观。 张衍从入静中缓缓退出,他只觉神清目明,呼吸若有若无,周身亦是一阵轻灵舒泰,显然是功行又有增进。 不过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欢喜之色。 “这等吐纳术虽然使我身轻体健,强过凡人几分,但终究不是正道,练到老死也不过是身轻体健,耳聪目明罢了,眼下如若再苦苦等候机缘,不说大道难期,就连生计也难以为继,说不得今日便要兵行险招了。” 只是这一步踏出,便是有进无退。 张衍沉吟起来,虽然早已盘算过得失,不过这一脚要临门迈出之时,难免患得患失。 他手中下意识握住一块通体晶莹润泽的碎玉轻轻摩挲了起来,顿时,一股如凝脂滑肤般的细腻触感自手指上传来,略显烦躁的心绪不由渐渐安宁下来。 他不由洒然一笑,自己既然已经不是原先的张衍了,那么就应该从心所欲,还我本来,往昔种种顾虑皆可抛开。 想到这里,他心头顿觉一阵舒畅,显是心思放开后,他终于与这具体身体完美的契合起来。 十天前,苍梧后山天坠流星,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无意中捡到了这块从天而降的残玉,哪知道还没来得及一窥究竟便倒毙当场。 而原本在末日世界里苦苦挣扎了七年之久,因为掩护营地撤退而意外死亡的张衍,却得以借体重生到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年轻人身上。 张衍,溟沧派三大下院之一,善渊观记名弟子。 他的前身原本是官宦人家出身,十六岁时得高人指点才来到善渊观访道求仙,可是三年时间匆匆而过,他除了学会了些强身健体的吐纳术,并没有学到传说中的仙人妙法。 那位高人曾告知他,要想步入玄门,必先筑元灵,开仙脉,蜕凡躯,种玄根! 这其实是在说修道者在修道一途中所需要面对的第一道门槛——开脉! 只有打通仙脉,洗去一身尘垢,才能够修炼传说中仙法仙诀,从此步入玄门大道,而寻常的吐纳术纵然再练上三五十载也进不了仙家门庭。 说到底,不开脉则不成仙!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就索性断了仙途之念! 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开脉并不是一蹴而就,首先便要凝气筑元,然而只是这一步就让张衍却觉得颇为无奈。 他的前身反复来去练了三年之久入门心法,每当去观中上师那里求取更进一步的法门时,上师只是告诉他机缘未至,功行未深,让他再加倍用心修炼。 前身上山前也不过只是一个朴实单纯的少年,没有任何人情世故的历练,更没有旁人指点,还以为当真如此,无论暑夏寒冬,都是苦心修持,每日有三个时辰用在了这门法诀上。 张衍只能报以苦笑,这位也太过老实了,居然真信这套说辞? 虽然占据了这个身体没有多久,但是他也能从一些端倪看出,所谓机缘,不就是钱财孝敬么?没有钱财,又不是天资过人,谁会来搭理你这个不起眼的记名弟子? 幸好有失必有得,让张衍聊以**的是,数年苦练,这具身体倒是打下了牢固无比的根基,整个善渊观恐怕没有一个人像他这般注重入门心法了。 要知道,这套心法名为《一气清经》,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气清经”取得就是“一”字,可以说是万般大道的起始。 随着修道者修为的精深,修炼法门会有高低上下之分,但是最初“一”却是殊途同归,相差无几,天下玄门正宗多数是以这门吐纳术为最根本的入门之基。 但这终究只是最粗浅的心法,没有上乘法门引渡,再好的根基不能发芽结果。 经历了前世末日浩劫,在各种天灾和病毒面前,张衍深深感觉到了凡人的无力和渺小,所以此刻他的求道之心远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炽热激烈。 既然来到了这个世上,就绝不能错过长生大道! 他虽有大决心,大毅力,可眼下还有更为迫切的事需要考虑,三年修道,他前身又不事生产,带上山的钱财已经堪堪用尽,如今身上除了烹食小鼎一只,笔墨纸砚一套,已经别无余财,现在每日只能以野菜裹腹。 谋生尚且艰难,又何谈求取仙道? 修道并不是遁入深山,不食人间烟火,反而是一件极为消耗钱粮的事情,不是富贵之家,别想支撑的下来。 当然,那些天资聪颖,被上师相中的人自然另当别论。 只是像张衍这样主动上山的求道人,那就需要自己承担一切花销了。 这几天来,张衍苦苦思索如何解开面前的困局,倒是给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如果筹谋得当,不但能解决眼前的难题,还可以藉此进入善渊观上师的视线。 但这个办法冒着一定的风险,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不过既然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要他弃道下山也绝不可能。 他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他看来,以前的张衍只知道闭门修炼,不懂得挖掘自身财富。 因为前身本是读书人出身,所以在研习修道者所用的文字“蚀文”上花费了大量的心血。 而几乎所有的道家典籍都用这门文字书写,可以说是修道的根本所在。 在张衍看来,蚀文与其说是文字,还不如说是修道者的“密码”更为准确。每个蚀文都是一字千意,成句之后理解起来更是犹如天书一般,要想读懂,不单要靠禀赋悟性,还要用竹筹来筹卜推演,理出大致头绪,细细体悟后方有所得。 这样的解读半是靠筹卜,半是靠猜测,读起来往往靡费时日,当然没有什么效率可言,手拿道书,看个三年五载不解其意的也不在少数,让多数修道者头疼不已。 若是不愿意耗费时间苦磨,大可以去观中上师那里求教,那就要看看你是否有足够的“机缘”了。 或许沾了两世为人的光,本就在蚀文上颇有天赋的张衍觉得现在更是神思敏捷灵动,筹卜推演起来不但很少出错,连速度也比往常快了数倍,他大可以靠助人解读蚀文来换取钱财。 但仅仅如此,还是不够的。 他握住手中的残玉,不禁面露微笑,有了它,那就更有把握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是辰时,外间天光大放,山雾消散,他长身而起,将早已准备好的竹篓背起,手拿一杆竹幡,缓步走了出去。 他的居处是善渊观自山崖上开辟出来的洞壁岩府,方便上山求道人打坐栖身所用,洞府外则修了一条用于通行的木板栈道,外侧不设护栏,三步之内就是万丈悬崖,令人望之生畏。 不过他独自在这里居住了三年,对眼前景象早已视若坦途,自然是步履轻松,径直出了栈道,一路沿着山道走去。 苍梧山一共有十八峰三十六水涧,在第九峰悦穹峰山顶处,这里有一块平整光滑的巨石,被称作“千人岩”,每当旭日东升,霞彩云飞之时,善渊观中数百名弟子便早早起身在这里吐故纳新,服食天地精气。 从张衍居住的望星峰到千丈岩,大约是半个时辰脚程,等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众弟子早课早已散去,只有一些弟子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交谈修道心得,他也不多加理会,自顾自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凉亭,在石凳上坐下,然后将竹幡挑起,摆开笔墨纸砚,坐在那里闭目不语。 没多久,一个人踩着亭前石阶走了过来,他看了看竹幡,又看了看张衍,瞪眼道:“讲解蚀文道书?兄台,看你也修为不高,也敢说这等大话?” 来人大约二十多岁,膀阔腰圆,身材粗壮,一身青色道袍,袖子挽到了小臂,露出了结实的肌肉,他双眸有神,面色上隐隐有玉色,一看就知道筑元有成,已经跨入了“凝元显意”的境界,有这种修为的人,来头应该不小。 他的质疑显然没错,一般来说,能否解读蚀文和一个人修为是有很大关系的,你自己都没到那一步,又怎么能与人说明白书上的意思?水池越深,容纳的水也就越多,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当然,如果有人穷极一生,精研蚀文,那么也有可能有所成就,譬如那些自知修道无望,又对玄理有很深兴趣的人,可这些人首先是衣食无忧,而且无一不是皓首穷经,倾尽一生的人物。 而张衍看上去二十未满,连筑元都没有成功,可以说谈不上什么修为,怎么能让人信服? 张衍笑了笑,神情甚是温和有礼,站起来拱手,道:“君可一试。” 见张衍神情自若,像是真是有几分门道的,这人不禁有了些好奇心,同样拱手道:“在下闵楼,为德修观弟子,不知道这位师弟如何称呼?” 张衍回礼,道:“不敢,在下张衍,乃善渊观弟子。” 德修观与善渊观同为溟沧派三大下院之一,两派弟子倒是经常往来论道,不过这几日苍梧山有一件大事发生,因而聚集了不少三观弟子,他们多是住在山势相对较为平坦的悦穹峰这里。 闵楼放声一笑,在张衍面前坐下,道:“不知道师弟解读蚀文有什么讲究?” “米谷,银两皆可换。”张衍指了指长幡下角不起眼的一行小字,他首先要解决的是生计问题,这才是眼前的头等大事。 闵楼看了看,发现张衍索取的也不多,如果他真能解读蚀文,那算得上是“贱卖”了。 “好,区区米粮钱财我还是出得起的,来,我这有本道书。”闵楼也是个爽快的人,从怀中拿出一本薄薄道书重重拍在石桌上,神情颇为戏谑,“请君一观!” 张衍从容拿过道书,随手翻了几页之后,微微一笑,取笔饱蘸墨水,也不思考,就在白纸上落笔疾书。 闵楼神情一凝,惊讶道:“哦,你不用竹筹推演?” 通常解读道书,都是拿出竹筹卜算推断,不用竹筹,这样的本事他也仅仅是在几个修为高深的入门师兄那里见识过。 “不用。” 张衍头也不抬,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其中那一股自信之意却是足以感染旁人,闵楼尽管心中还是半信半疑,但神色却从原来的玩闹不自觉变得严肃了几分。 张衍连翻十数页,并没有感觉到其中有什么碍难。也是,如果是高明道书,想必对方也不会舍得拿出来随意给他观看,只是再翻了几页之后,他眉头一皱,笔下不由微微一顿。 闵楼瞥见张衍神情,不由暗自一笑。 这本道书前面那些内容倒也不算什么,不过有几处关碍颇令人费解,当初他还是请教了一位入门师兄这才得以读通,就算这样,其中还有一些晦涩的细节至今仍有疑问,他不信对方区区一个记名弟子能够解读出来。 虽然遇到了一个难关,不过张衍并不慌张,而是左手悄悄握住袖中残玉,心神往里沉浸进去,只一会儿,他便又继续落笔。 在闵楼看来,张衍只是双目微闭沉思片刻,便又提笔往下写,不由露出疑惑之色,旋又恍然,在他想来张衍应该是跳过这一段了,不过这也是解读蚀文的常事,今次他也不过是心血来潮,还带着一点戏弄的意味,所以并不指望有什么结果。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张衍笔锋重重一顿一提,终于收笔,随后他将白纸拿起吹干,交予闵楼。 闵楼似笑非笑地接过,看了一眼,随口称赞道:“好字,好字。” 不过再看了几眼,却是吃了一惊,接下来他越看惊讶之色越浓,最后居然霍然站了起来,看着张衍怔怔不语。 这篇解读出来的道书语句用词甚为简洁精辟,看得出这个张衍不但是个读书人出身,而且在蚀文一途上颇有造诣,不仅如此,还将他原先的那一些疑惑也尽数写了个明明白白,要知道,这可是在不到一个时辰内解读出来的啊。 闵楼望向张衍的目光顿时不同了,他换上了一脸叹服的神色,衷心道:“师兄好手段,小弟拜服。”之前质疑张衍那是因为他并不相信对方有这个本事,现在看出张衍是有真材实料的,态度语气立时恭敬了许多。 张衍拱手道:“惭愧,只赖此谋生尔。” 闵楼扬了扬手中纸张,大笑道:“师兄有此本事,还担心什么生计?在下与那些师兄弟想来今后要常来叨扰了。” 只用区区些许米粮钱货就能解读道书,对他来说那可是捡了大便宜!眼下张衍虽是落魄,将来必有出头之日,像这样的人现在不结交,以后可没就没那个机会了。 张衍当即起身,一拱手,道:“如此,那就多谢师兄成全。” 闵楼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张师兄倒也是个妙人!” 张衍笑而不语,可不是所有人都像闵楼这般对自己有信心,不过既然他说到愿意找师兄弟照顾自己“生意”,不管是否客套,干脆先把话说死,让他推脱不得。而且看起来闵楼也不是一般的修道弟子,一来二去,自然能攀出交情,何乐而不为? 闵楼随即告辞而去,临走时对钱财绝口不提,张衍也不多问,神情笃定,似乎彼此都忘了这一点。 待到午时,四个仆役打扮的人每人推着一辆独轮车来到千丈岩凉亭前,当先一人向张衍恭敬行礼,道:“可是张公子?我等是闵公子仆从,遵公子吩咐,将这些米粮钱财送至公子居处。” 张衍点点头,道:“诸位暂且等候。” 他不急于回转,这些仆从倒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静静候在一边,这一幕自然引来不少人驻足观望。 只是这一天除了闵楼之外,并没有人再来照顾他的生意,只有寥寥几人问上求问两句,不论何人,张衍都是一一作答,一直到日头偏西这才收摊,带着四个仆从推着独轮车返回居住。 张衍刚刚离去不久,一个三旬出头的中年文士急匆匆赶来,却发现早已人去亭空,不由连连顿足,满脸懊恼之色。 …… …… 新书上传,请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投票!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二章 蚀文天书 我自观读 “纹银三百两,米谷五百斤,鲜肉二十斤,腌肉和各类蔬果三百斤,上好宽袖道袍、冠带、鞋袜各三套,紫铜养气炉一只……” 张衍看着手中这份清单,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另有一些散碎日用物件不在其中,他暗叹闵楼好手笔,这些粮食即便放开手脚来吃,也足够他吃上整整一年的,可以说是彻底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平心而论,若要以今天解读道书的价值来看,其实是卖不出这个价钱的,即便到观中上师那里请教,也用不了这么多。 不过考虑到这里面还有闵楼刻意结交的因素在内,张衍也不矫情,全数收下,只是这个人情却是结结实实承受了下来。 沉思了一会儿,他写下一封书信,寻了一个杂事道童过来,嘱咐他改日采买时顺便送下山去。 将所有东西安置妥当后,张衍闭门打坐,“一气清经”虽然只是入门心法,但修炼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更是深知基础的重要,穿越来这么多天来,却没有哪怕片刻放松。 一夜无话。 第二日辰时初刻,他依旧去了千丈岩那处凉亭,却意外发现早早有人在那里等候。 这人三十出头,却两鬓微白,眉目间略见憔悴之色,手掌中还托着一只楠木书匣,他远远望见到手持竹幡的张衍走来,赶忙匆匆上来一礼,道:“可是张衍张师兄?” 张衍立定,态度谦和的回礼道:“正是。” “在下德修观赵元,闻听张师兄擅解蚀文,特以来此求教。” 赵元将手中木匣打开,露出一本薄薄道书,他仿佛怕碰损这本道书,轻手轻脚地取出,再捧至张衍面前,恭敬道:“若能解在下心中疑惑,必不亏待师兄。” 张衍看赵元对这本书视若珍宝的模样,又看了一眼那只精心打造的楠木盒,微微一笑,将手中竹幡靠在一边,从袖子取出一块白帕擦了擦手,这才将这道书接过来。 见到张衍的举动,赵元心中不禁对他升起了几分好感。 书一入手,张衍略略一翻,便发现这本道书只有上册而无下册,显然是不愿让他看全,这也在是情理之中的事,他笑了笑,又将道书交还给了赵元。 赵元脸色一变,急道:“张师兄,莫非有甚不妥?或是……”他语声一顿,狐疑地看了张衍几眼,难道是闵楼对张衍能力有所夸大,其实对方根本无法解读这本道书? 张衍摇摇头,笑道:“师兄莫急,此书尽在吾心中矣。” 这半部道册不过区区数百字,现在他的记性越来越好,又精研蚀文数年,自然看一遍就记住了,而且他还要靠这个来宣扬自己的名声,当是要摆出一副高人姿态。 “哦?”赵元吃了一惊,不过神色间却是有些将信将疑。 张衍不疾不徐走入凉亭,将背后竹篓中的笔墨纸砚摆到石桌上,从容坐定后,这才提笔写字。 他刚才就看出,这本名为《永川行水书》的道书,其实只是一本仙游杂记,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不多时,就将这半册道书解读出来。 还没等墨迹干透,赵元就急急将那几页纸抓在手里,迫不及待看了起来,初看的时候他还满含期冀,可是没多久,他脸色就越来越差,翻来覆去看几遍之后,他颓然长叹一声,道:“原本我还不信,没想到果真如此,枉我还花了偌大心思……也是,妙法真籍,我辈哪里能随意看到,我今番也是蒙了心窍啊!” 张衍讶然道:“师兄何出此言?” 赵元面露苦涩之意,道:“师弟你也知道我等记名弟子修道艰难,便是那些衣食丰足,金玉满堂之家也要时不时给那些恶奴上些供奉,才能求得些许法门,不瞒张师弟,前日里观中卞师兄说若寻得一斤滟沉沙,便允我一本道书,哪知道……唉!” 张衍顿时了然,无论是善渊观还是德修观,抑或是泰安观,真正的入门弟子都只有区区十数人,他们平日是潜心修炼,日常杂事都交给身边管事操办,这些人虽说是管事,可却不要小看他们,他们也挂着记名弟子的名头。入门弟子平日解读道册之后总会留下些手抄本,这些仆役暗暗抄录一些,分卖给记名弟子或者一些向往修仙的富贵人家,从中渔利。 不过这其中也分三六九等,如果不是真正的豪门贵府,他还不给你脸色,只拿一些杂书打发。 三大下院之间流传的道书,多数都是这么来的。 赵元虽然家中累世经商,算得上殷实人家,但是和那些王公贵族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张衍之前所顾忌的对象,正是这些“豪奴”,这些人能量大,多数又和入门弟子有勾连,一般弟子是绝对招惹不起的,坑了你也白坑。 这次也是赵元求道心切,听闻某位入门弟子正在四处搜寻五行神沙,愿意拿出几本“正宗道书”供众位师兄弟参详,他一狠心,便搭上了此人管事的门路,不但奉上了一斤水月滟沉沙,还顺手还送去了大堆财帛,以求获得一本真籍宝录。 赵元本来以为这本“道书”定然是仙家妙法,没想回来一翻,发现只是一本游记方志,比寻常练气术还要不如,心中不禁大为懊悔,但又唯恐是自家推演蚀文出错,数月之内,他又花费大批钱财陆续请教了几名入门弟子,结论都是一般无二,正绝望之际,在闵楼那里听闻张衍在蚀文解读上颇为了得,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不甘心之下又拿了半本道书过来请教张衍。 “上山六载,今日这番算计又落空,想来是与玄门无缘,还不如回老家经商。” 赵元已有三十八岁,眼见修道艰难,屡受挫折,不免灰心丧气,有了下山的心思,他看着那半部道书,不由怒从心头起,一把抓在手中正要一撕两半。 听了他这番话,张衍目光一闪,突然伸手抓住赵元的手腕,道:“师兄且慢。” 赵元愕然抬头。 张衍看着赵元,沉声道:“若师兄信得过我,可否将此书下册与我观看?” 赵元听出张衍话中有话,犹豫了一下,道:“师兄何意?” 张衍诚恳说道:“恕我直言,蚀文道书讲究浑然一体,前后映照,贸然分开徒然不解其意,方才我观此书,有些地方还颇有玄妙,或许……” “哦?”赵元瞪大了眼睛望着张衍,似乎有些明白了张衍话中的意思,浑身不自觉颤抖了起来,“难,难道……” 张衍笑了笑,道:“尽人事,听天命。” 赵元咬咬牙,站起身一跺脚,道:“好,我便与师兄一观!”他本来已经绝了这门心思,可是张衍的话又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尽管依旧非常渺茫,但他又怎么舍得轻易放手? 看着赵元急急而去,张衍起身踱步,曼吟道:“古有永郡,又名川德,地势高隆,八水汇聚,如卧虎盘岗,南望东洲,又如潜龙俯滩,欲入北海……”这几句话他越读越觉得很可能有什么暗指,本来他也只当这本书只是一本游记,只是刚才赵元说到有缘无缘,他突然想起道门前辈一向喜欢摆弄玄虚,增设心障,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玄机。 不到一个时辰,赵元气喘吁吁地赶回,他一句话也不多说,从怀里扯出一本道书就塞进张衍手里。 张衍点点头,不紧不慢坐下翻阅,赵元紧张地看着他的面庞,心下患得患失,不过张衍一直表情平淡,看不出丝毫端倪。 待整本下册看完,张衍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这次他十分肯定,有龙有虎,分明是说坎离交汇,八水则代指八脉,行水即是行脉! 整部道书所用的蚀文极是粗浅,哪怕是资质愚钝的人都能看懂一二,偏偏又将上乘的筑元法诀用游记的方式写出,但如果不是真心研读,道心常在的人,还真是会错漏过去,这位仙师可谓用意深远。 只是现在他在考虑另一个问题。 是否要告诉赵元呢? 按理说,就算推说此是游记无疑,赵元也拿他毫无办法,还不至于引起他人注意。 不过转念一想,这只是一本筑元道书而已,眼下虽然难得,但与漫漫修道之途一比,那就什么也算不上了,这样做既没有好处又阻人向道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张衍缓缓抬起头来,双手一拱,微笑道:“恭喜赵兄了,《永川行水书》实为《永川行脉法》,实是一本不可多得的筑元道书!” 赵元的眼睛一点点地睁大,浑身颤抖着说到:“当真?” 张衍叹道:“若师兄将两册道书置在一起解读,说不定早已有人看出……” 赵元摇摇头,道:“不然,师兄君子,换了旁人未必会如实告诉赵某,师兄实乃赵某命中贵人也!容赵某一拜。” 他弯下腰,对着张衍郑而重之行了个大礼, 张衍赶忙将他扶了起来,道:“这位前辈借水喻气,微言大义,整篇法诀如剖鱼刮鳞般坦呈眼前,甚是难得,师弟我有心一试,不知赵师兄可准我加以修行否?” 赵元一怔,这本道书凭张衍的记忆显然已经全部记下来了,就算暗中修炼他也无可奈何,现在却仍然向他征询,显然这是尊重自己,心下更为感动,连忙道:“哪里哪里,师兄如此说却让小弟羞愧,师兄大德无以为报,此书尽可习得。” 他摸摸了身上,觉得原先准备的一囊珍珠似乎拿不出手了,想了想,他从怀中拿出一封纸包,双手递到张衍面前,道:“今日匆忙,未携珍宝,此为五行神沙中的‘玉圭沙’,尚值些许银两,请师兄务必收下,来日还有补报。” 张衍也不推脱,坦然接过,又提醒了一句:“师兄今日心绪大起大落,不宜修行。”既然做了好人,那就索性好人做到底。 赵元连忙点头谢过,他望了望张衍,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小声道:“师兄,解读蚀文固然大好,但未免会遭人嫉恨……” 听到这话,张衍神色严肃了几分,认真道:“师兄不必担心,师弟我自有打算。” 赵元点了点头,既然都是明白人,那么话点到为止就可以了,他拱手道:“如需助力,只需师兄开口,赵某力所能及,定不推脱。”再次郑重一礼后,他转身离去。 张衍望着对方背影沉思起来,看来赵元也是对自己推心置腹了,刚才那句话不是把他当成至交好友看提也不会提起。 解读蚀文看似平常,但实际上却是从那些入门弟子的杂役那里虎口夺食,原本他们先卖道书,再卖解读后的手抄本,可以连着赚上两笔,现在等若给张衍横切一刀,断了一条钱财来路,现在还好说,不过时日一久,必然会引发他们的不快,后果就很难以预料了。 赵元的担忧就是来源于此。 要说如今张衍钱粮充足,按照常理,似乎不必再靠解读蚀文谋生了。 然而他的筹谋哪里会是这么简单! 他是一个修道者,自然明白只有修为才是根本,赚取钱粮不过是顺手为之,他真正的目的是要藉此吸引善渊观上层的注意。 张衍在末日世界里混迹了七年,甚至还一度进入了幸存者营地的核心层,他很明白,上层与底层最本质的区别其实只在于两个:一个是对资源的掌控和分配,另一个就是不对称的信息量。 虽然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但道理却是共通的。 溟沧派作为修道大派,只是下院善渊观内类似他这样的记名弟子就有三百多人,另有杂事道童千多人,可真正的入门弟子只有十多人。 可偏偏是这十多人和观中三名上师掌握了所有的修道典籍。 善渊观入门弟子一般都在苍梧山第六峰捉月峰修炼,不是熟识的人轻易难得一见。观中上师倒是每月开门讲道,不过没有常年“供奉”,想要获得道门法诀,那也是休想。 张衍不是豪奢富贵之家,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的,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扬名! 名声一大,即便不能获得某位上师慧眼赏识,也有机会结交入门弟子,一旦进入他们的圈子,那么获得上乘法门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而在解读蚀文上的能力,就是他的敲门砖。 在这些人还没有注意到自己之前,他怎么可能停下脚步? 至于可能面临的危险,他微微一笑,如果是往常他肯定不会这么冒险,不过这几日…… 他眯眼朝苍梧山主峰神来峰的方向看了一眼,此正是大好时机! …… ……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三章 凝气筑元 神意为乾 酉时,张衍回转居处。 一回到洞府内,他就搬起封门石条将大门锁死,着手闭关。 眼前光线一黯,暗室中的张衍难掩心中喜悦,没想到开脉之前最重要的筑元道法居然这么容易就到手了?即便以他的养气功夫也未免有些小小激动。 他并不急于修炼,而是洗手换衣,点上养气香炉。 宁神静坐片刻,他取过一张白纸,将整篇法门重新默写下来,随着笔下的字迹一个个的出现,他的全身慢慢放松,心绪也渐渐安定下来。 当整篇《永川行脉法》写完后,他的心身状态也就逐渐调整到了最佳。 筑元,即是将浑身练就的内气凝入神阙穴内,与从母胎里带来的先天一口元气浑然合一,从而种下仙根灵种。 有口诀曰:“内气混成,一元始生。” 这是开仙脉之前的必经之路,日后是否有所成就,这一步至关重要。 在蒲团上坐下,将所有杂念逐一排出脑海,他先运起入门心诀理顺气息,如此默坐半个时辰之后,他心中已是一片安宁空静。 一切准备妥当后,这才开始默念口诀,引导内气按行脉法徐徐而动。 只是没有多久,他却停了下来。 张衍眉头微皱,往日他行气走脉都是顺畅自如,意到气至,只是这一次却感觉有些不对,不但气息时断时续,行走间也颇为滞涩,好像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在前进,脚下总有磕绊。 好在他才刚刚开始修炼,索性散去刚才所引导的内气,定了定神,又重新从头开始。 可是这一次,所遭遇的情况与上次别无二致。 张衍面色一凝,双目睁开,果断中止了行功。 修炼一道绝对不可以勉强,若是一味逞强胡来,只会坏了自己的根基。 难道是自己资质太差的缘故,所以无法修行这本法诀么? 他摇了摇头。 要说资质的原因导致他练不成某门上乘法诀,那或许会,但连行气走脉也这么不畅,那问题就绝不是出在这里。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法诀本身的缘故? 张衍又看了一遍法诀,心中不解。 法诀并没有什么诸如逆行气机,别走奇经,正反倒流之类的窍诀,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最正宗不过的玄门路数,每一步该如何走,行气到哪里,穴窍怎么配合,呼吸怎么对应,都是说得明明白白,详细得不能再详细了,就差没有在老师一旁督导指点了,这样的法诀难道还会有什么问题? 如果这两个原因都不是,那么就有可能是他的修炼方式没找准。 想到这里,张衍心中一动,拿起行脉法反复看了几遍,一直看到“流水而下,其势自然”这个八个字的时候,心中隐隐觉察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或许正是因为法诀阐述得极为详细,所以导致他修炼时太过刻意,而忘记了道书中水流自然的真意! 要知道,玄门真法有的注重神意,也有的注重法门,两者都是缺一不可,相辅相成,但是这其中却有君臣主次之分;而这篇法诀明显是神意在先,法门在后,他修炼时只执着于“法”,却忽视了“意”,主次颠倒,刻意雕琢之气太重,自然就落了下乘。 张衍将道诀放下,抚袖沉吟起来。 尽管找出了症结所在,但他仍旧没有办法继续。 只要他一心修炼这门道法,那执念就总是存在的,这就与神意自然相悖,如此一来,他势必是无法强行修炼下去的。 如果让他就此放下,当然能就此去掉执念,可提升修为自然也无从谈起。 这仿佛是一个环中套环的死结。 张衍站起身来,背手在室内来回踱步,思索该如何修炼。 这修道一途上,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迷障难关,一个不慎就会堕入迷途,轻则修为不进反退,道基受损,重则走火入魔,有性命之忧。 这个时候就看出有老师的好处,他们不但能时常耳提面命,关键时刻还会出手护法扶持,修炼时的危险性自然大大降低。可是张衍只不过是一个记名弟子,既没有老师,又没有同道指点讨教,所以只能依靠自己慢慢摸索,破除心障碍难了。 张衍知道,这个时候是急不得的,反而更要心绪平和,否则一旦被魔障蒙蔽灵台,只会在泥潭中越陷越深。 在思索了良久之后,他发现倒是有一个办法是可行的。 那就是出门远游。 游览名山胜境,观摩山水意境,在忘忧止心中等候天时,待时机一至,自然水到渠成,功行圆满,这也可以说是最契合道家真性的修炼方式。 然而这个方法紧接着被张衍否定了,一来是时间太长,二来是变数太多。 这还只是在开脉之前,如果今后得到类似的高深法门,难道他每一次都先去游山玩水?这未免也太过浪费时间。更何况他之所以选择立刻闭关,那是因为他冥冥中感觉到今夜是自己筑元的最佳时机,如果错过了,下次不知道还等要什么时候。 他不禁闭目沉思起来,既然自己从游记中看出了法诀,那么就已经算是“有缘人”,那位前辈没有道理会留下这么一个明显的缺陷。 一定有办法,而且肯定就藏在书中! 他盯着纸张上那密密麻麻的文字来回看了几遍,直到两眼酸疼的时候,忽然,他背脊一耸,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 对了!自己怎么忘了这本道书原本是蚀文写就的呢! 蚀文似简实繁,意涵广大,每一字都映照天地至理,寥寥几笔便能道尽天下万物生死枯荣,这篇道书的法门经过他这一解读,变成洋洋洒洒数千字,可是用蚀文来写,不过也就区区六百字而已。 这六百字已经将法诀尽数说了个明白通透,著书的那位前辈所用的蚀文已经是最为粗浅直白了,他反而参照着解读后的抄本修炼,那岂不是借镜观月,舍近求远么? 如此…… 张衍双目一闪,干脆提笔蘸墨,取过一张白纸,将整篇“永川行脉法”用蚀文重新默写下来。 整篇行脉法刚刚写毕,他体内原本僵固的气息居然莫名一动。 张衍不由精神一振,知道找对了方法,他笔下不停,一口气将整篇法门写完,写完后不见他停歇,继而又抽出一张白纸,提笔再写了一遍。 渐渐的,浑身原本如死水一般的厚实内气像是被一条潜龙搅动了起来,往四肢百脉扩散喷张,流转游动起来,待在周天行走一遍后,又在丹田处汇聚抱团,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整个过程自然而然,全凭真气自动,张衍丝毫没有刻意追求,他的心神已经全部沉浸入了笔下蚀文当中。 全身气息开始还是如同涓涓细流,绵绵密密,随着行脉法写了一遍又一遍,气息也愈发壮大,待到后来已经像是大江奔涌,长河起浪,在周身上下鼓荡奔腾不止。 然而张衍心中无喜无悲,全然不去管它,写到最后,手中之笔已然没有半点墨水,然而他在眼中,一个个蚀文却仍然自笔下涌出,即便没有他的意念引导,内气也循照着法诀在气脉中周而复始,将淤塞的经脉一处处冲开。 如此周天三百六十五转之后,全身上下的内气如海潮般时起时落,一般一波波挤压着各处窍穴。 当这股浩大的气息到达顶点的时候,原本位于脐内深处,自出生后便紧闭窍门突然一震,居然打开一丝缝隙,澎湃的内气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途径,纷纷往里涌入,片刻之后便消失的一干二净,一时间,体内变得空空如也,整个人惶惶然如荡在虚空。 如果没有明师指点,修道者一旦遇到这样的情形不免慌乱猜疑,心神不宁,从而导致功亏一篑,但张衍经历过生死轮回,心志坚定,依旧镇定如常,内心深处波澜不起,对身体中所发生的一切不问不闻,任其自然。 果然没过多久,消失的内气又复被丹窍徐徐吐出,只是其中似乎混杂了一丝先天元气,继而又被丹窍再次吸入,如此往返呼吸八次之后,内气已和先天元气浑然一体,不分彼此,当内气第九次缓缓归入丹窍之中后,位于脐内的神阙穴忽的一跳! 轰! 张衍后脑似被玉槌轻轻敲了一记,耳边传来一声清越鸣响,眼前先是白茫茫一片,再是光明大放,口内津液自生,泊泊入喉,随着一股热气往下沉坠,最后落在脐内深处,终于安然不动。 张衍笔下蓦然一停,抬起头时,发现满地俱都是他书写的纸张。 前方洞壁上留出的孔穴有一道白光透入,不知不觉中,原来已经过了一夜了。 此刻他非但不觉疲累,反而神清气爽,五感清明,心中一片宁静。 他整个人的气质也为之一变,隐隐然有出尘之气。 如果他能看见自己,就能发现他的面孔上此时浮出了一层晶莹玉色,在头面上流转不停,双目更是亮如星辰,这说明,从今日起,他已一步踏入了筑元中“凝元显意”的境界,距离筑元最后一步“元成入真”也不过是一线之隔。 张衍将手中毛笔一甩,快走了几步,拿开封门石条,拉开大门,一步跨出。 走出两步他才顿住脚步,讶然看了看双手,这条封门石重达三百多斤,尽管他身强体健,但往常搬动时也颇觉费劲,但刚才只是轻轻一抬,就将封门石挪到一边。 他不禁恍然,之前常听人说,修道者筑元之后,“双臂自生千斤之力,目能透重烟迷雾,耳能辨虫行鸟语,几近仙人”,看来这个传说是真的了? 张衍双手握了握拳,深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提醒自己,这只是大道之途第一步而已,万万不可得意忘形,后面还有更多的险关绝隘等着自己,此时欢喜未免太早。 这时,一声清悦鹤唳传来,久久不绝于耳。 张衍转头看去,此刻正值旭日初升,云雾开散,山间林木尽染金霞,崖下蜿蜒长河宛如白线玉带,时不时有三两只白羽丹顶的仙鹤自脚下栈道飞过。 他神采奕奕站在崖边,清冷的晨风拂过,身上虽仅只是一件道袍,却丝毫不觉寒冷,任由衣袂在风中摆动。 苦练了三年入门心法,上乘法诀一朝入手,一夜之间便凝气筑元,可谓厚积薄发,水到渠成。 他不禁思索,如果此时还是每日在岩洞中苦练,只等天道施舍,一味讲究机缘,那还有今天的际遇么? 答案显然是不能的。 修道之途,譬如千军万马独木桥,无可退让,唯有前行,任他千难险阻,也要视若坦途。 前世易经曾说“终日乾乾,反复道也”,不正是说君子要自强不息,不论顺境逆境都要反反复复的坚持,这才能合乎阳刚正道吗? 可见自己锐意进取,砥砺奋发,正是上合天道的举动。 一句话,人必自助而天助之! 想到这里,他又若有所悟。 此时,他神色一动,突然扭头往栈道的另一头看去。 现在他五感敏锐,远远就听到有人在急步向自己这边走来。 不多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身影映入眼帘,她头上挽着道髻,身上窄袖长衣,一副男子装束,腰间还别着一把佩剑,一眼望去倒是英气勃勃,只是下巴略微尖细了一点,给人不好亲近的感觉。 她一路来到张衍面前,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善,问:“你便是张衍? 张衍平生没有见过这个女子,答道:“正是鄙人,姑娘何人?” “我叫赵英。”女子冷着脸,摆手道:“速速收拾行礼随我下山,迟则生变。” 张衍只觉莫名其妙,疑问道:“赵姑娘何意?” “你这小……”一听这话赵英怒从心头起,本欲破口大骂,不过看张衍器宇轩昂,气质神采更是出众,后面那个“贼”字便骂不出口,只狠狠瞪着他,道:“你还有脸问?就是你害苦了家兄!” 她心中暗骂这厮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难怪能骗得了家兄! 张衍闻言一怔,看了看这女子的容貌,依稀和赵元有几分相似,转念一想,登时恍然大悟,问:“可是赵师兄有甚不妥?” 赵英冷哼一声,脸上满是怨气。 张衍了然,暗暗一叹,他早就看出赵元这个人喜怒形于色,心思不定,告诫过他要慎重修行,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 原来昨夜赵元对张衍的话开始倒是也听进去了,只是道书拿在手里又说忍就忍得住的?反复观摩之后就不知不觉修行了起来,谁知这篇法诀别有关窍,他用功过急,于是出了岔子,连吐数口鲜血后昏了过去。 因为这几天苍梧山有件大事发生,他原本在泰安观修行的小妹赵英恰巧也山上,闻听后大怒,以为张衍只是一个骗子,跑去质问闵楼为何害了自己兄长? 本来张衍的事闵楼也只和几个交好的师兄弟说起过,许多人并不知晓,这下子为了维护自己名声,不得不站出来为张衍张目。 这结果又引发了连锁反应,苍梧上山现在聚集了三观弟子,德修观的入门弟子胡胜余也在其中,而那个卖出“永川行水书”的卞桥正是此人的管事。 卞桥得知这件事后,第一个反应是有人招摇撞骗,并不在意。后来闵楼一出面,他就觉得事情不简单了,闵楼早被上师看中,迟早是德修观入门弟子,他绝对不会信口开河。 居然有人私下里解读蚀文? 他心中惊怒不已,三观的仆役也是经常往来,虽然没有口头挑明,但谁也没有捞过界,张衍帮助闵楼和赵元等人解读蚀文的举动在他看来那是要断自己财路啊! 只不过张衍是善渊观弟子,他并不好直接出手拿人,后来一想,赵元这件事正好给了他一个借口,便假惺惺上门探望一番,说让赵元宽心,他定要为德修观讨个公道。 赵元不久醒来,得知这件事后大惊,将赵英喊过来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顿,让她立即过来与张衍道歉,并让她安排张衍下山避避风头。 赵英哪里肯道歉?心中还认定张衍是个骗子,又不敢违背赵元的话,只想着把张衍赶下山去就算了事。 赵英又与张衍不情不愿说了几句,虽然言语中遮遮掩掩,张衍还是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件事一发生,看来自己已经提前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这倒是比预想之中还要来的快,赵元能连夜派出人来告知自己,没有畏危避难,说明此人倒是值得深交的。 张衍神色淡定,道:“你回去告诉赵兄,说此事我已知晓,多谢他及时告知,请他不必忧心,我自有安排。” 赵英打心眼里是不愿意为张衍忙活的,现在见他不肯下山,那么她更乐的如此,自己也不算违了兄长的嘱托,心下更是暗道:“不知死活的小贼!不知道卞桥的厉害,等那恶奴一到,到时候有你的好戏看!” …… ……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四章 千丈岩前解道书 上 一行五人围聚在千丈岩前的凉亭里,卞桥独自坐在正中的石凳上。 他约莫四旬出头,衣衫华贵,头戴九阳巾,脚下一双厚底高履,脸型白而圆胖,手捧一只紫泥茶壶慢慢啜着,看起来像是个豪绅,而不是伺候人的管事。 千丈岩前人多眼杂,远处有人指指点点,他却毫不在意,周围的几个奴仆都是短打装束,胸腹间衣裳敞开,脸上尽是骄横之气。 赵英站在远处看着,暗骂张衍不知好歹,心里又隐隐有些后悔,卞桥向来手段毒辣,对付一个小小记名弟子简直是轻而易举,这小贼若被打死在这里倒也罢了,只是大兄定会数落她的不是,万一身体又气出毛病来怎么办? 她自小被赵元抚养长大,如果不是为了她,赵元早已上山求道了,也不会因此耽搁了十年,所以她对赵元的话平时从不敢违背,今次也是见到赵元吐血,她又急又恨下才任性了一回。 只是赵英并不知道,卞桥看起来横行霸道,但其实也懂得一点进退之道。 一方面他对不该得罪的人他尽量不得罪,即便有些许冲突,别人也看在胡胜余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另一方面,他对于没有背景的弟子又肆无忌惮的欺凌打压,也正是由于这一点,他在诸多管事中名头最响,凶名最盛。 “卞总管,张衍来了。” 一个被抓来听用的善渊观道童缩头缩脑地张望了一下,指着远处走来高大身影小声说着。 卞桥本来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闻言稍稍打起了点精神,抬头随意瞥了一眼,这一打量,举起嘴边的茶壶却是一僵,有些吃惊道:“那个就是张衍?” 他本以为张衍只是一个不懂规矩的穷酸书生,哪知道对方的形貌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张衍今天换上了闵楼赠给他的宽袖道袍,他仪容俊美不说,偏偏又身材匀称高大,比常人还要高出一头去,双目之间凛然生威,朝这里大步走来时,看上去雄武英壮,气势慑人。 更令卞桥吃惊的是,张衍的面庞上浮现一层隐晦光泽,他常年在胡胜余身边处理杂事,自然是有见识的,一看就知道张衍不但已经到了筑元中“凝元显意”的境界,而且还隐隐然有步入“元成入真”的迹象。 卞桥咧了咧嘴,心里暗暗恼火,不知道打听消息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有这等修为,岂会是一名普通的记名弟子? 其实张衍前身性格沉闷,上山三年只懂埋头苦修,闭门精研蚀文,从来没有结交过什么同道,可以说是毫不起眼,时间仓促之下当然什么都查不出来。 按照卞桥原先打算,若是这个张衍无甚背景,自然是教训一顿后打成残废扔下山去。 在他眼里,一个记名弟子算不了什么,要不是碍于这里是善渊观,他一句话下去就有人抢着去办,根本无需他亲自出面,可没想到一见之下,却觉得张衍大不简单。 再加上张衍精通蚀文…… 一般似这等人,不是背后有入门弟子照应,那便是家世煊赫。 一念至此,张衍的身影在他眼里变得高深起来,倒是不敢轻易造次了。 不过往日他仗着胡胜余的名头自认也是个人物,既然场面都铺开了,那也不可能当着诸多弟子的面就此退缩,输了气势。 他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坐在那里冲着走来的张衍拱拱手,道:“某家卞桥,平日里为德修观胡胜余胡公子打理俗物,这位师弟可是张衍?” 张衍站住脚,目光平静无波地看了卞桥一眼,道:“是。” 卞桥一直仔细观察张衍神色,见他听到胡胜余的名头时眼神中波澜不惊,毫无所动,心中更加肯定先前的判断,状似亲热的试探了一句:“不知张师兄与善渊观的几位师兄如何称呼啊?” 卞桥这里提起的“师兄”自然是指善渊观的那几个入门弟子了。 张衍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脸上似笑非笑,道:“自然不及卞兄与胡师兄那般亲近。” 卞桥脸色一变,这话隐隐有讽刺他为人奴仆的意思,他平生最恨有人提起他的出身,不禁心头恼火,脸上堆出来的笑容也有几分僵硬。 他看似文雅,可毕竟平时骄横惯了,口气顿时也变得不善起来,冷冷扫了张衍一眼,道:“我来问你,听闻你为我德修观弟子解读蚀文?可有此事?” 张衍极为坦然,道:“有。” 卞桥冷笑道:“我也知你到山上已有三载,岂能不知三观弟子立有规矩,解读道书有自有专人司职?也罢,今天不与你为难,你且在这里立个誓,从今往后,不再为三观弟子解读道书,我便代诸位师兄放你一马,既往不咎,你看如何?” 张衍一笑,道:“既然卞管事开口,那自此以后,德修观弟子我自不与他解读道书。” 卞桥眯眼看着张衍,冷声道:“师弟是真心不懂,还是消遣我卞某人?我说得是三观弟子,你可曾听得明白?” 下院虽然分三观,但是平时往来频繁,如果有人从德修观得了道书,再托在另两观交好的弟子名下去张衍那里解读蚀文,那他还拦得住吗?那还不是和没说一样? 张衍一拱手,淡淡说道:“既如此,恕难从命。” 他哪里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窍?他故意这样说,这是以退为进的手法,这样一来,变得不是我不肯答应你,实在是你欺人太甚。 卞桥本来忌惮张衍背后有什么人撑腰,原想大家各退一步,也不至于闹翻,没想张衍不识好歹,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转念一想,张衍虽然看起来也有些根底,但既然破坏“规矩”在先,说到几个师兄那里也是自己占理,怕他何来? 既然好言好语你不听,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真当我没有办法整治你么? 来此之前他早有准备,既然不可能和解,他就准备上手段了。 卞桥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道:“不妨事,不妨事,既然师弟在蚀文一道颇有心得,不妨让我等开开眼界,卞某这里有三本道书,请师弟指教!” 他手一挥,身后一个小厮立刻摆上来一本道书,卞桥用手指关节在书面上敲了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也知道张师弟你的规矩,米粮银钱少不了你的,就请张师弟指点一二了。” 有生意上门,张衍自然不会不做,他走了两步,伸出手去拿那本道书。 “慢来。” 卞桥伸手压在道书上,眼睛盯着张衍,道:“我是诚心求教,张师弟如果解读错了,或者解读不出,又如何说?” 张衍表情淡淡地说道:“师兄尽可砸了我的招牌,我从此不再言蚀文二字。” 卞桥嘿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不够,不够。” 张衍也笑了,手缩了回来,站直身体,道:“那么师兄以为该如何?” 卞桥眯眼道:“你自散修为,就此下山,自此以后,不得踏入我溟沧派地界半步!” 因为这里聚拢多人,周围一些三大下院的弟子也逐渐围了过来,闻言一片惊呼,这是彻底要断了张衍的修道之路啊。 张衍倒是意外,没想到卞桥之前没有发作,现在倒是变得强硬了不少。 他是不知道这是卞桥豪奴本性,逐小利,畏大人,只是吃不透张衍背景这才没有直接动手。 如果张衍这次输了而又没有人为他出头,那自然下狠手不留活路,如果有人出面求情,来头大的话他也能卖个面子,顺便讨个人情。总之,只要张衍道书解读出了错漏,到时候是扁是圆,都是任他搓捏。 “师兄此说也可,但……”张衍倒是神色自若,道:“若要如此,此价就不是区区米粮可抵了。” 卞桥嘿嘿笑了起来,在袖子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一只白玉瓷瓶放在石桌上,“师弟看来已是筑元修为,此为致和丹,瓶中一共二十三粒,每一粒都是价值千金,师弟以为可否啊?” 周围三大下院弟子顿时议论纷纷,看着这瓶丹药眼中都是火热之意,不过也知道这不是他们能得到的,心中却都在大骂,这个卞桥明明只是一个管事,没什么修为,偏偏有这等好丹药,简直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 张衍熟读典籍杂记,当然知道这种丹药的价值,不但可以辟谷养生,洗涤秽气,而且能固本培元,活血通脉,对动辄数日夜端坐不动的修道者来说大有裨益,关键是有价无市,这是入门弟子才可以享用的丹药。 无需再多做考虑了,他当下回道:“可。” 人群中的赵英看张衍答应下来,不由一撇嘴,这小贼真是不要命了,难道看不出卞桥是下个套让他往里钻么? 卞桥朝周围一拱手,道:“好,今天这里有多位师兄弟在此,做个见证,免得传出去说我卞某人欺负人。”他也是手段狠辣,先一步用言语堵死了张衍的后路。 张衍冷眼看着卞桥的小动作,他却毫不在意,旁若无人的在石凳上坐下,将道书拿起翻看起来。 围在四周的众弟子听了卞桥的话,胆子大的都靠上来,都想看看这张衍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敢和卞桥放对,泰安观和善渊观弟子还好,在德修观弟子看来,这些年来卞桥在山上可谓作威作福,无人敢管,今天居然有人敢驳了卞桥的面子,胸中不免激动,更有甚者吩咐随身道童务必去找来知交好友,毋要错过这出好戏。 …… ……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五章 千丈岩前解道书 下 ??着手中的道书看了大约一刻之后,张衍摇了摇头,放了下来。 卞桥冷笑一声,怪声怪气地说道:“怎么,莫非师弟有何为难之处么?” 张衍叹了一声,道:“只是一篇东挪西凑的吐纳术而已,应是某位前辈的游戏之作,故意用蚀文写来取乐所用,不明真相者极易上当,卞管事若要修道,在下认为还是《一气清经》更适宜入门啊。” 卞桥一怔,随即面皮有些发黑,这本道书倒的确是像张衍说得那样是用蚀文假作,其实非常不入流,不是在蚀文上浸yin日久的人轻易也看不出来,他拿到手里时原本还想卖个好价钱,今天只是凑巧拿来对付张衍,本来还想就算张衍解读出来,若是没有看出其中真正的根底,他也能借此讥讽张衍一顿,扫扫对方的面子,没想到反而让张衍抓住机会奚落自己一顿,他偏偏还不好解释,心中不由一阵憋闷。 这时,人群中有人惊呼道:“这张衍解读蚀文竟然不曾用竹筹” 这话一出,周围多数人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都是一阵疑惑,是啊,怎么没见张衍竹筹呢? 也不怪他们没见识,能拿钱财去上师那里求教的毕竟是少数,就算能拿到手的道书也是早已解读好的抄本,从来没见过哪个人解读蚀文不需要竹筹的,而少数几个人明白因由的人看向张衍的目光都是惊讶和佩服。 张衍气定神闲,微笑道:“卞管事,可需我再手书一份?” “不必了” 卞桥哼了一声,出手用力一扫,将桌案这本道书拍到了地上,他阴沉着脸又拿出一本道书,先是慢慢抬高,然后手一松,任由其“啪”的一声落在石桌上,他嘴角一牵,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烦请师弟一观。” 卞桥心中冷笑,要知道蚀文也有繁简之分,这本道书胡胜余第一次看时也要摆出竹筹,细细解读,就算张衍在蚀文一道上再精通,还能比过胡胜余么? 退一步说,自己有胡胜余解读的正本在手,就算张衍能解读出来,那肯定也是错漏百出,一对照就能让他原形毕露 刚才那阵接触他也看出张衍言辞犀利,一旦让他言语拿住痛脚恐怕就奈何他不得,只等张衍出错,自己便立即发作,不给张衍发话时间,先坐实了再说 看卞桥这副模样,张衍就知道这本道书恐怕大不简单,不过他非但没有畏怯退缩,反而大起兴致,细细读下来,发现的确是有些难度,但凭他的能耐还是能够应付过去的,心中居然有些微微的失望。 就在刚才,他发现随着自己的修为提高之后,解读蚀文时心思更为澄澈,如同映月清泉,片尘不染,连带速度也比往常快了一些,看来还暂时不需要用到那个底牌。 再翻了几页之后,他发现这是一本上好的道门法诀,心中突然冒起一个念头,他本是为了扬名,现在不正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么? 心中打定主意,他加快了翻动的速度,翻完之后,当即合上道书,闭目端坐。 看到他这样的举动,众人都是一愣,猜测这本道书是不是难住了张衍? 卞桥眼皮微跳,他的眼光比在场众人毒辣的多,反而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张衍双眼一睁,开口道:“此书名为‘涤窍图’,法诀曰‘窍通神关,涤荡灵丹’……” 张衍居然根本不用看书,只凭看过一遍的记忆,口中就一字一句解读了起来,周围顿时发出一片惊呼声,显然张衍的举动让他们大为震惊,可是不多时,随着张衍清朗的声音传出,原本交头接耳的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的心神渐渐被道书里的内容吸引了过去。 卞桥目瞪口呆,他抖抖索索从袖口里取出一本抄本与张衍所念的内容对照起来,不自觉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冷汗,而且越看下去,头上的冷汗也越多。 抄本与张衍的用语虽然略显不同,但那只是用语习惯和学识修养的差别,意义却是大同小异,而且由于张衍有意说得浅显,用语词藻还更为通顺易懂。要不是这本道书是胡胜余新近翻阅,断然没有流传出去的可能,卞桥简直要认为张衍早已读过一遍。 一时间,千丈岩上只剩下了张衍那并不十分响亮,但是又气息浑厚的声音。 这本道书名为“涤窍图”,讲究如何和时辰对应淬炼自己的穴窍脉络,这等上乘法门在场多人平时听也没有听说过,此刻乍然听闻,知道真法难得,个个都是屏气凝神,听得如醉如痴。 卞桥脸色惨白,他没想到这个张衍居然这么厉害,这门法诀一旦泄露出去,胡胜余责怪下来他也是吃罪不起,看张衍的架势,那是要将整本道书的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读出来,一时也顾不上心疼,一把抄起手中的紫泥茶壶就往地上摔去。 随着“砰”的一声碎响,张衍语声也为之一顿,他抬头看了看浑身发抖的卞桥,脸上微微一笑。 众人终于回过神来,都是一脸惋惜感慨之色,多数人看向张衍的时候都是满脸的佩服,而看向卞桥的目光却充满了愤恨。这时,一连串“扑通扑通”的声音传来,前排的人纷纷“哎哟哎哟”摔倒在地。原来,在听张衍解读道书的时候,众人的身体不自觉的都往前倾去,前胸贴后背,一个压一个,站在最前方的人此刻精神一松,自然站不住脚了。 这其中,也有性急者当场坐下,原地静坐参悟起来,众人也不打扰,自觉让开一个圆圈。 赵英本来也是听得入神,对照道书内气在体内涤荡不止,只觉自己沉浸入一个玄妙境界内,浑身暖洋洋不能自拔,现在恍惚醒来,暗道这小贼看来是真有本事,可是大兄怎么会吐血呢?难道真是如大兄所说是自己操之过急?真是自己错怪了好人?一时间,她望向张衍的目光里充满了复杂之色。 卞桥掏出一块绢帕擦了擦鬓角上的急汗,松了一口气,本来他以为这本道书已经能够难倒张衍,没想到这个张衍如此厉害。 来时他一共准备了三本道书,一本比一本高深,只是这最后一本他根本没想过要拿出来,这其实只一份道诀,胡胜余另有所用,现在拿出来的话,万一胡胜余追究下来…… 可在百人围观下,他却被张衍逼得有些下不来台,此时一退,可谓颜面尽失,只怕今后那些家伙都会踩到自己脸上,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面皮抽搐了一下,一咬牙,拿出一张发黄的薄纸,“此篇口诀只有一十六个蚀文,既然前两本道书都难不倒张师弟,那么这份想必也是手到擒来” 这篇道诀《漫曲经诗》,全篇虽说只有一十六字,却暗含六十四种道歌法诀,解读出来时候只要缺漏一种,就不算成功。 更为关键的是,这道诀推演起来耗神耗时,绝不是一日之间可以推演出来的。 卞桥死死盯着张衍,他不信对方这次还能过关 拿起那张薄纸,张衍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他能看得出来,这份道诀尽管字数稀少,但是艰涩深奥,所用的蚀文也是生僻异常,内中更是暗藏着很多衍伸变化,不像卞桥表面上说得那么简单。 他晃了晃手中薄纸,沉声道:“卞管事,这份道诀似简实难,推演起来极费时间,你可能要久候了。” 卞桥对这份道诀有绝对的信心,他看了看天色,现在已是隅中,心中暗想就算张衍推算到明日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结果?于是故作大度的一挥手,道:“不妨事,那就以今夜人定为限,想来届时张师弟不会连区区十六字蚀文也解读不出来吧?” 可别看卞桥嘴上说得大方,可张衍粗略推算了一下,便发现这本道书就算自己不眠不休的解读,也起码要三天时间才能克尽全功。 他不禁暗暗冷笑,此刻如果换了一个人来,那的确是被难住了,不过是自己的话…… 他伸手一探,手掌握住了藏在袖中的那块残玉,心神往里沉入进去。 很快,他的意识就来到了一个奇异的空间内。 这里是这块残玉最大的秘密所在,在玉中有着他的一个“分身”存在着,不但形体外貌完全一样,而且连感官精神也完全一致,这就如同本体的镜像一般。 心神一进入残玉中,这个原本僵坐不动的“自己”眉目间立刻灵动活泼了起来,仿佛陡然间拥有了生命。 这个分身就算坐卧行走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本体,他们既是彼此独立的,又是浑然一体的。 而其中最大的神奇之处在于:玉中的时空与外界是不同步的。 他曾用默诵经书的方法来测算时间,大致推断“玉中一日,外界十天”的结论。 有了这块残玉,他可以用比旁人多十倍的时间来思考学习,用来推演蚀文更是无人可比。 张衍默默看了看时间,现在大约是巳时中,也就是早上十点钟前后的模样,到晚上亥时,差不多是十二个小时,如果以十倍计算,那就是一百二十个小时,对他来说足足有五天的时间 他洒然一笑,在玉中端坐,以手为筹,开始掐指卜算起这篇十六字法诀。 …… ……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六章 前尘因果 定阳周门 酉时末,张衍解读出来的六十四篇道诀完完整整摆在卞桥眼前。 卞桥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说实话,这些法诀他本不能看懂其中一二,但当日胡胜余曾亲口说这经诗共能读出六十四篇道诀,现下张衍所书暗自契合胡胜余所言,足可以证明是当真能看懂其中真意。 他在袖中的双手轻轻颤抖、显然已知自己大败亏输,只是嘴上犹自强撑,道:“此《漫曲经诗》艰深繁奥,师弟这番解读快则快矣,然其中是否无误卞某还不得而知,待我拿到胡师兄处再辨真伪。” 眼见卞桥明明已经输了,却还耍赖不认,围观众人望向他的目光都是满含鄙夷,更有甚者出言冷嘲几句。 卞桥尽管胸中怒火翻沸,但表面上却只能装作没有听见,心中却是暗恨,暗道:“今次且先让尔等得意几天,待回头再收拾不迟!” 张衍一声冷笑,道:“如此,这份道诀便留在张某处,等卞管事辨明真伪再来寻张某不迟,告辞了。”他竟然一把将那张写有蚀文的薄纸连带致和丹一起收到袖子里,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卞桥万万没有想到张衍说走就走,他起身追了几步,望着张衍背影几次想开口,却又都把话咽了下去,想到胡胜余来日问自己索拿这份道诀,而自己又拿不出来…… 他脸色顿时一阵惨白,浑没有注意脚下凉亭台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虽靠两旁奴仆扶住才没有出丑,却也是大失颜面,再也不敢在此多留片刻,急急狼狈而去。 今番令卞桥吃瘪,张衍心中却没什么快意。 卞桥不过是奴仆之流,这个人虽然跟随了胡胜余不少时间,但是两眼浑浊,气息粗重,一眼就可以看出身上没有任何修为,虽然发黑齿健,不过张衍可以断定,那是长期服食上好丹药的原因。 人生短短百年,只为了那些黄白之物奔波忙碌,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坯?明明身在宝山也不自知,只是一个舍本逐末,贪图眼前小利的鼠辈而已。 只是听说胡胜余这个人极为护短,自己得罪了他的管事,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张衍笑了笑,他在之前就已经将这个后果考虑进去了,也早有应对之策。 摇摇头,他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一心整理起一天以来的收获,毕竟卞桥拿来的道书法诀内容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倒是便宜了自己,毕竟只是提升修为才是自己的根本。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件事所引发的后果却比他想象中还要大的多,短短几日之内,他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苍梧山,三观弟子纷纷找他攀谈结交。 初时张衍还耐着性子应付,后来却感到烦不胜烦,索性不再外出解读道书,闭门参悟法诀,这才消停了不少。 这一日张衍摆弄手中的残玉,他隐隐然觉得,这块玉当中好像还有很多秘密没有挖掘出来,之前他修为低下,所以很多地方的猜想无法印证,正当他想试一试心中想法的时候,却有人在外轻轻拍打大门。 张衍不禁诧异,自从他推说闭关后,已经很少有人来拜访自己了。 “门外是哪位师兄?” 门外那人轻声喊道:“少爷,我是张喜啊。” 张衍一阵欣喜,道:“哦,是喜伯?快快进来。” 他起身开门,只见一个四旬出头,模样老实的中年人瑟瑟站在门口。 这个张喜是他上苍梧山前唯一带在身边的仆从,自小在他府中长大,为人厚道实诚,原本是他父亲的书童,记忆中前身从不当他是下人,而是当叔伯长辈看待。 张衍上山后,张喜一直住在山下,前日他拿到不少粮食后,还差人送下去了不少。 只是张喜现在一脸愁苦,仿佛有什么心事。 张衍看了看他的神色,关切道:“喜伯,夜晚山间凄寒,怎么这个时候上山?” 张喜低头道:“已有三月未见到少爷,如今春寒料峭,少爷又向来身体单薄,老奴心中担忧,是以上来看看。” 张衍洒然一笑,道:“我等修道人餐风饮露,寒暑不侵,喜伯无需忧虑。” 张喜看了张衍一眼,神色间欲言又止。 “杨伯来得正好,今晚便在此处住下,与我说些山下趣闻,苍梧山多有美景,改日再带些粮食随采买之人下山。”张衍自然能看出张喜上山别有因由,不过他这个人胸有城府,并不急于询问,只是一味招呼。 见张衍要往里走,张喜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唉,少爷,老仆我有句话不得不说。” 张衍回过头,温和地说道:“喜伯,我自小是你带大,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张喜连连叹息,道:“少爷在这苍梧山上已是三个春秋,掰指细算,可见多少人成仙了道?老太爷曾官至云州太守,老爷临终前也是对你期望殷殷,盼你光耀门楣,你本该读书应考,怎可在此耗费大好光阴啊!” 张衍却是哈哈一笑,他走了两步,在一处站定,伸出一只手指着洞壁上方,道:“喜伯你看,这上面一首诗伴我三年,我却始终见而不识,今日一观,竟是深得我心。” 张喜诧异张衍怎么突然扯到诗上,不过少爷既然对诗词有兴趣,自己当然乐见其成,他也是读过诗书的,凑过去抬头一看,发现这首诗落款时间是永平初年,便知道距今已经一百三十三年,可那字迹竟然深入石壁,犹胜初刻。 他慢吞吞地念道:“金殿枯骨黄泥冢,浊酒半杯祭公侯,今朝一觉黄粱梦,只问仙人不问愁……” 张衍一声感慨:“今朝一觉黄粱梦,只问仙人不问愁,说得好,说得好!喜伯你看,这正是我张衍心意之写照。” 天不绝人,再世重生,今生大道之路豁然在前。他怎么会浪费上天赐予自己的机会而回去贪图人间富贵? 张喜颓然摇头,少爷看多了神仙志怪,受此毒害甚深,虚无缥缈的神仙之事怎可听信?他叹道:“少爷,你资质不高,修仙无望,何苦……” “资质不高?” 原本表情淡然的张衍神情略有异色,眉头轻皱,道:“喜伯,这话你是从何听来的?” 杨喜吓了一跳,似乎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立时嚅嚅不敢言。 张衍目光一闪,叹了一声,道:“你来时,周家人是怎么对你说得?” 张喜不假思索,道:“周家人说……” 还未说完,他脸色一白,顿时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嘴唇哆嗦了几下,“扑通”一声跪下,拉着张衍的袍服,泣声道:“少爷,周家人找到我说已知你在此处修道,着我劝你下山,否则当你试试周家的厉害手段,少爷,周家势大,我们惹不起啊。” 果然是周家找上门来了么? 张衍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摇了摇头,道:“喜伯,你这是上当了,周家人若知我所在还需找你作甚?岂非多此一举。” “什么?”张喜愣住了,“少爷是说周家不知你在此处么?” 张衍冷笑一声,道:“他们先前大约也知道我在苍梧山中,只是这里又不是他家后院,找起我来还要些花费些手脚,可是你一来,他们自然轻而易举就能找到我了。” “啊?” “哈哈,姐夫到了山上几年,倒是长进了不少啊。” 随着一声长笑,门外转进来一个身着白色襕衫的英武少年,他双目狭长,鼻梁挺直,嘴如一线,眉宇间透出一股傲气。 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张衍几遍,突然一笑,道:“姐夫,求道长生有万般坎坷,千般关隘,似你这等资质,终生成就有限,有家姐在上,自然能护持你一生平安富贵,何必在这山中与寒露荒草相伴?还是回到家中,今后小心照看父母,做个凡人安度余生,岂不是逍遥快哉?” 不等张衍开口,他又一笑,道:“虽然你此次私自上山,但是父母家人也知你受他人蛊惑,不会怪责于你,且速速随我回去吧。”他的话听起来像是规劝,但语气中一股不容置疑姿态却是尽显。 张衍淡淡一笑,道:“父母家人?谁的父母,谁的家人?” 说来他的前身经历也是奇异。三年前,也就是在他十六岁时,娶了定阳周氏的周家小姐周幼楚为妻,与此女拜堂之后,洞房中新娘居然周身大放光华,称自己是神女转世,如今灾怨得满,即将飞升仙阙,着他照看顾此生人间父母,百年后自会渡他去天庭同享极乐。 张衍前身倒也听信了这番话,虽然妻族骄横,时常把下人如一般使唤,仍旧无怨无悔,一心一意侍奉神女父母,只盼有朝一日能享天道极乐。 但偏偏某日来了一个老道站在门口冷笑,又指点了他一番,他这才恍然大悟,哪里是什么仙家神女,分明是修道练气士,虽然两者在普通人眼里也没什么区别,但得老道一说,才知道练气士不过是练神冲道,妄称天阙神仙是多么可笑。 周幼楚原先是玉霄派灵崖上人的徒弟,为修上乘大道,所以以妙法转世渡劫,只是此生父母如果无人看顾便道德不满,有碍功行,因此寻了张衍这么一个无父无母,家中还千顷良田的冤大头来赡养父母,偿补天道。 如果不是老道点破了其中玄虚,那么张衍此生不但只是娶了一个挂名之妻,还需拼死卖活奉养妻族,非但代人受过,到头来还是落得一场空。 当时十六岁的张衍得知真相后,愤然之下受老道指点来了苍梧山,也要修仙成道,誓要讨回公道。 周幼楚这世父母虽然是灵崖上人的嫡系后裔,但终究还是凡人,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碍,巴不得张衍不在,正好尽数吞并张氏田产,所以张衍出走三年,周幼楚并不知情。 直到前些时日,她入静时突然感到在张衍身上的施下的“牵魂术”突然消失,这才发现不对,找来周家人一问,才知道张衍已经走了有三年之久。 可奇怪的是,周幼楚竟然推算不出张衍的去处,似乎有高人遮掩了天机,而灵崖上人闭关多年,也无从求他推算,无奈之下,命同在上山修道的三弟周子尚下山查探究竟。 周子尚不敢怠慢,张衍关系重大,涉及到他二姐能否修习成上乘功法,他不得不慎重。 虽然找不到张衍,但是不张衍却是带着张喜一起出走的,果然一番推算后,周子尚没多久就在苍梧山山脚下找到了张喜。 因为怕张喜不肯吐露张衍所在,所以他命一个下人去试探了一下张喜,果然,张喜惧怕之下连夜上山,跟在他身后的周子尚轻松找打了张衍的居处。 得知张衍果然在山上修道,周子尚不免吃了一惊,张衍一旦修道有成,天道亏损自然又落回在他大姐周幼楚的头上,这样一来,先前的努力那就是尽皆付之流水了。 周子尚原本想直接绑了张衍下山,但是却看到张衍气息绵绵,面如润玉,分明已经是筑元修为。虽然嘴上说得不屑一顾,心中却是有些吃惊,难道张衍在苍梧山上得了某上师看重不成? 如果是这样,倒是难办了。 张衍现在是溟沧派弟子,轻易掳去,恐怕会引起两派不和,再则,张衍上山另有蹊跷,究竟是谁在背后唆使还不得而知。 思来想去,周子尚决定还是用柔和手段逼张衍自己下山。 然而现在听张衍说“谁的父母,谁的家人”这句话时,冷漠中带着三分讥嘲,偏偏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之意流露出来,心中不由惊疑不定,更加怀疑是有人在背后给张衍撑腰,要不然他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 他暗自揣测,那个人很有可能是灵崖上人的对头,这样的人他自己是肯定招惹不起的,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就此放弃,而且他难得下山一次,正要凭此事让师傅好好看看自己的手段。 周子尚微微一皱眉,也不动怒,不再做什么规劝,一句话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从周子尚进门到离去,自始自终,张衍都是神色如常,倒是旁边张喜一脸惶惶之色。 张衍若有所思,这个周子尚居然没有浪费口舌逼迫自己下山,就这么退走了? 他绝不相信周家会这么轻易的放弃,看来自己这个便宜小舅子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应该还有更大的后手等着自己。 他很清楚,周幼楚想要修成上乘道法,就绝不允许自己成仙了道,双方谁都没有妥协的可能。 张衍看了看外间阴沉沉的天色,想来今天之后,周家的压力恐怕会如疾风暴雨而来,幸好他的大计已经提前开始,要是周子尚早来几天,他还真不好应付。 想到这里,他自信一笑,周子尚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求道长生有万般坎坷,千般关隘,这不仅仅是指修道上的障碍,人与人之间的对抗较量,杀伐争斗难道就不在其中么? 如果他连这一关都闯不过去,那又何谈大道! …… ……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七章 法威凛凛 借名生势 “艾师兄,此事若教公子得知,必定饶不了卞某人的性命,还请艾师兄救上卞某一救啊。”卞桥对着当面的年轻人一个大礼拜下去。 千丈岩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三观下院弟子几乎无人不知。不过卞桥失了颜面还是小事,那篇经诗原本胡胜余另有用途,当日他只是拿来为难张衍,没想到反被张衍借口拿走,这却是掐住了他的命门。 他本有心夺回,怎奈他身边的这些人欺压下普通弟子还好说,对上张衍这类筑元修士无疑是自取其辱。 幸好胡胜余常年闭关修炼,为人又孤傲,来往的好友并不多,所以至今还没人在他面前说起这事。所以卞桥今天特意来请三观下院知名的艾仲文出面调解,索回经诗,无论如何,也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艾仲文虽然只是一个记名弟子,但一来他出身玄门世家安丰艾氏,二来他交游广阔,三来他与张衍同位善渊观弟子,上院观主石守静上师有意收他入门,迟早也是入门弟子,所以三观上下多数人都愿卖他一个面子。 艾仲文笑道:“卞师兄莫急,待我先问问这张衍来历。” 他挥了挥手,身边长随会意,自身后书架上点检出一本名册,翻了翻,道:“张衍,东华定阳人,承安十七年上山。” 艾仲文诧异道:“没了?” 长随点点头。 艾仲文若有所思,修道界虽然有不少精通蚀文的奇才,但大多都是玄门世家弟子,因为他们都有家族中教授解读道书的法门,张衍既然精通蚀文,自然不会是没有来历的,只是之前为什么没有听闻? 这时,他身边一个不屑的声音说道:“原来不过一无名小儿,我还以为是三头六臂,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上乘推演法门,居然敢欺辱到卞兄头上,卞兄放心,你的事自然是我的事,我自会帮你讨回公道,也叫那小儿知道什么是规矩!” 卞桥闻言大喜,当即拜倒,道:“林师兄若肯出面,卞某人自然感激不尽,事成之后当有厚礼送上。” “林师兄”本名叫林通,有一族兄林远为善渊观入门弟子,他与艾仲文向来交好,今次他上门来寻艾仲文喝酒,恰好撞见了此事。 艾仲文看了林通一眼,提醒道:“听闻张衍也是筑元有成,林师兄万不可小看此人。” 林通哈哈大笑,道:“我上山九载,得我大哥林远指点,直至两年前方才‘凝元显意’,他张衍上山才有多久?我看多半是以讹传讹,虚词夸大而已!” 卞桥眼神闪烁不定,张衍的修为当日他是亲眼所见,断然是不会错的,但是此刻当着林通的面却是不便说出来,心中却是暗喜,若是林通出头,不管最后结局如何张衍小贼都讨不了好去,若是能惹出林远那是更妙。 艾仲文皱眉不语。 那边林通却是不管这么多,他向来自大,林家在大魏朝也是世代勋戚,再加上在苍梧山有林远做靠山,养成了目无余子的习惯,哪会把张衍放在眼里?当下借着酒劲,拉着艾仲文一起出门,临走时扔下话道:“卞师兄且在这里静候我等佳音,哈哈。” 艾仲文却没有林通这么乐观,初始听闻张衍一日解读三本各有来历的道书,当中甚至不需要竹筹推演,心中也是大为吃惊。 要知道普通道书还好说,深奥繁难的道书解读起来向来靡费时日,比如一本数千字的道书,愚笨者往往七八年不能参透。他自己手中便有一本《心问》,他细推默演,用了五天才将全篇三千六百一十二字全部解读出来,这足以在同门之间称傲,但比起张那还是远远不如。 他听说这世上有些天纵之才,只是单单依靠禀赋悟性便能解读蚀文,但是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莫非这个张衍就是如此?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可能,一是张衍近来得高人看中,得秘授筹卜之法,另一个则是张衍隐瞒了自己的出身。 他这么想是有道理的,只要筹卜法门够高明,哪怕是悟性差点,解读道书也不算什么难事,只不过这种法门不是寻常人能得到的,如今大多数都手握在各大玄门世家手中,每个世家都有解读蚀文的独特法门,底蕴越深厚,传承越深远的世家,法门便越是高明。 他并不知道,张衍虽然没有高深法门,但是一来他在蚀文解读上天资极高,二来用超过常人十倍的时间来推算,哪怕法门再差点,也足以拉平差距。 在艾仲文看来,张衍如果是玄门世家出身,哪怕是没落世家,有了这番作为也毫不稀奇。 但假设前一个推断如果成立呢? “观中高人……” 艾仲文心中一动,猛地升起一个念头,莫非是老师静极生动,又想收一个入门弟子? 张衍上山三年来默默无闻,今番却一鸣惊人,他越想这种可能越大。 他这边想着,脚步却有些落后,渐渐被心急的林通拉开一段距离。 林通正待走上通往张衍洞府的栈道,此时一抬头,却见一人正迎面走来,不耐烦道:“谁人拦路?好狗不挡道!还不与那你林大爷我让开?” 对面那人一声冷哼。 艾仲文突觉一阵心悸,连忙收住了脚步,只见对面的林通已经躺倒在地,不禁大惊,脱口道:“道友,还请手下留请。” 那人冷冷看了艾仲文一眼,他顿觉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寒彻肺腑,手足僵木。 幸好那个人没有多说什么,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艾仲文怔怔看着这人背影,过了一会儿,这才上前将林通搀扶起来,问:“林兄无恙否?” 林通茫然半坐起来,他当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时,却已是莫名其妙躺在了山道上,他拍了拍脑袋,眼神中露出一片骇然,道:“艾师兄,那是谁人?好高的修为?” 他虽然自大,但这会也知道这是遇上修为高深的同道了, 艾仲文面色凝重,对方身上刚才隐隐有云霞卷动,分明是开脉之后才有的异象,与他们这等人已经是仙凡两隔,想到这里,他也是一阵后怕。不过他觉得那个人似乎有些眼熟,暗道:“看这人面庞,莫不是定阳周氏的周子尚么?” 去年他跟随着祖父在东华洲诸派大会时远远见过周子尚一眼,玉霄派毕竟也是不亚于溟沧派的大派,但是两个人位置可是天差地别,周子尚是长老亲传弟子,周氏又是玄门世家,他艾仲文虽然出身安丰艾氏,但不过只是一个旁支,还不够资格上去攀谈。 他望了望前方,这周子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来拜访张衍的不成? 这个想法让他吓了一跳,这张衍又是什么来头,连周子尚也要登门拜访? 莫非自己先前推断有误,张衍竟是深藏不露? 吸了口气,艾仲文心中有了计较,道:“林师兄,刚才这位道友虽说没有下重手,但保不准还有什么暗伤,还是早早回去检视一番才好,卞师兄这事就由师弟我处理了,如何?” 林通犹豫了一下,虽然在卞桥面前夸下了海口,但是还是自己小命重要,勉强一笑,道:“如此,就劳烦师弟走一遭了。” 艾仲文拱拱手,不再多说,目送林远离开后,沿着栈道往张衍的居处寻去。 没多久,他便听到一声浑厚的声音问道: “外面是哪位师兄?” 周子尚离去没有多久,张衍一直在留意外面的动静,提防周子尚留下什么人监视自己,这时听到外面脚步声,但是听声音沉稳有力,也没有刻意隐瞒,于是便主动发问。 艾仲文整了整衣衫,还没有开口,只觉人影一闪,一个人就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可是张师兄当面?”艾仲文后退了一步,上下看了一眼,忍不住赞了一句,“师兄果真如传言中那般丰神俊朗。” 张衍虽然只是普通的粗布长衫,但论相貌身形之佳,艾仲文所见过的人中还没有几个能比得上,不仅如此,对方眼中精芒迫人,隐隐有一股压迫感,如果不是站在栈道边,几令他忍不住要多退几步了。 要说周家女儿选婿,先看命格气运,再看长相外貌,最后选定从百万人之中选定张衍,这也足以说明他这个身体是本钱十足的。 张衍微微一笑,道:“师兄谬赞了,在下张衍,不知是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艾仲文爽朗一笑,拱手道:“区区艾仲文。” “哦?”张衍神色略动,仔细打量了来人两眼,拱手道:“久仰师兄大名了。” 艾仲文的名头他可是早就听说过了,据说此人人脉极广,而且一般弟子遇到些难事求到他那里都会慷慨解囊,在苍梧山上名声很好,与卞桥是两个极端,偏偏两人好像又有点交情。 这个人外貌毫不出众,中等身材,也算得上是壮实有力,粗看之下,或许会把他当作路人一流,可是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一听之下不禁让人心生好感,并且他皮肤温润如玉,一双眼睛里时时闪过一丝亮光,显然也是筑元修为。 张衍暗中猜测艾仲文的来意,嘴上道:“艾师兄请里面坐,洞府寒湿,请勿见怪。” 艾仲文呵呵一笑,摆摆手,道:“我等修仙之辈与抱泉卧石,与日月同眠,哪有这么多骄气。” 他也不客气,大步向里走去,走到一半,他突然回过身来,道:“听闻师兄极擅解读蚀文,我近来访得一本《临耀问法》,有意请师兄一观,若有所得,还请指点一二。” 他拿出一本道书递给张衍,“我也知师兄这几日闭关,因此不敢强求,此书就放在师兄这里,何时有暇再说不迟。” 张衍神色略略一动,嘴角微微含笑,这个艾仲文嘴上说得客气,其实分明是借解读之名把道书送给他看。这是攀交情的手段,不过对方行事洒脱,大大方方,并没有引起他的反感。 况且,这个人也的确是值得一交。 他也不矫情,当即伸手接过,说了句客套话,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分宾主坐下后,攀谈了几句,艾仲文突然问道:“师弟我适才来时,见一人面熟,不知道可也是来拜访张师弟的?” 张衍恍然,难怪艾仲文对他那么客气,原来根脚在这里。 不过转念一想,和艾仲文这样的人结交,或许将来还要进入他们的圈子,没有一个身份说起话也未免弱势了许多,既然周家在利用他,他又何不妨暂且借用一下周家的名头呢?就只当收点利息了。 “师兄是说周子尚么? “师兄认识周家三郎?”尽管早有预料,艾仲文不免还是心中惊讶。 张衍神色平静,道:“岂能不识?三郎大姐,正是在下正妻。” …… ……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gegegengxin(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八章 意通残玉 天机暗藏 艾仲文大吃一惊,他先前想过各种可能,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张衍与周子尚两人居然是郎舅关系 定阳周氏在东华洲可谓显赫之极,据他所知,近百年来,只是修为在元婴以上的修士就不下十人,能娶周氏之女为妻,这张衍的背景显然也是大不简单 不过张衍没有提及出身,他自然也很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此时艾仲文看向张衍的眼神与刚才又有不同,初见面时他虽然态度上也是极为客气,但那发自身心的矜持却是洗脱不了的,而此刻,他显然已将张衍摆在同为玄门世家子弟的位置上,甚至略有过之。 张衍冷眼观察,心中暗暗感慨,修道界虽然多以修为高低视人,但同样也是注重出身来历,如今玄门世家遍布各个修道大派,这般人已经牢牢把持住上乘修道之途,非世家出身的弟子,就算你资质出众,没有绝佳的际遇机缘,也一样难以出头。 想到这里,他暗道若是有朝一日修道有成,定要设法改变这样的局面。 由于两人都是有结交的心思,几句下来相谈甚欢,这时,艾仲文话题一转,道师兄可知玄文法会?” 张衍神色淡淡,放下手中茶盏,点头道岂能不知?如此盛会三年才有一遇,师弟我原本还想去见识一番,怎奈在下上山三年只顾修行,不曾结交同道,不得其门而入。” 东华洲有十六个大派,小派不计其数,每隔三年,各派下院间都有会有一次玄文法会,届时,各大门派下院中有名有姓的杰出修士,无论入门还是记名弟子,都会来此交流修道心得。 今年,恰恰轮到苍梧山为法会东主。 而法会之所以名称用“玄文”冠之,那还是因为蚀文的缘故。 自开天辟地以来,山川地表经过亿万载自然演化,日晒风蚀之后,在其上形成广大深远的经纬图形,其中暗含的天地玄机,经过上古道德之士演算整理之后,才逐渐形成这修道者所独有的典籍文字。 传说上古之时,修道者仅仅依靠参悟蚀文,便能进窥大道,白日飞升。 尽管这只是传言,但也足以说明蚀文是大道之基,若是通解蚀文,则仙门在望。 古时修士修道,皆是先学蚀文,再修玄法。 只是这方法修道缓慢无比不说,你是否有所成就还完全取决于在蚀文上的天资。 所以自玄门世家逐渐崛起后,玄门弟子便不在遵循这一路数,盖因为他们初学道时便有长辈师门提点。不但能少走歪路,而且也根本不必去细细琢磨蚀文,只需要依照师长指点按部就班,不但基础牢固,而且不虞行差踏,等到功行渐增,再回头补读蚀文,那自是高屋建瓴,举手而为之了。 这也是艾仲文认为张衍出身不简单的原因之一,非世家出身的修士,有限拿来修道还来不及,哪里会花更多去学天书一般的蚀文? 可以说,像张衍前身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精研蚀文的那是绝无仅有。 而如今,在玄文法会上比斗推解蚀文,已经成为玄门世家之间衡量自身家门高低底蕴的手段,再不复昔日修道之用。 艾仲文暗中看了看张衍脸色,见他嘴上说得可惜,但似乎又并不放在心上,一猜不透他心思,试探道不瞒师弟,我今日来,正是有意邀请师弟同去赴会,以师弟在蚀文上的造诣,岂能不在法会上一展身手?” 张衍望了一眼艾仲文,笑道既然艾师兄邀我同去,师弟我岂有推脱之理?” 艾仲文松了一口气,他摸出一块铜牌,双手奉上,道此是法会信物,持此物可入山门。”犹豫了一下,他又拿出一瓶丹药摆在案几上,拱手道这是一瓶顺气调脉所用的‘正源丹’,内有天罡之数,乃是卞师兄的赔礼,还望师兄收下。” 说罢,不待张衍开口,他再次一礼,道卞师兄与我也有些交情,前些时日是他孟浪了,恶了张师兄,托我再三致歉,还望师兄海涵。” 张衍闻弦歌知雅意,哪里能不艾仲文的打算?不过先前拿了对方的一本道书,现在自然是要投桃报李,他默然片刻,故意叹了一声,道此等小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那日只是不忿这卞桥明明输了还要拿胡师兄出来压我。” 艾仲文笑道以师兄身份,何必与这等奴仆一般见识。” 张衍“唔”一声,这才把那页经诗拿了出来,交予艾仲文。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见天色已晚,张衍又有送客之意,艾仲文也不便多留,再攀谈几句,便告辞离去。 送走艾仲文,张衍回到洞府中,他拿出铜牌看了看,以他的定力,也不禁面露喜色。 艾仲文哪里,这玄文法会才是他的目的所在啊,可以说,张衍之前做了那么多努力,就是冲着这个法会去的。 只是,法会不是人都能参加的,他就算想去,也要有人引荐才行。 他一个记名弟子,一无人脉,二无修为,之前之所以表现得那么高调,完全是想用在解读蚀文上的出色能力作为敲门砖,进而获得参加这次法会的资格。 一旦在法会上扬名,其意义与之前是完全不同的。 说白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哪怕名声再响,也只是在记名弟子之间响亮一点罢了,或许偶尔会有艾仲文那种人比较赏识他,可那些入门弟子却不会真正对他高看哪怕一眼。但如果在法会上那就完全不同了,那可是**派的精英弟子汇聚一堂,不客气的说,或许将来各大派的长老掌门都可能从这些人中间出现,影响力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一旦在法会上扬名,观中上师要收入门弟子也要先考虑到他。 一直以来的目的眼见得以实现,此刻张衍心情大好,拿出艾仲文变相送他的《临耀问法》翻看了起来。 哪一看之下,却大为吃惊。 原来这本《临耀问法》正是《心问十篇》中的一篇,里面的内容就是涉及到筑元最后一步“元成入真”的,可谓字字珠玑。 显然是艾仲文看到他的修为已经跨到了“元成入真”的门槛上,所以特意送了这么一本道书以示诚意。 张衍不由苦笑,玄门世家果然底蕴深厚,这样珍贵的道书张衍以前想也不敢想,机缘巧合下才偶尔得到一本,他们却是随手送人。或许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的道书,在他这等弟子来看却是真籍宝录。 只是不久之后,这本道书却看得他有些皱眉。 其中的蚀文倒是难不倒他,但是其中有许多代指的玄门术语,张衍虽然略微一点,但他并不是正宗玄门世家出身,看着就有些吃力了,比如其中有“斗参,瑞”一语,“斗参”,他是一种这在主脉上的行气术语,气起气落一般有三种方式,而“瑞”想必就是专指其中一种,但问题是他是哪一种? 这又不是可以轻易尝试的,一个不慎就极容易出现差池,所以这本书到他手中有也等于无用。 可是他如今却又不能不练。 他不能保证艾仲文的心思是不是真的那么简单,如果真有暗含有试探的目的在内,只要没有领悟参透,那么无需看修为,只是对答一番就会被看出底细。 而他想参加法会,迟早是会与艾仲文再次碰面的。 站起身来,他来回踱了几步,眼中神光一闪,重新坐下,将袖中的残玉拿了出来。 玉中的分身和他一般无二,先前他也尝试过修炼,但修炼分身并不能使得他自身的修为提升,后来他的心思都放在了解读蚀文上,所以也没有再继续深入下去,现在回过神来一想,他脑海中不禁捕捉到了一丝灵光。 将心思沉入残玉,他意识与分身合二为一,按照《临耀问法》的口诀修炼起来,起初两个关口顺利而过,而到了第三个关口的时候,气息才引入一条经脉,猛觉心口一疼,身体顿时一麻,变得动弹不得,立时这是走岔气脉了。 不过他却丝毫没有气馁,反而大觉振奋,这证明他先前的想法是可行的 这不过是个分身而已,丝毫影响不到他的本体,即便练岔了又如何?大不了从头来过而且玉中世界是现实世界的十倍,他大可以在玉中将功法摸透,然后再去本身上修炼。 张衍定了定心神,将走叉的气息重新退了,准备再试。 只是轻易做出这一步后,他便又有了新的。 既然可以将气息退回,那即是说,这具分身的状态完全是靠他的意念说了算? 有了这个想法后,他好奇心大起,试着直接操纵分身的修为。 果然,随着他意念转变,这具分身顿时变得丁点修为也无,与一个普通人无疑;而下一刻,分身的修为又再次提升,眨眼间跳过入门道基,直入筑元,又回到眼下的修为上来。 他试着再往前一步,却再也不能了。这说明分身只能演化至他如今所能达到的修为,不过对他来说,这已是不小的惊喜,这意味着今后哪怕没有老师指点,也能靠摸索出一条修行大道出来 …… ……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九章 丹心凝气 暗潮渐涌 ??了残玉相助,这篇《临耀问法》中的难题迎刃而解。 之后,张衍在看到诸如“横明,亢”、“转宿,铮”、“步虚,顺”等玄门术语的时候,无需再去费劲心思琢磨,而是直接在玉中“以身试法”。 不过他也不是一味依仗残玉,每次遇上不解难题,总是先结合胸中所学先推论一番,再到玉中印证,一来二去,他也逐渐摸索出了一些门道,对这些道诀术语的领悟日渐加深,甚至有时候不用残玉他也心中也有几分把握。 不用五天,他非但将整篇法诀参悟的七七八八,就连各种玄门世家所用的术语也明白了个大概,可以说是大有斩获。 这也让他感到,这块残玉无疑堪比神物,当日又是随流星坠落在地,来历肯定大不简单。 此时他又突发奇想,这玉中原本空空荡荡,除分身外虚无一物,可既然“分身”可以随着意念有生死消长的变化,那么身边物件是否也能在这残玉中存在和变化呢? 这个想法并不是异想天开,更不是无中生有,依据就是他的玉中分身不是赤身**,而是身着衣物。 这件衣物的样式就是他经常穿戴的一件,既然能有衣物,那岂不是说明其他也是可以存在? 想到这里,他伸出手做捧书状,意识中默想那本《临耀问法》,只是还没等他弄出个究竟,就突觉胸中烦闷,意识一阵恍惚,居然直接从分身里退了出来,重新跌回到了本体中。 张衍蓦然睁开双眼,一,只觉头疼欲裂,背后汗如雨下。 他不由暗吃一惊,自从练气修道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赶忙内视默察身体,好像过度劳累了一场,不但神魂疲惫,而且内气耗损严重。只一想,他便猜出这是试图在玉中变化出道书所导致的。 他点了点头,看来这种尝试不论是否可行,都不是他眼下能做到的,不过他也并不沮丧。 成,固然可喜,不成,也无需在意,一味强求,反而落下心障。 他道心圆融,拿得起,放得下,转瞬间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自案几上把那瓶艾仲文送与他的“正源丹”拿起,扒开瓶口,在手掌中倒出一粒,只觉一股清香随之沁入鼻端,胸肺间顿为之一畅,心中明白丹药不同寻常。即刻张嘴吞服下去,默坐片刻,等到丹力化开后,一道暖融融的热流在内腑中发散出来,浑身舒畅不已。 大凡这种丹药服下后还要行功运气,引导丹力流转全身,否则丹力一旦淤积,反而会伤及自身,他不敢怠慢,即刻入静打坐。 半个时辰之后,他功行圆满,此时疲惫之感尽去,全身内气鼓荡,元根饱满,神气之充盈,竟然堪比他平日打坐一夜 张衍暗暗吃惊,原本他就丹药对修士的颇有助益,没想到效果如此不凡,以前还是小看了丹药的作用,难怪那些玄门世家的弟子一个个都是筑元有成,恐怕除了有上好道籍,也有丹药辅佐之功。 可惜的是,他手中丹药稀少,今后只能在关键时刻吞服,不能随意浪费,心下暗自打定主意,看来以后要多多注意丹药的搜集,有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不过张衍并不,这瓶“正源丹”在玄门世家也算的上是上品了,是艾仲文怕他不肯归还经诗,又想刻意结好于他,所以主动送出的,要是艾仲文张衍把他好心好意赠送的丹药当成大白菜一样看待,恐怕是要憋闷到内伤了。 张衍在洞府中苦修的同时,苍梧山主峰浩觉峰一处凉亭中,周子尚正听着下人打听来有关于他的消息。 “这么说,近来张衍在苍梧山上解读蚀文,如今已是三观闻名?” 一名模样精明的仆从低眉顺眼的回答道禀,正是如此。” 周子尚凝眉不语,他此时的想法与艾仲文惊人的接近,他并不信张衍能靠能解读蚀文,判断必定有人在背后指点,这个人不是善渊观中的执事道人,就是那个怂恿他上山的高人,心中不由有了深深的顾忌。不过那名高人既然不曾把张衍带在身边秘授道法,那多半是后者居多了。 “如此一来,这张衍更是轻易动不得。” 他自忖处理这件事不能莽撞,定须另用手段,不过张衍再样,也只不过是一个下院弟子罢了,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俯首帖耳。 他带上山来的三名家仆一直在两侧恭恭敬敬的等候,其中一身壮体肥,管家模样的人上来小声道少爷,需不需小的……”他脸上的横肉一抖,做了个手抓的动作。 周子尚一挑眉,摆手道不妥,我周子尚也是修道之人,怎会出这种下乘手段?”他旋即自信一笑,道不过我周子尚既然来到苍梧山下,又岂能空手而回?汝且看好,不出三月,我必叫张衍乖乖下山” 今次他带上山来的几名仆从都是有见识的,听他这么说,虽然纷纷出言附和,但心中都是不解,不信心从何而来? 周子尚微微一笑,并不解释。 枯坐半个时辰之后,一名道童从山道上走下来,他匆匆来到周子尚面前,不敢多看,恭敬一礼,道不知是哪位贵客莅临敝观,观主请贵客进观一叙。” 周子尚站起身,理了理身上衣冠,神情略显倨傲,点头道前面带路吧。” 道童不他的身份,只观主突然命他下山迎接一位贵客,哪里敢多说,侧着身子作势一引,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 善渊观观主或许别人难得一见,但以周子尚的修为,只要往这里一坐,放出气机,无需多说,对方必生感应,作为玄门同道,无论如何也会请他进去见上一面。 上山脚程略慢,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主观前巨大的玄文石才映入眼帘。 无需通报,道童领着周子尚径直步入山门。 善渊观依山势呈纵轴排列,过了山门之后,一侧有魏朝开平初年才立的玄武碑,两侧林荫密密,古木森森,沿着方石路一路向前,分别通过道德殿,静清殿,三明殿三座大殿,进入后观。 此时面前是一处卵石铺就小径,两侧布置有不少盆栽青藤,看上去趣意盎然,一派仙家景象,周子尚却无意观看,跟着道童来到浩觉峰地势最高的渡真殿中 一跨入大殿,就见一个白发白须的老道盘膝坐在正殿的蒲团上。 老道双目微微睁开,拂尘一卷,道原来是玉霄派同道,贫道稽首了。” 周子尚也不回礼,开门见山地说道今有一事劳烦道友。” “道友”二字入耳,又见周子尚态度不恭,老道的眉毛微不可察地耸了耸,缓缓道还请尊驾明说。” 周子尚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说道在下定阳周子尚,观中记名弟子张衍乃是在下姐夫,只因家中之事互生龃龉,因此负气上山,今日便是来带其下山。” 老道嘴唇蠕动,面无表情地说道观中弟子修道,但凭道心本意,机缘灵性,老道从不强求。” 这句话看似答非所问,其实关键在“道心本意”上,他的意思很明白,只要张衍不愿意,是不会强逼他下山的。 周子尚微微一笑,这个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 “既如此,那么请把这本道书转赠于我家姐夫,想来道长不会拒绝吧?无不少字”周子尚双手托出一本薄薄绢册,递到老道跟前。 老道目光一撇,“玄元内参妙录”六个字一入眼,他眼皮便微微一跳,沉吟半晌之后,这才伸出手去将道册接过,淡淡道如此,就由贫道转交。” 老道神色淡漠,周子尚也不在意,拱手道多谢道友了。” 老道闭目不语,只在身前的玉罄上轻轻敲打了一下,发出一声悦耳轻鸣,这是他在送客了。 周子尚放声一笑,施施然走了出去。 老道轻捋颌下白须,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是心中却极为惊讶,这个周子尚年纪轻轻,居然已经开脉凝气,周身生出云霞异象,修为不在之下,不愧大派弟子,而且行事手段也看得出机心巧思。 别看他直接找上门来,看似无礼,实际上刚才那番作为其实是深门中人往往云山雾罩,半天说不到要点,所以故意做出一种年轻人少年得志,盛气凌人的模样,让不好与他慢慢敷衍。 若是假以时日,这人前途不可限量。 低头看了一眼手边道册,这本“玄元内参妙录”也是上古典籍,听闻原本是南华派鹤道人所有,不到了周子尚的手中,倒也的确是一本上等的开仙脉的法门。 修道者内脉一开,则灵根自种,明心见性,这才能修习上乘仙法,日后方得丹花结果。不过这本法诀非但繁复庞杂,而且隐患极大,如果没有长辈师长时时提点调理,极容易伤断内脉,自毁道基,以至于终生修道无望。 老道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这个周子尚和张衍有过节,竟然要断人修道之路? 走出观门的周子尚心下得意,这番算计他想得很是周全,张衍能来到苍梧山访道,这其中一定还有他不知晓的关窍,行事谨慎一点总是没的,他舍弃一切细致末节,直切要害,借善渊观之手毁去张衍道基才是最为稳妥的,哪怕到时候有也能推说原是一番好意,怪只能怪张衍福缘不够。 一旦修道不成,张衍只能在乖乖回家来服侍妻族 …… …… p:祝诸位书友元宵节合家团圆,幸福安康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十章 荡云峰上争仙门 一 第六章荡云峰上争仙门(一) 连续十日,张衍的洞府中闭门潜修,以图突破。 不过不是不是功候未至的原因,虽然他也自感循经走脉顺畅自如,脐中一丝元气也愈加壮厚,但却始终没有顺势踏入他所期望的那一步。 没有如同上次那样一举突破,他未免有些遗憾,但也这在情理之中。那次是三年苦功一朝厚积薄发,像这样的好事自然不可能次次都有。 既然如此,也不必强求。 修道之途有时候要坚忍不拔,勇猛前行,有时候却要戒急戒躁,徐图缓进,如何抉择,都在一心之间,现在他道书丹药一样不缺,突破境界指日可待,自然没有必要再去争这两三日的。 前些时日,艾仲文曾上门邀他一起共赴法会,不过被他以功行未满的因由婉拒了。 现在算了算,法会已然开了三日有余,不过法会之期总共长达一月,就算为了扬名,也不必急于一时。 次日寅时初,他沐浴更衣,从容收拾一番,换上一身云纹玄色道袍,准备妥当后,这才施施然往荡云峰走去。 荡云峰为苍梧山第六峰,有一道观名为上泽观,占地开阔,其中飞瀑流泉在十八峰中风景独秀,是以被拿来当作这次的法会道场,他行走山道间,放眼望去,各派弟子往来不绝,俱是峨冠博带,大袖飘飘,一派出尘之气。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才来到上泽观山门前。 头山门按法会惯例共分三个门洞,上面分别书写“天”,“地”,“人”三字,“天门”历来供东主弟子驾踏,“地门”为与会各派弟子穿行,“人门”则是留给王公贵戚,官宦富贵之人往来。 张衍是善渊观弟子,当然要从“天门”而入,他亮出铜牌信物,童子自然不敢阻拦,任由其他步入山门。 只是他刚跨入山门内,迎面却有人伸手一拦,冷声道慢来,你是哪观弟子?” 张衍看了一眼,面前站的是一个年约三旬,手持拂尘,肤白貌美的道姑,不过这道姑双眉飞扬,目光锐气逼人,鼻梁如男子一般挺直,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一个性格强势的人物。 张衍对道姑执了一个弟子礼,道弟子善渊观张衍。” “你就是张衍?”这个道姑似乎听说过张衍的名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出言道听说你精通蚀文,那我且问你,‘象河’一说出自何典?” 张衍想也不想,立刻说道出自《语图新说》,乃百年前散人孔澜所著。” 《语图新说》是一本游记,“象河”是其中的一则故事。 说得是上古蛮荒时期,镐山脚下有一群村民,由于水源稀少,村里人全赖一条灵溪生存,只是这条灵溪每日时断时续,村民苦不堪言。因为常见十头大象在溪中嬉戏,所以认为是象的过,屡次驱赶不果后,就将这十只象捕杀了事,于是溪水通畅。 可是村民不其实上游还有一条巨蛇修炼,每次巨蛇下来喝水,大象都是上前将其驱赶,群象一死,巨蛇便无人可制,修炼成精后便下山每日食人,村民因此尽散。 道姑盯着张衍的双眼,道既然,我再问你,若你是那村民,你该如何?” 这则这篇故事本意是告诫修道人,修道途中莫要被眼前表象所迷惑,而是要追查本因,找出妥善处理的方法,因此也有师长拿来查验考校后辈弟子的心性气度。 有弟子认为,象在,虽然水流时断时续,但村民总能生存,因此应该维持现状忍受下去;也有弟子认为,村民既能杀象,也应该能杀巨蛇,应该去上游斩杀巨蛇;更有弟子认为村人不知前因,只能事后补救,所以应该每日推一人出来喂蛇。 总之答案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张衍略略一想,当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杀一象即可。” 道姑目光一闪,追问道为何?” 张衍沉声道今日虽是十象,但若任其繁衍,安知明日仍是如此?象群一多,终有一日灵溪会就此断绝,所以象不能不杀;十象能逐大蛇,说明族群身处强势,多一头少一头无关大局,水流原本时断时续,少一头自会畅通不少,村民可活,又不至使大蛇出来吞人。” 这故事本没有标准答案,道姑面无表情,让开了通路,道你可以进去了。” 张衍拱了拱手,将道袍下摆一撩,跨过门槛,大步向里走去。 他走后没多久,从道姑身旁侧门中闪出一名少女,正是赵元的赵英。 她抓住道姑的胳膊摇晃,抱怨道师叔,你这么容易放那小贼过关了?上次他害我大兄吐血,我还没和找他好好算账呢” 道姑摸了摸赵英脑袋,溺爱道当年师祖问你师父这个问题时,你师父是回答的么?” 赵英被勾起了好奇心,道师父说?” “杀一象。” 赵英惊讶道我师父也是这么回答的?” “当时你师祖也很满意,后来我问你师父缘由,你师父说这么回答是因为九乃数之极,十则多矣,多则满溢,少则圆满,这是天道,所以要杀一象。”道姑叹了口气,道张衍之念,暗合天道,这样的人未来成就不可计量,若不现在就除了他,便不可轻易得罪,你明白了么?” 赵英似懂非懂地点头。 道姑凝神望向远处,似乎在深思着。 其实当日赵英师傅所说不是“杀一象”,而是“留九象”,这“一杀”,“一留”之间虽然没有本质区别,但是所流露出来的心性气度却完全不一样,从回答中可以看出张衍心性果断,但又不失谨慎,但说出这句话语时,他杀机盈胸,眼神如芒如电,这股气势令她也不觉胆寒。 她虽然不如师兄那般精通易理术数,但也能看出张衍身上有大因果,不禁叹了一声,不这样一个人留在苍梧山上究竟是福是祸? 张衍踏入山门后,一路往二山门走去。可是他并不,这三日来,溟沧派的入门弟子都被广源派一名少年堵在“天门”道上进退不得,没有一人能登顶三山门,偏偏他们还自知理亏,不敢用强。 三年前,南华派下院为法会东主,溟沧派当时有一名入门弟子名为陈枫,其胞妹十年前拜入一位南华派上师门下,后来不原因惨遭横死,其中内情已经不得而知,总之两家从此之后互生仇隙。 陈枫趁法会举行之际,堵在“天门”道上,口口声声扬言要与南华派弟子一较高下。 本来过山门就有过关之说,只要觉得本领过人,可在过山门的路上拦住任意一位同道较技切磋,借此扬名,无论输赢都是一桩美谈,所以南华派弟子并不在意。 之后无论是解读蚀文还是比斗技击,南华派众弟子都一一败在陈枫手下,本来他见好就收也不会有人责怪,哪此人还是执意不肯让开山路,说是要将南华派诸弟子堵死在山路上,直至法会结束。 这样一来,就有人看不过眼了,广源派向来与南华派交好,有十几名弟子上来理论,最后终于忍不住动手,谁知陈枫虽只一人,却以一敌众,非但不落下风,还将他们打得头破血流,最后更是放言广源派弟子也一并不许通过。 一月过后,南华派连带广源派弟子果真无一人能登顶三山门,导致两派下院大失颜面,因此一直怀恨在心,今次轮到溟沧派做东主,这是两派弟子这是特意来找回脸面,而那些其中过节的门派则故意装聋作哑,只作不知。 三年前陈枫回山之后就开了仙脉,去了上院修行,以他如今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再来这里,可他走了,却把这恶果留给了下院。 山门偏殿之中,现在汇聚了溟沧派下院二十多位入门弟子,这些人都是玄门世家出身,平时自有一个圈子,所以在苍梧山众弟子眼中各个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此时坐在上首名叫郑循,是德修观下院大弟子,在一众人中年龄最大,修为最高,不过这个人性格平和,不善与人争斗。 头两天莫远阻路,说是要比斗蚀文时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中,可直到今日仍旧没有弟子能登顶三山门,他才不对,这是广源派来报复了,再等下去,溟沧派身为东主却无一人在峰顶,那可真是要丢脸丢大了。于是他将所有入门弟子都召集在一起,共同商议对策。 郑循叹了一声,道广源派的莫远莫师弟虽说年纪还小,但听说解读蚀文只在指顾之间,眼下我已派出马师弟和甄师弟与其对阵,是否能胜,且待结果吧。” 不多时,一个年轻人从偏殿后走进来,向周围众弟子俯身一礼,神色黯然道师弟我技不如人,只能寄望于甄师兄了,惭愧。” 众人默然不语。 大概一刻后,一个童子进来禀报道诸位师兄,甄师兄晕厥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站起来,冷森森道莫非是那莫远见不能胜,所以动武?” 童子忙说莫师兄晕厥,只因心神耗尽。” 那人哼了一声,又坐了下去,他们倒是巴不得动手,只是广源派这次派了个十三岁的少年来,用强的话,这名声说出去也不太好听。 郑循目光落在一名白衣少年身上,道陈师弟,你……” 那位陈师弟连连摆手,道郑师兄不必说了,师弟我也是陈氏子弟,此事不方便出面。” 陈枫出自登扬陈氏,陈师弟出自洛川陈氏,虽然同出一脉,但百年前早已分家,他这么说虽然是为不想出面而找借口,但也不算是强辩,郑循不好逼迫过甚,目光又转向另一名面目冷峻的男子身上。 “林远林师弟……” 林远摇摇头,道莫远只有十三岁,胜之不武,师兄我一向爱惜羽毛,不要勉强于我了。” 郑循面露苦笑,又接连问了几名弟子,有的推说莫远只是一个记名弟子,去了没得落了身份,赢了也被人耻笑;有的推说顾忌名声,不愿以大欺小;有的推说近日练功过勤,导致心神虚耗,不堪一斗。 总之一句话,没人愿去。 实际上他们也莫远神童之名,刚才那两个弟子败下阵来他们也看到了,未必能赢不说,输了更是连带家族一起丢脸,至于门派荣辱,自然是比不过家族名声的,因此宁愿干耗在这里也不肯出头。 艾仲文此时正做在下首末座,听到这些话不禁摇头,这样僵持,时候是个了结?难道溟沧派的脸面还真不要了? 他想了想,站起来大声道郑师兄,我善渊观中有一人,在蚀文上造诣精深,定可胜过莫远” …… …… p:郁闷,本来想小改下,没想到牵一发动全身,越改越多,这一章欠着,会补上的。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十一章 荡云峰上争天门 二 听闻艾仲文推荐一人能胜过莫远,郑循面露喜色,道不艾师弟所说是哪位师弟,现在何处?” 艾仲文回道此人名叫张衍,乃是善渊观弟子,由于近期闭关修炼,不曾来到法会,想必此时还在居处潜修,还望师兄赐下啸泽金剑,将此人请来。” 啸泽金剑,是五行金剑的一种,修道者可以用来遥遥传递信息,是上院弟子常用的联络手段,不过下院也备有一些,只是都掌握在大弟子郑循手中,一般非急事不用。 郑循有些奇怪,道我知善渊观弟子多居住在捉月峰,与荡云峰有三条索道相连,距此不过一刻路程,何须动用金剑?” 艾仲文又道一来此人居于十五峰望星峰,唤人去请,至荡云峰一来一回恐需几个时辰,怕要拖到明日,二来此人并非普通弟子可比,不可随意呼来喝去,动用金剑,是以示郑重,望他中断闭关,速速赶来。” 郑循面露疑惑,第十五峰望星峰虽然也在善渊观名下,但平时都是一些没有根底的弟子在那里修炼,艾仲文推荐的人会住在那里? 他沉吟了一下,又问道此弟子姓张?不是封延张氏,还是亘昆张氏,抑或是绵泽张氏?” 艾仲文缓缓摇了摇头。 他并不张衍真正出身,虽然他是周家,不过看张衍似乎并不想张扬的背景,他也不好到处宣扬,弄得做不成还成仇人,所以这个问题他不好回答。 郑循还想问时,突然有人插话道此人可是我玄门世家出身?” 艾仲文不好明言,只好委婉说道诸位师兄不必疑虑,此人来历不凡,不可以常理度之。” 那人冷笑一声,道不可以常理度之,只是一个不知所谓的记名弟子罢了,居然还用金剑去请,我看艾师兄是久在污泥塘,忘了本来出身,近墨者黑了吧。”他向郑循拱了拱手,道郑师兄,我这个张衍,约半日前,他将胡师兄的管事狠狠羞辱了一顿,赌斗时又骗去了一页经诗密册,胡师兄,不我说得对不对?” 他转而将目光瞥向胡胜余,目光中隐隐有讥笑之意。 坐在郑循左侧第一位的是善渊观林远,他悠悠开口道我也听族弟林通说起过此人,据传只是一个无根脚的记名弟子,只是仗着不从哪里学来的蚀文推演法蒙混一些愚昧之人罢了。” 两侧弟子坐序都是按照修为排列,胡胜余也坐在右侧靠前的位置上,他性格阴沉,为人又孤傲,与众弟子来往不多,还不卞桥和张衍之事,听闻这句话后,脸色顿时变得阴晴不定,眼中隐隐有杀机闪过。 艾仲文暗暗叫糟,他本来想举张衍出来赢下莫远,没想到反而惹了麻烦,仔细一想,他又不禁后悔,也是关心则乱,明这些人只在乎自身名声,又何必多此一举? 郑循听众人这么一说,顿时面露失望之色,摇摇头不再。 底下众弟子更是不以为然,原本不是世家弟子,根本不在他们眼中,甚至一些人还有些人出言冷嘲热讽艾仲文不顾自家身份,结交下等之人。 本来艾仲文出来只是为门派名声考虑,历来法会东主都是先到峰顶,而他听闻广源派和南华派众弟子已经到了苍梧山山脚下,正结伴而来,若是等他们先一步到达峰顶,溟沧派还有脸面可言?所以不能再磨蹭推诿,应当速下决断。 没想到一片好心好意,却遭来言语羞辱,在座诸人全然不把门派荣辱放在心上,只在乎家门身份,他心头微恼,道师弟我也是记名弟子,看来也是多余之人了?那么也不便在此多留,诸位师兄,告辞了”他拱了拱手,袍袖一甩,就此摔门而出。 走到偏殿门外,他抬头看两侧松柏郁郁葱葱,傲骨峥嵘,心想我艾仲文也精擅蚀文,离了这群目光短浅之辈难道就不能成事?且待我亲自去会会莫远,看看神童之名是否属实,想到这里,心中升起一股豪气,一个人大步往二山门走去。 …… 张衍走出不到百步后,脚步却不由放缓,琢磨道那个道姑那句话是意思?” 筑元之后,他耳目聪敏,道姑与赵英对话他当然也听得清楚,而且那番话……好像就是有意说给他听的? 对方看上去像是前来故意寻衅,但张衍直觉认为对方不会这么肤浅,无缘无故的就来问上这么一句话,必定有原因在内。 “象河,象河,过则溢,少则圆……” 张衍皱眉沉思,反复琢磨,突然,他脚下一顿,想到一个可能,莫非,她说得是的修为? 想到了这一点,他越想越有可能。 按理说,有《临耀问法》在手,修炼即便不如之前那般一帆风顺,也应该有所增进。可他觉得虽然内气壮厚,却无论努力都无法更进一步,踏入“元成入真”的门槛。他原本一直以为是功候未到,现在想想那名道姑所言,再反观己身,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明悟,看来不是功候未到,而是太过 问题这就在“过犹不及”四个字上 仿佛一道电光从眼前乍闪过,张衍恍然大悟,眼前的迷障一时尽散,不由放声大笑起来,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转过身,冲着道姑那个方向遥遥一拜。 玄门道法的境界层次虽然人人皆知,但其实也留有暗坑诡门。 比如筑元这一步,明说有两重境界,分别是“凝元显意”和“元成入真”,但其实当中还有一关,名为“淬元去芜”。 “凝元显意”之后,要想更进一步,深藏在内窍中的元气不在于多寡,而在于精纯与否。 不懂其中关窍的修道者,往往会花上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埋头苦修,随着时日推移,元气中的火性躁气也会渐渐自消,最终凝练如一,踏入“元成入真”的境界,进而登关开脉。 只是这样一来,却耗费了更多,无形中就被那些窍诀的弟子远远甩在身后。 要,开脉之后所修习的法诀与开脉前不同,上下高低之间完全不可以道里计,一步慢,则步步慢,若无大机缘,也无出众资质,那么几无希望追赶先行一步的同道。 而不是玄门世家,绝无可能这其中的关窍。 “淬元去芜”这一步只在师徒之间私下秘授,口耳相传,从不在道书上写明,就算有过,这类书册在千数年的里被玄门世家封存销毁了。 正是这样处心积虑,彼此心照不宣的控制,各大世家才在一个个门派中把持住了修道的上进之路。 其实,玄门世家在这方面的手脚远远不止这一处,不是世家出身的修道者,修炼之途当真是如履薄冰,一步踏就再也没有回头之路。 张衍胸中自有城府,略略一想后,便模糊猜到其中可能的原委。 那道姑一定是看到修为正处在这一门槛上,又不好直接明言,所以通过一个典故来点醒,虽然不对方为这么做,但是这份人情他却是记下了。 虽然张衍不如何淬炼元气,但他往日他通读玄典,大致推断出遇上了问题,心中已经有了些许想法,且他自信有残玉在手,只要原因出在那里,只要多番尝试,总能找到正确的方法。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打坐参详一番。 正在这时,他若有所觉般回头一望,却见一个熟人身影步入眼中。 艾仲文正在山道上愤愤而行,迎面一抬头,却意外看见张衍,眉目间顿现喜色,急急上前几步,拱手道张师兄原来早已到此,可也是听闻了莫远之事,这才赶来的么?” 张衍不解道艾师兄,何事?” 见张衍似乎并不知晓,艾仲文叹了一声,道唉,一言难尽,张师兄且随我来,我慢慢说与你听。” 两人一路向前,边走边说,在走了大约千步之后,张衍这才弄清楚了其中原委。 不过令张衍感兴趣的不是那个莫远,而是那个陈枫陈师兄。 “艾师兄是说,陈师兄当日也与我等是一般修为,但是却在法会上大展神威,不久就开脉登关了?” 艾仲文眼现钦慕之色,道正是。”说起来他虽然因为这位陈师兄令两派弟子如今上门报复,但是以一人之力阻住两派弟子不得登峰,这等豪气还是令他极为佩服的。 张衍目光一闪,心中隐隐有所把握,又问如今峰顶之上,现有多少十六派弟子?” 艾仲文摇摇头,道我溟沧派毕竟是东主,别派弟子总要照顾我等脸面,是以都在观望,不曾有所动作,只是我听闻广源派和南华派弟子已到山脚,怕是今日就要登峰了。” 这时,一抬头,道到了。” 张衍抬眼看去,不远处是一块可以立足百人的三层石台,最高一层石台上,一只紫铜香炉正散发出袅袅青烟,一座梁架结构的阁楼半嵌在山壁中,大约百多名三观弟子围聚在那里,场面极为安静。 巧的是,先前自悦穹峰一别之后再未一见的闵楼也在人群中,他此时眼神正死死盯着场中,双手握拳,一副紧张之色。 张衍和艾仲文两人几步跨上石台,只见平台中间,一张案几前有两个人正相对而坐,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人正手拿竹筹,对着面前的蚀文细细推演,不过额头上已经微微见汗。 艾仲文低声道这是德修观的成师兄,虽然也是记名弟子,但出身衡昌成氏,在蚀文一道上也颇为了得。” 成师兄对面则是一个少年,想必就是那个莫远,他大概十三四岁,嘴唇上有淡淡的茸毛,眉宇间充满了一股傲气。 两人都是眼力上佳,将二人之间书页上的蚀文看了个清清楚楚,张衍看了看莫远手边的零散竹筹,不禁微微一笑。 艾仲文看得仔细,他一皱眉,道不妙啊。” 果然,不多时,成师兄面色颓然,推盘而起,摇了摇头,叹气道师弟高明,师兄认输了。” 这句话一出口,站在一边的闵楼不禁跌足一顿,似乎输得是他一般。 莫远嘴角一翘,哼了一声,道溟沧派,不过如此” 他话语中的轻视鄙薄之意令周围的溟沧派弟子都感觉被落了面子,有不少人顿时脸露怒色。 成师兄既然认输,自然不会再多说自取其辱,取出一只小布袋掷在少年面前,胡乱拱拱手就离开了。 张衍不解道这是何意?” 艾仲文解释缘由道那是滟沉沙,那莫师弟孤身前来,怕众弟子一齐上前邀斗,是以立下赌注,不是入门弟子,不管谁人上前,都要拿一斤滟沉沙作为彩头。” 滟沉沙是五行神沙的一种,在江水湍急的地方才有产出,在江心石的石缝中淤积的越久则珍稀,在溟沧派出产较多,张衍忖道这莫远也是好算计,不但拦住诸弟子去路,还能借这个由头小赚一笔。 看着桌上已经堆积五只小布袋,这个莫远已经至少赢了五次。 接下来又有几人上场,都毫不例外的败下阵来。 艾仲文叹了一口气,道我不如此人。” 人群中的闵楼愤然跺脚,道不提诸位入门师兄,只是张衍张师弟在此,也定能赢这小子”闵楼虽然祖上也曾出过大神通的修士,但如今家门早已没落,没有入门弟子那般只看重张衍出身。 一听这话,原本有些沮丧的众人仿佛都被提了醒,仿佛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管是不是张衍,都纷纷点头称是,总不能叫莫远当真笑话溟沧派无人。 莫远听到这句话后,一扬眉毛,冷笑道张师兄,可敢出来一见?” 站在张衍身旁的艾仲文突然转头看向他,眼中也多出了几分期待。 不过随即他却失望了。 张衍非但没有挺身而出,反而向艾仲文使了个眼色后转身就走。 艾仲文一怔,犹豫了一下,随即抬步跟上。 走出数百步后,张衍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笑道艾师兄可是以为我张衍是临阵退缩?” 艾仲文勉强笑了笑,道张师兄此举必有深意。” 张衍微笑道其实,要胜莫远不难。” “哦?”艾仲文一呆。 张衍自信一笑,道并不是师弟我开口大话,我观莫远,虽然在蚀文上颇为精熟,但每到一处难隘还需用竹筹推演,要比拼筹算之力,他还是远远不如我的。” 艾仲文不由点头,别得不说,张衍解读蚀文从来不用竹筹,这一点不说他自愧不如,下院三观弟子又有谁敢言能做到?可这样一来,他更加不明白了,张衍明明有实力,为却又不上呢?难道说有难言之隐? “师兄可是疑惑我有胜算,为何却又不比?”张衍似笑非笑地说道艾师兄,我若上了,不胜,只不过招惹一顿耻笑,若胜,众师兄必恨我,反而可能丢了性命。” 艾仲文先是一怔,随即细细一想,不得不承认张衍说得在理 一众入门弟子都被堵在山下,你一个记名弟子偏偏能赢,那岂不是说我们这些入门弟子都比不过你么?虽然其中真正内情有所出入,但只要一经传言,等于变相重重扫了这些人的脸面,没有好处不说,反而遭人忌恨。 艾仲文拱拱手,歉然道张师兄,怪我未曾想通此节。” 他又想到偏殿中胡胜余那阴沉的脸,心中正想提醒张衍,却又听张衍话语一转,说道然则,我也是溟沧派弟子,自然不能坐视他派弟子肆意上门欺凌” 艾仲文闻言精神一振,道师兄打算如何?” 张衍淡淡一笑,道阻住众弟子去路,既然广源派做得,为何我们做不得?” “张师兄,你是说……”艾仲文两眼盯着张衍,神情略略有些激动,他心中此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在滋生,只是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听说三年前陈枫陈师兄以一人之力阻住两派弟子,使其无一人可以登顶,张某心向往之,有意效仿,他们若拦我派弟子一日,我便也拦他们一日。”张衍背脊一挺,目光中凌然生威,大声道艾师兄,可敢与我同去?” …… …… p:两章合一,晚上晚点还有一更。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十二章 荡云峰上争天门 三 ??栋在地门前拿起一支笔,将名字和出身门派在门前的贴单上刷刷一写,他冷笑一声,大步跨入“地门”道。 他身后跟着三名结伴而行的师,也是一起昂首阔步迈入山门。 南华派此来一共是五十七人,其中七名入门弟子,其余皆为记名弟子和仆役一流,而广源派则也有四十二人,其中入门弟子五人,来时将近百人纵马驰车,气势汹汹。 不过他们不急于等顶,而是先派出梁栋在内的几名弟子上山,试探下溟沧派的态度。 如果一路无碍登顶,那么两派弟子自然不用客气,一口气彻底扫落东主脸面,如果梁栋等人被人阻道,他们也能提前察知,也不至于乱了手脚。 梁栋过了头山门后,见两侧冷清异常,视线沿着山道一路向上,更是空空落落,见不到一个人影,与山门外诸派弟子纷踏而至的景况形成强烈反差,他不由大笑道果真是一报还一报,此番也轮到我广源派来落一落溟沧派的脸面了,三年前所受之辱今朝定要一次讨回。” 身后几名师一起点头称是。 梁栋更为得意,大袖一挥,道诸位师弟,且随我一起登峰为文俊大师兄铺陈前路。” 他以为此地没有任何人阻拦,所以声音极高,在山道上一路传出去,这时,不远处一块大石上方传来一把清冷的声音,“可是广源派的师兄?” 梁栋吃了一惊,他抬头一看,只见那块大石上端坐着一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 被人这般俯视,他心中不悦,冷哼道正是,你是何人?” 那个人站起身,沉声道在下溟沧派张衍。” 梁栋不自觉退了一步,由于对方背对阳光,他一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容貌,眯了眯眼,道你欲何为?” 张衍洒然一笑,道无他,邀斗尔。” 梁栋踌躇了一下,道文斗还是武斗?” 文斗,就是如莫远一般切磋蚀文推演,武斗,则是比较技击之术。 筑元之后,修道者双臂有千斤之力,也能力搏狮虎,碎石开碑,玄门修士练得是至人道,开脉前为了防止在常年累月的打坐中肌体衰朽,不堪其用,也时常习练一些强健筋骨的技击术。 玄文法会,虽然以文为主,但是修士不是文士,上院各修士之间为抢夺宝地仙丹,互相争斗杀伐更为惨烈,所以法会上也常有比斗技击。 但也有不少弟子对此不屑一顾,原因是开脉之后,就能学得上乘法门,飞剑斩颅,撮土成钢,修士的实力大多都体现在法宝和飞剑上,如此一来,肢体上的技击就是小道了。 不过不是世家弟子,莫说法宝飞剑,就算丹药符书也不能轻易得到,所依仗的也只有的身体罢了,因此在技击一道上还是有不少人看重的。 张衍微微一笑,道都可。” 梁栋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接话道那就武斗” 他不是世家出身,在蚀文一道上几乎没成就,哪里敢文斗?如他这种记名弟子,要想在法会上出头,也就只能靠技击来博取名声了,所以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武斗。 在这一道上他还是有信心的,为了搜集五行神沙,他也常常行走在荒山大泽中,与虎狼搏斗,身手不说和几名擅长此道的师兄比,只是对付眼前从未曾听闻过的溟沧派弟子,应该是没问题。 可是当张衍从大石上一跃而下后,梁栋的信心却动摇了,心中惊叹,“这个张衍好高的身量” 张衍往那里一站,比常人都要高出一头去,只是这股气势就不敢让人小看。 不过梁栋也是心思灵敏,善于投机取巧之辈,他眼珠一转,趁着张衍还未动手,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一拳打了,妄图打张衍一个措手不及。 张衍感官敏锐,看对方脚尖一掂,肩头一耸,就对方要有所动作了,而且从梁栋的拔力方向他就预判出了这招的出拳角度,连躲都没有躲,双目一睁,大喝一声,拳头“轰”的爆起一声破空声,竟然先一步就砸到了对方的面门上。 梁彤没有料到张衍会突然开声大喝,而且拳头居然后发先至,心神不禁一颤,拳势略略一顿,只听“砰”的一声,张衍已经一拳重重砸在他的鼻梁上,梁彤仰天就倒。 再看他时,已经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张衍拿出一块白帕,将拳头上的血迹擦了擦,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又抬眼看了看剩下三人。 这些人看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犹豫着不敢上前,然而就此退走又心有不甘,不禁僵在了那里。 张衍笑道尔等一起上好了。” 几名广源派弟子互看了几眼,点了点头,群斗也在武斗的允许范围内,只要较技的一方同意就可,三年前陈枫以一敌众,如果不是他心甘情愿也没人会拉下脸来围殴他。 三个人互相交流了几句便有了定计,他们分左、中、右三个方向张衍慢慢围拢上来。 张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看着当面一人,好像对两侧的人毫不在意。 正对面那人看了张衍先前的出拳气势,心中不敢大意,按照事先商量的计策,他突然向前窜一步,起拳欲击,他打得主意是正面吸引张衍注意力,给左右两侧的同伴创造机会。 哪他一动,张衍也同时动了,向前一步,一拳往他脸上打来。 这人早有防备,试图招架,没想一拦之下心中叫苦,张衍的拳头势大力沉,出拳时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了一点上,他根本封架不住,双臂不由自主脱力一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衍的拳头在眼前放大,再听到耳边一阵闷响,嘴巴里的牙齿和鲜血一起喷了出来,整个人打着旋飞了出去。 此时左右两侧的人还没有绕,便看见张衍放倒当先一人,气势不禁为之一夺,张衍已经顺着冲力借势一转,一个跨步,从背对两人变成侧对一人,左侧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掌劈在颈脖处,趔趄了几步,“噗通”一声躺在地上晕厥了。 最后一个人见势不妙,倒也识趣,马上开口道在下认输。” 张衍神情淡淡地拱拱手。 那人松了口气,连忙去招呼来数名道童,将躺在地上的师抬走。 受伤的几人虽然满脸鲜血看着骇人,不过张衍下手都有分寸,再加上这些修士也是筋骨坚韧,包括梁栋在内都是只伤不死,只是短时期内是不能与人争斗了。 张衍摇摇头,在他看来,这几个人技击术惨不忍睹,空有一身力气不使用。 他前世在末日世界里由于缺少枪支弹药,只能用简单的武器和变异野兽搏斗,人与人之间更是不能信任,每天都有人为了争夺一点点食水而倒毙街头,生活在那样一个世界里,你连睡觉的时候都要注意是不是会有人下黑手。 他身为幸存者营地上层的一员,一身格斗技巧都是实打实杀出来的,极其讲究效率,没有一点花招和多余的动作,简单到极点的出招,只求在最短内结束战斗。 来到个世界后首次动手,他只觉得浑身舒坦,心情大畅,沉寂已久的战斗意识也苏醒。 这时,艾仲文从头山门中走了出来,他忍不住多看了张衍几眼,赞道想不到张师兄原来也擅长技击之道,看来我原先还是多虑了。” 张衍摇摇头,道技击小道,我玄门飞剑法宝才是杀人利器。” 艾仲文点头称是,随即他又提醒道广源派擅长符书咒文,此番怕是有备而来,张师兄定要。” 广源派的符书很是神奇,能将一个人战力陡然提高数倍以上,只是制符不易,用在下院弟子身上纯属浪费,但上次法会吃了陈枫的亏后保不准他们这次会不会这么做。不过在他看来, 张衍洒然一笑,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还有师兄在一旁补漏堵疏,何惧之有?” 艾仲文虽然出身世家,但是胸中总有一股豪杰情怀,否则也不会被张衍两三句话一说就热血上涌,一起来阻挡两派弟子了,听了这句话后,他也是心情激荡,当即点头称是。 当然,与其说他是张衍,还不如说他更张衍身后的背景,所以莫名的对张衍抱有极大信心。 只是他不,张衍之所以选择阻拦两派弟子,绝对不是为了门派荣辱,也不是逞一时血气之勇,他从来没有这么好心,而是心中另有打算。 了解到陈枫三年前在法会上的经历,又得知当初陈枫与的修为相差不大,他就怀疑这是对方这是在借此打磨元气,所以他向艾仲文反复询问陈枫当日所为,连一点细节也不肯放过。 艾仲文以为张衍心慕陈枫风范,也不厌其烦,将所知一一详细告之。 听完之后,更是让张衍加深了心中判断。 观陈枫当日在南华派天门道上所为,他先是头七日不眠不休,邀斗不止,又七日神疲力弱,几难支撑,再七日精气渐旺,越战越勇,到最后七日反而神采奕奕,倍胜从前。 看这一月中的变化,简直可以用玄奇来形容。 而张衍又注意到,陈枫返回苍梧山后没多久就开仙脉去了上院,竟然从“元成入真”的门槛上一跃而过,所以他大胆推测,陈枫一定是在这一月中得到了莫大好处,所以修为直上层楼。 不过陈枫之路自有其方法,不可能完全照搬,细节之处更是不可能知晓。只是有残玉在手,他不惧找不出真正淬炼元气的方法,一次不成试两次,两次不成试三次,三次不成试十次,总能试出真正的方法。 他在这里等待,而梁栋被从山门中抬出,顿时让这几日沉沉欲睡的诸派弟子兴奋起来,感觉好戏即将上演,这个消息没有多久也传到了还山脚下的两派弟子耳中,原本来势汹汹的气势顿时为之一挫。 …… …… p:这是昨天的一更。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十三章 荡云峰上争天门 四 当夜,广源派和南华派在荡云峰山脚下寄宿,虽然已经是人定时分,仍旧处处挑起高灯,将周围一片连绵屋宇映照得如同白昼。 主宅大堂之中,广源派这次前往苍梧山参加法会的五名入门弟子正聚集一处。 大弟子文俊坐在上首,他长相儒雅,美须及胸,有长者风范;他的左手坐着二弟子沈静岳,是五人中的智囊,他外貌俊秀,一身白衣道袍,使人望去便觉一股脱俗出尘之气。 文俊右侧,分别是三弟子张贞和四弟子姜玥。 而五人中排名最末的齐轩则在大堂中走来走去,他怒火高炽,指着架榻上躺着的两名被张衍打伤的弟子大骂,道:“你们几个不是平时自诩身手了得,即便遇上陈枫也敢一搏么?怎么今日如此窝囊?” 这两名弟子都是羞愧万分,不过此时已是伤重不能言,而唯一完好的那名弟子更是因为畏斗而被关押起来。 沈静岳轻轻一笑,安抚道:“齐师弟莫急,我已派人出去打探,等问清此人虚实,再做计较不迟。” 沈静岳之父是广源派五名长老之一,齐轩对他颇为敬畏,听了这话,不敢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仆从把这两名弟子带了下去,自己退到了一边坐下。 文俊手抚长须,叹了一声,道:“可惜林氏虽然答应我等条件,但郑循此人虽说性格软弱,倒也颇不简单,居然将所有入门弟子都聚在一处偏殿中,如今像要得到确切消息却也难了。” 沈静岳点头道:“溟沧派大弟子,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师兄且耐心等候,相信不多时便有消息传来。” 半个时辰之后,那名负责打探消息的弟子终于回来了。 “禀告诸位师兄,打听清楚了,拦我去路者名为张衍,是凕沧派下善渊观记名弟子,据说此人在蚀文一道上颇为了得。” 文俊讶然道:“张衍?从未听说过此人。”他转过头,向坐在下手的三弟子张贞问道:“张师弟,是你们张氏族人么?” 张贞体型臃肿,脸圆肤黑,听到文俊问话,他勉力起身回答,道:“三大张氏名谱我尽皆知晓,年轻一辈中绝无此人。” 文俊沉吟道:“溟沧派诸多入门弟子不见踪影,却派一个记名弟子出头,这是何意?” 沈静岳微微一笑,道:“不足为奇,乃是以下驷击我上驷,以中驷击我下驷的打算。” 文俊点头称是,其余在座三人也纷纷出言,“沈师弟所说在理。” 沈静岳目光一撇,见那名打探消息的弟子似乎欲言又止,便出言道:“可还有事未报?” 那弟子犹豫了一下,道:“我在山上另有听闻,说张衍此人不但善解蚀文,且推演时无需动用竹筹,也不知是真是假……” 沈静岳闻言若有所思,他扭过头向身边一貌美妖娆的女子问道:“姜师妹,你怎么看?” 姜玥淡淡说道:“以讹传讹,虚张声势而已。” 齐轩更是不屑,讥笑道:“若有这手段,早可赢得莫师弟,何必多费一番手脚?姜师姐说得不错,此人多半是虚词夸大。” 沈静岳却面色一肃,道:“不然,此人既精通蚀文,又非世家出身,许是下院三位‘守’字辈观主新收弟子,能得上师看中,那必定也是资质极为出众,虽说溟沧派暂且无人能胜过莫师弟,但师弟我以为,此人纵然不如莫师弟,亦相差不远,诸位万万不可小看。” 齐轩不假思索地开口,道:“不若将莫师弟唤来……” 沈静岳断然否决,道:“不可,溟沧派正是作如此打算,莫师弟一走,天门道上无人阻拦,必定先我一步上得峰顶。” 看到姜玥投来的不满目光,齐轩顿觉汗颜,知道自己出了昏招。 此时,门外脚步声响起,五人一起抬头看去,见两名仆役将受伤的梁栋扶了上来,只是他的神色略微有些不安。 沈静岳从座位上站起,他阻住梁栋试图行礼的动作,缓声道:“梁栋师弟,你莫急,我只问你两句话便可,与你邀斗的那张衍在技击一道上究竟实力如何?” 梁栋想了想,道:“沈师兄,据我所察,张衍此人只是招狠力大,但是后劲不足,如有人能挡下其前三招,定能将其击倒。” 沈静岳点点头,又问:“张衍身侧可还有他人相助?” 梁栋摇摇头,道:“不曾看见。” “好,师弟下去好好养伤,勿为此番受挫忧虑。” 沈静岳又宽慰了几句之后,挥了挥手,将内心忐忑不已的梁栋送了下去。 他在大堂上来回踱步,在场诸人都知道他是在筹谋对策,都不敢出声相扰。 片刻之后,他站定脚步,抬头道:“张衍此人,明明擅解蚀文,却以技击示我,可见其盼与我等文斗,我等自不能令他如意……” 他转头道:“齐师弟,南华派催促紧迫,你此刻就安排王师弟上山邀战,务必要今夜一战克敌!” 齐轩脸现兴奋之色,大声道:“好,师兄,我这就去安排。”他兴冲冲跑了出去,两侧张贞和姜玥对视一眼,也起身告退。 三人走后,文俊突然一叹,脸上不复先前那般沉稳自信,怅惘道:“不知此番彻底得罪凕沧派,究竟是对是错?” 沈静岳苦笑道:“我广源派原本就是玄门小派,今日我等有用,南华派用我等为马前卒,若我等无用,则弃之如敝履,南华派适才传信过来,命我等两日内解决此人,登上荡云峰顶,我派眼前有覆亡之危,急需南华派庇护,是以虽然凕沧派势大,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文俊也是面现黯然之色,他知道沈静岳为什么这么说,广源派原本就是小派,一直依附南华派生存。 上院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两名化丹长老,而这次广源派为争夺瑶光贝湖,弟子死伤惨重,就在上月,又接连陨落十二名明气期弟子,三名玄光期弟子,虽然抢下了贝场,但是整个门派可以说已经伤筋动骨,元气大伤了,如果不是和南华派一名长老交好,早已被他派吞并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他们不得不充当南华派的急先锋。 沈静岳长叹了一声,道:“自从三年前陈枫在南华派上击败我两派弟子后,三年来没有一名世家弟子愿意投入我派,而南华派入门弟子有三游仙,荡云七子,十六闲客,溟沧派更是号称‘二十八上真’,可笑我广源派入门弟子竟只有五人,今日已全在此处……” 说到这里,连连咳嗽了几声,原本红润的脸上泛起一股苍白之色。 文俊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道:“沈师弟,你伤愈未久,且莫太过劳累。” 沈静岳却不理会,自顾自说下去:“莫师弟为我门中百年难得一见的神童,可为了门派荣誉,此次孤身犯险,在天门道上阻住凕沧派一众弟子,看似风光,实则危机暗藏,但……”他突然上前,一把抓住文俊手腕,道:“哪怕凕沧派再强,我等也唯有奋起一击,好教南华派不轻易弃我,如此,我派才可继续苟存下去。” 文俊缓缓点头,目光中露出郑重之色。 丑时,荡云峰头山门。 在山石上打坐的张衍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一个人正一路往地门道上走来,到了山石下,对方一抱拳,道:“可是凕沧派张师兄?在下广源派弟子王烈,欲登峰顶,特来向张师兄讨教。” 张衍看了一眼,发现这人气息凝练,上下浑若一体,神态沉稳,而且站在那里自有一股气度,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闲之辈,他从山石上跃下,拱了拱手,道:“请!” 这里声音也惊动了也正在山道旁偏殿中打坐的艾仲文,他连忙起身,急步走出殿门,待看了这个王烈一眼后,他面色不禁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出言提醒,那个人已经抢先向张衍动手了。 张衍只觉眼前人影一晃,王烈看似壮硕的躯体居然已经欺到了近侧,霎时,一股沛然之力传来,竟然压的他呼吸为之一滞。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也是一拳击出,“砰砰”两声,双方都各自击中了对方胸口,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又不由互相望了一眼。 王烈微露讶色,刚才明明是自己先一步动手,可是张衍居然能先一步打中自己,并借力向后退去,令自己那一拳徒劳无功,这份眼力和在力度上的把握简直不像是一个专注练气化元的修士。 张衍的眼神中也是流露出一股凝重之色,因为在刚才,他感受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对方居然周身元气澎湃如海,只是一拳就震得他半身发麻,幸好他提前发现,当机立断改击为推,否则立时就要受伤。 这时,不远处的艾仲文出言道:“张师兄小心,这王师兄是一位‘扛鼎力士’!” “哦?” 张衍目光一闪,上下扫了一眼对方,这就是“扛鼎力士”么? …… ……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十四章 荡云峰上争天门 五 “扛鼎力士?” 乍听此言,王烈却大笑起来,道‘扛鼎力士’乃是用秘药培炼,金砂灌体,玉液溶身,天星锻打,非大门大派不能为之,在下何德何能,哪里来那么好的造化。” 见艾仲文面现疑惑,王烈得意洋洋的一把扯开上身衣物,只见无数扭曲弯转的蝌蚪状金色符箓烁烁而动,爬满了他的背后前胸,山道的空地前一金光灿灿,霞映生辉。 艾仲文面色一变,低呼道金纹符书?” 王烈傲然一笑,道不,正是我广源派的金纹符书” 艾仲文看了看张衍,嘴唇翕动,眉宇中现出了一丝忧色。 金纹符书是研磨过的五行神沙用秘法药液浸润,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掺入灵贝玉液,再七七四十九天制成金墨,由法力高强的仙师一笔笔在受法之人身上画出金阙符箓,如此一来,可将此人的修为生生拔高起码一筹。 由于同样使用五形神沙,气息相近,所以艾仲文会将他误以为是“扛鼎力士”一流。 王烈目光转向张衍,他神情暂且缓和了几分,开口道张师兄,你如今修为不过只是‘凝元显意’,在下借助符书修为已堪比‘元成入真’之修士,身坚若铁,骨壮如象,血似奔河,气力是你两倍有余,与我对阵,你绝无胜算,但我见你在技击一道上造诣非凡,你我拼斗起来必是两败俱伤,不如你就此退去,我也不为难于你,你看如何?” 先前互换了一拳,王烈看出张衍也不是易于之辈,虽然自身实力在张衍之上,但是真打起来未必有十分胜算,所以心中并不想和张衍死斗,能够和气收场那是最好不过。 张衍听了他这番话,先是一怔,随即放声大笑。 王烈感觉似乎受到了羞辱,恼火道你有甚好笑?” 张衍收住笑声,双目直视王烈,道门派荣誉系你我与一身,岂能以游戏视之?王师兄竟妄想以言语退我,岂非可笑?” 王烈眼角一跳,有心反驳一时却找不到措辞。 “王师兄,原先我还当你是个人物,可是我适才,你对敌没有必胜之念,没有必破之意,更没有必杀之心,你又何谈胜负?” 张衍声音越来越大,语声中自有一股一往无前,风云卷荡的气势,“王师兄所言不过激起我心中死斗之念,你若想闯过此山门,除非自张某尸身上跨过,今日局面自是有进无退,唯有背水一战看拳” 张衍说完之后一声暴喝,一步踏出,地下石砖“咔嚓”一声被他踏断,仿佛惊雷乍起,带着无双气势瞬间跨过丈许空间,一拳直直轰了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十五章 荡云峰上争天门 六 当夜,重伤的王烈和一封约战书一起送至广源派众弟子面前,开读没有两句,便惹得众人怒骂出声,指责张衍狂妄 区区一个凕沧派记名弟子,也敢开口放言挑战一个门派?当真是不知死活然而等约战书读完,更是引来一片哗然。 皆因为约战书中提到,张衍要与广源派一众弟子比斗推解星碑 星碑之难,众人皆知。 星碑本是玄文法会所用镇碑,每次比至最后,都会有上师出来品评出众弟子,并择选一人出来当众推演星碑,以示其名副其实,但那也是要有上师看顾,符咒护持,才可确保无虞。 直接拿解读星碑来比斗胜负?从未有过如此大胆之人 而与众弟子反应截然相反的是,广源派五名入门弟子对待这份约战书却是前所未有的慎重,因为他们认为这不是张衍个人做出的决定,都以为是整个凕沧派在幕后推动。 这份误会也使得他们不敢小看张衍,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棋子,现在看来他却像是凕沧派杀手锏,顿时将其摆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沈静岳手拿约战书看了几遍,最后一声冷笑,道凕沧派倒也聪明,言语中只字不提南华派。” 大弟子文俊沉稳自若,手抚长须,沉声道先前出面的皆是我广源派弟子,他们自然不会主动去招惹南华派,只是如此一来,我广源派也是没有退路了,凕沧派这是看出了我等欲求速战的心思,逼迫我等应战。” 只要这个约斗的消息一传出,广源派注定是骑虎难下。 至于南华派,原本他们的打算就是让广源派冲锋在前,不愿意轻易与凕沧派撕破脸皮,更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如若不应战,先前一切都是前功尽弃。”沈静岳将约战书抛在一边,嘴角浮起几丝淡淡讥嘲,“一人约斗我广源派,好大的口气,推解星碑从不在于人数多寡,倒是让这张衍白捡了一回名声。” 文俊摇摇头,道凕沧派既然敢将张衍推出,想来此人是如师弟先前所料,也是有一定本事的,恐怕胜之不易。” 这时,一直在旁侧默默不言的三弟子张贞突然站起来,拱手道两位师兄,不如第一场让小弟一试” 沈静岳讶然看了一眼张贞,随后缓缓说道我派之中,张师弟筹算之力虽不及莫师弟,倒也算难得,只是星碑暗藏凶险,不比寻常,还是为兄一力承担吧,师弟还是不要去了。” 张贞却一意坚持,道我只是封延张氏庶出,自入派以来,两位师兄对我多有照顾,常思无以为报,如今莫师弟也能在天门道上涨我派威风,我身为师兄,又怎能屈居其后?” 沈静岳又委婉劝了几句,奈何无论他说,平时这个老实憨厚的师弟无论如何也不肯退让半步,最后只能同意。 张贞终于露出憨憨笑容,道师兄安心,我也曾在前次法会上观摩过星碑,以师弟我的筹算之力,推演半块碑文当毫无问题,如张衍确实厉害,届时再行抽身也还未晚。” 文俊沉吟半晌,点头道如此,我也走一遭。” “不可”沈静岳大惊,他连忙劝阻,“大师兄还是只管坐镇此处,我与张师弟去便可。”文俊是广源派下院大弟子,也是下院的标杆,他不能轻易出战,一旦输了,声名上的损失就不仅仅是一个人事了。 文俊叹道师兄我岂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如只有你一人出战,南华派恐会误以为我广源派未出全力,需知荣辱是小,存亡是大。” 沈静岳听得悚然一惊,他默然片刻,最后站起来恭恭敬敬给文俊施了一个大礼,郑重无比地说道师兄提醒的是,是小弟疏忽了。” 文俊忙将他搀扶起来,道都是一派弟子,勿须如此。” “如此,张师弟第一场,师弟我第二场,如若不胜,就再请师兄做第三场”沈静岳细想之下,觉得只有这个安排最合适了,不至于让南华派觉得广源派出工不出力。 末了,他又不放心地对张贞提醒一句,道张师弟,切勿贪战” 张贞圆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师兄放心,师弟我有自知之明。”他在蚀文上的成就并不高,不过他打定的注意就是疲惫张衍的神思,为沈静岳上阵打前站。 而荡云峰上,张衍约战广源派的消息也传到凕沧派二十八名入门弟子的耳中,虽然也是众说纷纭,但反映却远没有广源派那么激烈,皆因为张衍毕竟只是一个记名弟子,而且还是以个人名义邀斗,输赢也与他们毫无关系,自然乐得在一边旁观。 只是有一点却出奇一致,那就是无人看好张衍。 推解星碑,那自然要将星碑从峰顶上请下来,但既然不损伤半分,还能借此压一压如今咄咄逼人的广源派,郑循也乐得大开方便之门,命人将六块星碑从峰顶搬下,并在荡云峰山脚下临时堆起一个十丈方圆的土台,六块碑文在上面一字排开,让诸派弟子看个清清楚楚。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顿时轰动了整个苍梧山。 不仅是诸派弟子,就连往日不够资格参加法会的弟子纷至沓来,都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一个人向一个门派约斗,不到两日,荡云峰山脚下就聚集了不下上千修士。 一,诸派弟子纷纷打听张衍其人,双方开未正式比斗,他的名声就可以说已经无人不知了。 三日匆匆而过,荡云峰山脚下,高台之上,六块阵列在前的星碑在烈阳下泛出一丝玄色耀光,因为年代久远,碑石边缘棱角残缺,却偏偏增添了一份古朴厚重之感,每块石碑上都是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蚀文,总有万字上下,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头晕眼花。 台上正中,由艾仲文安排了一张案几,一只蒲团,上列笔墨纸砚,而另有五只案几呈环状分列散布,谁主谁宾,一目了然。 在千人注视下,张衍神情自若,无视台下传递来的不屑、鄙薄、斥责、崇拜等等诸多复杂目光,一路步履从容地走上高台,只是这波澜不惊的定力就叫人心中佩服。 没人,他心中并不为约斗忧愁,而是在想今日之后,他自当扬名诸派,只要不出意外,三位“守”字辈上师中定有一位会将收为入门弟子。 一旦成为入门弟子,大道之门就已经向他敞开半扇,距离成仙了道之路更近一步。 想到这里,他目光中透出一股坚定神情。 “阁下就是张衍张师弟?在下沈静岳,久仰张师兄之名了。” 沈静岳比张衍稍稍落后半步上得台来,他对着张衍拱拱手,表面上他神情淡淡,实则暗暗观察张衍举止,见他相貌风采无一不佳,而且神情沉稳有度,显是对今番对决成竹在胸。 张衍拱手回礼,道不敢,张衍只是一末学后进尔。”广源派虽是小派,但沈静岳毕竟是入门弟子,众目睽睽之下,他至少也得做出一番谦恭有礼的姿态出来。 沈静岳对张衍谦辞不置可否,他淡然一笑,道张师弟,这第一场在下师弟张贞与你比过,只是在比斗之前,可愿听我一言否?” “师兄请讲。” 沈静岳上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张衍,轻声道张师弟,此番比斗,若你胜,则一切休提,若我胜,你入我广源派如何?” “?”张衍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沈静岳无非劝主动退出,再不然就是各种威胁逼迫,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提到这个话题。 沈静岳看了看张衍神色,见他并没有反感,心中顿时有了判断,于是继续说下去张师弟,你只是一个记名弟子,家父是广源派上院长老,若你愿加入我派,你即刻便是我派入门弟子,道书,丹药,任你挑选,如你开了仙脉,我可劝家父收你为嫡系门徒,你看如何?” 沈静岳态度诚恳,而且这个条件颇为丰厚,要说张衍没有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广源虽然如今是小派,但毕竟也曾是东华洲大派,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有一桩好处,那就是入门弟子稀少,这也意味着门内竞争没有大派那么激烈。 事实也确实如此,由于弟子不多,广源派对外一向抱团,门内同道之间也是少有的和睦。 只是张衍却另有顾虑。 一则虽然眼前沈静岳信誓旦旦,许诺诸多好处,但焉知这不是他动摇心志的计策?所以他不敢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十六章 荡云峰上争天门 七 张衍言辞中不留余地,沈静岳的下文也说不出口,不过他却并不恼怒,淡淡一笑,道张师弟,好自为之吧。”、 他转身下台,未过多久,身材圆胖的张贞慢悠悠走上土台,不过他原本就不善言辞,中规中矩施了一礼后,他与张衍各自分宾主落座, 张贞往第一块星碑看去,第一块星碑分为九段三章,上万余字,他前次曾在法会上暗暗看过几眼。 现在再看,却那如蚁虫攀附的字迹只是瞄几眼,心头就升起一阵呕吐烦闷之感,急忙深吸了几口气,努力镇住心神,从袖子中取出一副上好竹筹准备推演解读,无意中他瞥了张衍一眼,却不禁为之一怔。 只见张衍此刻已经在案几上奋笔疾书,心中不免疑惑,这是在做? 不但他不解,坐在台下包括沈静岳在内的诸派弟子也俱都不解,不这张衍弄玄虚? 要说张衍已经开始解读蚀文,众人都是不信,竹筹不用不说,还下笔如此之快,这不像是在推演蚀文,而像是在誊抄文章。 其实张衍推演星碑,此时与誊抄文章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今次他一人约战广源派,表面上轻松自若,仿佛一切掌握,可实际上哪里会有半丝放松?几乎是一上来就尽出全力,把意识沉入残玉分身中,以极快的速度疯狂的推演着。 残玉中才刚刚有所得,内容便立刻从他笔下流淌而出,所以在外人看来,张衍此举简直不可思议。 张贞看了张衍动作几眼后就不敢再看,他心中突然想到这或是张衍搅乱心神的策略?遂决定不再关注,静下心里做了几个调息后,他按照广源派的筹算法一板一眼推算起来。 此刻张衍也无暇理会这边了,只是写下第一句字后,他体内的气机就莫名一动,接着向他四肢百骸游走,这种体会很是奇妙,仿佛已与上天合二为一,体内映照出星轨运转,大千变化,不由神色一凝,加倍起来。 只是没过多久,他对星碑的敬畏之心却大减,从原本战战兢兢的心理状态中解脱了出来,心中泛起一股“不过如此”的感觉。 这倒不是张衍狂妄自大,而是这番推演下来,他已然窥到了其中的某些奥妙。 推演星碑时,气机会跟随着你解读的蚀文章句一起运转变化,内气一动,想左右那是万分艰难,可这里却有一个难关,那就是假如你前一步气息已然行走完毕,而相对应的下一步却没能及时推解而出,那么气机就会茫然失序,陷入紊乱。 这就好比一匹奔马被急驱前驰,而你则要不停为它铺路搭桥,并且还不能随意停下。 这对蚀文造诣不高的人来说可谓凶险万分,只是对解读蚀文速度足够快的人来说就不算了。 偏偏这正是张衍的长项,而且有残玉在,他几乎没有失算的可能的不说,推演更是常人十倍有余,偶有难关也是一跃而过,毫无滞涩。 在这种情形下,他尽可放开胸怀,体会气机运转带来的神妙感觉,随着他渐渐熟悉这些气息行走的规律,他也慢慢有了的体悟。 都说星碑所刻与时辰星轨对应,可他看来却不是如此。 在他解读中,有几个蚀文曾反复出现,而且每次出现时,气息走动都是不断重复的。 按照这个来看,似乎只要观想默读这几个特定的蚀文就能带动气机自行。 就在他这么想得时候,星碑上密密麻麻的蚀文中有几个在他眼中渐渐明亮了起来他心中陡然有了一丝明悟,这哪里是星轨运转,这分明上古道德之士用来阐明蚀文与天道联系的述文 这岂不是说那些传说是真,一个人只要穷透蚀文,便能上攀大道,得登天门? 想到这里,张衍更为专注,一心一意将那与蚀文对应的气机路线记下,准备有暇时再做深研。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第一章大约三千多字的蚀文他已读完,体内涌动的气息蓦然一顿,自动回归丹田之中,显是一个循环已经结束,如果再动,就是另一个开始。到了这里,张衍仍是意犹未尽。 这时他才想到与对决的张贞,抬眼看去,却对方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宽胖的身躯颤抖不止,手中竹筹也握不太稳,好似随时有可能掉下,显然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不过让张衍诧异的是,这个体态宽胖的年轻修士虽然看上去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真正倒下,而坚持着挺过了第一关。 张贞喘着粗气站起来,他举起袖口,抹了抹头上汗水,想将手中的释文与张衍交换观看,却前面一段已经全被的汗水浸湿了,字迹化开变得模糊不清,不由脸现尴尬之色。 张衍却不在意,笑着伸手接过,又将的释文交到对方手中。 张贞仔细看了眼,无论是从对星碑的领悟理解而字里行间中所流露出来的从容不迫,都不是所能比拟的,胜负显然已经很明白了,更何况他震惊于张衍不用竹筹推演便能解读蚀文,这一点让他输得心服口服,对张衍极为佩服的一礼,道师兄大才,在下自愧不如。” 语毕,张贞自觉没有脸再留在台上,摇摇晃晃走下去台去,最后几步一个踉跄,险险栽倒,被急步上来齐轩上来一把扶住,道师兄。” 张贞勉力站直身体,抬起头时,看到文俊和沈静岳正一脸关切地望着,歉然道两位师兄,小弟有负所托,惭愧。” 文俊安慰道师弟有功无过,只需安心调养,下一场便让为兄试一试这张衍到底有几分成色。” 沈静岳一听大惊,这根本不是先前与他说好的布置,刚想开口,却被文俊打断,“师弟,张师弟本是做得消耗张衍神思精力的打算,但我观此人如今还是神完气足,显是绰有余力,你此刻上去未必是他对手,由我斗过一场后你再上不迟。” 沈静岳还待再说,文俊却面色一沉,道吾意已决,就如此定了”他向齐轩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来将沈静岳拦住。 沈静岳从来没见过文俊用大弟子的身份压,一时想不出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文俊上台,只是他的眼神中却渐渐流露出一丝绝然。 “张师弟,广源文俊在此稽首了。” 文俊早已身入玄门,一声玄色道袍,头戴五梁冠,足下高履,他身形挺拔,美须飘飘,身上自有一派下院大弟子的气度。 张衍也是郑重回礼,道请” 星碑第二章比之前一章更是难解,文俊在蚀文成就上甚至不及张贞,但他已达“元成入真”的境界,只是暂且还没有开脉罢了,体内元气充盈凝练,不被气机轻易引动,即便内气独走,他也靠着深厚修为竭力压制,使得气息走得不疾不徐,却比张贞稳妥多了。 这也是寻常弟子推演蚀文时的手段,他们虽然不能在解读蚀文上提高速度,却能压制住气机的行走,不至于使它们提早脱离的掌控,虽然这样一来更加吃力,也得不到好处,但用来比斗却不失是一种好的手段。 所以比拼推演星碑,如果双方在蚀文上的见解相近,那剩下的就是比拼修为,这也是之前那么多弟子对张衍不看好的原因,惜乎他有神器在手,不能以常理度之。 文俊自坐下推演后,表现得沉稳有度,不慌不忙,一派大弟子风范尽显。 张衍却不去管他,依旧提笔而动,台下诸派弟子已经看出张衍推演时无需竹筹,此时再见,又一阵惊叹称奇,而且张衍下笔时有如行云流水,急中见缓,张弛有度,再加上相貌风度无一不佳,看上去就予人一种奇妙的舒适之感,更是让底下众人赞叹不绝。 只是更多人此时却把目光投注在文俊身上,不这个广源派下院大弟子是否能在此局上胜过张衍? 不知不觉中,众人在心里已经把张衍摆在强势地位上,不再因为他只是一个记名弟子而小觑。 又是一个时辰匆匆流逝而过,文俊头上也是隐隐泛出汗水,但他比之前的张贞却是强出太多,在台上依旧是正襟危坐,握笔之手稳而不颤,顺利将第二章解读出来。 这个时候他也察觉到的能力已经到了极限,不敢再贸然突进,微微叹了一声,将手中毛笔搁下。 抬起头时,张衍不时候解读已毕,纸上墨迹也早已干透多时,他摇摇头,站起身道这一阵是张师弟赢了。” 这个极有风度涵养的广源下院大弟子也让张衍生一股敬意,他肃然拱手目送文俊下台。 这时场面与当初诸派弟子所想截然相反,并不是张衍不自量力,狼狈败走,而是他轻松连胜两场,颇为谈笑退广源的意思,不禁留下无尽遐想。 台下沈静岳面色凝重,暗道看来我先前还是小看了此人。”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后悔,张衍有如此本事,难怪不肯加入广源派,与此同时,他又不禁疑惑,莫非是林氏的消息有假,张衍名为记名弟子,实则是凕沧派下院暗中培养的嫡系门徒? …… …… p:第一更早点放出吧,12点前还有一更。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十七章 荡云峰上争天门 八 沈静岳即将上台之前,不动声色从袖中拿出一瓶丹药,然后趁着周围师兄弟不注意吞服了下去。 这一瓶丹药名为“聚生散”,能够在短时间内刺激自己脑力,使算力提升到最大,只是这丹药对身体来说不亚于虎狼毒药,等若透支精元来激发潜力,日后即便无事,寿数也将大大缩短。 然而第三场比斗对广源派来说实在太过重要,沈静岳宁可折损自己寿元,也要倾力一搏。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对文俊拱手道:“师兄,师弟我去了。” 听到沈静岳言语中有一股不祥意味,文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好言宽慰道:“师弟,无需多想,尽力即可。” 沈静岳淡淡一笑,缓步走上土台。 张衍与他再次照面,不欲开口多言,只是略一拱手便算打过招呼。 沈静岳却站着不动,他目注着张衍,沉声说:“张师弟,先前我还是小看你了。”顿了顿,他又微微一笑,道:“不过,我先前所说仍旧作数。” 张衍却不接他话茬,直接开口道:“沈师兄,请吧。” 沈静岳一哂,几步走到案几旁坐下,目光扫过星碑,在他原先看起来仿佛一团乱麻的蚀文,现在一眼看去却字字清晰,还未使用竹筹算,仿佛结果就已经呼之欲出。 他不慌不忙摊开纸张,信手提笔书写起来。 台下突然传出一片惊呼,先前见张衍推演星碑不用竹筹他们已经很是震惊,没想到这个沈静岳居然也深藏不露! 张衍略一皱眉,他已经尽量高估沈静岳的算力,但没想到此人竟然比那个莫远还厉害。 不过他早已料到第三场比斗必定是一场苦战,多想无益。况且广源派这无疑是将自己在蚀文一道上最为精通的弟子派遣出来,说明只要赢了这一场自己就大获全胜了,他微微一笑,一撩衣袍下摆,洒然坐下,手中拿起笔来,目光往星碑中的第三章看去。 就在两人比斗时,距离此间不远的山道上,凕沧派三名下院入门弟子正聚在一处。 “这张衍一旦赢了广源派,十有八九又是一个入门弟子,这必定会妨碍我等大计……” 林远目光阴冷,猛的抛出一句话:“此人不可留!” 下院修道,丹药书册等物一向靠上院下赐,而上院这十几年来与三泊湖妖争夺贝场,互相攻杀不断,现在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下赐每年在逐渐减少,本来他们二十八人分配已经捉襟见肘,如果再多一个人,无疑会削减他们手中原有的配额。 这还不是重点,张衍一旦入门,开脉几乎是注定的,也即是说,就算到了上院,张衍也还会与他们展开争夺,而那时他们对张衍的压制力更是几近于无。 原本这几年来该如何分配修道资源他们早已形成几个利益小团体,而且几个家族内部也早已谈妥,再加入一个人进来,局势必定会重新打乱,未免会使得他们原先的安排付诸流水。 林远看了看面前的陈澜和胡胜余的脸色,道:“两位师弟意下如何?” 陈澜却是满脸不信,“上师会收张衍入门?”区区一个记名弟子,没有身家背景,上师怎么会贸然收下? 林远哼了一声,道:“这张衍的资质师弟你也看到了,不在你我之下,眼见得他以一人之力压过广源派,上师又岂会放过?” 似乎为了增强说服力,他又继续说道:“张衍筹算之法来历不明,之前却不显山不露水,或许是他早已被上师看中,只是顾忌我等,是以才一直引而不发,待今日才一鸣惊人,立下赫赫名声,好叫我等开口反驳也无从说起。” 陈澜神色一凛,林远这话初听有点牵强,但是细细想来,好像也不无道理,张衍的确有可能被上师收录门墙,除去此人怕是最稳妥的,他脸上流露出一丝阴狠,“如此,这张衍必杀之!” “好!”林远大喜,又转过头问一直不曾开口的胡胜余,“胡师兄,你怎么说?” 胡胜余漠然道:“一个记名弟子,杀便杀了。”张衍并不是入门弟子,凭借他们几个家族的背后影响力,届时抱成一团,就算是上师知也奈何他们不得。 陈澜突然想到一事,提醒道:“只是艾仲文似与张衍交好,他出身安丰艾氏,倒是个大麻烦。” 胡胜余面色冷淡地说道:“无妨,此人就交予我了。” “既然胡师兄出面,那就稳妥不过了。”胡胜余向来心高气傲,既然肯开口就绝对不会出错,林远顿时放心了,他又左右看了一眼,“这一场如若张衍输了,我们也不要做绝,只想办法将他赶出凕沧派即可,如若他得胜,当要及早下手!” 此刻土台之上,众人没有想到,这番争斗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激烈,两人一路推演,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第三块碑上,都是惊叹连声,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底限在哪里。 要知道,如今星碑也不过被人解读出六块而已,已然全在此处了。 这时就算张衍也感到压力倍增,再也顾不得去体验气机变化,全力以赴解读蚀文,他的意识似乎一分为二,一个在残玉分身中飞快的推演筹算,一个在本体上不停白纸上落笔书写。 他尚且如此,沈静岳也同样不轻松,随着丹药的效果渐渐过去,他的心神损耗已经过于严重,对于他这种强行刺激脑力提升算力的人来说,压力始终如千斤重担一般压在背上,不得片刻松懈。 不多时,他眼前一阵模糊,在一个碍难处顿了顿,气机一乱,一口鲜血突然张嘴吐了出来,喷在了白纸上,他丝毫不在意自己吐血,而是惋惜地看了一眼被弄污的纸张。 此时他已经停不下来了,微微坐直身体,将又到嘴边的一口鲜血咽了下去,依旧落笔不停。 又将一段解读完毕,张衍稍稍抽空留意沈静岳,发现这个对手襟口鲜血淋淋,看起来触目惊心,鬓角上竟然出现了丝丝白发,看到他这副模样,张衍也知道对方撑不了多久了。 他摇了摇头,叹道:“师兄何必如此拼命?” 沈静岳不及回答,突然感觉喉头又是一阵气血上涌,只感到眼前发黑,他再也忍耐不住,随着几口鲜血喷出,扑倒在了案几边。 “师弟!” 台下文俊一声急呼,匆匆奔到台上,伸手一搭手腕,神色不由一黯。 沈静岳此时的情况极为糟糕,气机杂乱无序,已经散入五脏六腑,且好像吞服过药物,心脉虚弱无力,脑力耗损严重,如果不及时调理,不但根基尽毁,更有性命之忧。 沈静岳微微睁开双眼,吃力抓住文俊手腕,道:“大师兄,我若身故,请叮嘱我大哥且勿寻张衍复仇,此乃英才,如有机会,当收入门墙,必能壮大我广源派。” 他到现在还对张衍抱有幻想,不单单只是张衍表现出来的能力,或许到是他舍命一搏的缘故,最后他推演时竟然触摸到冥冥中的一丝天机运转,隐隐看出张衍身上似乎别有气运在身。 文俊眼眶一热,哽咽道:“师弟……”他知道沈静岳是家中次子,还有一个大哥沈绝峰是上院玄光期高手,而且脾气暴躁,向来不好说话,没想到这个时候沈静岳仍然在未门派着想,身为大弟子,他心中又恨又愧。 文俊将沈静岳交到随后赶上来的齐轩手中,他自己则下台,来站凕沧派下院大弟子郑循面前,深施一礼,道:“莫师弟年少无知,这几日荒唐万望师兄不要放在心上。” 台下一片哄然,此话一出,代表着广源派已正式认输。 郑循面色和善的将文俊搀扶起来,对方也是一派大弟子,在自己面前姿态放得如此之低,自己再死缠烂打未免会落下一个心胸狭隘的名声,于是温言说道:“文师弟,莫师弟年纪小,只是爱玩闹而已,我岂会与他一般计较,此事就此揭过,你我两派日后还需多多往来。” 文俊嘴角微露苦笑,这番法会他们可算铩羽而归,令人心寒的是,直到此时,南华派也没有出来一人为他们分说半句,他暗自叹息,就遣人将莫远唤来后,带着广源派一众人等悄然而去了。 而另一侧,林远等三人的身影出现在土台一侧,对着张衍大声唤道:“张衍,你且过来。” 艾仲文见状,先一步抢在张衍身前,小声提醒道:“这是林师兄,师弟要小心了!” 张衍微微点头,他自然听说过林远的名头,知道多半没有什么好事,缓步上前,拱手道:“见过林师兄。” 林远冷笑一声,厉声道:“张衍,你可知罪?” 张衍神情不变,道:“张某不知何罪?” 林远沉下脸来,道:“你无端挑衅同道,私自争斗,致我两派互生间隙,对上欺瞒一众师兄,对下唆使同道为你张目,其心可诛!” 他一番话下来本以为张衍会惊慌失措,没想到张衍神情镇定自若,淡淡说道:“林师兄,莫远阻路,致我凕沧派弟子三日不得登顶,在下自思虽只是一记名弟子,却也知耻辱二字,拦阻广源派,正是为我凕沧派名声不至遭他派肆意破坏。” 林远大喝一声,道:“住口!众师兄如何谋划皆有定计,岂容你一小辈胡来!众师弟,与我将此人拿下!” 艾仲文看得愤怒不已,他正欲开口,却没想到胸口一闷,身体居然无法动弹,原来是胡胜余拿住了他的手腕,一股元气顿时逼住了他的脉穴,以至于他不能开口,他又惊又怒,却又反抗不能,脸孔顿时涨得通红。 张衍目光一扫,周围几个入门弟子已经围了上来,而山道上下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十几个弟子封堵住了,他暗暗一阵冷笑,正准备动手…… 此时,荡云峰上却响起了一阵清越的钟鼓鸣音,所有人不由自主一起看向峰顶。 一个粉妆玉琢的道童出现在不远处一块山石上,高声道:“张衍何在?上师石守静,贺守玄,甄守中,着善渊观记名弟子张衍即可入观参礼。” …… …… ps:我了个去,发了几遍发不上来。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十八章 上师传书 鼎中机锋 道童这句话一出,底下众人脸色各异,但却谁都没有动作。 张衍是不清楚这道童真假底细,不敢贸然;而林远等人则是心存疑虑,不三位上师除了派遣这个道童前来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安排?一倒不敢强行动手。 道童见下方久久毫无动静,立刻将手中的拂尘高举,喊道上师信物在此,张衍何在?还不速速上前?” 拂尘一出,众人神情齐齐为之一变。 林远脸色更是难看,他一眼看出,那是上师石守静随身的“耋寿拂尘”,此物一出,如若他们仍有异动,一个不尊师长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不仅如此,这把拂尘还是一件精心炼制过的法器,如若真的打下来,在场没有一个人能挡住。 道童也是一脸紧张,事先石守静虽然传了他驭器之法,但以他浅薄的内气却不能驾驭几次,这法器实是威慑多过于实用。 终于,林远思想来去,还是不敢挑战上师威严,向左右使了个眼色,陈澜也今日是拿张衍没有办法了,虽然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悻悻挥了挥手,让众人退开让到开了出路。 僵持的场面得以一缓。 张衍见围在四周的人渐渐散开,他表面若无其事,心头却不敢放松,一直暗中戒备。 走到道童面前,抱拳道张衍在此。” “你就是张衍?” 道童松了一口气,这里压抑气氛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也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了,语速飞快地说道张衍,快快随我入观。” 眼睁睁看着张衍随道童离去,林远心中也未免也有些后悔。 原先他想用言语先拿捏住张衍,如张衍不敢反抗,则是任由他们处断,如若张衍反抗,那么正如他们所愿,趁势将他打死当场,这样一来则不至于落下话柄。 没想到只是这一稍稍耽搁,反而让那名道童及时出现救下了张衍,早刚才就应该直接将他打杀了事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众人回头一看,原来张衍一走,胡胜余也未免有所放松,被艾仲文趁机从他手中走脱,待他远远走开之后,又回头冷笑一声,道艾某今日记下几位师兄深情厚恩了” 林远等三人互看了一眼,陈澜想开口说,林远却伸手摆了摆,阻住了他的话头,道形势不明,此事容后再议,且看上师如何安排。” 陈澜抽了抽嘴,“嘿”了一声,终是也没能说出来。 而胡胜余站在一边,始终一脸阴沉,不在想些。 善渊观位于苍梧山主峰浩觉峰上,张衍虽是善渊观名下弟子,但还是他第一次来到此处。 只是进入山门后,他却无暇观察两侧景致,心中在揣测此次唤他前来的用意。 此次他一人阻退广源派,可以说名扬诸派也毫不为过,上院收他做入门弟子应该是顺理成章。 但是他也,在各方利益牵扯下,就算有这样一个结果,他未来之路也未必一帆风顺。 只是修行之路,可能毫无波折?今日他能在此,已足以说明大道之路唯有披荆斩棘,奋力前行,瞻前顾后则毫无出路可言。 一路穿过三大殿,道童将他引入后观,道师兄请在此等候,我自去回禀。” 张衍略一点头,道童闪身入内,没过多久,这名道童又走出来,道师兄,三位上师唤你入内。” 张衍整理了一下道袍,将头上发髻正了正,目不斜视地走入大殿。 这座名大殿名为渡真殿,在浩觉峰上地势最高,大殿内部由四根仙鹤铜柱支撑,下压石雕玄龟。 大殿正中摆着一只紫铜香炉,头上高梁斗拱绘有玄门掌故,神仙佚事,仔细看时,似有云雾薄笼,望之气象玄妙。 前方高起的三层台座上,三名老道端坐在蒲团上,正中一个白发老道正是善渊观执掌石守静,左右侧则分为德修观执掌贺守玄和泰安观执掌甄守中。 张衍一入大殿,石守静身上一股渊沉如海的气息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种气息他在周子尚身上似乎也曾感受过,那时候还不甚明显,只是自他解读星碑之后到现在,对气机的感受似乎就一直保持在一个敏锐状态中。 他上前几步,施礼道记名弟子张衍,见过三位上师。” 石守静缓缓开口,道张衍,你上山三年有余了吧?无不少字” 张衍回道是。” 石守静“唔”了一声,又道你在蚀文一道见解颇深,我问你,你是从何学来?” 张衍回答半是天授,半是人为。” 石守静一怔,笑道好一个‘半是天授,半是人为’,却是天在人先,而后人活,然人若不为,天授何用?你倒是知之甚深。” 右侧端坐的是德修观执掌甄守中,自张衍进来后他一直闭目不动,此刻突然睁开双眼,出言道张衍,你可退下了。” 这一举动极为突兀,更为奇怪的是石守静也默不作声。 张衍恭恭敬敬一施礼,脸色平静地退了下去。 换了其他人来还没未说上两句便被叱令退下,纵然不面露惶惑,也是忐忑不已,可张衍自始自终却镇定如常。 石守静不由暗暗点头。 “石师兄,收张衍入门墙,是否合适?”张衍退出后,甄守中一开口就对他存有置疑,言语中似乎还有一股责问石守静的意味在内。 石守静却淡淡一笑,道甄师弟,你也看到,张衍在蚀文一道上天赋异禀,荡云峰下一人之力斗退广源,也算是有胆有识,且此次法会之后,他定是名声大涨,如不收录,未免遭他派诟病,说我善渊观苛阻后进求道之心,且我忝为下院执掌,当为门派思虑收罗良木,不致野有遗才。” 甄守中又说我观张衍,心性固然上佳,只是资质平平,恐怕未来成就有限,为此人得罪一众门人弟子,恐得不偿失。” “无妨,”石守静笑着摇了摇头,“甄师弟,我将那口镇浊鼎送于张衍,你看如何?” 甄守中一听,眼中一阵精芒闪动,抚须道如此,甚好。”、 张衍才步出大殿,刚才那个引路的道童一个稽首,道师兄,请随我来。” 张衍心中一动,随着道童来到位于渡真殿旁侧的一座偏殿内。 道童离去后,他打量了一下环境,这里虽然打扫的干干净净,但是凄冷寂静,一看就是很久无人居住。 不过他并不在意,自顾自寻了一个蒲团上坐下,入静打坐起来。 不过了多久,等他从入静中退出时,抬眼一看,不知时候石守静已经坐在了他面前的蒲团上,张衍一惊,立刻站起行礼,恭敬道不知上师到来,弟子失礼了。” 石守静倒是和颜悦色,与先前的态度截然相反,温言道不必拘礼,坐。” 等张衍重新坐定,石守静拂尘一摆,道张衍,你可明白我唤你来何事?” “弟子日思夜想,皆是为一入门弟子,是以在弟子想来,应是此事。” 石守静呵呵一笑,道你倒是坦然。” 张衍觉得到了这里,心中的想法石守静应该清清楚楚,既然如此,又何必遮遮掩掩?所以他并不讳言。 石守静又说你且坐近一些。” 张衍又上前几步,在石守静三尺之外坐下。 石守静仔细看了他两眼,道你资质不高,修道一途恐难登大乘,只是在蚀文一道上却颇有见地,也算得上是有缘人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本道册,递给张衍,道拿去。” 张衍不问是,只是起身恭恭敬敬地接过。 石守静叮嘱道此本道册,乃是一本开脉上乘法诀,然歧路颇多,稍有不慎便毁断根基,只是我观其法,确是一等一仙门典籍,上古正宗,不忍弃之,故如今交予你手,是否修炼,你可自作决断。” 说罢他拂尘一卷,闭目道话已说尽,你可走了。” 张衍忙起身告退,等他走出门来,门口那道童躬身道恭喜师兄了。” 张衍一怔,道喜从何来?” 道童笑嘻嘻说道师兄莫非不知,适才上师入关前已传下法旨,师兄已是我善渊观第十三位入门弟子。” “入门弟子么……” 张衍长舒一口气,为入门费尽心机,但到这一刻真正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他心中却波澜不起。 他点了点,对拱手道童道多谢师弟了。”又自怀中取出一枚正源丹放入道童手心。 道童眼前一亮,他认得这是好,看了看左右,便收好。 他又凑近了一点,低声说还有一些上师关照过的杂物说要交予师兄,我自多差人手送至师兄洞府,师兄勿虑。” 张衍暗自一笑,听这道童语气,这些“杂物”想必搬动不易,如果不是这枚丹药,怕是要亲自动手了。 “如此,有劳师弟了。” 道童眉开眼笑,道哪里哪里,师兄好走,好走” 张衍从善渊观山下来后,并不急着折返洞府,而是先在山路上转了两圈,待天色入夜,确认周围无有他人窥探跟踪后,这才回到了洞府。 推门入内,他一眼看去,却洞府中正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只青铜大鼎 …… …… p:第一更。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十九章 洗髓蒸骨 元成入真 张衍仔细看了看这是古朴铜鼎,上面有“镇浊鼎”三个古字,近前观望,还能察觉到一丝修道人才特有的气机。 按那道童所说,这只大鼎应该是上师石守静命人送来。 只是不给丹药道书,而偏偏给自己送来一只铜鼎,这到底是何用意? 玄门中的高人每做一件事都是隐含深意,石守静更不会无缘无故送他一件东西,一定是想用鼎来向自己表示什么。 “鼎,鼎……” 张衍来回踱步,深思其中奥妙,突然,他脚步一顿,想起一个可能,上师所指,莫非是说……力士? “力士”这名字虽然听来威风,但是真正知道其底细的人却从不这么认为。 盖因为力士多出自毫无根底的记名弟子或者旁门散修。 修炼到筑元这一步,假如迟迟不能开脉,待年龄一长,巅峰期一过,经脉不复从前强壮,更是彻底断绝了这个可能。 所以当一些弟子知道自己仙路无望后,索性将全身元气散入四肢百骸,用来滋养筋骨肉体,成为一个力士。 如修为能再进一步,则能依靠门派之力用秘药培炼,金砂灌体,能使肉身能更为坚韧。 所谓“扛鼎力士”一说,只是特指在筑元期成为力士的修道者。 而到了上院,更是对应不同层次有“拔山力士”、“覆海力士”、“翻天力士”等等称呼,虽然看似战力强大,实际上完全依赖外物,而且从此以后断了练气修仙的门径,沦为门派打手。 可以说,他们完全是操诸他人手中的工具。 张衍曾闻那些力士由于食量宽大,所以每餐吞食都要用一只大鼎来烹煮,石守静送他一只鼎,莫非用此来暗喻他的前途,提醒他今后所应选择的道路,希望他成为一个力士? 他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石守静这是要让他主动退让,将本该属于他的那些修道资源拱手让给其他入门弟子,而不要与他们争抢。 这是在提醒他,只有自己所走得路与众人不同,才是明哲保身之道么? 张衍哼了一声,这足以说明石守静虽然收自己做了入门弟子,但并不看好自己资质,顺带也不看好他的前景,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才勉强收自己入门。 他看了一眼青铜鼎,相信这只鼎送来时,路上也一定也有多人都瞧见了,甚至石守静还可能故意让众弟子得知这个消息,这也明确无误地向外传递出了一个信号:三位上师虽然收他张衍做入门弟子,但并无意重新分配修道资源,而是安排张衍走另一条路。 因此,送鼎的举动虽然看上去是委婉的劝说,实则是三位上师不容更改的决定! 张衍冷笑一声,自己的修道之路,岂容他人决定? 他绝不甘心只做一名力士,那只是奴仆护卫一流,那种长生求来有何意义? 修仙,求的就是超脱,被人奴役左右,那还成什么仙,修什么道? 至于石守静说他成就有限,他更是不屑一顾,自己从一个没有出身的记名弟子走到如今,不是也成为一个入门弟子了么? 可见,未来之事也不是一成不变,自己能走到这一步就是明证! 反而像前身那样不思进取,只待他人下赐机缘的人,如今可能早已被周家锁回家中服侍妻族去了。 只有不断提升自己的修为,才是自己的根本,其他一切皆是虚妄! 冷笑着围着这只鼎转了两圈,张衍心中一动,脑海中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从那些气机上可以感受到,这只鼎其实也不是一件凡物,而算得上是一件法器,不用去试,他也能知道将食物放入其中,这只鼎便去其浊气,熬煮精华,而不至于吞下一大堆无用的杂质。 而此刻的张衍,却从中看出另一个用途。 这只鼎本身有去芜存菁之效! 一念至此,他眼中大放光彩,立刻出门转了一圈,唤来许多道童去多多搜罗一些干燥的柴薪回来。 他现在已是入门弟子,虽然待遇和那些世家子弟不同,但是身份却是实实在在摆在那里的,甚至已经可以自己蓄养奴仆,他一句话吩咐下去,那些道童哪里敢不从命? 不但如此,他们甚至还为此事挣破头皮,只为能得张衍赏识,在道童们想来,若能得他收入门下,说不定那时也可以如卞桥等人一般作威作福了。 因而不到一个时辰,张衍洞府中已经堆满了不下半月所需的柴薪,甚至一些道童自作聪明,还捕捉了一些野食送过来,张衍并不推拒,一概收下,然后将道童都赶了出去,并顺手堵上封门石。 他将柴薪分做十五堆,正是对应半月之数,以便铜鼎蒸烧,幸好洞府宽敞,他还有落脚之地。 弄这么多柴薪,他并不是要烹煮食物,而是要利用此鼎的功效,以鼎火攻伐,逼出丹窍中的元气加以淬炼! 他将铜鼎挪至一堆柴薪上,又用竹管将石壁上流淌而下的泉水引入其中,待灌至一半时,便将下方柴薪引燃。 不多时,鼎中之水开始沸腾,他脱去衣物,一跃而入鼎中。 前次和王烈打斗时他得知,在外界极端环境的刺激下,或者生死一刻,都可以使得丹窍自开,溢出元气,只是这方式一是太过凶险,二是没有大量丹药补助,难免会行差踏错,可以说是一种极为极端的做法。 现在一想,当年陈枫如果真是为了借助这种方法淬炼元气,那么或许也是别有苦衷,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按他的推断,抛开其他手段不论,只是师门长辈就应该有办法帮助后辈淬炼元气,这样更为稳妥,还不易出事。 其实,他所想的也和事实接近,玄门世家弟子走到淬元这一步,一般都是由长辈助其打开丹窍,引导元气,再慢慢由自己炼化,而且这个过程并非一日见功,因为师门长辈同样也会耗损精气,具体则视各人修为而定。 大体来说,每日行功一到两个时辰,然后再慢慢打坐回气,大概半月左右,便能克尽全功。 是以这一关对有法诀传承的弟子来说并不难过。 而对于张衍来讲,他没有长辈师承,一切只能依靠自己。 鼎中热力越来越重,张衍不得不开始运转内气抵挡。 这时他看出了这只鼎的神妙之处,柴薪烧到现在,整个洞府内非但没有烟火熏蒸,连鼎壁上也是一片温凉,只是热力不像寻常热气那样蒸腾,而是往不停他筋骨中渗透进来。 他知道这不是寻常热气,而是相当于一位法力比他高明不少的师长在不停用内火逼迫他。 感到内腑似乎隐隐有些发疼,他连忙吞服一粒正源丹,并竭尽全力催动内气顶住热力,只是那热力一波波不断涌来,让他半点不得喘息。 渐渐的,内气的耗损得越来越多,他却竭尽全力从近乎枯竭的经脉中逼出内气,他知道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尽管脸色通红,身上仿佛被煮熟了一般发红,仍旧咬牙坚持。 大约一刻之后,他内气已然消耗一空,这是,耳边“轰”的一声,紧紧闭合的丹窍之门又一次大开,不过这一次,因为外火不断渗入,丹窍却没有就此合上,而是不断的有元气喷涌出来,与外火反复缠斗。 这些元气不断被消耗,不断有浊气被鼎中的热火炼化出来,再转变成一丝最为精纯的元真,张衍周身的皮肤上不断渗出黑乎乎的杂质,虽然这些秽物腥臭不可闻,但他此刻根本无暇去理会。 一旦感到身体坚持不住,他就吞下一粒丹药,养护住周身经脉腑脏,通过意念不停引导,誓要将深藏在元窍中的元气全部压榨出来。 每当一堆柴薪燃尽,他便将其挪至另一处柴薪上,不至于使鼎火中断。 三天三夜,张衍闭门不出,只是在鼎中淬炼元气, 在吞服了不下二十六粒正源丹后,他体内的元气已经炼化了大半,只是此时他却遇上了一个难关,无论如何努力,元窍中还有最后一丝未曾炼化的元气始终不能被逼出。 正当他有些心浮气躁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脑海中蓦然闪过一句《一气清经》上的口诀: “心死神活,其气自挪”! 他神智猛的一清,淬炼元气到了这个地步,早已是水到渠成,然而自己却逼迫过急,意念过重,失了道法自然的真意,导致气机不畅,反而使得元气内缩,止步不前。 此时情景,与自己筑元时又何等相似? 想到这里,张衍灵台一片清明,将剩下的全部丹药一股脑塞入口中,他索性不去关注那丝元气变化,只是守住丹窍,仿佛周身上下已是空无一物。 本来他就已经堪堪到了最后一步,只差临门一脚,此刻恍然醒觉,明了真意,三宝一静,便再无挂碍,似醒非醒中,那最后一丝元气自窍中徐徐上升,浊气沉沉下降,阴阳分离,再与那先前炼化的精纯元气合二为一,在周身经脉中循环往复三十六圈后,最后复归丹窍,安然不动。 鼎下柴薪已经燃尽,张衍双眼一睁,一道烁烁精芒从眼底一闪而过,原本光线暗淡的洞府内在他眼中却纤毫毕现,如同白昼。 至此,他已是功行圆满,正式跨过了“淬元去芜”这一关,一步跨入“元成入真”的境界,体内一身内气已经尽数转变成了元真之气,一身气力是之前三倍之多,双臂有三千斤之力,两眼上能观天星,下可窥幽潭,与凡人之躯已是越行越远。 现在他只需再花费时日增进元真,巩固境界,便能进而开脉登关! 张衍想起那本《玄元内参妙录》,心道:“这岂非是上天助我?” 纵然这本书千机百转,对别人来说是天堑难途,但他有残玉在握,则可反复尝试,不虞失败,待他成功开脉之后,到时候他倒要看看那些上师和入门弟子们究竟是什么表情! 他又看了看身下这只厚重笨拙的镇浊鼎,这倒颇像是他人等不及自己修为进展太慢,所以特来助自己一臂之力,想到这里,他不免哈哈大笑,朗声诵道:“他人以鼎劝莫争,我却以鼎淬元真,凡心妄演天机道,一番算计空付樽!” …… …… PS:咳咳,小声求票票了!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二十章 冲玄临门 妖蛇指路 上 陈澜急匆匆步入林远居处,面露喜色地说道:“林师兄,听说石守静上师已将那只‘降浊鼎’送于了张衍。” “哦,你此话当真?”林远霍然站起,只是神色中似乎有些不信,在得到陈澜确认之后,他仰天一声大笑,道:“吾辈无忧矣!” 把镇浊鼎送与张衍,其意自明,自然是想要让张衍老实安分一点,这样还能保他成为一个力士,至于丹药道书,那是想也别想了,这样一来,自然也不会因为入门弟子多了一人而分薄了他们原先所得。 陈澜神情却颇为惋惜,道:“倒是可惜了那只好鼎,听闻那也是石守静上师多年前修道时所炼制的,专门用来炼化丹药食材,其效不下于寻常法器,送予了张衍却是明珠暗投了。” “无妨,我等既不会炼丹,亦不会成为力士,要鼎何用?” 林远此时心情大畅,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节,而且他对陈澜的话也颇不以为然,一只法器值得什么?等自己开脉到了上院,玉液灵贝,法宝丹药难道还会少么? 他重新坐下,拿起茶杯悠然啜了一口,眼望陈澜,突然大有深意的一笑,“陈师弟,你可听说,郑师兄前日已返回郑家?” 陈澜一怔,接着面露惊容,迟疑道:“郑师兄……这是准备开脉了?” “正是。” “怎么选在此时?”陈澜有些不解。 下院除张衍外,一共有二十八名入门弟子,个个都是筑元境界,但真正达到元成入真,准备开脉破关的却只有五人。 分别是郑循,林远,陈澜,甄伦,胡胜余。 玄门世家弟子开脉,不仅要有长辈在一旁护持,还要服食大量丹药,并在家族中的玉液池穴中洗涤经脉。 但是玄门世家子弟众多,为磨练弟子心性,巩固根基,从上山修道开始到开脉,一般都是以十六年为期。 陈澜知道郑循入门只有十年,这就要开脉了?这其中必有蹊跷! 林远得意一笑,道:“这自然是有缘故的。” “哦,林师兄,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动静?”陈澜神色一动,他知道林远有一长辈是凕沧派中的长老,总能打听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 林远凑近了一点,低声说:“听闻上院此次与三泊湖妖争斗中小胜了一场,终于夺到了莹云贝场,不过也是死伤惨重,甚至我上院六名明气期的真传师兄也被碧血潭的一条蟒精趁隙斩杀了。” “真传弟子?”陈澜失声道,“何至于此?” 下院弟子由于多是出身玄门世家,所以都被当作门派中坚来培养。 一旦开脉,便能成为真传弟子,丹药典籍,神沙灵贝,皆由门派下赐,根本不用像那些师徒相传的弟子一般在外面苦苦争功,修为低微时更不用拼杀在前,只需在门派中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这样还能被杀?陈澜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实在不可思议,难道三泊湖妖杀上凕沧派山门了? 林远却是冷冷一笑,不屑道:“那是他们自己寻死,也不知道那几位师兄到底想些什么,听闻碧血潭老蟒罗梦泽有一女名为罗真真,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竟想去一窥真容,哪知道却被一条蟒精盯上,这才丢了性命。” 陈澜听到这里不免一脸鄙夷,“修士苦心求道,只为长生不死,竟还贪慕区区女色,况且还是一妖女,当真是死不足惜,只是……这又与郑师兄有什么关系?” “其中有一名师兄本是郑氏弟子,郑循此次被传书召回,正是为入上院接手这位师兄留下的福泽啊。”林远语声中露出些许艳羡之意。 陈澜啧啧两声,道:“那对郑师兄来说,他那族人岂非是死得好?” 他知道林远也有两名族兄也在上院修道,此时看了看林远神色,心中便忍不住有了些恶意猜测,随即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上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对林远躬身一礼,一脸恭敬地说道:“郑师兄一走,林师兄便是下院大弟子了,师弟我今后还要仰仗师兄多多照应了。” 林远哈哈大笑,一把将陈澜扶起,道:“师弟无需如此,你我二人交情岂是他人可比?” 两人又互相客套了几句,复又坐下,陈澜随口问道:“不知道那杀我弟子的蟒精如何了?” “听闻正被我派中的宁冲玄一路追杀,至今还未有消息。” “宁冲玄么?”陈澜想了想,似乎记起了这个人,“传闻此人倒是资质出众,只是修道四十年便是玄光期的高手,还说只差一步便能踏入化丹境界,不知是否属实?” 林远哼了一声,道:“此人再厉害也不过是无根底的修士,门派之中,毕竟还需我等世家弟子来坐镇。” 此时苍梧山附近,两道光芒正一前一后如电而过。 前方是一道黑色玄光,一条玄甲大蟒在其中翻腾不定,后方一道白色剑光飞掠疾追,剑光之上隐现出一面目冷峻的年轻修士,他冷喝一声,“在我宁冲玄面前,还敢驾云而走?” 一道青芒从白色剑光中分出,刷的一声穿入前方云雾中,再又来回几个冲荡,蟒精顿时发出一声惨嚎,随着几滴浓血洒溅出来,浑身上下包裹的黑光顿时稀薄了几分。 受到重创,蟒精知道在空中讨不了好,不得已从云头上坠降下来,张开大口喷出一团滚滚妖云护住自己,漆黑如墨的云团不多时便将它身下一个山头全都笼入了其中。 “雕虫小技,又敢献丑?” 宁冲玄冷冷一笑,双目一凝,两道烁烁金芒从眼中穿出,这是玄光后期才能使出的破障灵光,光芒一遇到妖云,仿佛烈阳融雪,所过之处都为之一扫而空! 蟒精见状,不由口吐人言,然而一张嘴就是破口大骂,“我呸,这宁冲玄才修炼了四十多年便已到了‘玄光彻物’的境界,想我罗萧修炼了两百多年也不过是刚入‘灵明初照’,天道何其不公!” 他虽有心暂避锋芒,只是如今他身受重创,身形迟缓,只能不停耗费真元吐出一股股黑气,妄图掩藏真身所在,怎奈宁冲玄只要一把灵光放出来,它立刻变得无所遁形。 蟒精慌不择路,在山石林木间抱头鼠窜,这时见前方山峦起伏,还有流水之声传来,似乎隐隐藏有一线生机,连忙游走了过去。 只是他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地穴石隙,眼见真元渐渐耗尽,只要宁冲玄一剑下来,必定是身首两断,不禁目泛绝望之色,“不好,这里无遮无掩,又无地窍,难道我罗萧今日要死在此地?” 正在这时,他目光撇到岩上一处山溪似乎通向一处穴眼,不及思索,立刻用耗尽剩下的所有元真,将三丈长的身躯缩至一尺大小,往水里一窜,顺着溪水游入穴眼中,一路往山腹深处钻去。 天上剑光在山峰上反复盘旋几遍之后,再往下一落,宁冲玄的身影在峰顶上稳稳站定。 他双眉一皱,蟒精忽然消失,一定是钻入了地下,这时除非把整个山峰劈开,否则一时半刻是拿这条蟒精没有办法了,可即便他有这个本事,也不可能在这里大肆破坏,因为这里已经是凕沧派下院的地界。 他一路顺着山道走下来,却始终没有发现蟒精的半点踪影,此时,他突然觉察到一股玄门正宗的气息,不禁哑讶然,“咦,此处荒僻,难道还有下院弟子在这里修行?” 他寻着气机走去,不多时,便看到一个年轻修士正在一块突出悬崖的岩石上吐息打坐。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背后有人走过来,却不急不忙的收功,这才转过身来。 宁冲玄点点头,目露欣赏之色,道:“你是何人?” 年轻修士谨慎看了一眼宁玄冲,拱手道:“凕沧派下院弟子,张衍,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我乃上院弟子宁冲玄,追杀一蛇妖至此,此妖已连杀我数名上院真传弟子,你可曾察觉些许异状?” 张衍摇头,道:“未曾。” 宁冲玄又问:“我问你,周围为何只有你一人?” “在下乃是入门弟子,是以能独居一峰。” 张衍并没有搬开洞府别居,但是周围也没谁敢再和他毗邻,纷纷另觅他处居住,而且这望星峰本来就偏僻,现在索性整个山峰只剩下他一人了,这样一来,他也不用窝在洞府中修炼,所以来到半山腰中打坐。 宁玄冲听到这话却一皱眉,冷声道:“你是入门弟子?” “正是。” 宁玄冲脸上不由现出憎厌之色,下院弟子几乎都是世家出身,这些人到了上院不但能独占一处洞天福地,而且不需外出争斗就能得享门派果实,而像他这样的普通弟子除了偶尔靠师长赐下的一些丹药,所需要的一切无不是靠自己去舍命争来,所以他心中对这些人格外厌恶。 当下一句话也懒得多说,冷哼一声,当即御剑而起,眨眼间就不见踪影了。 张衍见对方啸空而去,眼中稍露羡慕之色,心想不知道自己何时能修炼到这一地步? 只是这一念头稍起便立刻被丢到了一边。 自己有自己的道,他人自有他人的道,有什么好羡慕的?只需自己本心坚定,一路向前,自然也有飞天遁地的一天! 张衍又看了看苍茫夜空,微微一笑,转身下了山峰。 沿着栈道一路折返,不多时便回到洞府,只是在推开大门,步入洞府的一瞬间,他却突然身形一顿。 自那天观演星碑后,他对气机的变化始终敏感,哪怕环境稍有变化他也能感觉出来,此时他明显觉察到一股异样的气机潜藏在洞府内,他左右扫了一眼,目光最终停留在了那只青铜大鼎上。 …… …… ps::要上三江了,有个情节小改动,今天一更,明天休息三更。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二十一章 冲玄临门 妖蛇指路 下 张衍眼睛微微眯了下,他不动声色地将大门关上,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现一般走到蒲团边坐下,不一会儿洞府内就传出了他若有若无的吐纳呼吸之声。 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似乎一如平时。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有些微亮,张衍原本微闭的双眼突然一睁,毫无预兆的纵身而起,顺手抄起手边那只青铜鼎的鼎盖,一步跨到鼎边,翻手一扣,“当”的一声将这只大鼎牢牢盖上。 鼎盖一合,这只鼎便翻腾响动起来,顶盖处更是咣咣连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挣扎而出。 张衍早已判断出那条蛇妖躲藏在鼎内,但他并不急于下手,而是等到对方有所松懈的时候这才暴起发难。 此刻他两步就退到门边,眼睛紧紧盯着大鼎,精神一刻也不敢松懈,如果鼎盖当真被顶开,他也只有先一步逃离这里了。 只是他的担心却是多余了,这只青铜鼎再怎么说也是一件法器,又经过石守静的亲手炼制,可用来活煮猛兽,又怎么可能被轻易冲开? 蛇精身受重创,又在他人洞府中,初时在鼎中时倒也一直有所防备,不敢有所异动。只是张衍始终没有动作,似乎并未察觉到它的存在,而它在坚持了许久之后终于被一阵疲惫袭倒,没想到只是一个疏忽就让张衍抓住了机会。 蛇精死命折腾了许久,鼎盖却始终纹丝不动,知道这只鼎并不简单,只得无奈放弃,不再空耗气力。 等到鼎中安静下来,张衍走到大鼎旁侧,道:“你就是那条蛇妖?” 蛇精出言道:“这位道兄,为何要将在下关在此处?” “你偷偷潜入我洞府中,还曾杀我凕沧派五名弟子,我说我为何关你?” “原来道兄已经知道在下来历,”蛇精叹了一声,却为自己分辨,“在下只是被人追逼至此,实在走投无路这才躲藏鼎中,并无害你之意,还请道兄放我出去,今日托庇之恩,来日定有补报。” 张衍却摇头道:“我不能信你所说,何况宁师兄也未必走远,你从我洞府出去,若是被抓,你死是小事,张某却未免说不清楚,所以你有害我心也好,无害我心也罢,我都不能放你。” 蛇精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不觉惊惶,“你在作什么?” 张衍笑道:“此鼎名为‘镇浊鼎’,善能烹煮美食,熬其精华,只是之前从未试过,今日正好拿你来开开荤。” 蛇精大惊失色,在鼎内拼命挣扎起来,只是此举徒劳无功,最后不免哀声苦求,“阁下要如何才肯放过在下?” 张衍暗暗一笑,有点意思了。 如果他真要杀死那条蛇精,又何必这么多废话?他只是想问清楚几件事情。 “我来问你,你为何来凕沧派的地界上?” 蛇精支支吾吾说道:“只为追杀那五名弟子,别无他因……” “哼,以为我是三岁小儿么?这等谎话也来骗我?我凕沧派与三泊湖妖交战多年,虽然各有死伤,但从未曾有过攻入对方地界的举动,而你此次却不惜追入我派中腹地,只为击杀几名修为不如你的弟子?你骗得谁来?”张衍哂笑一声,“定是他们知晓了你什么秘密,所以你不能容他们活命,否则你何必如此穷追不舍?” 蛇精心中一惊,暗暗叫苦,没想到碰到一个凕沧派小辈都如此难缠,把事情的原委猜了个七七八八,偏偏自己身受重伤,变化形体时又耗费了大量的真气,此刻油尽灯枯,已然提不起半点力道,只能任由对方宰割。 只是它心中毕竟心存侥幸,不肯老实吐露实情,顾左右而言他,扯了许多两派秘闻琐事,巴望能让张衍不再注意此事,可是张衍却始终不为所动,一把火点了起来,并不断在鼎下添柴加薪。 不多时,鼎内的温度便渐渐高升。 原本开着鼎盖,张衍淬元时尚且忍耐不住,蛇精虽然修为比他高,但此刻重伤在身,元真耗损严重,体内更是半点灵气也无,被鼎火一阵攻伐,再也忍耐不住,大声讨饶,“莫烧了,莫烧了,我愿说,我愿说……” 张衍手中不停,冷声道:“说!” 蛇精无奈,只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原来,此蛇精名为罗萧,今次在与凕沧派一名弟子交战时,无意之中撞入了一个洞穴,好奇前往后,却发现了一处不曾被人发现过的贝场,不免大喜过望。 只是事不凑巧,这个地点却也被几名尾随而来的凕沧派弟子发现,它杀心顿起,甚至不惜突入凕沧派地界也要将这几名弟子斩杀,而恰在此时,它却不慎撞上了宁冲玄,一路追杀下,才慌不择路下才躲到了这里。 “贝场……”张衍眼前一亮,这是出产灵贝的所在啊! 灵贝体内所育的金珠是炼丹必备,外壳研磨成粉后也是炼制法器常用的材料,而且灵贝光泽玉润,灵气逼人,卖相实在上佳,所以被修道人拿来用作通货。 凕沧派这十几年来苦苦争抢,还不就是为了一个贝场么? 有了贝场,就等于世俗之人手握金矿银矿,想不发家也难,一个大门大派,无一不是背后有数个贝场在支撑。 难怪蛇精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杀了那五名弟子,就算是他也不免动心。 想到这里,他又问:“此事除你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没有了,没有了,”罗萧说过后,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急急又加了一句,“除了在下之外,再也无人能寻得那处地方。” 张衍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可放你出来,但又如何信你?” 罗萧忙说:“我愿发誓……” 张衍摇头:“空口白牙,不可信。” “我愿立下法契。” “太过麻烦,不可取。” 张衍略微知道法契,但是一来他没有契纸,二来也没有书写用的丹砂符笔,三来他也不敢轻易放蛇精出来,所以当即否决。 蛇精急了,道:“那你要如何?” 张衍缓缓说道:“你与我发下精元血誓,” 蛇精失声道:“什么?” 张衍追问了一句:“莫非,你觉得不可行?” 蛇精缩在鼎里不吭声。 张衍笑了笑,继续往鼎下添加柴薪。 不一会儿蛇精就受逼不过,开口嚷道:“精元血誓一发,我便与你心血相连,你若死,在下也活不成,我,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的好……” “唯有此法才能让张某安心!”张衍一声冷笑,“你若不肯,我当下就将你煮成一锅蛇羹,你勿要以为知道贝场所在我就不敢杀你,在张某看来,只有拿到手里的,吃下去的才自己的,那些太过遥远,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提也罢。” 听到“吃下去”一句话后,蛇精吓得浑身一颤,感觉张衍又在那里添柴,不由惶急尖叫,“莫烧,莫烧,我应了,我应了,你打开鼎盖,我将精血将于你……” 张衍哈哈一笑,戏谑道:“你莫欺我不懂?我张衍也是遍览道籍,血誓自有天道约束,何须我打开鼎盖?再弄玄虚,少不得将你剥皮去骨!” 罗萧见他丝毫不露破绽,无奈之下只得从心窍中逼出一丝元真精血,再捏起一个法诀,老老实实发了个血誓。 张衍身体一震,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烙在了心头,鼎中蛇精的一举一动此刻无比在心田中反应出来,知道这是血誓起了作用。 于是两步上前将鼎盖一掀,也不去管蛇精如何,自顾自打坐去了。 片刻之后,一条约莫一尺长的金线小蛇从里面爬出来,蛇头有气无力地搭在鼎沿上,它左右四顾,在张衍脸上来回张望了几眼,又瞥到了他手边的那本道书上,不由“咦”了一声,道:“‘玄元内参妙录’?这是谁要害你?”, 张衍皱了皱眉,睁开双眼,道:“何出此言?” 罗萧嘿嘿一笑,道:“这本道书我虽未见过,但却是久仰大名了,听说此书所载之法为上古正宗,可在旬月之内开脉破关,只是有一桩坏处,就是易遭天妒,是以开脉后一月之内不得听闻雷鸣之音,否则必然动摇元真,伤断仙脉,从此与道途无缘。” 它又恨恨说道:“莫不是发了精元血誓,我与你性命相连,我才懒得与你多说。” 一听这话,张衍心中一惊,后背随即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罗萧所说属实,即便自己有残玉在手,到时候也难免会上这个当! 没想到在这里有个大坑在等着自己…… 沉思了一会儿,张衍问道:“此事你是如何得知?” “我妖族修炼与你人身修道不同,初期便有大劫小劫无数,自小便要懂得如何躲避劫数,是以这本道书也曾长辈说起。” 张衍点了点头,又问:“既知此书玄机所在,你可知有何法可避?” 见张衍认真问询自己,罗萧不免卖弄,得意洋洋说道:“你算是问对了人了,或许他人不知,但我罗萧却知之甚深,你开脉后,只需挖一深坑,待天雷欲动之时,立时掩住口耳眼鼻躲入其中,再以浮土掩埋,如此七天之后,可避此劫!” …… …… ps:第一更。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二十二章 入门之位 凡廷供奉 “我此刻身受重创,而身上所携带丹药尽皆在路上遗失,你可助我寻得一些丹药,于你也有好处。” 虽然罗萧适才等若助张衍事先避开了一个劫难,但张衍仍是断然拒绝,“不可你此时不宜出去,宁冲玄此番未曾搜捕到你,张某断定他必定未曾远去,说不定此刻正等你自投罗网。” 罗萧浑身一抖,想了想,觉得张衍所说在理,不禁怒骂道那宁冲玄也不是好货色,我此刻想来,他本有机会救下那几名弟子,可是却坐视我斩杀他们后这才动手,可见他心怀鬼胎。” 张衍摇了摇头,凕沧派下院的水已经如此之深,更何况是上院?不过在他开脉之前,这些事距离他还太过遥远,他也懒得去想。 罗萧烦躁地在鼎中游走了几圈,突然像是想到了,问道我问你,你既是凕沧派下院弟子,可有交好的入门弟子?” “入门弟子?”张衍微微一笑,道张某便是。” 罗萧一呆,旋即怒道你是入门弟子?那定是世家出身,怎又会缺少丹药?莫非舍不得?枉我还道出天机助你修行,早知如此,还不如与你同归于尽” 罗萧反应如此激烈,张衍倒是没有想到,见怕是要引起误会,立刻解释道在下并非世家出身,而且三日前方才入门。” “你并非玄门世家出身?”罗萧一怔,不过得知原委后,它的眼神顿时复杂了起来,没有丝毫出身的修道者竟然能从凕沧派下院起步?这在它看来实在太过不可思议。半晌,它哼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办了。” “如何好办?”张衍不解。 罗萧哈哈一笑,道凕沧派下院入门弟子,天下不有多少王公贵戚要来巴结你,你说如何办?” 张衍不禁讶然,正要开口再问,这时却听到门外有人说道张师兄可在,故人赵元来访。” “是赵师兄么?” 这声音一听,张衍便分辨出这是赵元,他看了眼罗萧,后者立刻缩入了鼎中,张衍将鼎盖盖上,又整理了下衣衫,走到门旁打开大门。 门外正是赵元,不过他此刻面对张衍神态却有些拘谨,拱拱手道张师兄,在下有礼了。” 张衍脸露微笑,道赵师兄久不来看望小弟了。” 又仔细看了赵元一眼,见他仍旧没有筑元,而且脸颊内陷,双目无神,两鬓又多华发,显是急于求成伤了道基,恐怕这辈子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希望了,心中不禁暗道了一声可惜。 见张衍态度还是如之前一般,赵元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浮出一丝笑意,道师弟我前次来过,只是张师兄从观中后就闭关至今,想是在参悟上乘道法,是以不敢打扰。” 赵元年纪比张衍大,却口称“师弟”,张衍倒也没有去刻意纠正,如今两人身份地位发生转变,他已是入门弟子,赵元哪敢自居师兄?不过他嘴里如何称呼赵元也不敢多说。 “正是我在闭关潜修,倒是怠慢赵师兄了。”张衍侧身一让,“师兄请里面。” 赵元步入洞府,两人分宾主坐好,他看了看四周,感慨道此处清净,只是师兄如今身份不同,也该找几个人来打理俗物了。” “我这入门弟子才不过坐上三天,蓄奴聚仆也来不及,再说我一心修道,这些琐事也不及去想。” 入门弟子蓄养奴仆是显示身份,再者可为他们处理俗事和家族中的往来,这些人都是他们从家族中带来,可以信任,但是张衍根基浅薄,哪里敢招用一些根底不清楚的奴仆? 张喜倒是一个不的选择,不过他年纪已大,而且下院风云诡谲,做了入门弟子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不过不敢对他出手,未免不会拿他身边的人出气,所以他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赵师兄今日怎有暇来此?” 赵元叹了一声,脸上露出歉然之色,起身道前次小妹给张师兄惹了不少麻烦……” 话还没有说完,张衍便伸出手将他按下,笑道些许小事,赵兄何必放在心上?不是令妹,我说不定还走不到如今这一步。” 这话也没有说,如果不是赵英闹了一闹,说不定卞桥也不会前来千丈岩寻他麻烦,艾仲文也不会主动登门,世事变幻之奇,凡人不可预料。 不赵元想到了,他微微一叹,道那是师兄的机缘。” 张衍微一皱眉,赵元就是倒在“机缘”二字上,不过既然已经修道无望,他也不好多说,便扯开话题,道上次玄文在荡云峰上似乎也见过令妹一次,不知她师从何人?” 赵元摇摇头,道师弟我也不知,只是寄住在泰安观的一位坤道,从未见过真容。” 如今修道者授业分为两类,一是世家传承,二是师徒相传,仅东华洲来说,大门大派都把持在玄门世家手中,赵元这么一说,赵英倒很可能是师徒相传一脉。 那名道姑似乎就是他赵英的师门长辈,张衍始终记得欠下的那个人情,一直想要还了,只是赵元看上去已经修道无望,这个机会恐要日后再找了。 这时,赵元咳嗽了一声,神情略有为难地说道张师兄……” “赵师兄,有话但说无妨。” 赵元微微露出一丝谨慎神色,缓缓道我赵家世代商贾,到了我祖父这一辈曾蒙一位贵人照应,如今这位贵人的子侄想结识张师兄,不……”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中不免忐忑,一直在观察张衍表情,怕他露出不悦的神色来,他自家知自家事,说到帮忙,还是张衍帮居多,甚至赵英还给张衍找了些麻烦,先前所说,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只是这人实在对赵家有恩,他不得不厚着脸皮求上门来。 张衍微微一笑,道此等小事,下次赵师兄无须亲自来,修书一封即可。” 赵元一怔,没想到张衍如此好,神情也变得有些激动,“此人就在山下等候,如师弟方便,可否此刻唤她上来一见?” 说完,他巴巴地望着张衍,怕他出口回绝。 “哦?” 张衍不免诧异,赵元口中那个“贵人”想必也身份不低,为见一面还在山下等候? 其实他未免有些了妄自菲薄了。 他为凕沧派下院入门弟子,这个身份足以让俗世之人为之侧目。 下院那是地方?是门派培养未来中坚弟子的所在,将来凕沧派中的长老甚至掌门都有可能在这些人中出现,许多人宁愿不修道,也要在这里结交到这些入门弟子。 入门弟子去了上院,一人独占一处洞天福地,还可以从下院中挑选几名交好的记名弟子同去上院,以做未来的班底, 而在外人看来,张衍注定是将来凕沧派的真传弟子,一旦他开脉去了上院,定会与一玄门世家联姻,之后哪怕在门派中闭门不出,有门派赐下丹药道书,法宝灵器,修为也能一路上升,这样的人平时连巴结都巴结不到,张衍愿意给他们脸色,来献殷勤的人可以踏平荡云峰的山道。 而张衍修道以来,几乎所有人都说他资质不高,甚至连他也这么认为,可实际上能练气修道的人本身就已经是万中无一,能修到他这一步的更是少之又少。 在东华洲地界上,除**派,仍有无数小派,甚至一些小派穷尽全派之力才能使一人开脉,即便这样,也能在一州一郡之地呼风唤雨,被奉为上座。 张衍不禁问了一句,道此人是何身份?” 赵元道此人是魏朝宋国公之女临崖郡主曹英,特地来此拜谒张师兄。” 听到这个“贵人”是这个身份,张衍倒是没在意,他如今已是玄门中人,帝皇将相只能管到凡俗之人,而管不到他的头上,只要不是修士,身份高低贵贱在他眼里看来毫无区别。 赵元告欠了一声,匆匆而去,对张衍来说此女身份无关紧要,而对赵元来说却是国公之女,怠慢不得,他必须亲自去迎上来。 大约两个多时辰后,差不多临近午时,赵元才领着一个一身男子装束女子走了上来。 这女子大约二十七八,身形高挑,凤目修眉,顾盼之间有一股淡淡威严,加上她身后百十名仆从侍卫,更显得尊贵无比,正是临崖郡主曹英。 “尔等在此处等候,不得传唤,不得随意上前,免得触怒了仙师。” 众人一齐俯身施礼,却不敢应声,显是早有嘱咐。 “郡主,请随我来。”赵元在前方引路。 曹英脸略有矜持之色,点头道有劳赵了。” 走过栈道,曹英一踏入洞府,见张衍端坐蒲团,便上前恭恭敬敬施礼,道凡女曹英,见过张仙师。” 张衍却不先理会她,而是转而对赵元说道赵师兄,且来这边坐。” 曹英心中一震,看来赵元在张仙师心中地位远超想象,以后对待赵家的方式恐要变一变了。 赵元连说不敢,最后还是在曹英劝说下才勉强站到张衍身边,却死活不肯坐下。 张衍也由得他,这才看向曹英,道你便是曹英?” 曹英再施一礼,道正是凡女。” 身为临崖郡主,他平时在国公府中也是颐指气使,多少王侯她也不屑一顾,但是在张衍面前却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她也张衍之事,以一人力在荡云峰下连败广源派下院三名入门弟子,致使广源派颜面大失,不得不提前败走,这是何等本事? 广源派在她看来已经是仙家大派,凕沧派在她眼里更是高不可攀,而张衍迟早会是上院真传弟子,居然能在对方去上院之前通过赵元结识此人,不得不说是家门之幸。 张衍微微点头,道“你找我何事?” 曹英抬起头,道听闻张仙师已为入门弟子,凡女愿奉上一千斤五行神沙,以为供奉。” …… …… p:第二更,本来想两章一起发了,不过想想还是再改下,尽量在晚上更了。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二十三章 龙商星鼎 玉液华池 张衍所通常看到的五行神沙都是按数斤论,这位直接来个一千斤,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其实下院入门弟子每个人都有皇亲贵戚的供奉,五行神沙说来稀罕,但是却遍布东华洲,只要舍得下人力,采集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以往大门大派搜罗神沙,都是依靠凡俗权贵驭役数量庞大的民夫。 比如曹英,她父亲身为国公,分封一地,一句话下去,可动用数十万人的人力,虽然她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而且家中大事多有几位兄长处断,但是调用万数人却是可以做到的。 她见张衍久久不曾答话,却是以为对方并不满意,一咬牙,又道:“今年隆河上游已经封冻,船只难行,神沙采集不易,来年开春,愿再加奉一千斤,合计两千斤,张仙师以为如何?” 张衍见她误解,也不解释,淡淡说了句:“可。” 曹英松了口气,她刚才没有余暇打量张衍,此时一看之下,即便以她的见识,也不免暗赞一声。 张衍相貌俊伟,鼻似悬胆,嘴唇抿如一线,且背拔肩张,只看坐在那里的体格就高于常人不少,再加上元成入真之后,他已经隐隐有仙家气象,更是添加了许多出尘之气。 “嗯,除此之外,还有何事?” 看见张衍那仿若深邃无底的目光扫过来,曹英慌忙低头,心头一阵砰砰乱跳,答道:“仙师若有凡俗之事,皆可嘱咐我等去办。” 本来她还带了五十名奴仆准备送于张衍,不过先前得了赵元提醒,张衍似乎并不喜欢多蓄仆从,而且她与张衍也是初次见面,凡事不好太过,是以也不敢贸然提起,眼下见张衍似有送客之意,她也不敢久留,看了赵元一眼后,欠身一礼后款款退下。 “赵兄,这位曹郡主为何会来找我?”待曹英一走,张衍便回头向赵元询问其中缘故。 赵元苦笑道:“近些年来曹英被北辰派的一名下院入门弟子纠缠,说是要收她做妾侍,并传她玄门道法,她几名哥哥似乎也有此意,是以她这是寻求托庇来了,如果张师兄愿意做她的供奉,此人决计不敢再与她为难。” 他不敢向张衍欺瞒内情,而且这些事情张衍迟早也会知道,早说不如晚说,而且北辰派也算不上什么大派,与凕沧派一比更是二流都不算上,这件事应该只对张衍有有利无害。 其实曹英把张衍奉为供奉,不单是出于这些原因,她还尤其看好张衍前途一片光明,而且张衍刚刚成为入门弟子,又不是玄门世家出身,胃口也不会很大。 果然,张衍一听到北辰派的名字就不再追问下去了,道:“既然有赵师兄出面,此事我便应下了。” 赵元大喜,起身向张衍拱手道:“那就多谢师兄了。” “赵师兄何须客套。” 两人又互相攀谈了几句,赵元起身告辞,神采奕奕地回去了。 蛇精罗萧在鼎中探出头,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如何?凕沧派入门弟子,只要你一句话出去,就可驱动成千上万人为你效力,待你入了上院,一城一国之主也可任你呼来喝去,那是何等威风?可惜我三泊妖族纵然有千万水族精怪也只是困守一地,远不及你们大门大派。” 张衍先前看重入门弟子这个身份,只是为了能提升修为,如今一看,却是似乎忽略了其他方面,不由点头道:“罗道友说得是。” 罗萧嘿嘿一笑,道:“等这些神沙到手,你自可以和一些出身世家的师兄弟换来一些草药……” “草药?”张衍重新打量了一眼罗萧,沉声道:“罗道友,你会炼丹?” 罗萧得意洋洋说道:“自然,虽然上等丹药我炼制不出,但是一些疗伤补益的丹药却是轻而易举,信手拈来。” “既然罗道友这么说,那想必炼药所用的器皿必是我这只青铜鼎了?” 张衍一眼就看穿罗萧所想,不过罗萧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自然,你这只大鼎也算是一件上好法器,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青铜,而是上好的龙商星砂所铸,只是当初炼制此鼎的修士手法颇为高明,如我不是被你蒸煮了一次,察觉到此鼎气机变化有异,那也是决计看不出来的。我猜赠你这鼎的人也不知道此鼎真正来历,啧啧,倒是便宜了你,这么一只宝鼎拿来烹煮食物实在是暴殄天物,唯有炼丹才是正经。” 张衍心中大吃一惊,龙商星砂? 这可是只在传闻中才听到的东西,他虽然不知道价值几何,但也晓得是炼器所需之物中的上品,用来铸造这么一只大鼎,那要用上多少龙商星砂? 恐怕只有上古修士才有这等豪气手笔吧? 罗萧撇了张衍一眼,道:“你也不必心疼,我既能练出疗伤丹药,也能给你诸多好处,你开脉所需丹药亦是不在少数,我可一并与你炼制。” 见罗萧似乎怕他不肯便连忙许诺他好处,张衍未免好笑,道:“在下绝无此意,此鼎暂时与我无用,道友如有所需,尽管拿去先用便是。” 在他看来,罗萧本人对自己才更为重要。 到了开脉这关,已经是最为关键的一步了,不得不慎之又慎。 只是他没有上师指点,虽然在功法上可以依靠残玉,但是一些避忌和所需用的必备之物却不甚明了。 眼前罗萧虽然不是人身修士,却也是一名玄光期的蛇妖,见多识广,指点他一名还未开脉的小修士却是绰绰有余。 张衍抓住机会连连求问不解之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罗萧对张衍的所问来者不拒,无不一一详细作答。 “我妖族修道,化形之后自然能修习上乘法门,无需开脉。”罗萧身躯盘在鼎耳上,只把蛇头伸起,滔滔不绝地说着,“但我也知你们人身修道,所开脉象分为上中下三品,此与开脉法门和玉液华池有关,你若开脉,当寻一处与上好玉液华池,而华池则又分为六等,只有上佳法门再加上一等华池方,可成就上品脉象。” 玉液华池天生地长,是地穴石胎孕育出的灵乳再和地脉精华融合后形成的穴池,开脉时能滋养肉身经脉,补壮元真,对这一步的修士来说极为重要。 当然天地间没有那么多华池可用,不过池中的石胎才是关键中的关键。所以玄门世家无不用数百乃至上千年的时间来培孕石胎,自造玉液华池,只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世家底蕴之深厚。 而师徒相传的弟子只能靠前辈师长寻找得来的华池来开脉,倘若没有,那么只能借用玄门世家的华池,被迫受制于人。 张衍知道下院中一定也有玉液华池,只是上师绝无可能给他使用,所以他必须另想办法。 “既然罗道友说妖族不需开脉,那三泊地界上可有华池?” 罗萧嘻嘻一笑,道:“有倒是有,但我等妖族拿来,再转手卖于你等人身修士岂不是更好?是以也都是有主之物,若想平白拿走那是绝无可能。” 张衍摇摇头,去三泊湖妖的地界上买华池?不说没有这个财力,就算有,他也没命去享用。 这时,他又想起一个传闻,试探着问:“我听说上古之时,修士开脉从不需要什么华池,罗道友可知道那是什么缘故?” “咦,你连这个也知道,你说自己遍览道籍倒也不是胡吹。”罗萧微微吃惊,它眼珠一转,摇了摇头,叹气道:“此法是用灵贝中的灵液代替玉液华池,恐张道友并不舍得。” 张衍听到话就明白了,不过这个方法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了,哪怕他有一个贝场在手都是不可能的。 因为百枚灵贝中才可能有一枚有含有灵液,就算有玉液只也不过是一滴两滴而已。他粗略一算,仅仅只是凑成一缸灵液,所需要的灵贝就起码要三,四亿枚。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再豪奢的门派也经不起这么折腾,更何况是他? 不过要说上古修士都是用这种方式开脉,他绝计不信。 那样一来,恐怕天下灵贝早就被采掘一空了,岂能等到现在还没绝种?所以一定还别有他法,罗萧肯定没有说实话。 当下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罗萧本来等着看张衍丧气的神情,现在却见自己所言并没有吓住张衍,不免有些无趣,哼了一声,道:“还是说与你听吧,灵贝生长之地,下百丈必有一空穴,乃是贝王所在,若能汲取其中真露吞吐,哪怕再是下等开脉法门,最后也能结出上品脉象!” 他撇了张衍一眼,又加了一句:“听闻此法向来是各派掌门嫡系弟子所用。” 张衍点点头,道:“罗道友告诉张某此法,必定别有所求,还望一并告知。” 罗萧盯着张衍的眼睛,沉声道:“我可以带你前去,贝场所有灵贝也都可送与你,只是,你得发下一个誓言,开脉之后,你需为我解开精元血誓,还我自由之身。” …… ……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二十四章 鼎中药炼 玉内生死 龙商星鼎下烈火灼烧,见火势渐弱,坐在蒲团上的张衍又抄起几根柴薪送入鼎下。 临崖郡主送上五行神沙后,他去艾仲文那里换得了不少草药,几日之后,罗萧当即开鼎炼药,只十余日便练了不下千余枚丹药出来,然后一股脑全塞给了他。 罗萧把剩下草药分分拣拣投入宝鼎,最后也一并跃入鼎中,并关照张衍盖上鼎盖,每日以文火敖炼,逢七日为一开,此法被它称之为“药炼法”。 本来罗萧是不敢轻易尝试的,但眼下这只龙商星鼎却是可遇而不可求,只要方法稳妥,依靠鼎火之力熬煮,便能将药力直接攻入内腑,包裹元气洗涤杂质,去死腐而动生机。 依照罗萧嘱咐,张衍初始每日以小火温煮,每隔七日,他都要开鼎换上一批草药,每一次罗萧身上便会蜕下一层死皮,同时还需倒掉一整鼎发黑的烂渣,每次熬炼过后,罗萧的气机便更为壮大一分,这让张衍大开眼界。 现在已经过了第三个七日之期,按照罗萧所说,这段时日中需用猛火连续攻伐,只是算了算,开鼎之日近在眼前,鼎中却始终不见动静,本来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机也全然辨识不到,不是熬煮过头还是仍未克尽全功。 不得罗萧嘱咐,张衍也不敢贸然开鼎,一心只顾打坐修炼。 这一个多月中,他也是日夜练气不辍,又反复吞食大量丹药,这些天来,他每日所吃下的丹药就比得上他所服用的总和。 潜心苦修之下,体内元真之气愈发凝练,原先活泼如猿的气机已经驯如卧牛,稳似玄龟,安然伏于丹窍之中,“元成入真”的境界渐渐稳固,此时他自感已可进而修炼下一步法诀。 手中拿起《玄元内参妙录》,此道书虽然早已翻看多时,不过他仍然仔细再读一遍,这才伸手如袖中握住残玉,意识沉入分身之中。 随着他修为提升,似乎玉中已变得与之前有些不同。 原先玉中是雾蒙蒙的一片,不辨上下左右,天地四方,似乎除之外别无他物,分身在玉中行走时也是虚虚荡荡,摇摆不定。 而现在他却感觉似乎置身在一处宽广空间之中,有了上下之别。 张衍抬头看去,上方是一团虚虚清气,而脚下却厚浊如踩实地,如果按照鸿蒙演化的经看,开始玉中可谓“混沌如鸡子,分身居其中”,现在却可以称之为“清气上升,浊气下降,阴阳两分,乾坤初定”。 原本他自身意识进入玉中后,还能察觉到所承载的只是一具虚假分身,但是此刻意念一占据进来,所思所感无一不清晰如真,与本尊根本分不清内外彼此。 张衍若有所悟,看来是因为修为见涨,这才使得玉中情形发生变化,分身也变得愈加真实。 他一边思索,一边在残玉中不停行走,然而这里空间无比宽大,似乎始终走不到尽头。 他暗暗想到,看来这块残玉的秘密还远远不止他眼下所看的这些,不过唯有提升修为才是根本。 此刻他也无心深研,分身往地下一坐,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开始默默运转“妙录”上的心法。 按照法诀所述,修炼之人需要提起一道气机,再分化为二,二再为四,分别行入四脉之中,而这四道气机各有不同法诀运转,当中不能有丝毫偏差。 张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的困难程度却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他努力控制,勉强走过第一步,然而到了第二步时,心神一个疏忽,气机顿时为之大乱,胡乱窜向了身体各处。 他心中“突”得一震,意识重新回到主体中来,再回头查看时,分身已是被气机逆攻而死。 他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再度入玉中,随着他意念转变,原本倒地而死的分身又站了起来。 想了想,他自觉先前那部分行气并未熟练掌握,索性让分身的身体状态又恢复到了先前还未开始修炼的那一刻。 第二遍行气他从头再来,这一次他特别注意了气机的控制,然而,按照法诀所述,他又需要另起四道气机,不但前四道气机还需要反复运转穿行在经脉中,后四道气机也不能放松,在坚持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之后,他的分身终于再次吐血而死…… 张衍眉毛微微一挑,沉心静气,抛却一切纷杂念头,再次让玉中分身重新坐起。 拾起那八道气机,他翼翼地控制起来,只是没多久,他的分身就又一次次倒下。 然而,他并不,这还只是磨练开始。 第四次,气机明明全然在他调度之中,可突然莫名其妙的失去掌控,胡乱窜走,导致他岔气而死。 第五次,两股气机交融时由于一前一后,没能同时汇聚窍穴,他裂胸而死。 第六次,收束气脉时,由于气机过浊,导致在穴窍外多纠缠了一会儿,他肺破而死。 第七次…… 反复失败,反复尝试。 张衍越练越是心惊,难怪当时石守静说这本道书歧路颇多,只是气机这在这经脉中行走的复杂性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元真之气或驻或留,或穿或行,或窜或顿,时而旋转上升,时而徐徐下降,全身上下三百六十五处大穴几乎无一处不兼顾。 最为烦恼的就是,你明明气机如何在经脉中行走,可你偏偏掌控不了它们,特别是到了后面,一次要控制一百零八条气机在经脉中来回穿梭,只要其中有一丝气机偏差都会导致前功尽弃,分身的死状也是变得越来越难看。 玄门功法大多重意境心神而轻控制,而这本道书却是将循经走脉这方面做到了极端,似乎恨不得要将所有的行气方式全部融在一处。 仅仅是练了第一篇法诀,各种经脉破损、真气逆行、反噬腑脏的死法他尝试了不下一百五十次,可以想见这篇法诀是如何的变态。 张衍摇摇头,这样的分心兼顾几乎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只能靠一遍遍的反复尝试,刷熟练度了。 再说一句,由于每次死去都是真实无比的体验,他不免暗暗自嘲,估计等练完这本道诀后,在走火入魔上就可以有大师级成就了。 他那些从未接触过这本道书的修士,如果没有师长在一边护持,恐怕当场就是横死。 难怪罗萧说此书易遭天妒,谁要是不靠任何外物,单凭的天赋悟性就能练成这本书,不单单是老天不放过他,如果可以,张衍也很想扔个雷劈死此人。 他用了一个多月的磨练气机掌控,这差不多是等于分身在玉中过了十个月,这才堪堪将整套气机的运转方式摸熟摸透。 到此为止,他都不的分身死了多少次。 幸好他心志坚韧,换个人恐怕在枯燥的气机运转中发疯了。 但是反看,张衍在这次修行上这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这本书几乎囊括了眼下修道上所有的运气方式和技巧,此时此刻,同道中能和他比拟气机掌控撑程度的人几乎没有。 只是这一个多月内,宝鼎内的罗萧却也不见动静,难道是真死了不成? 张衍站起身,正要前去看个究竟,却突然听到耳边有一个声音响起,“张衍可在?出来。” 他不由一凛,两步走出洞府,却见栈道前凭空站着一名丰神俊朗的白衣修士。 宁冲玄 张衍神情镇定的一拱手,道宁师兄。” 他脑海中飞快地盘算起来,不宁冲玄为何到这里来找他,难道是罗萧的事情被他了? 不可能,如果是这样对方早就冲进来了。 宁冲玄看了他一眼,突然上前一把搭住他的肩头,道此地不便,随我来。” 张衍只觉得眼前一花,等他再次看清楚周围景物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一处孤峰的顶端,而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他身体只是微微一晃,就从最初的不适中调整,重新站稳了。 宁冲玄点了点头,赞道很好,修道之人当摒绝外物,只存真我,需知诸般迷障皆由心生,心不稳,则神不生。” 他现在神色和那天离去时大不一样,似乎看眼睛中还有一股欣赏之色,张衍不他在弄玄虚。 “我在这山中来回搜索了两月,却仍未那条蛇妖踪迹,想来不是重伤而死,就是暗藏某处,只是近日我就要返回山门,无暇再顾此僚,而此峰中只有你一人修道,我一走说不定它会出来害你,是以我赐予你一物,定可保你性命。” 宁冲玄用手一指,一点玉光飞入张衍衣袖中,仓促间,也没能看清楚那是。 “你去吧,记得秉持本心,如若他日有缘,我自将引荐你拜入一位仙师门下。” 宁冲玄伸手一推,张衍身体稍稍一晃,还未感觉到,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回到了望星峰的山脚下。 只是他此刻并不,就在他被宁冲玄带走后不久,一个人影却探头探脑的来到了他的洞府门边,再往里张望了几眼,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一个箭步窜了进去。 …… ……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二十五章 盗鼎求宝 杜氏入门 就在张衍修炼的这两月中,苍梧山上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郑循回郑家开脉已成,凝结出的脉象为上下品,未来前途无量,从此一步踏入仙门大道,不日他将前往上院,进而修行更为上乘的法门,没有在对下院再有眷恋半分。 而下院此时也是人心涌动,郑循一走,入门弟子的名额顿时空出一人,一些世家出身的记名弟子纷纷为此奔走,而不出意外的话,林远便是新的下院大弟子,他居处的大门更是差点被往来之人踏破。 身为林远族弟,林通也使出浑身解数,欲求入门之位,只是林远对他却不予理睬。 虽然大弟子之位近在眼前,但此事毕竟未成,而且石守静早就属意艾仲文,且后者又在同门之间颇具人脉,如果没有横生意外,当是艾仲文为入门弟子无误。 虽说林远与艾仲文之间因张衍一事暗生罅隙,然艾仲文毕竟是安丰艾氏出身,他也不便随意打压。 林通见无法走通林远门路,他和陈澜也算交好,于是求到后者的头上,却不知道为什么,陈澜也是态度暧昧,始终不肯站出来替他说话,只是有意无意却提到什么缺少一件炼丹法器。 林通一头雾水,他哪里来什么炼丹法器? 四处打听之下这才明白,原来陈澜似乎对上师石守静赐予张衍的那只镇浊鼎颇为喜欢。 林通心中不禁盘算,“听说张衍与艾仲文交好,不如求他去说服张衍,交出那只宝鼎,我自于他好处……” 哪里知道,他在艾仲文面前刚刚开口,就被艾仲文骂了出来。 在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林通不禁暗暗发誓,“待我为入门弟子之后,定要你的好看!” 他心中思来想去,都觉得无法说服张衍交出宝鼎,最后一横心,“不如去把那只宝鼎偷出来!” 他知道张衍擅长技击之道,不敢硬闯,不过他也打听清楚洞府中只有张衍一人,身侧无有奴仆伺候,心中决定要趁张衍不在时偷出此鼎,再在山间就地掩埋,待入夜后挖出送于陈澜。 “陈师兄得了这只宝鼎,他定会替我说项!” 林远暗暗下定决心,日夜在望星峰四周晃荡,远远窥望,只是张衍似乎从不出门,只是一味闭门修炼,他苦熬了两个多月,几乎就要绝望的时候,却发现张衍被一个白衣修士带走,他顿时大喜过望,不肯错过机会,急步上前,探头看了看洞府中你果然毫无人踪,朝着那只大鼎扑了上去。 却听到身侧冷冷一声喝问:“你是何人?” 林通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站在那里。 女子双眉似细笔巧画,底下是一对勾魂摄魄的翦水秋瞳,身材更是曲线玲珑,颈脖处露出一大片细腻如羊脂白玉的皮肤,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血脉贲张。 林通一怔,嘿了一声,道:“你是张衍婢女?啧啧,倒是个小美人,不如随我……” 女子闻听这话,细眉一挑,美目中闪过一道杀气,叱道:“找死!” …… 张衍从山底沿着山道一路走上来,心中思忖宁冲玄的用意。 宁冲玄最后一句话说明他是师徒相传一脉的人,这么说,对方这应该发现了自己的价值,所以提早在拉拢自己,但这并不是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上院的斗争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激烈。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为时过早,一切还是等他开脉之后再做打算。 回到洞府后,他一步踏进大门,却见一妩媚女子正脉脉含情地看着她,一见张衍进来,立刻上前怯怯地拉住张衍的衣袖,抽泣道:“苦寻公子经年,可今日终于寻得公子……” 张衍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往里走,女子眼珠一转,从后面把他拦腰抱住,一对丰满靠在他的后背,哀凄凄说道:“张公子这是忘了奴家了么?” 张衍脸色毫无变化,道:“罗道友何必如此?你我天天相见,日日共处一室,我又岂能不识?” 女子一怔,脸色顿时大羞,慌慌张张放开手,跃到一边,她咬着下唇,狠命跺了下脚,恼道:“该死,忘了你这小贼会辨认气机了。”旋又不满,道:“喂,谁和你这小贼日日共处一室,可不要平白坏了本姑娘的清白!” 张衍摇摇头,拱手道:“罗道友灾怨得满,可喜可贺。” 明明是恭贺的话,可是他语声平平,听起来就是毫无诚意,罗萧不由恨恨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只是暂且能够化形而已,修为还需慢慢恢复。” 张衍大步向里,却不禁面露讶然,却发现洞府内变了个模样,洞壁光洁如镜不说,地面也是纤尘不染,连原本众多的柴薪火炭也被移了出去,每样东西都分门别列地摆放着,一改先前凌乱的模样。 罗萧得意道:“你说你这人,也不知道将洞府扫洒一下。” 张衍倒也不是不爱干净的人,只是洞府宽大,他修道都来不及,又哪里来那么多时间去打扫?而且他在末世的时候,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险,朝不保夕,有一处安全的栖身之地也是奢求,对于周围的环境着实不放在心上,只是自己经常生活的一段区域尽量整理的清爽点罢了。 只是他却摇头道:“我看还不够干净。” “哪里还不干净?”罗萧柳眉一竖,立刻不服气了。 张衍指了指宝鼎,沉声道:“鼎中何人?” …… 就在林通处心积虑盗鼎之时,却没有想到苍梧山上的形势变化却是出人意料。 令众人大吃一惊的是,上院居然另派一人前来接替郑循的位置,林远最终是空欢喜一场,这才知道郑循去了上院,并不只是因为接手族人遗泽,而正是为此子挪出空位,好让此人来坐稳下院大弟子之位。 可纵然如此,众人还不至于失态,待此人被一众人前呼后拥迎到大殿上时,这才发现,这眨眼间成了下院的大师兄的人居然只是一十四五岁的童子! 童子双目晶亮,面色清秀,虽然竭力做出一副老成之态,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众弟子心中都是说不出的古怪别扭。 “这小儿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听说是杜氏之子。”有人低声接了句,“据闻此子今年还只有十五岁,九岁时便已元成入真,只为凝结上上品的脉象这才一候六年,据传其父是上院某位长老,其母则是衡南杜氏有名的美人杜萝!” 众人心头一凛,不说长老一职在上院中的地位,就说杜家势力也是横跨三大派,堪称盘然大物,难怪三位下院上师在此事上缄口不言,默认此事,当下原本准备闹一闹的人都不做声了。 童子扫了在场诸弟子一眼,双手背负身后,昂首挺胸,老气横秋地说道:“我名杜悠,今日我到此,为尔等大师兄!” 众弟子皆是垂目不语。 杜悠小脸上微微有些不满,旁侧一管事模样的人见状,赶忙站出来说道:“众弟子还不快快拜见下院大师兄?” 林远不由重重哼了一声,其余众人也是爱理不理,大家都是玄门世家出身,你杜氏势大,我们认了,但区区一介奴仆也敢对我等呼来喝去,未免太不把我等放在眼中! 杜悠也知道不宜过分紧逼,连忙用眼神示意那管事退下,咳嗽了一声,道:“今日众弟子可曾到齐?” 他话才一出口,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道:“回大师兄,今日还有一弟子未到。” 众人看过去,原来是甄伦,这人也是五名修为是“元成入真”的弟子之一,虽然明知道甄氏与杜氏关系密切,只是他那声“大师兄”未免也叫得太过坦然。 “哦,下院不是二十八名弟子么?走了郑循师兄,不是人数刚好么?”杜悠故作疑问扫视了一圈。 甄伦又说:“下院石守静上师新收了一名弟子,名为张衍,是以下院原有二十九名弟子。” “姓张?可知是出自哪一门张氏?” “此人并非世家出身。” 杜悠横眉竖目,怒道:“并非世家弟子,也能入我下院?” 甄伦回答道:“此人当日在法会上一人敌退广源派,是故上师破例收他为入门弟子。” 林远冷眼旁观两人做戏般对答,嘴角微露嘲讽之色,真当我等看不出你小子玩弄的手段么? 杜悠自知年纪幼小,不能服众,来上院必须先得立威,本来有心拿林远开刀,怎奈此人背景也大不简单,不是那么好动的。其他弟子也个个都是世家出身,不是分量不够,就是找不到由头,起不到震慑众人的作用。 不过他事先已经打听清楚,入门弟子中恰好有一人既不是世家出身,在门中又无根基,正适合他拿来杀鸡儆猴! 杜悠明知故问地说道:“今日我召集众弟子,张衍怎么不来拜见?” 甄伦道:“这张衍向来桀骜不驯,郑师兄在时他就不服管教,林师兄也拿他毫无办法,想来大师兄也未必放在他的眼中。” 林远闻言,眼底微微闪出一丝恼色。 杜悠撇了林远一眼,大声说道:“郑师兄管不了,林师兄也管不了,我却管得了,来人,拿我戒尺过来。” 当下有个力士模样的人走出来,将一把通体晶莹的白玉戒尺恭敬端到杜悠面前。 这是杜悠母亲杜萝给他的一件法宝,名为“拘矩尺”,一打出来,明气期之下,任你何等修为,立刻就被倒翻在地,气不能行,神不得出,如同废人一般,连击三下,即刻毙命。 杜悠将这把戒尺拿起,转手就交给了旁侧那名管事,冷声道:“郝总管,你去把张衍拘来,如有不从,打死勿论!” …… ……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二十六章 规矩双尺 如意神梭 郝管事事先早已打听清楚张衍居处,领命之后带着两个随从奔向望星峰。 他久在杜家,也曾练气求道,只是受资质所限不能开脉破关,不过驱动法宝却也不在话下。 他在杜氏门中本是个下人,这次随着少主杜悠一起来到凕沧派下院,终于感觉到有了出头之日,现在更有机会亲自来拘拿一名入门弟子,心中不免得意。 他一路来到张衍洞府门前,也不通告,推门大刺刺地走到里侧,故意不拿正眼去看洞府内的人等,装模作样地说道张衍何在?” 张衍原本正想处理被罗萧塞在鼎中的林通,却突然见郝管事旁若无人地闯进来,神色顿时一冷,道汝是何人?” 郝管事双手负后,昂首道张衍,我乃为下院管事,今日下院大弟子杜悠召集众弟子前往偏殿议事,众人皆去,为何独独你不去?我奉少主之命,特来拿你问话,还不下跪领罪?” 下院大弟子?杜悠? 张衍微觉疑惑,随即马上警觉起来。 想来是下院的情势发生了变化?他看了看对方架势,心中顿觉恍然,冷笑道有罪无罪暂且不论,我乃入门弟子,你一介奴仆,也敢来拿我?” “废话少说,你是自缚双手还是等我来拿?”郝管事虽然手拿法宝,但张衍毕竟是“凶名”在外,而且法力修为都远在他之上,再加上张衍身形雄伟,他心中其实也是紧张。 就在郝管事将那把“拘矩尺”举起来的一瞬间,张衍突然浑身一紧,汗毛乍起,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从那把尺上面传了,只是那股庞大的气机上就可以辨认出这是一件威力极大的法器。 张衍面色凝重,手掌悄然往袖口里一摸,握住了一件,这是宁冲玄赐予他的护身之物,也不有多少用处。 郝管事见张衍果然不肯就范,暗道这是你寻死,怪我不得,他一把将“拘矩尺”举起,正要放出打人,哪还没等他动手,突然手里一空。 下一刻,他目瞪口呆看着一个美貌女子正把“拘矩尺”兴致勃勃地拿在手中把玩。 郝管事一阵恍惚,半天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叫了起来快将法宝还我” 罗萧“呸”了一声,不屑道你这等炼制粗劣的法器也敢冒称法宝?” 郝管事气急欲狂,道你这贱婢,我乃杜氏管事,你可知我杜氏,杜……” 张衍摇了摇头,不欲与他啰嗦,上前两步抓住他的手臂往外一甩,郝管事整个人就被扔了出去。 洞府之外是栈道,郝管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幸好张衍下手力度自有分寸,他手忙脚乱之下总算牢牢攀住了栈道,否则说不定就此摔个粉身碎骨,两个随从见势不妙,连忙将他拉了上来。 郝管事吃了苦头,哪里还敢留在这里久留?顿时惊惶失措地跑了。 张衍脸色沉了下来,闭关前他在艾仲文那里听闻郑循回家族中开脉,现在想来这杜悠自称下院大弟子,一定是接替了郑循原本的位置。 他也大致猜得出这个杜悠到底打得主意。看来没有一个震慑众人的实力或者身份终究不妥。 宁冲玄送给他的,说不得今日就要借用一下了。 罗萧拿起“拘矩尺”把玩了几下,突然她眼珠一转,嘻嘻一笑,似乎想到了鬼主意,她将在鼎里昏迷不醒的林通一把从里面拎起来,然后把这把尺塞到了林通的衣袖里。 张衍看了她一眼,道你这是做?” 罗萧拍了拍手,得意道若我猜得不,此尺定是一对,你坐看好戏便是” 杜悠在大殿上苦等了两个时辰,正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灰头土脸的郝管事这才,一进入大殿中,他就趴在大殿上哭诉道少主息怒,老奴大意失手,致使法宝被张衍夺去,求少主责罚。” 杜悠张了张嘴,顿时大怒,指着郝管事骂道胡说,张衍不过是一筑元修士,我那法宝明气期下皆可打翻,会被他夺走?” 郝管事哭丧着脸说道法宝虽好,只是还未等老奴使出,便,便被张衍夺去……”他本想说是被一个婢女夺走,但是话到嘴边却又怕丢了面子,所以又立刻改了口。 杜悠暗骂一声废物,这郝管事也是他从杜氏中带来,并不是他所属意,现在越看越觉得讨厌,脸一沉,道丢失法宝,要你何用” 郝管事身躯一颤,他熟知杜悠性情,他下来想干,立刻就叫饶……” 还没等他说完,大殿上白光一闪,“咔嚓”一声,他已经头颅崩裂,毙命当场。 杜悠伸手轻轻一召,一把荧光透亮,薄同蝉翼的玉尺就回到了他的手心中。 林远在旁边看的眼皮一跳,这个杜悠手中法宝竟然还不止一件? 杜悠皱着眉头把法诀来回掐了几遍,总是不得法器回应,在他想来是应是此宝被人压住,脱身不得。 人可以死,法器万万不能丢失。 他冷笑一声,道张衍,你真以为我的法器好拿的么?” 此刻他手中这把尺名为“定规尺”,与那把“拘矩尺”本为一对,主尺副尺之间能相互吸引。 杜悠心中默念一句法诀,道了声去”只见一道白光从他手中飞起,瞬间就穿出了大殿。 片刻之后,两道白芒飞回大殿,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中,正是那一对玉尺。 他心中默默一察,“定规尺”已经取过了人的性命,唇角微微一翘,回身指了指身边两个力士,道尔等去把张衍尸首抬回。” 两名立时应诺一声,告退下殿。 杜悠环视了周围一圈,慢悠悠说道诸位师弟,且等候片刻,张衍如此桀骜,在下身为下院大弟子,自然会给你等一个交代。” 包括林远在内的二十八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谁都没有开口。 杜悠也不在意,等把张衍尸首抬来,这些人自然会晓得他的手段。 两名力士脚程极快,大约半个时辰,他们就返回复命。 杜悠按捺不住,急声发问张衍何在?” 力士回答道张衍就在殿外。” 杜悠满意点头,道来人,把尸首抬上来。” 力士犹豫了一下,然后一挥手,两名长随就把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抬了上来,这个人连头颅被打碎了,面目已经模糊不清。 众弟子暗暗摇头,虽然他们都看不起张衍出身,但是倒也认为张衍也算得上是一个人杰,在地门道上的所作所为也是让人佩服,没想到今天居然死在一个竖子手中。也算是他时运不济了。 杜悠扫视了众人一眼,见众人眼中似有惧色,不免得意,用手指了指尸体,拿腔作势问道这就是张衍?” 本来这句话并没想要人作答,那名力士却面有迟疑之色,道这,这人似是张衍……” “似是张衍?”杜悠头一转,猛地盯着这名力士。 力士吓了一跳,刚才郝总管被打死的时候他也在场,不由吞吞吐吐说道有一人在门外候着,自称也是张衍……” 杜悠大怒,指着尸体道那人是张衍,这人也是张衍,下院到底有几个张衍?” 外面传来一声清朗的声音,“被打死这人,这是林远师的族弟林通。” “?”林远一怔,随即失声道张衍?你……” 一个高大的人影在众人目注下走进大殿,不是张衍又是谁? 林远心中一抽,那被打死的这人,难道还真是林通? 张衍走到大殿当中站定,他面色平静,先向众人一拱手,然后才时候道适才我在洞府内与林兄相谈甚欢,突一恶奴出来说要拘拿于我,林兄气愤不过,与那恶奴争执了几句,随后那恶奴又欲伤人,于是林兄便将此人手中玉尺夺下,收在怀里,说是要日后由他再还给此宝主人,哪那恶奴走后未久,突又飞来一尺,当场打中林师弟头颅,致他死于非命。” 他叹了一声,言语中不甚唏嘘,“我与林兄一向交好,钦佩他的为人,没想到他今日竟然死在小人之手,可惜可叹。” 林远面色古怪,他当然族弟林通的脾气,去张衍那里准不见得有好事,不过现在却只能顺着张衍话头说下去,难道他还能说林通见宝起意,自寻死路? 再说,林通也是他的族弟,现在无故打死,即便为了的脸面也要出来维护张衍的说辞。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一阵腻歪。 “你就是张衍?”杜悠接连两次出手都落空,使得他在同门之间大大丢了脸面,此刻还被张衍讽刺为“小人”,他早已怒发如狂,双目发红地看着张衍,突然大叫一声,两道白光从他手中飞起,直扑张衍。 张衍眼神一凝,看到两把尺当头飞下,他亦是一挥手,袖中却是飞出一道青芒,空中“咔咔”骤然响起两声如断金石的声响,两把本来白光湛湛的玉尺居然齐齐掉落下来。 林远见状,不觉失声道灵器?” 众弟子皆是大惊,这可是有了灵性的灵器,心随意动,相比杜悠的那些还需要驱动法诀的法器不知胜了多少。 今天杜悠不断拿出法器打人,已经让众人感叹杜氏的大手笔,没想到张衍身上居然身怀灵器? 这张衍到底是何来历? 艾仲文说此人来历不凡,难道说还真是某个世家故意深埋起来培养的弟子不成? 一,众人望向张衍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 …… ……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二十七章 灵器之主 杜门之谋 两把玉尺掉在地上时已然黯然无光,显然受创不小,杜悠还略显稚嫩的脸上微微有几分扭曲的模样出来,他一伸手,摸到了袖中那方黑沉沉的砚台上,心道:“今日就算拼却母亲责骂,也要将这张衍毙在此处” “悠儿,还不住手”正在他不顾一切动手时,突然听到一声朗喝,一个蓝衣华袍,头戴混元冠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前一步看他还在殿外,只是跨了一步,众人眼前一花,他竟然已经到了杜悠的身侧,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咫尺之步,海角天涯,这人分明是玄光期第三重境界的高手,这才能驾驭玄光,于数里方圆之内缩地成寸。”林远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这个中年人的厉害之处。 杜悠见到来人,吃惊道:“博叔?” 中年人却不理会杜悠,转而向张衍和颜悦色地说道:“张衍,今日之事与你无关,错不在你,你可退下了。” 杜悠嘴巴张了张,却被中年人以眼神严厉制止,不得不忍耐下去,只是用充满杀气眼睛狠狠瞪着张衍。 张衍脸色凝重了起来,这个中年人给他一种无比强大的压迫力,而且气机与宁冲玄类似,显然是同一境界的高手。 但是宁冲玄身上那是一种凌厉而不张扬的冲霄之气,并不针对旁人而来,可这个中年人身上却有一股惊涛拍岸般的气势,一波*如潮水般重重叠叠向他涌来,在他眼中,周围景物乃至整个大殿都一起晃动起来,仿佛被滔天怒浪所席卷,而自己则站在一叶扁舟上独自面对这天地之威。 如果不是心志坚定,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心神,一板一眼的行礼,道:“如此,张某告退。” 中年人讶然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眼前还能开口说话感到惊异。 张衍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往殿外走去,他走得极其缓慢,仿佛背上背了块万斤巨石,甚至能看到他鬓角隐隐渗出了汗水,中年人眼神深沉,目注着他一路出了大殿。 一出殿门,张衍嘴角慢慢沁出一丝鲜血,他伸手擦了擦,心道:“今次还是托大了,没想到杜悠身边还有这样一个高手,恐怕不是那人辨认出了这灵器的来历,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来还两说。” 不过修道之路,有时候必须直面以对,如果因为前途一有危险就退缩下来,那么以后也面对其他困局时也会寻找各种理由,一次两次还好说,但是一旦有了心理定势之后,原本坚凝的道心就会萎靡退缩,韧性不再。 果真唯有努力提升修为才是根本 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今日我不及此人,但未必他日我也不及。当以此人和宁冲玄为目标,需时时牢记这日所受屈辱,以为鞭笞,有朝一日自己定要亲手讨回这个公道 大殿之中,杜悠今日想收拾一个张衍都没能收拾下来,已经无脸在诸入门弟子之前摆威风,匆匆敷衍了几句话后,就将众弟子遣散。 回到后殿大弟子的居处,杜悠就向中年人抱怨道:“博叔?今日为何阻我?” “博叔”名为杜博,是杜悠那名至今不知道身份的父亲派来暗中保护他的亲侍,原本此人也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为了掩护身份,这才改名换姓,对外称是杜氏子弟。 杜博摇了摇头,沉声道:“如我没有看错,张衍手中刚才发出的乃是‘如意神梭’。” “如意神梭?”杜悠一呆,他好似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一时间却想不出来。 杜博在旁提醒了一句:“如意神梭你想不起来,十二天梭你贤侄总听说过吧?” 杜悠大吃一惊,失声道:“十二天梭,那不是是掌门年轻时所用的法宝么?” “没错,如意神梭便是仿制于十二天梭,乃门中孙至言孙长老所打造,孙长老是掌门第九徒,师徒一脉的中坚,这张衍能得到其中一只神梭,与掌门一系关系定然不浅,而你身份特殊,此时杀了他未免不妥。” 杜博道出了其中利害,并点出了张衍有可能的背景,非不能杀,实不可杀。 任何一人和凕沧派掌门扯上关系,这就不能单单以他一个人来考虑问题了,杜悠世家出身,从小被当做未来的家族顶梁来培养,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只是终究年少,一个不是世家出身的入门弟子,他如今却是压不能压,管不能管,打又不能打,实在是憋屈,不由恨声道:“只要我为大弟子一日,上院赐下的丹药华池,道书法器,张衍就休想从我手中拿走一样” 只有狠狠剥夺原本属于张衍的东西,这才能稍稍发泄他心中的怒气。 杜博却是满脸的不以为然,责怪道:“贤侄莫要忘了,下院大弟子之位上只是暂且借用,只为能名正言顺享用贝场,使用贝王真露开出不亚于掌门弟子的上品脉象,又怎可一心眷恋于此?” 杜悠被杜博训斥,不见恼怒,却反而是眼前大亮,不由站了起来,急急追问道:“博叔,借贝王开脉一事,可是掌门同意了?” “我今日来便是要告知你,”杜博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让杜悠坐下,看后者勉强安住性子坐下后,他这才慢慢道出原委。 “两月前我凕沧派抢下荧云贝场,此次争夺杜氏出了大力,族中子弟死伤了不少,是以掌门答应将此贝场的贝王借于你使用一月以作开脉之用,为了此事不至于引发各家不满,族中所费话的代价也颇为不少,此事在你上山之前便已定下,只是怕你按捺不住性子,是以一直没有告诉你。” 杜悠闻言喜不自禁,如果不是在杜博在前,说不定要跳起来大呼几声。 谁都知道用贝王真露开脉所结脉象都是上品,再加上他的开脉功法也是族中秘传,凝结出上中品的脉象不在话下,甚至传说中上上品的脉象也有可能。 杜博见他似乎有些忘形,又点了他一句:“如今各家虽表面收下我等重礼,却也都在暗中窥伺,是以这个时候宜静不宜动,那张衍既与掌门一系有所勾连,我劝你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免得一不小心让各家抓我等痛脚,导致横生变数。” 杜悠认真点了点,道:“博叔我记得了。”又哼了一声,“如此,倒是便宜那张衍了。” “便宜他?”杜博嘿然一笑,道:“适才张衍在我玄光压迫下已然受了些许内伤,教他吃了一个苦头。” “哦?为何不直接……”杜悠不解,既然杜博能在无声无息中伤到张衍,想必也能暗中杀了他,为什么不趁机动手呢? 杜博摇了摇头,道:“如我欲取他性命,那把如意神梭定然飞起护主,届时我必得毁去此宝才能克制于它,只是此梭与主人心血相连,一经折损,必定惊动此宝主人,仅仅为张衍而得罪此人,那殊不值当。” 正因为有种种顾虑,杜博今日才任由张衍平安离去。 “再者,贤侄要对付张衍也无需急在眼前,”杜博语重心长说道:“我等修士修为才是根本,等贤侄你取得贝王,凝结出上品脉象,再有我杜氏在背后做后盾,想要找回这个脸面还不容易?区区一个下院弟子,与真传弟子之间孰轻孰重,难道上院诸仙还分不清楚么?” 杜悠诺诺应声。 他少年心性,所想的都是直来直去,他人辱了他的脸面,他也想当面狠狠报复回去,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只是杜博现在这么说,他再不甘也只能这么听。 杜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道:“贤侄似乎心中还放不下,也罢,我教你一法,不用动手,也能削了张衍的面皮,叫他在山上无法立足。” 杜悠眼前一亮,跳起来道:“什么办法?还请博叔教我” “望星峰上的洞府本是下院产业,你身为大弟子,职司中本有为一众弟子安排修炼居处之责,我听说张衍如今独居一峰,你可下令收回望星峰,只说另有安排,再命张衍搬去捉月峰居住,可下院那些弟子毕竟出身与他不同,他若厚颜去那里,必定受众人排挤,进退不得,然我观张衍,性格孤傲,宁折不弯,夺了他居住,他必定没有脸面再留在山上,如此一来,不费一手一脚,便能将他赶下山去,你也可以来个眼不见为净,待日后再寻他麻烦不迟。” 张衍身为入门弟子,搬去捉月峰居住正是合情合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反而不明真相的弟子还要夸一句杜师兄体恤师弟,如果张衍在望星峰赖着不走,那反而会落下口实,让对付他的人有了借口。 只是被人从原先的处所赶了出来,你还有脸留在山上么?而没了修炼洞府,你还能安心修炼么? 杜博此计,可谓釜底抽薪。 “好主意,好主意,博叔稍等,我即刻传命下人去办。”杜悠越想这个办法越好,兴冲冲跑出去安排。 …… ……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二十八章 借势而行 鸿飞莹云 日入时分,一把金色小剑在轻轻颤鸣声中穿入张衍洞府。 张衍伸手接住,拆开金剑上的书信一看,讶然道:“要我搬出望星峰,去捉月峰修行?” 他轻轻一笑,就将其信手抛开。 对于杜悠背后的打用意他一目了然,无非是想逼他无颜留在苍梧山上罢了,只是他浑不在意,反而把玩起手中这把金色小剑来。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啸泽金剑了。 当初玄文****上,艾仲文曾提出让郑循用啸泽金剑请出张衍对抗莫远,然而郑循与众弟子却认为张衍不过凡尘俗子出生,不值得用金剑去请,是以皆不同意。 可现在,郑循去了上院,杜悠成了下院大弟子,却用啸泽金剑传书,请张衍另迁洞府修行,虽然目的不同,但足以看出张衍此时早已非昔日可比,不得不引起这些玄门世家弟子的正视。 不过数月时间,他便从一籍籍无名的记名弟子,借助****一举登天,成为入门弟子,就连杜悠这样的世家子弟,也因顾忌他身后可能的背景而不敢随意动他,只得用大弟子的身份变相逼他下山。 而他所行每一步,虽然看似危险,但却都是借势而为,从不曾陷入真正死局。 “金剑啊金剑,你当日不来,可终究是还要从张某手中过一过。” 张衍也知道艾仲文当日曾提议郑循用金剑请他,现在以物喻事,暗指注定属于自己的东西终究是无法跑掉的,迟早都会回到自己手中。 至于那些上院“下赐”,他更是不屑一顾,他一路走到现在,上院又何尝帮助过自己半分? 只是最近似乎自己风头太盛,这不是好事。 不过他本也有意去借助罗萧口中那处地穴中的贝王开脉,只是入门弟子下山有诸多麻烦,他正愁找不到借口,此事来得正好,既能避开众人视线,又能有个合理的借口。 可见世事并非绝对,好事也可以变成坏事,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 且自己一旦开脉成功,那么身份地位也会随之发生更大变化,那时就根本不需在意下院众人的脸色了。 打定主意后,他将手中金剑一收,朗声道:“罗道友,看来我这就要下山走一遭了。” 罗萧妙目一转,脸上露出凄苦神色,楚楚可怜地说道:“如今奴家已是无家可归之人,还求公子怜惜,万万不要弃了奴家……”她泫然欲泣,美目红肿,要不是深知她的底细,说不定就会被她骗过。 张衍失笑道:“罗道友这宽慰人的方式倒是别具一格,道友莫非以为我是被逼下山么?谬也,张某这两月来苦研玄元秘册,自觉已然通晓其中奥秘,现在已可去寻那贝王真露,以求开脉了。” 罗萧“咦”了一声,美目盯着他,讶然道:“看来张道友并未沮丧。” 张衍笑了起来,道:“为何沮丧?我该开怀大笑才是!下院不过我修道途中一暂居之地尔,难道我还会贪恋此处不成?如今我之面前,唯有开脉登关,更上层楼,待我再来之时,则当是上院之门为我而开!” 听闻张衍所言,罗萧立时收起了先前那副娇弱之态,认真说道:“张道友果真好心胸,好气魄!不过此言不虚,外物外事所扰本是过客云烟,如一味执着,只会迷乱本心,丧智失意,只有坚守灵台,才可拨云开雾,照见真灵。” 张衍听罗萧这句话,似乎和不久前宁冲玄所说如出一辙,隐有暗指,且能互相印证,心中不禁一动,这两个人似乎都隐隐约约指明了什么,莫非是自己开脉时所可能遇到的关碍么? 不过既然这两人都不肯直说,显然并非言语所能道明,现在多想无益,那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只要自己道志弥坚,这些全然不需放在心上。 “去往贝场之路想必罗道友铭记在心,还需道友加以指引了。”张衍记得,罗萧说她当日所发现的贝场似乎就在荧云贝场附近。 当日凕沧派还未完全占据贝场,想必控制不严,而现情势一定与先前大不一样,他们一路行去的话,很可能还会遭遇到凕沧派的值守弟子。 张衍说出自己的担忧,罗萧却十分豪气地摆了摆手,信心十足地说道:“此事无碍,我记得那处洞穴前方有一片大泽,如若有凕沧派弟子戒备,我等可先从水路潜行,再游入大泽之中,他们决计无法察觉。且当日我急着追赶那五名上院弟子时,因害怕找不回来路,曾把一滴精血留在那里,凭借心血感应要想重新找到那个洞穴当是不难。” 说到这里,她又微微蹙眉:“只是我唯一顾虑的,则是那只贝王,虽然贝王修炼越久,所得真露对开脉好处愈大,可其性情暴虐,极易引发地窍动荡,恐会引起凕沧派弟子察觉。” 张衍笑道:“未见贝王之前,我等也不好凭空臆测,只待入了地穴再做打算。” 罗萧点头道:“当如此。” 张衍又问:“只是不知苍梧山到那处贝场需路程几天?” “何需走路?张道友你也未免太小看本姑娘了。”罗萧素手轻轻一挥,玉容上闪过一丝傲色,道:“本姑娘自驾玄光载你。” 张衍仔细看了看罗萧气色,微笑道:“罗道友应是重伤未复,我等时间充裕,还是不要勉强。” 罗萧轻轻哼了一声,道:“伤势虽未痊愈,但我已凝结出一丝玄光,每日飞遁两三个时辰应当无碍,早一日到达那里,我也可以借助贝王真露早一步恢复伤势。” 说到这里,罗萧叹了一声,从蒲团上站起来围着那只龙星砂鼎转了几圈,惋惜道:“只是这只宝鼎放在这里未免太过浪费,如我未伤之时带上它也是小事一桩,如今却是力不从心了,可惜了,此鼎如是法宝一流,便可大小随心,也无需多费心思了。” 张衍倒是看得开,无所谓道:“找个山峰谷地掩埋了,回头再取便是。” “也只好如此了。” 本来罗萧还想将这只鼎带去炼药,现在看来只好放弃了。 两个人收拾了一番,先在望星峰上找了个山头将宝鼎掩埋,再将剩下的丹药全部带上,并不和人打招呼,趁夜悄然下山而去。 为防止引起凕沧派上院弟子的注意,前十日他们不敢飞遁,直到出了大魏朝洪州地界,远离了苍梧山的势力范围,这才放下心来。 “此处而去,大概只需六天路程,循着渠河一路而行便能直抵在荧云贝场的一处支流。” 罗萧冲着张衍妩媚一笑,道:“张道友且请抓牢奴家,待玄光飞起时切勿睁眼。” 张衍没有犹豫,大大方方上前将罗萧拦腰抱住,只觉触手一片温润,柔弱无骨。 罗萧眼波流转,露出些许娇媚之色,横了张衍一眼,喊了声:“起。” 一道玄光腾空而起,直往北方飞去! 就在张衍和罗萧下山半月之后,杜悠也接到了家族中让他尽快前去莹云贝场开脉的书信,并且还送来了一艘用以代步的“踞云飞舟”。 此飞舟由他杜氏族中一位擅长炼器的修士所炼制,不但能载百人飞渡,而且能抵挡飞剑,遁速也远超寻常修士,此次族中也一并与他助力。 杜悠今次出行,身侧不但有杜博随侍,兼带着杜氏宗族中派出的两名明气期弟子,更有十名力士护卫,五十多名奴仆跟随。 杜悠看着两侧云雾山峰飞快从身边退去,不觉志得意满,拍着飞舟说道:“听闻那贝场名为莹云贝场,这踞云飞舟倒是个好口彩,不正是暗指我要占得贝王么?” 杜博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自在飞舟云棚上端坐不动。 只是飞遁一日夜之后,杜悠也微觉无聊了,开口道:“此次有博叔随行,能助我降服贝王,汲取真露,只是不知道贝王实力几何?” 杜博大笑一声,道:“贝王道行越高,则真露越佳,你凝结脉象也愈能成就上品,你博叔我倒是希望此处贝王不要让我失望。” 杜悠好奇道:“博叔虽然已是玄光三重境界的高手,但是听闻贝王性情暴虐,躲藏在洞穴中时更是威能极大,且一对坚壳连飞剑也攻之不开,不知博叔打算如何对付?” 杜博抚须一笑,道:“贤侄有所不知,贝王贪吃,尤其好水中一名为‘银泪鱼’的小鱼,只需事先捕捉一些放在洞口,待腥气弥漫,定可将贝王引出,一离洞穴,它便无所遁形,只能任由我等宰割。” “哦?”杜悠不觉疑惑,道:“我听母亲说过有关贝王种种传闻,怎从未听闻此事,只说每逢上院中有掌门弟子开脉,都是请化丹期高手将贝王捉出。” 杜博呵呵一笑,道:“贤侄啊,贝王虽因受地脉滋养不能化形,但其也有灵智,此法只可一而不可再,次数一多,它必然不再上当,而莹云贝场中的贝王却是从未试过此法,是以你无需担忧,有我在,足矣!” …… ……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二十九章 阴阳贝王 玄珠谁主 一 魏朝定州,龙雁泽。 数日前,张衍和罗萧两人沿着一条名为嵘江的河道潜入了这里,他一身凡俗内气已经全部转变为先天元真,闭气几天几夜也不在话下,在湖床底部摸黑向前,只为避开天上巡守的凕沧派弟子。 幸而他们一路翼翼,再加上所行方向也并不是凕沧派弟子的看守重点,所以让他们成功沿着龙雁泽的边缘转入了一处颇为隐蔽的水域。 这处水域三面环山,如若从地面行走或天空飞渡,必定会被值守弟子留意到。 有罗萧心血所引,她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当初留下的记号,拉了拉张衍的衣袖,向下指了指。 张衍睁眼看去,只见在湖底有一处漏斗状的洞穴,湖水到那里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罗萧做了个跟上的手势,当先一头扎了下去,美人蛇的身姿此时在水中更显妙曼无比。 张衍紧紧尾随其后,身躯才一接近那处漩涡,顿觉一股大力扯着他的身体往下沉去,他放松身体,任由湖水带他到了洞穴底部。 站稳脚跟后,眼前有一条孔道不知通向哪里,罗萧已经不见了踪影。 张衍双手贴着洞壁往孔道深处游去,未行多远,身上突的一松,被一股大力往上托了起来,“哗”的一声从水中露头而出,已然身处一座空间颇为广大的洞穴之中。 罗萧正站在不远处一石台上等着他。 张衍从水中一跃而起,来到了她的身侧,神色却微微一动,转眼一看,地上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具白骨,从衣物和装束上来看,倒像是一个修士。 张衍顿时露出了警惕之色,沉声道莫非此处已有人来过?” 罗萧轻轻一笑,摇头道非也,此人乃是我当日所杀。” 当初罗萧与凕沧派一名玄光期高手交战,两人双双误入这里,一番苦斗后,这人被她斩杀在此,可等她出去的时候,却五名凕沧派的弟子正慌忙向外游去,似乎已看到了此处入口的玄机。 罗萧当即动了杀心,一路追杀他们到了苍梧山的地界,这才被宁冲玄逼到了张衍洞府。 这具尸身上有价值的早已被罗萧拿走,张衍不再留意,他抬头四望,见洞壁上都是蠕蠕而动的灵贝,俱都吸附在洞壁上吞服地脉中的精华,一眼望去,怕不有上万之数。 罗萧却对这些灵贝视而不见,说了声张道友,那贝王就在百丈下的洞窟中,请随我来。” 整个洞穴呈螺旋状向下延伸,往下走时,扑鼻而来的都是潮气霉味,脚下也高低不平,湿滑难行,两人走走停停,一刻之后,前方再无道路,只有一处宽大的洞穴,周围满布一种玉色发腻的粘液,可是里面却空空如也。 “咦,奇怪,明明是贝王巢穴,怎会不在此处?” 罗萧在洞穴中转了几圈,又到贝王的经常栖身的狭小洞窟中看了几眼,从周围残存的真露上可以看出,这当是贝王的巢穴无误,她不禁蹙起了眉毛,道难道这是一只阳贝?” 张衍问道罗道友,何谓阳贝?” 罗萧解释道贝分阴阳,阴贝喜静不喜动,虽然能在地穴中穿梭游走,但若是没有强敌临门,轻易不会挪动,而阳贝则不然,性喜迁徙,一处地穴住不上一年半载便会另换一处巢穴,看这外面灵贝只有万余只,想来这只贝王在此已住了有年了。” 张衍上前摸了摸洞壁上那仿佛如松脂一样半凝固状物体,道这便是真露么?” 罗萧有些意兴阑珊,叹道是真露不假,但看这些真露色泽,吞吐出来大约已有一日时光,用于开脉倒是也可,但终究散失了不少精气,还是一刻之内吞吐出来的真露方为最佳。” “只有一日么?说明贝王并未走远。” 张衍时无意中一用力,“嗤”的一声,他讶然的手臂居然从洞壁上的那层厚厚脂膏中穿了。 他目光一闪,退后了两步,看了几眼后,再上前往里试着钻了钻,深处并无物体阻挡,他索性一用力,居然整个人都吞入了其中。 罗萧一直在看着张衍动作,却他久久没有出来,不觉面色一紧,唤了一声,道张道友?” “嗤”的一声轻响,满身粘满了真露脂膏的张衍从里面退了出来,他对着罗萧一笑,道罗道友,此洞穴背后看来另有乾坤” 就在两人深入地穴时,一只踞云飞舟降到了凕沧派所占据的荧云贝场之上。 一行六十余人从飞舟上下来后,杜悠取出一块摄牌一挥,就将整座飞舟化为一道方寸大小的小舟,收入了袖中。 两名在贝场四周负责值守的明气期弟子见状,立刻上来呵道来者何人?通上名来” 杜悠见这两人语气不善,正要发作,杜博却拉住了他,上前拱手道在下杜博,这位是下院大弟子杜悠,特来此地寻贝王开脉,不知两位值守可曾收到掌门谕令?” “原来是杜氏子弟。”两个人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其中一人拱手道掌门早有吩咐,如你等前来,不必阻拦,如此请两位自便,我等有值守之职在守,就恕不奉陪了。” 杜博微笑道两位请便。” 看着两人走远,杜悠哼了一声,道只是两名明气期的弟子,博叔何必对他们如此客气?” 杜博笑而不语,杜悠有杜氏在背后撑腰,当然可以横行无忌,而却不能如此。 能不得罪人就尽量不得罪人,谁这两个弟子背后又站着谁呢?不过这些道理也无需和杜悠多讲,在他看来,杜悠心性未定,等在修道路上吃多了苦头自然就会所收敛。 莹云贝场背靠呈环状的餮丽山,前方是浩浩荡荡的龙雁泽,河水支流绕山而行,从天空望去,整个贝场恰似被两者环抱其中,为一片孤陆。 虽然看起来占地颇广,但其实贝场的洞穴入口却只有一丈大小,杜悠看到时,嘴角不屑撇了撇。 到了这里,奴仆只能留在外间。 在进入之前,杜博向洞穴上方无人处恭恭敬敬施了个礼,杜悠看得似懂非懂。 杜博也不言语,径直入了洞穴,杜悠连忙跟上,他身后两名明气期弟子,十名力士一起跟了上来。 不多时,眼前视线陡然一开,只见地势向下呈现一个陡坡,两侧是如褶皱般的石纹,前方是一处凹陷盆地,宽达一百余丈,高达十余丈的空间看上去有如一个平放的勺子。 这里满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灵贝,灿灿晶莹之光忽明忽暗,有如天上星辰闪烁。 “这就是贝场?” 杜悠呼吸微微有些粗重,虽然他是世家出身,灵贝对他来说可以说毫不稀罕,可当他面对不下百万数的灵贝共聚一处时,也不免心生震撼。 “此物虽好,但毕竟不是我等所有。”杜博拍了拍杜悠的脑袋,“待贤侄你日后修为有成,这些灵贝任你予取予求。” 杜悠认真点了点头,道博叔说得是。”他捏紧了拳头,暗想终有一日,此地主人必然是我。” 杜博一笑,负手往洞穴深处走去。 带领众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一行人到达了洞穴最底部。 只是颇为诡异的是,他们寻遍了地穴,竟然不见了那只贝王? 杜博眉头一皱,抚须暗道奇怪,这贝王怎会不在巢穴之中?莫非是只阳贝不成?可贝场如此之大,且与三泊湖妖交战至今已有十数载,绝无可能是阳贝啊。” 这时,有个力士突然喊了起来杜,这里有个空穴,不知通向何处。” “哦?”杜博两步疾走了,将眼前那些碍事的真露拨开,仔细看了两眼,突然神色一动,似是想到了,不由呵呵笑了起来,转头对着杜悠说道贤侄,如我猜得不,应是你的机缘到了” 杜悠不解道博叔何意?” 杜博却不点破,只是指了指这处穴口,微笑道你等随我来就是了。” 他一低头,当先向空穴中走了去。 这条通路黑黝黝不通向哪里,行了数里之后,杜博突然一举手,示意众人停下。 他倾听了几声,低声道尔等在这里等着,我自去前方看个究竟。” 他脚不沾地,驾起玄光缓缓逼近前方些许亮光传出的出口,待悄无声息地出了穴口后,面前是一处高达十余丈的阔大洞穴,而在下方,他一眼就看到了两只贝王 它们俱都只有一尺大小,腹下有一层银白色的软肉,骨壳好似水晶磨打,剔透莹亮,内中血肉脏器清晰可见,予人一种灵动轻盈的感觉。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柔和光线竟然照亮了整个洞穴。 只是两只贝王此刻却聚在一处低矮的穴口前,从杜博的角度望,可以看到内中满是如脂如膏的真露,其中隐隐好像有微小的在蠕动着。 “好好好,我所料不差,果然是阴阳双贝**孕子” 杜博盯着两只微微有些不安的贝王,暗自冷笑调和阴阳,孕出贝子玄珠,真是好算计贝子集地脉精华于一身,一旦破珠而出,定能脱去蒙妖之壳,化形成人,再修炼百年,妖族中必又出一大妖哼,竟然妄想蒙蔽天机,合该你们命中有此一劫” “此珠若我那贤侄吞服下去,必能凝聚出冠绝天下的脉象” 杜博不再多看,转身离去,只是心情激荡之下他却没有,在对面不远处的洞壁之上,似乎有两个人影一闪而过。 …… …… p:还有一更放白天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三十章 阴阳贝王 玄珠谁主 二 “是了,那只阴贝必定是从莹云贝场中跑来。”将身体谨慎地隐藏在洞穴背后,张衍思量着前因后果,“杜博来此,想是为了杜悠开脉一事。” “道友打算如何?”罗萧美目飘向张衍,“奴家观适才那人,乃是玄光期第三重境界的高手,了悟了‘玄光彻物’的修士,修为不在宁冲玄之下,有此人在,玄珠必入他手,张道友毫无一丝胜算,依奴家看,不如就此退去吧。” “退去?”张衍摇了摇头,一脸坚定地说道:“此物我志在必得!” 罗萧轻蹙眉头,叹息道:“若奴家全盛之事,倒是也可与杜博一战,此刻……”她摇摇头,显然心中没有多少把握。 “何需硬夺?岂不闻鹬蚌相争乎?”张衍用手指着下方,神色中毫无半点畏怯,“眼下阴阳贝王皆在此处,必会为护住玄珠而死命相拼,杜博虽勇,要拿下它们怕也不易,此便是我等机会!” 罗萧却出言反驳,道:“贝王虽通灵性,但却仍是灵智未开的妖物,以此人的身手,略施小计,斩杀它们倒也不难,道友所说,只是一厢情愿!” 张衍却自信一笑,十分断定地说道:“杜博杀不了它们。” “为何?”罗萧美目中闪过一丝不解。 张衍拍了拍洞壁,微笑道:“罗道友莫非忘了,此处贝场本为凕沧派所有,贝王一死,贝场岂能维系?杜博定然不敢下手,只能设法擒拿贝王,这却比斩杀贝王还更为不易。” 罗萧恍然,点头道:“说得不错,如此一来,我等倒还是真有几分胜算!” 张衍目光越过那两只贝王,看向了它们背后的那处洞穴,暗道:“大机缘就在眼前,怎能就此退缩?前方虽则万般凶险,但若不试上一试,我又如何甘心?” 对他来说,只要还存在一丝成功的可能,那就不可能放弃。 他盯着下方那两只如同晶玉打造的贝王,突然转头说道:“道友想必熟知贝王对敌的手段?” “熟知谈不上,略知一二而已。” 张衍拱了拱手,道:“还请不吝告知。” 罗萧点了点头,并不多问什么,将自己所知的一一说出,此时她也想看看,张衍到底如何夺到那颗玄珠。 张衍闭目深思,过了一会儿,当他睁开眼睛时,目光深处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彩。 从罗萧所说的贝王对敌手段上来看,他发现己方并不是毫无机会,而是有一个最佳的时机切入,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了。 洞穴另一处,杜博带着满脸喜意折返了回来,将两只贝王的情形一说,杜悠也不由狂喜,连声叫好。 “尔等听好,贝王为孕出贝子,必然拼却全身,须得全力以赴,但切记这是掌门私物,不可伤了它们,只制住便可! 杜博对着底下众人又交代了一番,便转身带着一行人冲入了洞穴中。 原本两只已经有所不安的贝王立刻感觉到了不妙,贝翼一张,似乎就要扑腾起来。 贝王在洞穴中时,依靠自身吐出的真露坚丝能发挥出数倍于己身的力量,但在外界,本领却少了一半,只是孕育贝子之时,进入洞穴中却会使得原本补益贝子的地脉精华被它们所扰乱,是以只能留在洞外。 杜博不慌不忙走上前,他双手一张,身上立时迸出一丝蓝汪汪的水色光芒,“刷”的一下罩定两贝,竟然令它们一时间动弹不得,按照事先所说,他身后十名力士和两名明气期弟子立刻各自上前,人挤人围做一堆,死死将阴阳两只一尺大小贝王牢牢抱住。 杜悠大喜,顾不上再说什么,急不可耐往洞府内冲去。 两名贝王急得啾啾直叫,拼命挣扎了起来,蓝色玄光竟然一时间也压制不住。 一股大力传来,十多个力士被摔了个滚地葫芦,两名明气期的弟子虽然没有脱手,但是身体被那股力量上下掀动了一下,体内气血不由一阵翻腾。 杜博眉头一皱,大喝一声,身上的玄光居然发出了哗哗的流水之音,所散发出的蓝芒竟如海水一样浓稠,被光芒圈在其中的贝登时“啪啪”两声被死死压在了地上。 眼见杜悠还有几步就能跑入洞穴中,贝王外壳上一层如腮状物忽然微微翕张了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难言的啸音向四面八方扩散,两名明气期弟子脸色霎时为之一白,身上再没有半点力气,那十名力士则被震得脚步不稳,头晕眼花,一股恶心的感觉从心底泛了出来,别说有所动作,两脚步都迈不动。 而杜悠索性“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载倒在地,他明明神志清醒,身体却仿佛不属于自己,一点也动弹不得。 “灵贝妙音?” 杜博见状,从身上取出一枚丹药吞入口中,嚼碎了吞下去,不多时,原本那蓝色的玄光渐渐变成了深蓝色泽,仿如凝成了实质一般,此时他脸上青筋涨起,血色上涌,与蓝光交映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浮起了一层紫色。 他大声道:“汝等听好,待我将贝王拖入洞窍深处,稍后相机而上,将其后路堵死。” 他又转头向趴在地上的杜悠交代了一句,“贤侄不必惊慌,此妙音只能制人不能伤人,且音声不过传递二三十丈之远,待我等将贝王远远拖走,你即刻冲进去将玄珠吞下!” 言毕,他往后退了一步,两道蓝光仿佛两只大手一般,死死拽住了贝王,拖着它们也一起跟着他动了起来。 此时正在上方洞穴观战的罗萧不免心惊,赞道:“这人好生了得,用玄光伏敌时竟然还能开口出声,分明是已将玄光练到了纳物摄微的地步,即将一步跨入化丹之境,人身修士果然在修炼一道上进境强我妖族十倍!” 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张衍,要论道心坚定,张衍是她所见人中第一,不知道他最终又能走到哪一步呢? 此时张衍则是看着下方一眨不眨,从对方的举动中,他感觉到自己所企盼的机会就要出现了。 杜博额头上也是汗水直冒,显然贝王对他的压力也不小,可他脚下依旧沉稳无比,如老牛拉犁一般一点点向后挪动着,将两只贝王往自己来处的洞穴中拖去,尽管它们扭动不止,却仍旧挣脱不得。 待杜博的身影渐渐退入了洞穴中,进去了大约二十余步后,十名力士和两名明气期弟子身上的压力一轻。他们不敢怠慢,赶忙一起冲入了洞穴,将两只贝王的后路彻底堵死。 杜博声音从洞穴深处传出来道:“贤侄还不速去,更待何时?” 杜悠此时也感觉那股奇异的压力消失了,他努力站了起来,一人迈着踉踉跄跄地往洞内跑去。 此刻洞穴前只剩下杜悠一人,而余者都进入了那处洞穴中参与压制贝王,罗萧和张衍对望了一眼,两个人同时从眼中看出了闪动的惊喜之色。 机会! 两人同时纵身,眨眼间就尾随着杜悠一起冲入了洞穴中,由于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贝王身上,尽然没有人发现他们。 杜悠破开被真露封堵的洞穴,抬头就看到了那枚精气湛然的玄珠悬在一处石钟乳下,银光流转,闪烁迷离,欣喜万分下上前一把抓住,大喊道,“博叔,我已找到玄珠。” 外面也是隐隐约约有声音传进来:“好好好,洞中真露亦不可浪费,贤侄快快吞下玄珠,再炼化真露,开脉破关,博叔我可坚持三日,务必要在三日内消融其力。” 杜悠不再犹豫,把玄珠送到嘴边,正要一口吞下的时候,突然似有所觉,手往衣袖中伸去,还未来得及出手,后脑便遭重重一击,两眼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手上一松,玄珠滚落了下来,却被及时赶到的张衍一把接住,顿觉一阵温热直透心脾。 罗萧急急说道:“张道友,玄珠到手,我等速退。” 张衍微微一笑,道:“为何要退?” 他凝视着手中散发着流光溢彩的玄珠,悠然说道:“此地外有玄光期第三重境界高手护法,内有真露玄珠丹药,分明是一处绝佳的开脉之地。” “道友是说……” 张衍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杜悠道:“此人一日不出去,杜博便一日不敢放任贝王行走,他说能坚持三日,那就不妨让他再多坚持几日,好好磨一磨他的火气。” 罗萧沉吟道:“道友所想虽美,但若杜博起疑,或命人进来查看,岂不糟糕?” “前三日当无妨,且有杜悠在手,待他醒来自可逼他虚言诓骗杜博几日,他若不从,杀之再走不迟。” 张衍早已做好打算,杜悠在自己手上可谓奇货可居,怎么能不好好发挥价值呢? 罗萧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可行,道:“既如此,还请张道友速速吞下玄珠加以炼化,奴家为道友护法。” 张衍点头道:“有劳罗道友了。” 他不再犹豫,张嘴将那枚玄珠一口吞了下去。 …… ……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三十一章 阴阳贝王 玄珠谁主 三 张衍吞下玄珠后,旋即坐下运功炼化。 罗萧在洞府内转了几圈,目光落在了杜悠身上,想起此人倒地时似乎想拿出来,她不禁起了好奇之心。 她走到杜悠身侧,弯下身来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从对方衣袖中取出了一只袖囊。 “哼,听闻合林杜氏势力横跨东华洲三大门派,果然豪阔,乾坤袖囊竟拿来给一还未开脉的子弟使用。” 乾坤袖囊是玄门修士用来放置私物的法宝,一个门派中,通常只有修为在明气期之上,还要立下功勋的弟子才可获得,就算罗萧曾经斩杀的那名玄光期弟子身上未曾有过,她没想到这个杜悠还未开脉竟然已经先得了一只。 在囊中搜寻了一翻,本来她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想着翻到一些丹药也就聊以自*了,结果却让她颇觉意外。 先是拿出了一方黑沉沉的砚台,接着又了一支云纹朱笔。 她惊奇道咦,这莫非是杜德那厮的‘荡魂砚’和‘宣命笔’?”她恨恨踢了一脚人事不知的杜悠,啐道呸,幸好本姑娘出手快,不然还真要着了你小子的道。” 在法宝上摸索了一阵后,她嘴角翘起一抹笑意,“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将这两件法宝炼化了,哼,如此宝在他人手中,我还不敢强夺,可你这还未开脉的小子却不在话下。” 她伸手一抹,极为粗暴的将两件法宝上的那一丝心血精元抹去,使得它们彻底变成了无主之物,虽然此举会使得宝物威力有所减损,但是她并不在乎,只要眼下能用就行,日后再炼化就是了。 “有这两件宝物在手,若是与杜博一战,即便不敌,也可从容退走。” 将两只法宝收好,她继续又翻动起那只袖囊,却迎来了更大的惊喜,“咦,踞云飞舟?好” “武玄金匕?落你手中,当真是明珠暗投” “大元丹?居然如此之多?好阔绰的小子……” “这是……恶盐散……呸” 罗萧像是怕被弄脏手一样,将一包药散丢到了一边,她继续翻弄,又搜出来零零落落的一大堆,最后拿出来的却是几本道书,她的目光落到了其中一本道书上。 “太乙金书?” 罗萧吃了一惊,这可是人身修士中赫赫有名的功法,据传练成之后,在明气期时便能销金熔铁,化气成剑,若是能一路练到玄光期,周身所生出的玄光简直能媲美飞剑法宝。 这次杜悠本为开脉而来,为确保万无一失,道书,丹药,法器,一样不缺。而这本道书,则是他**杜萝用了好些杜家的人情,这才从一位高人处苦苦求来的。 杜悠对这本母亲在临行前送与他的道书视若珍宝,一直贴身置放。 罗萧看了一眼已经入静的张衍,嘻嘻一笑,道张道友,这位杜可对你倒是大方,连奴家都有几分嫉妒道友的运气呢,这可是只有上中品的脉象才可修炼的明气期功法,就看你此番开脉后有没有这个造化了。” 张衍现在已经封闭了五感五识,对罗萧的话充耳不闻。 玄元内参妙录的功法异常凶险,虽然他早已在残玉中摸熟了功法,但仍旧不敢掉以轻心,翼翼的引导着气机在经脉中行走。 玄珠一吞入腹中后,先是一股凉沁沁的冷流沉入丹田,像是咽了一块万载玄冰进来,四肢百骸的血脉骤然一缩,寒气直冲顶门,接着玄珠又分出一股热气,自胸至腹,一路下行,涌至两脚足心。 两股气脉一阴一阳,分而占据身体上下两端,不像是同出一源,倒像是临阵之敌,隔岸对峙。 张衍,这是两只贝王**后,所孕出的玄珠还未臻至最完满的缘故,不过也恰在此时他吞下最为合适,若再晚上一步,则阴阳交融,贝子破珠而出,那便再无希望了。 开脉第一步,他便是要引导那两股气脉合二为一,使得玄珠内的精华为他所用。 起初他先是各从阴阳两气中抽取一丝出来缓慢融合,这是对他气机掌控程度的考验,两股气机交汇时,各自所抽取的分量必须等同,多一分不可,少一分也不行。 只是没多久他就,有了先前运用气机的经验,他这么做起来简直轻松无比,毫不吃力,索性一口气抽取了百多条气脉出来一起在经脉中往返运转。 不多时,他便将两股气脉彻底融为一体,收藏于腹中,沉甸甸如纳铅汞。 到了此时,开脉之前所需一切条件皆以完备。 接下来便是运转心法,用元真之气裹住玄珠药力,游走各处经窍秘穴,冲开限制自身的诸般桎梏,斩断捆缚人身通往仙道的枷锁,一举辟出一身适合修炼上乘道法仙人之躯 宁神收心,张衍运起已经熟络之极的玄元法诀在经脉中行走起来。 不久之后,他就这“玄元内参妙录”简直是为炼化玄珠而量身定做的,身体各个根枝末节,哪怕最隐蔽的穴窍经脉都随着法诀的运转而被反复涤荡了一遍,玄珠内孕集的药力一丝一毫也没有浪费,完完全全被他炼化了身体各个角落中,没有一处不曾顾及到的。 此时,他感到的心脏像打鼓一样擂动起来,浑身澎湃的血液哗啦啦在耳边如潮而响,每处窍穴都在勃勃而动,底下的运转的气机像是要从皮肤下面冲出来,仿若有一把锤头在不停敲打着身体的各个部位,连骨节和筋膜也一起颤动了起来。 他不去理会这些动静,只是守住心神,一门心思挪移搬运。 待到整篇法诀运转顺利下来,气机归入各处丹窍后,他陡然觉得四周一静。 这是一种静到极致的感觉,仿佛天地未开,鸿蒙未判,无一物生成的玄妙状态。 他恍恍惚忘却己身天地,心神意识似有若无。 在这虚静中不过了多久,蓦然,一点灵光自心头升起,自问我是谁?” 答曰我便是我,我不是我,我也是我,我还是我。” 这番明悟一出,只听到“锵锵”一声如刀剑相撞的声音,又仿佛是一把已经被锈蚀的斑驳锁头掉落在地。 陡然间,像是去了束缚般,浑身骤然一轻 一直在为张衍护法的罗萧霍然起身,美目中异彩涟涟,欣喜道玄音一出,金锁自落,恭贺道友自此为吾道中人矣” 她又抬眼看去,只见混沌状的雾气从张衍的背后显现出来,它浑作一团,玄幽难辨,望之茫茫不可测度。 这是张衍开脉后所显现出来的脉象。 罗萧一怔,即便以她的见识,也看得一阵迷惑,这是脉象? 脉象决定了一个人开脉之后的相属,分为上中下三品。 下品脉象各种奇异古怪的相属都有,例如风云雷电,花鸟兽虫,中品脉象分为五行之属,最上等的上品脉象则只有阴阳两属。 而张衍所开脉象却是一团云雾状的气体,这像是只有下品脉象才有的“雾相”。 难道是……下品么? 不可能 罗萧摇头,要说集合了玄元妙录再加上贝子玄珠的所开的脉象是下品,她是决计不信的。 她脑海中生出一念头,莫非张衍所开的脉象,已然凌驾于上品之上么?这个想法让她也不自觉吓了一跳。 玄门中人虽然开脉时都用尽方法,力图使得凝出脉象跨入上品,但这不仅仅看玉液华池的功效和开脉法诀的上乘与否,还要看的机缘悟性。 能开出上品已是难得,如郑循开出上下品的脉象,已被认为是前途无量,上中品少之又少,上上品只在传闻中听说,但有此际遇者无一不是在玄门中有着赫赫声威的人物。 而这不是没有原因的,越是上品的脉象,所能修炼的功法也越多,而那些下品的脉象虽然独特奇异,但是也注定了他们所修炼的功法选择面较少,想找到一本适合的功法无疑非常困难。 如若张衍脉象一跃而居于上品之上,罗萧目光也透着些许复杂,她实在想象不出,这个人到最后又能有怎样的成就?第一次,她为是否要解除精元血誓而动摇起来。 此时,张衍那边又有了动静,只见那混沌云雾状的异象一收,齐齐往他的眉心深处收拢了进去,最后在那里凝结出一个淡淡竖痕,看到罗萧又是一阵茫然。 脉象为气脉虚气所显,能凝化出实质表象?她突然觉得所知的一切,还不足以看透这个人身上此时所出现的种种不可思议之处。 张衍双目一睁,那一瞬间迸发出的精芒竟然将整个洞穴闪了一闪。 他长身而起,只觉得周身轻灵无比,举手投足飘飘如驾云,一切都不一样了,仿佛换了一具身躯。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不能称为一个“人”了,仙脉一开,已然半只脚踏入了仙道修士的行列之中。 等回到苍梧山之后,再请上师评鉴脉象,之后便能得入上院,修习更为上乘的道诀法门 …… ……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三十二章 暗施奇计斩玄光 上 “张道友仙脉既开,我等已可离去。”罗萧侧头辨听了下外间动静,发现无一人靠过来,显然正好能趁此机会无声无息的离去。 然而张衍却缓慢而坚定地摇头,道:“我等还不能走。” 罗萧一怔,道:“为何?” 张衍神色一肃,沉声道:“杜悠此番开脉失败,回去之后必找元凶,若得知张某却得以开脉成功,定会有所怀疑,细查之下,保不准会事机败露,是以……”他语声变得森冷无比,“非将此一众人等尽灭于此不可!” 他言语中杀气腾腾,罗萧也听得心中一寒,但转念一想,却觉得张衍所说又不切实际,叹了一声,规劝道:“张道友,虽则你虑不无道理,但此举太过渺茫,杜博且不去说,仅他身侧那十名力士,两名明气期修士便不是我等二人可以力敌的。” 张衍目光闪动,道:“若是只杜博一人呢?” 罗萧一怔,蹙眉想了想,沉吟道:“如只有杜博一人……他此时已神疲力弱,不知还剩下几成战力,但如能再虚耗他两日,我依仗手中这两件新的法宝,或可一斗,只可惜有那十二人从旁相助……” 她摇了摇头,觉得希望渺茫。 张衍闻言后一笑,轻轻一击掌,道:“在我眼中,此十二人不足为虑。” 罗萧轻叹一声,对着张衍正色道:“道友虽斩落金锁,开脉破关,然此十二人也不是土鸡瓦犬,岂是说杀便杀得的?尤其两名明气期修士,修为仍在道友之上,我等断无胜算!” 张衍微微一笑,道:“罗道友稍安勿躁,吾有一计,无需我等动手,且借杜博之手一用,便能将此十二人斩除!” 罗萧心中半点不信,只是当看到张衍那自信无比的笑容时,却忍不住说:“且说来听听?” 张衍道:“道友俯耳过来。” 罗萧美目中暗含嗔意地瞪了他一眼,她捋了捋发丝,将莹润的玉耳凑到了张衍面前。 张衍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罗萧神色初始漫不经心,却渐渐又变得犹疑不定,最后蹙眉不语,说实在的,她也不能确定张衍此法是否可行。 张衍却信心十足,道:“道友可依我所言去做,必然不会出错。” 罗萧见张衍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咬了咬下唇,跺脚道:“且信你一回,大不了与道友陪葬,做个同命鸳鸯罢了!” 张衍笑道:“罗道友以前称我为‘道友’时或有勉强,如今这声倒是说得情真意切。” 罗萧不禁白了他一眼。 张衍神色轻松地说道:“鸳鸯虽好,却又岂有神仙逍遥快活?道友放宽心,张某还能害自己不成?” 罗萧轻哼了一声,她走到杜悠身侧,将后者身上锁闭的气脉一一拍开,随后背对着他将一把金匕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昏睡了两日之后,杜悠终于醒转了过来,刚刚睁眼,却陡然一个激灵,显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 被金匕及喉,又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他浑身顿时如筛糠一样抖了起来,惊惧道:“我乃合林杜氏子弟,不知尊驾是哪一位,有话好说,若有所求,我杜氏皆能让尊驾满意。” 罗萧冷冷道:“哦,皆能满意么?那我问你,杜氏门中开脉时有何别传秘法?” 杜悠身躯一震,不禁犹豫了起来,别传秘法虽不是开脉法诀,但却是家族师长口耳相授,能使得开脉更为顺利的秘法,这些秘法才是一派一族立足于世的根本,外人不得与闻。 罗萧见他不说话,手中金匕往他的脖子里送了送,血液当即流了下来,杜悠吓了一大跳,他毕竟只是一个少年,从来没有经受过这种场面,他还想着长生不死呢,哪里肯就这样莫名其妙丢了性命?慌忙道:“莫动,莫动,我愿说,我愿说……” “如你所言有假,你自知后果!” 杜悠哪敢不老实?当即一五一十把自己所知道的如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罗萧又按照张衍事先嘱咐,东拉西扯问了许多问题,杜悠吃不准对方目的何在,由于不知道对方身份,所以不敢有哪怕一丝半点的虚言欺瞒。 待问得差不多时,罗萧又一掌拍晕杜悠,转头看了张衍一眼,似是征询意见。 “看来此子贪生怕死,意志不坚,可以为我等所用。”见到杜悠表现如此不堪,张衍觉得胜算又多了几分,他眼睛微眯起,道:“如此,且看杜博能忍到何时了。” 两日后。 杜博从衣袖中取出最后一瓶丹药,尽数往口中倒去,他浑身上下略微有些黯淡蓝芒再一次涨了几分出来,四天来不眠不休,贝王却仍在左冲右突,仿佛气力永远耗不尽一般。 杜博不敢有半点放松,一旦贝王走脱,必会干扰到杜悠炼化玄珠,走火入魔是小,被伤及性命那才是大。 现在与贝王角力的其实只剩下他一人,十名力士虽然能轮番休息,却也无法像他这么坚持,各个都是脚下虚浮,神色萎靡。 两名明气期的弟子有丹药补益,倒是稍好一些,只是看上去也撑不了多久了。 只是原本他估计杜悠吸纳玄珠只要三天时间,眼下却已经是第四天了,居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杜博隐隐的有些不安了。 又等到了这天人定时分,他再也忍不住,大声问道:“贤侄可安好?” 没有多久,里面传来一阵状如号丧的声音:“博叔,我此刻只觉是两颊火热,双腿僵木不能动弹,不知何故啊?” 听到杜悠开口说话,杜博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皱眉道:“贤侄所言,这应是玄珠药力过足,致使气机不能下行,虚气塞水,而心火上冲之象,念诵你杜氏的‘降气法’便可,怪哉,你母亲莫非没有和你说起过么?” 又过了一会儿,传出杜悠的声音,“母亲倒是曾说起过,只怪小侄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只模模糊糊记得一些,也不知是对是错……”随即他大声将法诀念了出来,只是念到一半的时候却断断续续,像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杜博默然片刻,随后沉声道:“贤侄莫急,博叔再告知另一法,乃是尔父所传秘法,你可千万记得,莫要有一字听错!” 他当即一字一句将原本秘不外宣的心法说了出来。 那两名明气期弟子正站在一旁,此时其中一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禁一变,突然不知发了什么疯,不再压制贝王,而是转身就向洞穴出口处狂奔而去。 只是还没跑出两步,却见一道蓝色玄光眨眼间就追及此人后背,再从前胸一透而过,登时就被取走了性命。 余下众人神色各异,一些人不明所以,一些人惊疑不定,一些人惶恐无比,但看起来都是心思浮动。 杜博心中一叹:“原先想暂且放过尔等,等见了贤侄之面再做计较不迟,如今……也罢,杀一人是杀,杀十人也是杀,不如尽数杀了!” 他目光一厉,身上蓝汪汪的玄光陡然一收一放,周围众人只觉呼吸一滞,只觉自己头顶好像被什么东西拍中,一片惨叫声过后,这些人尽数头颅崩裂,倒地而死。 两只挣扎不停的贝王突然感到身上压力一松,正要扑腾起来,蓝色玄光却圈了回来,将它们又一次死死摁在了地上。 杜博胸膛剧烈起伏,呼呼喘着粗气,显然这番作为对他来说也是消耗极大,而且失去了诸人的助力,他压制贝王愈加吃力了,再下去恐怕就要伤动根基,他忍不住开口又问,“贤侄,适才所说法诀,可曾记得清楚?” 杜悠却没说话。 “贤侄?”杜博又问了一句。 等了半晌,就在他也感觉有些烦躁的时候,杜悠终于再次开口了,“博叔,我尚有一处药力还未炼化……” 杜博强忍住喉咙口泛上来的血气,想了想,涩声道:“再有一日,不可再拖了!” “一日太短,博叔且宽心静候,至多再有两日便可!” 听到杜悠居然讨价还价,还不带商量的,杜博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不禁苦笑一声,看来此番回去要用丹药调养个两三年才能恢复元气了。 而此时在洞府内,罗萧听到外面的惨叫声,确认那些人当真被杜博所杀时,她难以置信地说道:“真是如此?” 张衍却是一副早已料到了结果的模样,双手袍袖一振,道:“必会如此!” 别传心法才是一个家门的兴盛的根基所在,张衍知道,那些力士和明气期弟子也知道,所谓法不传六耳,今天他就是要借杜悠之口说出来,故意让这些人听到。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这些人就算想有所回避都做不到。 因为杜博不允许! 杜悠原本来此是借贝王真露开脉,玄珠只是意外之喜,算起来应是凕沧派掌门之物,他们这是私心窃取,不问自盗,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遮掩,不让此事泄露出去,所以身边所带诸人尽在将要斩除的名单中,杜博怎么可能放任让这些人离开自己的身侧? 万一他们心生异心,向外侧的凕沧派弟子说起此事怎么办? 张衍最后说道:“我之所为,不过借势用力,使得杜博想做而未做之事提前一步罢了。” 话虽如此,但他却果真逼得杜博动手杀了这些人,而不用自己出一分力气。 罗萧又惊又佩,今天算是见识了一番张衍心机智谋,不自觉中对他的信任又多了几分,不禁问道:“道友准备何时动手?” 张衍目光闪动了一下,微笑道:“不急,且再磨一磨此人。” 在接下来的三天中,每当杜博出声发问时,杜悠总有这般那般理由推脱。 终于,杜博发现不对劲了。 …… ……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三十三章 暗施奇计斩玄光 中 这几天来,张衍两人反复拖延也并非是为了一味消耗杜博实力,罗萧正好利用洞穴中贝王真露以及从杜悠身上得来的大元丹全力疗伤,如今已经恢复了四五成的实力。 不过即将与杜博对上,罗萧也是心中紧凛,不敢大意。暗忖一旦动上手,必得以雷霆万钧之势力放中手中所有法宝将其打杀,不然给等对方反应,保不准还会有手段。 她目光流转,却撇见在一旁的张衍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不免有气,道杜悠言杜博尚有法宝在手,张道友智计出众,不若再想个办法令杜博将法宝双手奉上如何?” 她原本只是想用言语刺一下张衍,没想到张衍却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两天我也正在思虑此事,现有一法,正好说与道友听,道友且走近点。” 罗萧嘴唇张了张,不该说些好。这人,难道还真有法子不成? 将信将疑走到近前,听张衍小声低语了一番,不一会儿,她便听得美目渐渐发亮,虽然此计还没有用上,但她已觉得十有**是可行的。 张衍突然觉得外侧杜博的气机一阵不稳,转头一望,不由笑道罗道友,如今却先要稳住杜博,我看他快要按捺不住了。” 罗萧“嗯”了一声,她向外高声道杜博,杜悠如今被我等制住,若你现在放开贝王,我等自可一走了之,杜悠则必死无疑,你可思量清楚?” 杜博一惊,此时他心中倒真是有这个打算。 他听杜悠时神智情形,条理分明,不像是炼化玄珠时出了问题,反而倒像是受了他人胁迫,但左思右想也理不出头绪。 而且他自身体力堪堪耗尽,也渐渐有些压制不住贝王了,正打算放弃,起身一探究竟,不过此时听到这话后,又不敢妄动了,沉声问道尊驾何人?” “杜博,你何必明知故问,此次掌门允许你等使用真露开脉,已是恩泽广开,可尔等却私自吞服玄珠,此事你杜氏该如何给掌门一个交代?” 这句话一出,仿佛如迷雾中见到了一丝亮光,杜博心中立刻明白了几分。 这是掌门一系中有人向杜氏发难了 门派中派系之间互相倾轧,明争暗斗的事不是一桩两桩,师徒一脉弟子向来对世家出身的弟子抱有敌意,对他们无需拼斗便能坐享各种门派利益更是心怀不忿,暗中下手这种事情也很可能是做得出来的。 特别是此次杜氏借几名真传弟子被杀的事大做文章,指责宁冲玄故意不施援手,并联合了几个家族一起向掌门施压,为安抚门下世家,掌门这才勉强同意让杜悠使用莹云贝场的贝王真露用以开脉。 可以想见,这件事一定会引发掌门一系的不满。 特别是如今在莹云贝场之下,他实在想不出这个地方除了掌门一系的人之外,还有谁能进得来。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对方还是一个女修 谁都,掌门向来偏爱使用女修,不但能用联姻之法拉拢各个天资出众的弟子,而且有时候做起事也没有那么多顾忌,所以他对对方的身份一下信了八成。 他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掌门用来打压杜氏的借口,这么看来只有把这件事扛下来了。 他暗叹了一声,出言道尊驾明鉴,此番所为,全是杜博一人主意,杜悠年幼无知,以至误听我之妄言,实与杜氏无关,且杜博并非杜氏族人,只是……” 他还没说完,却被对方粗暴打断,道哼,你以为你是不是杜氏族人对我等来说很重要么?笑话” 杜博皱了皱眉,听这话对方似乎是要揪住不放了?心中也不免有了怒气,声音一冷既如此,还说这么多做?尊驾以为杜某那么好欺负么?不若出来一见,我与尊驾各凭手段定个胜负” 听杜博声音似乎就要发作,对面的声音却咯咯一笑,道杜博,实话于你说,此刻在莹云贝场之中,修为高于你的不止一人,而且杜悠在我等手中,我奉劝你也不要动歪心思,你若动手,立时将你打死在这里,再将杜悠捉回山门,却是正合几位师兄之意” 杜博闻言,心中顿时又惊又惧,贝场外有其他凕沧派弟子接应,这倒是有可能的,否则对方也进不来。 诚如对方所言,私吞玄珠一事败露,如果还敢动手,正好给对方打死的理由,再加上最后还是没能护住杜悠,恐怕族中人还要受到杜氏怒火牵连,死也是白死。 想清楚其中厉害关系,他立刻打消了原先搏命的念头,语气软了下来,道尊驾究竟想要如何?” 对方的声音悠悠传了出来如何自取,全凭杜的心意了。” 杜博让不免疑惑,如若对方想要害,恐怕早已动手,为还拖着不动?是对方修为不及没有把握么?那也说不通,最多一走了之,带走杜悠,一样可以让杜氏低头。 心意…… 他心念百转,苦苦思索,再结合这句大有深意的话,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对方是这个目的 这样一来,一切也解释的通了。 想到这里,他自以为对对方的心思已经了然,倒也不慌了,道尊驾可否打个商量?” “说。” 杜博试探道你我都是为了求个成仙了道,同出一源,何必拼个你死我活?况且既然玄珠已为我那贤侄所吞,我自于你一些好处,你放我等一马如何?” 对面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道有何好处?” 这话一出,杜博一喜,心里更是笃定了几分,道我这里丹药已经用尽,但还有不少灵贝,若尊驾更放我等一马,我愿意将身上所有送与尊驾,你看如何?” 对面冷笑一声杜博你也未免太小看我等,区区灵贝,价值几何?” 杜博面色不变,心道只要你肯讨价还价,那就不是问题。 “我愿立下法誓,如若放我等出去,必将厚报尊驾。” “誓言虽好,可在下不准备日后再与杜照面,是以在我看来,只有拿到手里的,吃下去的才可放心,那些太过遥远的,不提也罢。” 张衍似笑非笑地看了罗萧一眼,没想到她把原先逼迫她的话原封不动搬了出来,倒也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似乎想到了当日的惨状,罗萧也是狠狠回敬了他一眼。 杜博又道那尊驾的意思?” 罗萧不急不慢说道听闻杜博你有一支‘破心箭’,还有一面‘玄鸟盾’,此两件法宝一攻一守,相得益彰,你若取出,我自可放你和杜氏一马。” 杜博沉默下去,显然在认真考虑对方的建议。 张衍和罗萧两人也不急,反正多拖一刻是一刻,也正好再多消磨一下杜博的元气。 他们丝毫不担心上面会有人下来查看,要借助真露开脉与玉液华池所用相仿佛,没有一月却是想也休想,至少在头半月之内是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的。 等了半天,杜博这才缓缓开口道我此次来,只带来了‘玄鸟盾’,‘破心箭’上月与一大敌交手时被伤了灵性,还未曾炼复。” 罗萧立刻说来此非我一人,一面‘玄鸟盾’,怕是不够。” 这话说得很明白,并不是她一个人来这里,一件法宝不够分啊。 杜博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也罢,我这里有一件紫隐羽衣,乃是瑜清蚕丝织就,可挡寻常法宝飞剑,本是要待我那贤侄开脉后送于他的贺礼,也一并给了道友,如何?” 罗萧正想开口,张衍却又在旁小声说了一句。 罗萧一怔,面色古怪地看了张衍一眼,咳了一声,道此法是好,怎奈我一同伴无需法宝,只是看不惯你杜氏嘴脸,原先只想令杜悠开脉不成,没想到这小子反而得了莫大好处,他心中更是气愤不过,只想泄愤,本想打断杜悠四肢,可见他不过一少年,不免失了身份,是以杜博你如愿奉上双宝后再自断双腿,此事他自可揭过不提。 没想到杜博这次竟然十分爽快的回应,道此事何须等以后?我现在便可答应尊敬” 只听“啪啪”两声,他举掌就拍断了的双腿,再问那一位可满意了?” 这并不是他神智不清,喜爱自残,而是这事对他来说实在不算,身为玄光期修士,只用玄光便能驾驭身形飞遁,虽然他现在身上的玄光所剩不多,但如能坐下调息片刻,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把断腿接。 可是他没想到,没多久他就后悔了。 “好,杜信人,你且将盾牌上的精血抹去,一并送来。” “慢来,我又如何信你?” “杜,我可对皇天后土发下毒誓,此间之事如有任何一人泄露出去半分,必遭天雷轰顶,地火焚身之劫,你看如何?” 杜博一听,觉得对方也很诚意,修道之人一旦发誓,那可是立见因果,来不得半点虚假,所以当即同意了。 罗萧指天发誓,倒是非常干脆,这事她原本就不会泄露出去。 待对方立下誓言,杜博随即放心,立刻取出随身法宝,咬牙抹去上面的精血,不由一阵心疼,又拿出了那件羽衣,用玄光一卷,将这面盾牌和那件羽甩了出来,扔在了洞穴之外。 他也是暗含了几分心机,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所以扔得距离洞穴口近了一点,哪还没落地,只见一道黑色玄光闪过,就将玄鸟盾和羽衣接了。 他不禁一凛,对方果真也是一名玄光期的修士 随即心中又是一安,看来对方真的没有做绝的意思,好像只是想讨些好处而已,不然以对方的修为,早就可以杀进来除掉了。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他正一步步的落到了别人的算计中。 两件宝物到手,张衍两人对视了一眼,心头一定。 法宝一去,杜博已经是拔了牙的老虎,威胁少了一大半。 此计关键在于借势压人,让杜博误以为他们是掌门一系,万万不能力敌,只能寻求妥协解决。 在张衍原本的设想中,要是杜博执意不肯,那就只好用手中法宝斗过一场了,如果不成,再借用罗萧玄光遁走不迟。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 从那天杜博在苍梧山上的表现来看,张衍觉得这个杜博并非是热血上涌,头脑一热不顾一切的人物,这人的性格趋向保守,所以他对此法倒也有几分把握。 他先除杜博身侧随众,再骗得对方身上法宝,令其自断双腿,如今对方坚壳尽去,爪牙俱失,正是剜肉取髓的好时机 张衍长身而起,沉声道罗道友,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 ……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三十四章 暗施奇计斩玄光 下 “杜博,我等也不为难于你,将杜悠留在此处,你自带走,告辞了。”话毕,一道玄色遁光从洞穴深处一闪而过,似乎人踪已逝。 闻听对方履行承诺,杜博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仍旧不敢大意,侧耳翼翼听了听外间的动静,只是除了一股微弱的呼吸声外,别无其他响动。 看来真是离去了 杜博心头一松,目光移到那两只被他用玄光压住的贝王上,他深吸一口气,胸膛鼓了起来,气息也是粗重了几分,“嘿”的一声,阴阳两只贝王被他一下扯到了面前,两只手掌同时拍在它们的坚壳上,不待它们落地,又分出一道玄光,卷住了它们就远远地抛飞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像是用脱了力,双手颤抖不止,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一道蓝色光芒凭空升起,将他身躯托了出去。 贝王外壳坚硬,刚才那两掌不过令它们的内腑暂且受了点震动,回过气来之后很快就会折返,他身上元真已然不多,只有趁这个空隙带着杜悠及早离开才是正理。 从洞穴口飞出,他远远看见杜悠躺在地上,不由一惊,赶上前去仔细查看了一番,却杜悠浑身上下虽然沾满了真露和污垢,但只是看起来狼狈而已,实际上并没有受到伤害,心下一定,暗道那人终究不敢把杜氏得罪到底。” 顺手拍开杜悠被封住气脉,正想带他离去,哪杜悠醒来后一见是杜博,便大声叫喊起来博叔,快,快,是张衍,是张衍夺取了玄珠,他还搜去了我的法宝……博叔快与我抢啊” “张衍?” 杜博顿时大吃了一惊,脑海中转瞬间闪了无数个念头,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沉声道贤侄无须再说,一切待我等出了此间再做计较。” 他正想起身飞遁,却听有人高声说道杜何必急着离去?还是乖乖留下吧” 原本还是灵光遍洒的洞穴陡然一黯,杜博抬头一看,只见一方漆黑如墨砚台不时候出现在头顶,初时只是手掌大小,可是眨眼间便扩展到十丈方圆,正带着碾压万物的霸道气势朝他砸落了下来。 “荡魂砚” 杜博眼角一阵抽搐,他杜悠这次出行带了某件家中宝物,但没想到居然是这件法宝 这砚台来历大不简单,原本是杜氏中一名叫做杜德的化丹修士所炼制,一旦砸在修士身上,立刻震荡神魂,定住元真,锁拿肉身,半点也动弹不得,只能被活活拍死。 此砚一出,无疑对方是要把他的性命留在这里。 这时他才反应,先前种种原来都是中了张衍的算计,一惊怒交加。 可如今他非但元真枯竭,而且身上玄光耗损了大半,他不惧张衍,却担心那个躲在暗处的玄光期修士,一旦此人出手,他自觉此刻万万难以抵挡,如今不能在此多做纠缠,唯一出路就是冲出地穴,待回到了杜氏族中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他手指一弹,一点白光飞出,这是一块由族中赐下的“辟恶玉佩”,无论法宝,也能暂且阻上一阻。 玉佩飞出后,主动往宝砚上一撞,荡魂砚仿似被托了一把,在空中微微一顿,但是片刻后,那磅礴的力量就将其“咔嚓”一声碾得粉碎,势头不减地落下。 只是这一挡,却已为杜博争取了,趁着这一丝空隙,一道蓝色遁光将他和杜悠裹在一起往洞穴外疾飞而去。 躲在洞壁中的罗萧见状不由心急,荡魂砚台虽然威力巨大,但是转折腾挪不易,以她的实力尚不能完全驾驭,一之间倒也收不了手,只得高喊道张道友,万万不可让他逃了” 眼看这两人就要正要飞出洞穴,一道青芒却冲着他们背后追了出来,杜博突觉后脊一阵发凉,暗叫不好,勉强偏了偏身体,躲过要害。 “嗤”一声,那道青芒从他左胸处一穿而过,又顺势一转,将杜悠一条手臂给卸了下来,后者顿时发出一声惊天惨叫。 杜博亦是一声闷哼,身形在空中一滞,身上玄光如风中火烛般一阵明灭不定,像是随时可能熄灭,而那青芒在空中兜了个半圈子,又重新绕了,这次却是冲着他的脑袋飞来。 “如意神梭?” 杜博不禁苦笑,他深知神梭的威力,就算是他全盛时期也不好对付,此时哪里敢硬抗?无奈之下只得往后又退入了洞中。 罗萧见杜博被阻住,不由大喜,出言提醒道张道友,如意神梭虽然厉害,但此人已把元真与玄光凝练一处,只要玄光不散,未被斩颅剖心,则性命无忧,万万不可大意。” 站在洞壁后的张衍一笑,道无妨,不过困兽犹斗而已。” 罗萧一掐法诀,叱喝一声,荡魂砚再次下落,这一次杜博避无可避,他大声狂喝,隐隐可见衣物底下肌肉都绷了起来,肩膀耸起主动往上一顶,而原本宏大的如涛玄光骤然一收,“哗”一下凝聚成巴掌大小护住了那里。 “砰” 荡魂砚正正砸了在了杜博的肩头上,却没想到他玄光凝练,看似薄薄一层,却是那柔韧如水,居然始终护住了肩头,生受了这一击,使得荡魂砚没能直接接触到他的肉身,他一声不吭,双膝跪在地上,背脊往上狠命一挺,竟然又将砚台往上托了托。 罗萧“咦”了一声,却不惊反喜,杜博看似坚韧不倒,但其实已经是笼中之虎,浅水蛟龙,纵然能一时强撑,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她暗道如此,我需再添一把火,早些送你上路” 她素手一挥,另一件宝物被甩上了半空,这是一支尺许长短的云纹朱笔,笔肚饱满,笔杆有金漆绘纹,一到空中,笔尖便上下摆动如人点首,一道气机瞬间便罩定了杜博。 “宣命笔?”杜博失声惊呼。 他此时大恨杜萝溺子太深,以至于连这件法宝都讨来送于了杜悠,偏偏又不曾和说过,现在却是酿下了苦果。 值此生死关头,他也只能奋死一搏了,手腕一抖,一支银色小箭滑入掌心,一举手,冲着罗萧甩了。 这支小箭眨眼间便到了罗萧的面前,她不禁脸色一变,只是在这支小箭在堪堪及身的时候,一面如禽张双翼的盾牌悠忽间飞了出来,竖在了她的身前,只听“当”得一声,一箭一盾同时掉落在地。 “玄鸟盾?” 见对方用原本他的宝物挡住了原本志在必得的一击,杜博气得眼前一黑,涌上喉头的鲜血再也压不出,从嘴里喷了出来。 此时那只宣命笔已绕着他的身体绕了一圈,身上那蓝色玄光顿时被削去一层,再一个盘旋,便又黯然了一些,眼见玄光逐渐稀薄,他脸色骤变,如今体内已是如同破烂一般,只是努力从丹窍中榨出的那一丝元真还在坚持,今天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下了决断,叹息了一声,伸手在杜悠搭在了杜悠肩头,暗道只望你母能懂我这一片苦心” 他伸手一推,原本环绕周身的玄光分出大半移到了杜悠身上,接着光芒一闪,居然裹着杜悠飞遁了出去。 做完这番举动后,杜博五官中都往外渗出了血水,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不过只要能保住杜悠性命,他的家族也能保住,只能希望杜氏真相后会为报仇。 随着宣命笔在空中再是一绕,杜博身上最后一层所剩无几的玄光也被削去。 此时荡魂砚再无阻挡地压了下来,“轰”的一声将杜博整个人砸了个稀烂,连一丝元灵也未能逃出。 杜悠原本被玄光一送,自觉逃出生天,哪里想到,如意神梭随后追了上来,从他胸腹上一穿而过,他“哇呀”一声,鲜血狂喷,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眼见得如意神梭在空中一阵盘旋,似又要落下,杜悠眼神中惊惧无比,大喊道张衍,你若杀我,我杜氏必定让你神魂俱灭,你今日放了我,一定禀明掌门,尊你为下院大弟子,法宝丹药随你取用……” 张衍对他的胡言乱语理也不理,法诀一掐,如意神梭从杜悠颈脖处如切软泥般一闪而过,一颗大好头颅滚落下来,再一盘旋,将那一点飘出的元灵一起斩碎。 至此,世上再无杜悠杜博两人。 大敌已除,张衍心神不禁一松,此二人一死,世上再无第三人是他吞了玄珠,自此可放心回转山门。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望了望脚下的尸首,转头向从洞壁中走出来的罗萧问道罗道友,可有法子不留痕迹地处理了这两人的尸首?” 罗萧想了想,眼睛一亮,双掌一拍,道倒是有一法。” 她疾走两步,从地上捡起一包药散,拿在手中道这是恶盐散,只需一点,倾水一倒便可将金石蚀烂洞穿,用来毁尸灭迹却是最为恰当不过。” “如此,将杜悠杜德二人的尸首化去,却可留下那十二人的尸首。” 罗萧掩嘴轻笑,道张道友此法却是要叫杜博死也背个恶名。” 张衍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突然脸色一变,察觉到天地间有种隐隐的悸动,目光不由一凝,沉声道雷劫将至” …… …… p:谢谢大家关心,今天一觉睡到,精神好了点,过了12点还有一更,可能要稍微晚点了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三十五章 避劫功成 堵漏补疏 “玄元内参妙录”是开脉无上妙法,上古玄门正宗,但是成者易遭天妒,功成之后,会有雷劫降下,不及身,不伤魂,不慑心,不动神,却发雷鸣震音,五行伤劫,动摇修士根基,阻塞登天之路。 不及躲避者,便会前功尽弃,一遭辛苦尽付流水不说,自此再无修道之望。 只是天地造化奇妙,冥冥中自然会留有一线生机,发雷劫之前,隐有预兆迭显,应劫者若有应对之法,便能及时躲避劫难,成就玄功。 张衍得了罗萧事先透露其中奥秘,此时天地风云一变,他便提前就有了感应,不久将有雷劫将至,坏他功果道基。 “道友请速速躲避” 罗萧也是神色一凛,他与张衍有血誓在身,一亡俱亡,一旦张衍功行被毁,此生便再无长生希望,人生才短短百年,她怎能容忍?是以雷劫临头,也不免心急,身上黑色玄光在地面上来回几个扫荡,当即在洞穴下掘出一个浅坑,恰恰可以躺入一人。 张衍不再犹豫,用元真将五官封起,闭了识感卧身其中,罗萧飞快用碎石浮土将他整个人都埋了起来。 这一切处理完后,天边突然雷声大作,隆隆轰响,听得罗萧也是心头一颤。 这雷声威烈宏大,与一般响雷截然不同,而且阵阵霹雳声居然穿透层层洞府,直入地穴,简直就像是在耳边响起一般。 幸好只是动静很大,并没有电光雷火同降,尽管如此,罗萧身为妖修,本能中对天雷有种畏惧之感。 此时她才想起,难怪那两只贝王始终不见踪影,想是也感应到了有雷劫将至,所以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这种威势骇人的雷声,连都有些不安,更何况那两只未曾开化的蒙妖? 七日之后,雷声终于退去。 不待罗萧扒开浮土,张衍便从地下一跃而起,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身体一轻,好像一个原本背负而行的人放下了重担,体内深处更是隐隐有一股别样的气机滋生出来,好像万物萌动时的生发之力,无法阻挡,不可抵御,随着他一起破土而出。 直到此时,他功行才算臻至完满,跨过了第一扇大道之门。 这时他若有所觉般转头一望,只见那两只贝王不知何时又飞腾了,正趴在洞穴口发出啾啾悲鸣,显然玄珠已失,不过它们和与杜博争斗有日,也并不是毫无损伤,失去贝子玄珠后再经雷劫惊吓,此刻已是萎靡不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罗萧妙目一转,道张道友,不若趁此机会一并取了这两只贝王,另觅一处灵地安下,一两年后,又是一处贝场,说不定还能再凝个贝子玄珠出来。” 张衍却摇头道不妥,阴贝本是凕沧派掌门之物,我若取之,不说杜氏,连凕沧派也会穷究此事,牵连太大,还是适可为止为好,不过……”他顿了顿,又说这条阳贝打通出来的通道太过显眼,杜氏和凕沧派人前来查探时必定会,不但连带旁侧那个贝场也不安全,连玄珠之事可能也会被查知,需寻个稳妥的方法才好。” 在他看来,要在现场营造出一个杜博杀人的假象,但是其中具体原因自然不需要让探查的人太明白,由得他们头疼去。 如果一旦泄露出玄珠的事情,难免就会有了目标方向,范围也一下缩小了很多,于己不利,所以,不但阳贝要设法带走,连带旁侧那个贝场中所有灵贝也不能留下。 “此事简单,阳贝不似阴贝,喜好挪动巢穴,另寻一地安置下来即可。”在罗萧看来,凝结玄珠百年难得一见,把阳贝带走,任谁也一下无法联想到这件事上,至于那些灵贝,她现在有乾坤袖囊在手,不虞手脚麻烦。 此事好就好在那十二人是杜博亲手所杀,无论如何他都是杜氏和凕沧派的第一个怀疑对象。 但是此人已死,而且开脉之后的修士已经半只脚跨入仙门,也不是靠推演之术能找到其所在的,所以此事最后多半不了了之。 至于张衍,以他的实力也不会联想到他身上,区区一个未曾开脉的修士,如果有人说这件事是他做得,只会被人当作笑话来看。 商议完毕,两人当即将阳贝所在地的灵贝席卷一空,不下四五万数的灵贝用一只乾坤袖囊根本装不下,罗萧来回数次才处理妥当,至于那只阳贝,趁着虚弱无力的当口也被她在数千里外另寻了一处地穴安置下来。 不过贝王擅长在地底挪移游窜,是关不住长久的,所以她取了一丝精血在手,无论此贝翌日跑向何处,她都能靠着精血指引找寻,眼下此举只是为了防备这只阳贝再去找那只阴贝。 诸事手尾处理妥当后,张衍却还不能立刻就回转山门,对他来说,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他开脉的问题。 天下玉液华池不是握在大门大派手里,就是被私藏于各个玄门世家族中。 而开脉又离不开玉液华池,在门中师长同门看来,张衍并不是世家出身,怎能下山一圈就功成开脉了?功法可以解释,上师赐下,别人修炼不成,他却能无碍无阻,旁人无法置喙,只能说一句这是他的机缘到了。 但是玉液华池却是无论如何也绕不的,必须找寻一个稳妥的方法堵上这个漏洞,不至于让人看出破绽。 不过这件事张衍事先就有腹稿。 临崖郡主曹英送来一千斤神沙后,曾说那名北辰派那名曾经纠缠她的弟子听说曹英搭上了张衍的线,一改以往的态度,对她变得极为客气,还上门请曹英有机会务必要让与张衍一晤。 北辰派属于二流门派中的末等,与凕沧派这等庞然大物自然无法相比,但是能自踞一处洞天福地,开府立派,应该也是有些根底的,张衍的打算,就是从此人身上落手。 况且这人既然急于和他搭上线,背后也一定别有所求,张衍若是请他出面找寻一处玉液华池,想来也是不敢推脱。 开脉之后,张衍倒是不急了,况且罗萧本是妖修,白日驾驭玄光而走,又不是在深山荒泽,易遭有心之人窥觊,所以索性在附近县城中住下,差人将一封书信送到林崖郡主曹英府上。 没几日,那名北辰派的弟子就匆匆赶来。 此人名为严振平,年纪约在三十四五上下,下巴留着一丛短髯,身着绛绫鹤纹袍,头戴巾帻,脚下一双玄色筒靴,一身打扮不像是修士,倒像是一个王侯朝官。 他一见到张衍便一脸巴结,一听张衍提起来意,根本不问缘由,想也不想地说道在我北辰派下,此等有玉液华池,且门第不高的没落世家在永通郡中就有几个,我自与师兄寻几个。” 张衍淡淡道人不用多。” 严振平心眼灵活,立刻会意,道定叫师兄满意。” 大约过了十数日,严振平带了一个摸样如同一老农的中年人来见张衍。 他这人极有眼色,事情不该听也不该问,将人带来后便主动告退,见他这么识趣,张衍倒是暗暗点头,觉得此人可用。 “我乃凕沧派下院入门弟子,需借你族中玉液华池一用。” 张衍一亮身份,那中年人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神色变得更为恭敬,但是看得出神色中有一丝紧张,道既是仙师借用,小民敢不遵从?只管取用便是,只是……” 来时严振平已有交代,这位是大派来的贵客,但没想到居然是凕沧派,凕沧派可是东华洲**派之一,此人又是下院入门弟子,指不定是哪个玄门世家的嫡传,将来可是坐拥一方洞天福地的门派中坚,他哪里敢得罪?就算北辰派也是翻掌之间就能叫他整族覆灭。 见他犹豫,张衍又问有何难处?” 中年人不敢抬头,低声道我韩氏族中早年也曾出过许多大修士,有一先祖更是踏破虚空而去,是以曾留下一个一等华池,只是百年来族中不曾出过一个筑元修士,到了小民这一代,已是降到了第四等,也不知合不合仙师之意?” 张衍却不在意,道无妨,能用即可,此番我借你族玉液华池一用,你有何求尽管说来,我亦可助你一次。” 玉液华池中的石胎需用百年,乃至千年培育才能一步步提升等次,这人说封存百年却只降到第四等,如果是真,想来原先所说一等华池当是无误。不过他对此并不在乎,这次只为竖起一个幌子,方便解释他开脉缘由罢了。 中年人犹豫了几次,最后壮着胆子说我族中如若将来有一子弟适合修道,万望仙师成全。”说完后他心中也不禁忐忑,不对方会不会因此发怒。 张衍看了对方一眼,这人倒也聪明,假如将来修道有成,此人族中又有弟子适合修道的话,只需提携一把就能进入凕沧派修行,可谓一步登天,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好”张衍当即答应了下来,“我可允了你,以两甲子为期,引你族中一人入门,至于造化如何,就看他了。” 中年人大喜,郑重行了一礼,道多谢仙师。”他起身后又道请仙师移步,此玉液华池就在茵络山中,距此只有两日路程。” …… …… 是由】. 第一卷斩落金锁听玄音 第三十六章 品鉴脉象 前路扑朔 这几月来,苍梧山上流传着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说是合林杜氏子弟杜悠借门中贝王真露开脉,却被随侍杜博杀人劫宝,现下不知去向,怕是已凶多吉少。 虽然此事杜氏竭力掩饰,但又怎能瞒过一众玄门世家的耳目? 下院众人无不幸灾乐祸,杜氏一向骄横,此次又不按规矩出手,硬是夺去了大弟子之位,有此一劫实属活该,如今杜氏前番布置尽数落空,再想插手下院已然绝无可能。 林氏一番上下运作后,林远如愿以偿登上大弟子之位,正在他志得意满之时,曾以为被杜悠赶下山的张衍又再度回到了山上,本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杜氏一死,此人不回山倒是奇怪了,但是随后却又传来了另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两月不见,张衍竟然已是斩落金锁,功成开脉,一举踏上大道天门,此事比杜悠失踪之事还要令人震惊,林远乍闻此事后呆坐半晌,心中原本喜悦荡然无存,换之而起的是一片恶劣心绪。 自己辛辛苦苦才登上下院大弟子之位,但之前视为必除之的异类张衍竟然先一步走到他前面了?如此一来,自己这个大弟子岂非成了笑话? 林远生平第一次痛恨起家族中的规矩,如果不是要在这下院坐满十六年时间,他也能早早开脉去往上院,哪里会落在张衍小儿之后? 这个消息也让很多下院世家弟子一下反应不过来,苍梧山上一片失声。 这才多少年? 张衍上山不过三载,成为入门弟子也只是这半年里,竟然下山两月便开脉破关?不是说张衍此人资质平平,只能做一力士么?而与之相反的是,那誓要取张衍性命,势大气盛的杜悠前去贝场开脉却失踪不见,两者之间形成强烈反差。 浩觉峰,渡真殿。 当张衍再度步入大殿中时,石守静,贺守玄,甄守中三人也不敢在石台上端坐,都是走下来起身稽首。 下院上师向来由门中在修行一道上再无太大进境者担任,这才能守住寂寞,日夜与凡俗之人相对。 而下院开脉者,一入上院即是门派中坚,真传弟子,赐下洞天福地,丹药法书,日后修行自是一路坦途,前途远在他们三人之上,因此,他们非是敬此刻张衍,而是敬他日后成就。 “见过三位上师。” 虽然开脉功成,但张衍举止丝毫没有张狂之色,还是一如往昔般恭敬有礼,不管这三人究竟对他如何,当日心中怀揣何种心思,却的的确确将他接纳入了下院门庭之中,所以他也非是敬这三人身份地位,而是敬他们先前相助了自己一把。 石守静见张衍此刻态度恭敬,心生些许好感。 他们三人看似风光,实则权柄不大,只赖修为上能压住下院弟子一头。平时所思所虑皆是如何保全自己,偶尔借助门中规矩才能管教下院弟子一二,而张衍此刻破开仙脉,下院之规在他身上已然一概无用,早已无需把他们放在眼中,却仍是这般举止有度,石守静不禁和颜悦色说道:“张师弟,如今你已经开脉破关,今后皆为我道中人,相互之间以师兄弟之称即可。” 张衍微微一笑,再度拱手,道:“三位师兄有礼。” 三人再次回礼。 待站直身体后,石守静仔细打量张衍,见他气息透顶而出,生发之力勃勃欲动,显是破开仙脉之后功成完满的异象,心中不由感慨,初时听闻张衍开脉这个消息时他还以为是误传,现在看来倒是自己识人不明了,难怪周家选其作为女婿,看来别有缘故在内。 《玄元内参妙录》他也看过,其中凶险他也是知道的,甚至因为这本书过于繁复奥妙,千头万绪,所以玄门中还有“千芒书”一称,他自忖若换做是自己,万万是不敢走这一步的。 而这张衍看起来资质平平,自己早已暗示他应走力士这条路才最为妥当,没想到才数月不见,这人居然开脉登关,直上天门了,这人如不是有大机缘在身,便有高人在背后提点。 不论哪一种,都不是自己可以妄测的。 想到这里,石守静神色更为客气了几分,道:“师弟稍待,上院评鉴脉象的师兄稍后便至。” 半月前张衍就回到山上,本来他开脉的消息一经传出,上院中品鉴脉象的仙师就应该即刻便到,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却是迟迟不来,直至今日才传来确切消息,这才将张衍唤来。 四人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一名羽衣高冠的中年道人才姗姗来迟,这人沉着脸步入大殿,与下院三位“守”字辈执事三人各自打了个招呼。 见到此人后,石守静心下微显诧异,不过他面上却什么没有表露出来,一如往常般与这道人稽首为礼。 这名道人转过身来,负手站在大殿中,上下看了张衍一眼,皱眉道:“你便是张衍?速速放出你的脉象,让贫道一观。” 张衍眼睛一眯,却没有动作。 “怎么,你不会么?”道人脸上颇显不耐,道:“挪转气机,使元真入脉,走窍行功,自然化象而出。” 张衍却仍旧不动,只是淡淡问道:“尊驾是谁?” “你……” 这道人顿时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想开口教训张衍几句,却又怕争论起来失了身份,遭人嘲笑,于是努力按捺心中怒火,冷声道:“贫道王一星,乃是上院评鉴,特来观你脉象。” 原本评鉴脉象需从上院请下一位至少玄光期的仙师,再由被评鉴者请族中一位长辈在旁协证,然而由于张衍并非世家出身,所以上院评鉴都是自恃身份,没有人肯来,于是一拖再拖,但是凕沧派明面上的规矩却是不能坏的,磨蹭了半个多月后才派了王一星这名明气期的修士过来应付一下。 而这王一星也是玄门世家出身,这份差事落到他的头上,自觉丢了大人,但几位师兄强逼下来,却是推诿不了,是以心情极为糟糕,怎么看张衍都觉不顺眼。 “既是上院品鉴当面,自当与师兄一观。” 张衍默运元真,当即就有一团云雾状的气息弥散出来。 王一星不禁“咦”了一声,别人脉象浮现非要一刻方能见功,张衍却须臾之间便显异象,这倒是不简单。可是等他看了一眼后,却鄙夷道:“雾相,下下品。”他一挥衣袖,拱手道:“告辞了。” 三名执事面面相觑,下下品?他们也是有眼力的,张衍这脉象虽然不见得很好,但是用下下之评语却是太过随意了。 既然品鉴已毕,张衍也不再多留,当即拜别三位执事。 石守静知道脉象关系到张衍今后功法选择,下下品的品鉴一出,那就是说张衍所能择取的功法少之又少了,他一路将张衍送到大殿门外,临别时出言劝慰道:“张师弟,以我看来,你脉象虽为下品,但象机圆满,内有无穷生机,纵是下品,也是当得起下上之等,下下却是委屈你了。” “无妨,皆是下品,何来上下之分。”张衍表情如常,倒是看不出丝毫不高兴。 石守静暗暗点头,不管张衍资质如何,只是这心性便是一流,未来不见得没有作为,于是好言好语说道:“明日当有人来接师弟前往上院,若有暇时可来下院走动。” “理当如此,师兄请留玉趾,师弟走了。”张衍拱拱手,洒然而去。 一路走下浩觉峰,他也是长出一口气,若是给那个王一星看出个什么“上上之品”的脉象,他倒是还要费一番口舌解释,幸好那人见识不够,又是虚应故事,所以不曾看出。 他知道自己身份太过特殊,以非世家的身份从下院开脉直入上院,肯定会引人不少目光,而且大多不含善意,行事颇为不便,上院的水比下院更深,所以在没有摸清楚情形前,不宜太过张扬。 至于石守静所说的修行功法,他倒是毫不在意,现在他有《太乙金书》在手,气机练到高深处可销金融铁,媲美法宝飞剑,这本道书连杜氏也要千方百计才能求来,门中下赐又岂能比这高明?想到这里,他抬首望天,“我之道路,又岂是尔等能阻得住的?” 下院众人也在各自等着看张衍脉象如何,不久之后消息传来:经上师品鉴,张衍开出的只是下下品的雾相。 众人闻听,这才觉得心头舒服了一点,多数人都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有家族支持,没有门派下赐,区区一凡民出身的修士,能给他开脉破关已是侥天之幸,还能指望开出什么入品流的脉象么? 不过无论如何,张衍既是下院入门弟子,开脉之后去上院已成定局,之前也并不是没有凡俗出身的弟子进入下院,但那些人都是天资杰出,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世家豪门惯常是用联姻的方式笼络过去,纳入本门之中,不过当听闻张衍脉象是下下之品,原本还对他有些意向的世家顿时都没了兴趣。 ……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一章 长观洞天 龙渊大泽 凕沧派,长观湛渊和光洞天。 宁冲玄脚踩渡客鳍鱼,大袖飘飘,在一片茫茫大泽上踏波漫行,面前水波荡漾,不时有金鳞鱼跃出欢游,绛背巨鲸翻腾嬉戏,放眼望去,水天一色,上下浑然,远处云雾缭绕,细雨空蒙似珠玉成丝,海气灵液弥漫散洒,深吸一气,如饮甘露纯酿,润泽心脾。 如此仙家景象他视而不见,却微皱眉头,侧耳细听,发现除有鹤唳声发于长空外,还隐隐有环佩叮当之音,这音色空灵如洗,却又沁骨入皮,让人心底****欲动,不由哼了一声,道:“又是那些从三泊湖妖处捉来的玲珑玉女!” 话才说完,只觉周身清风骤起,眼前雾气一散,似珠帘轻轻拢起,又如画屏开卷,不远处浮现出一水榭玉台,一个头束金冠的少年怡然自得卧坐云榻之上,两侧侍女俱是络腋垂璎,帔帛飘带,长裙曳地。 宁冲玄踏上一块飘来的玉阶,理了理衣袍,俯身郑重一拜,道:“拜见恩师。” 那少年初时好像能看清楚面目,只是再一眼望去,却如坠雾中,看不分明,他哈哈一笑,传出一把如润玉般的声音,“冲玄,怎么今日想到来看望为师了?” 宁冲玄沉声道:“只为向恩师讨取一女。” 少年来了兴趣,身体坐直了点,笑道:“冲玄,你往日只说一心向道,无意找寻道侣,怎么如今想通了?甚好,甚好啊。” 宁冲玄却正色道:“恩师,此女非用来服侍我本人,而是为送与一开脉弟子。” 闻听宁冲玄并非为了自己,少年也不以为意,笑道:“谁人得冲玄如此看重,且道上名来。” “张衍。” 少年又半卧了下来,漫不经心说道:“便是你前次提起的那个张衍么? “正是!恩师,此人心志坚毅不说,根性之好我平生未见第二人,需得早早笼入我门中方可。”顿了顿,宁冲玄索性抬起头来,道:“下院本是玄门世家猬集之地,张衍不过出身凡民,却能一路披荆斩棘,登门而入,且入院之后不骄不躁,审时度势,如今又开脉破关,以我察之,此人心性气度皆是上上之选,是以我本欲引他拜入齐云天齐师兄门下,只是齐师兄却闭关炼制法宝,是以厚颜来向恩师讨要下赐。” 少年问道:“此人开脉,是何脉象。” “雾象,门中品鉴给了下下之评。” “下下?又是雾相?”少年一怔,随即仰天大笑,道:“奇哉,奇哉,那岂不是与为师我当年一样么?” 宁冲玄拱了拱手,朗声道:“恩师当年破光开脉,也不过是下下品的雾相,却能以此脉象凝出‘气海浮天’法相,非但不输同侪,还犹有胜之,可见脉象固然紧要,但修道者一颗坚定无回的道心更是不可或缺。” “原来如此,你的心思我已知之矣。”少年曲指一弹,一枚软玉贝叶向宁冲玄飘去,“这是为师我当年修炼时所用道书,就由你做主了,至于能否有所体悟全看那小子有没有这个机缘了。” 宁冲玄双手伸出,神色恭敬的将那枚贝叶捧入手中,再郑而重之地收好,看得那少年连连摇头,显然对他太过严肃的举止不太满意,没精打采地说道:“对了,你方才说欲讨一女与他,为师准了,你属意谁人?” “唐嫣。” “哦?”少年大有深意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倒是会算计,把唐嫣送了出去,不但少了你的纠缠,亦能借王家那小子的手逼此子入我门中。” “弟子不敢做如此之想。” 少年指了指他,道:“你啊你,这个正经脾气需得改一改,需知玩乐笑闹方是神仙之事。” 宁冲玄肃然道:“恩师在上,弟子哪敢放浪形骸。” “罢了罢了。”少年挥了挥手,也没心思再说,他算是知道这个徒弟的秉性是改不了了。 宁冲玄俯身一拜,沉声道:“那引张衍入门之事?” 他半晌得不到回话,再抬头一看,发现除了一方水雾外,碧波之上已然行踪渺渺,哪里还有人影? 他怅然叹了一声,虽然那少年已走,但他仍然依足礼数俯首拜叩,待站起起身时,却发现脚下玉阶之上已无声无息多了四个飘逸如云的字迹。 “观其行止。” 品鉴脉象后第二日,张衍正在山中打坐,忽然若有所觉,抬头望去,只见两名修士站在一艘摩云飞舟之上,其中一人冲着下方一招手,道:“张衍,既已开脉,便是上院弟子,今日就随我等去吧。” 那人手掌伸出只一抓握,张衍便觉一股拉拽之力传来,他知晓这是上院派来接引自己的人,是以毫不抗拒,任由自己被那人招上飞舟,心里忖道:“这莫非就是明气期第二重境界‘唤云召霞’?据说到了这个阶段,全身上下气机凝实,非但可聚气成墙,隔空摄物,而且只靠体内炼出的明乾之气便能挪动百斤重担。” 上了飞舟后,这两人不言不语,驱动飞舟往南面飞去。 一日夜后,他们就出了苍梧山十八峰的地界,前方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泽湖泊,这里便是东华洲十大灵穴之一,凕沧派的正院所在之地——龙渊大泽。 张衍俯瞰脚下群山,他才发现,苍梧山仿若一道天门屏障挡在大泽向外的出路上,门前有一条蜿蜒如玉带的活水被两岸侧峰夹在其中,形似出入开口,便是在飞舟上,也能听见湍急的流水之声。 他在苍梧山上修道时就常听同门说起有“苍梧险山登仙路,龙渊大泽跃天门”的说法,现在一看,果然应景的很。 飞舟再行十日,前方的水面下出现一硕大无朋的黑影,黑影之上,则是屋舍连绵,亭台楼阁若隐若现,仿似人间州城,上方更有悬空之岛流泉喷瀑,开脉之后他目力极佳,隐隐还可见驾飞舟,骑云鹤的修士结伴而过,一派仙家景象。 可是等他再仔细看去,却不禁大吃了一惊,那水下黑影竟然是一只大到无法计量的玄龟! 凕沧派创派之时,开派祖师曾以大法力从北冥洲捉来了这只不知多少寿数的玄龟,又自南崖洲搬来九座雄峻名山,在玄龟背上堆峰围湖,筑殿砌城。 张衍一眼望去那绵延不尽的宫宇楼台,就是围绕着这九峰而建的九座城池之一,九易城。 他不禁暗暗点头:“移山倒海,这方是仙家手段!” 凕沧派中修道之士皆住于九峰或者龙渊大泽的水府洞天之中,而那些城池中则是住着修道之士的家眷族人,足有数十万之众,这番景象让张衍算是大开了眼界。 飞舟又行了半日之后,往一个青山绿水的小岛落去,并在一处山头上停了下来,其中一名修士指着山下一个码头,道:“张衍,你自去此处乘舟,到‘跃天阁’中找吴师叔即可,我等回去交令,恕不奉陪了。” 两人交代完后,也不多说,自顾自驾起飞舟走了。 本来按照惯例,这两人是要一直送他入跃天阁中才算完满,但是这两人欺负张衍不是玄门世家出身,不知其中详情,所以也懒得与他多说,反正带他到这里也算是完成了上面安排,接下来如何他们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张衍辨明方向,走下山头,一路出了树林,来到了码头上。这里人来人往,还有一个小小市集,他找到了码头管事,询问道:“这位管事,可有前往陆州的渡泽舟揖?” 这码头管事五十来岁,两鬓斑白,脸上皱纹交错,一看就是凡人之身,顶多练了一些粗浅的练气之法,他看了张衍一眼,见他衣衫并不华美,身边也没有带着侍从,便仰起脸,老气横秋地说道:“你是哪一峰,哪一门师兄的族人?” 张衍摇头,道:“皆不是。” 管事“嗤”了一声,连连挥手道:“今日往来贵客颇多,你稍待片刻吧。” 凕沧派中修士开脉之后,便有资格将家眷或者同乡接来城中居住,而那些人多是凡人或者开脉之下的修士,不通飞遁之法,需从苍梧山外界开始坐舟船,再从天门壑湾处进入龙渊大泽,水途中还要经过几个岛屿村落补充食水,最后才能到达最内一层的几个小岛,由管事负责安排,一起乘坐舟揖前往玄龟背上的陆洲。 但是每日往来人数颇多,所以谁先谁后也自然也有地位身份决定,这名管事一听张衍毫无背景,还以为是来族人处投亲的,所以根本不予理会。 张衍不由失笑,他也不欲与一个凡人计较,正要表露身份,却看到管事脸上突然神情一变,朝着对面走来的十几人笑脸迎了上去,不停点头哈腰道:“诸位可是琳琅洞天秦仙师的亲朋?鱼舟早已准备妥当啦,这边请,这边请,钱某此次当亲自操舟送诸位上陆州。” 张衍看了一眼,发现这一行人中当先几人倒勉强算是修士,但是修为却参差不齐,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凝元显意”,多半是哪个玄门世家的支脉族人。 面对管事阿谀献媚,那几人都是矜持点头,其中一个文士打扮的人路过张衍身侧时顿了顿脚步,回首一笑,道:“这位师兄,遇见也是缘分,不如一起上来?” 若是旁人站在码头上,他也不会多说哪怕一句,可是张衍身形相貌俱佳,哪怕是扔在万人之中也能一眼辨认出来,说一句人中龙凤毫不为过,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弟子,所以出言邀请。 张衍淡淡一笑,道:“那就谢过师兄了。” 等一起踏上鱼舟,这人一拱手,客气地说道:“在下秦圭,不知师兄是哪位仙师门下?” 张衍答道:“未曾拜师。” 秦圭不免惊异,师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当不得半点虚假,就算是世家出身,也是互相交换子侄拜师,如果不愿意说,大可以不答,断然没有否定的可能,否则就是欺师灭祖,所以张衍这么说那当真就是没有。 再聊了两句之后,秦圭发现张衍似乎真的毫无背景,也没有族人在派中修炼,而且张衍元真藏窍,浑身气机都收敛入骨血之中,只有一脉生机透顶而出,以秦圭的修为当然看不出半点端倪。 他心中猜测这许是哪个来拜访亲友族人的凡夫俗子,看来自己当真是走了眼,只是可惜了对方这一副好皮囊,想到此处,他脸上略略有些轻视,对张衍失去了兴趣,转而与身旁两位同行之人交谈起来。 张衍也乐得不与这行人说话,他眼望前方,只见面前一片碧波荡漾,湖水波光粼粼,远方岛屿楼阁若隐若现,使人胸怀不禁为之一畅。 舟行一个时辰之后,已快到陆洲时,对岸突响起一片笙笛箜篌之音,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秦圭脸现惊异,上前两步道:“仙乐迎客,是哪位贵客荏临九易城?” 他旁侧一同伴抢出几步,激动道:“卧舆丝幔,玉笙金铃,银篓铜鱼,随侧二九力士,百十女从,这定是四大洞天中的仙姬出行!” 这些人都有亲眷族人在凕沧派中修行,知道这些仙姬都是为了拉拢那些天资出众的弟子,师徒一脉的洞天势力所培养出来的女修,这些女修本身修为不低,又有掌门一系的势力在背后撑腰,而且除了某些原因之外,通常自由度很大,若能结成道侣,可谓一步登天,所以门中寻常弟子都是趋之若鹜,渴慕能得某位仙姬相中,只可惜这里多数人平时都是欲见一面而不可得,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碰上了。 秦圭不禁心生羡慕之意,道:“竟是洞天仙子亲自出来迎客,不知又是哪一洞天的师兄有这么好的福气!” ……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二章 仙姬弄巧 灵穴洞府 对岸琴瑟齐鸣,弦乐铮铮,随着鱼舟逐渐靠近,有愈来愈响的趋势。 只见岸上百数名女从力士站在一起,将一名白衣女子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 此女笠帽垂纱,看不清面目,只是那妙曼身姿却让人浮想联翩,她素手轻轻拿住帽檐一边,将薄纱掀起一角,往湖上看了两眼后,便越众而出,走上了泊船的石堤。 初时船上众人还当看热闹一般好奇打量,可是渐渐却觉得不对了,此刻大泽中只他们一条孤舟泛波其上,而对岸目光都在往这边扫来,船上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这是……来迎接他们船上某一人的? 是谁?他们互相打量起来。 最后,诸人目光集中在面目俊朗,唇红齿白的秦圭身上,其中一人上前拱手道:“恭喜秦师兄了。” 秦圭勉强按捺住心头悸动,却故作讶然道:“陈兄何意?” “此鱼舟上唯有秦兄人物风流,姿貌不凡,还是出身永西秦氏,这位仙姬不定就是相中秦兄了。”陈兄左右看了一眼,后退了一步,高声笑道:“秦兄若是一朝登上龙门,可不要忘了我等贫贱之交啊。” “就是,就是。”旁侧之人纷纷打趣秦圭,“不是秦师兄,又能是谁?若攀上了仙门可不要忘了我等。” 众人注意力都在秦圭身上,至于张衍只当路人一般,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诸位何必取笑秦某人?我自知几斤几两,哪里有这等好运?还是莫要胡乱言语,免得惹恼了仙姬。”尽管嘴上不承认,可秦圭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盯着岸上,心中不免有股隐隐期待,一只手紧紧抓住船沿护栏,勉强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鱼舟很快到了码头上,操舟的钱管事虽然平时在这里操持着迎来送往的营生,但他本是凡人一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不禁手脚哆嗦,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众人见那白衣女子款款而来,都不由屏住了呼吸,心中砰砰直跳,此女的目光透过薄纱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在秦圭那里顿了顿。 “莫非真是我?” 秦圭一时间只觉得嘴中发干,脚下都有些站不稳了,心中大叫不可能,可看见此女正往自己处走来,又欢喜不止,不由自主地上前,刚走了两步,却被人拽住了袖子,不由大怒,转头一看,原来是同伴在正向他使眼色,这才发现这名仙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径直走向了他身后的张衍,他先是一呆,再是涨红了脸,他一时羞愤难耐,哪里还肯在此地多留,举起衣袖捂着脸急步走了。 “不知道此人是何来历,竟得仙姬看中!” 见秦圭急匆匆离开,与他随行的十几人用各种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在张衍脸上扫了几遍,最后才在长吁短叹声中离去了。 白衣女子袅袅婷婷地来到张衍面前,道了一个万福,笠帽下传出如珠玉落盘的声音,“小女唐嫣,见过张郎。” 对这个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所谓仙姬,张衍却是皱了皱眉头,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心中一时充满了警惕,沉声道:“你是何人?” “奴家本是长观洞天女侍,今奉宁师兄之命,特意来此迎接郎君。”女子走上前一步,轻垂臻首,道:“宁师兄之意,是让奴家与张郎……结伴同修。”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至低不可闻,似乎充满了羞意。 张衍眯了眯眼,他并没有被这送上门来的好事冲昏头脑,反而却感到一丝不对劲。 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迎接自己,看似风光,可是除了惹人注目外毫无好处,他初入上院,岂能这般张扬?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周围,发现果然有不少人驻足观望,这里本来就是人来人往之地,经过这一番闹腾,聚集的人更是越来越多。 他虽然和宁冲玄只说过几句话,但决计不信对方会安排这么一出,如果是此女自作主张,那么她的目的倒是值得深思了。 他心中冷笑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莫非以为我就没有手段么? 脑海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张衍脸上却浮出一丝微笑,道:“既是宁师兄安排,那张某自无异议,唐娘子唤我师兄便可。” 唐嫣“嗯”了一声,声音柔柔地说道:“是,师兄。” 张衍问:“你一众人等前来,可有落脚之地?” “我等已从长观洞天搬出,不过张师兄从下院而来,自可在跃天阁处奉领一处下赐洞府。”唐嫣关照身边一个女侍,道:“蝶儿,你且领路,带张师兄去跃仙阁。” 她身边一身材娇小的女从走了出来,脆生生道了声:“是”。 唐嫣又转过头对张衍道:“我等一行百数人,所居洞府需容得下方好,师兄可不能忘了,蝶儿机灵,诸般事宜一路上自会与师兄分说。” 张衍目光一闪,点头道:“有劳唐娘子了。” 唐嫣又是一礼,道:“不当的,师兄唤我嫣儿即可。” 张衍点头道:“好,嫣儿稍等,我去去便回。” 唐嫣薄纱下的玉容似乎泛起微笑,道:“那我等就在此等候师兄了。” 待张衍走后,唐嫣旁侧一个娇俏的女侍上来低语:“嫣娘,这张衍除了皮囊好些,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怎么就得宁师兄这么看重?不过这人也是无礼,只是一个下下品的开脉修士,便想与嫣娘结为道侣?呸,凭他也承受的起么?” 唐嫣淡淡道:“玲儿,少说两句,嘱咐你的事情都做了么?” 玲儿笑道:“嫣娘放心吧,昨日已告知王郎,他已传话过来说安排妥当,今次定叫那张衍来个进退不得,丢尽脸面。” 唐嫣挽了挽发丝,道:“如此就好。”随即她叹了一声,望向远处的目光先是一阵迷离,再是闪过一丝决然。 她五岁修道,自幼便被孙至言真人带在身边,她也知自己出身卑微,只是洞天中用来拉拢灵秀弟子所用,但是因为真人对她格外偏爱,便渐渐起了别样心思,自以为高人一等,哪知道此次只是宁冲玄一句话,便被当作货物一样送了出去,而且还是一个明气修为都没有的修士,心中既有伤心,又有怨怼。 纵然宁冲玄说张衍前途远大,但在她看来那些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而且正是因为清楚张衍来历,她才更不看好于他,一个什么出身都没有的小修士,开出的脉象还是下下品,当真以为人人都像孙真人那般惊才绝艳么? 其实她原本属意宁冲玄,修道五十载不到就到了玄光期第三重,可谓天资出众,只是宁冲玄一颗道心圆实完满,丝毫容纳不下其他绮念,于是她退而求其次,渴慕能和哪个玄门世家的子弟结成道侣,但却没想到真人竟然把自己赐给了张衍。 她绝不甘心! 这次岸上摆开阵势也并不是当真从张衍了,而是做得把他先高高捧起,再重重摔下的打算。 他们一行百多人,不计修为所需,便是每日吃喝用度就是一笔大开销,不是上等洞府决计支撑不下来,而这方面她早已打点妥当,一旦张衍讨不来上等洞府安置自己一众人等,那自己就在这里站上个几日夜,闹个满城风雨,要让凕沧派上下尽皆得知,到时看张衍还有何脸面留下她! 她素知真人的脾气,若是这张衍自己不争气,被她逼得下不来台,真人非但不会来责怪她,反而会夸赞她有聪颖,就此重回长观洞也不是不可能的。 此时,那名叫做“蝶儿”的女从一路领着张衍往跃天阁行去。 跃天阁并不在九易城中,而是独占一座灵峰,院舍占地广大,两侧魏阙高台,十丈宽的白玉石阶一路从山底修到峰顶,廊宇屋檐上随处可见灵鸟珍禽啄毛弄羽 “跃天阁”三字匾额横挂大殿前沿,字迹飞扬跳脱,只一眼看去便觉心头生出一股腾然欲飞之感。 张衍和蝶儿进入大殿道明来意,值事道童行了一个稽首后进去通报,不多时,一个相貌清癯的中年道士走出来。 张衍看了看,这人修为大致和那天接引自己的两人相仿,只是一明气期修士,便拱手道:“在下张衍,不知这位仙师如何称呼?” 其实跃天阁中执事修为俱皆不高,由于需要安置各门各峰弟子修炼洞府及诸般事宜,日常事务繁多,是以修为高深的修士都对此都不感兴趣,能来这里管事的多半和下院执事一般,在修道一途上不再奢望有所进境的修士。 道士瞥了张衍一眼,淡淡道:“贫道黄守和,你可是来讨要修炼洞府的?” “正是。” 道士淡淡道:“各处修行洞府皆有定数,分为甲乙丙丁四等,你来得不巧,甲等乙等洞府俱已被人占去,只剩下丙丁二等洞府,你看可还合适?” 张衍还没有说话,那蝶儿却抢了出来,嚷嚷道:“郎君,丙丁等的洞府狭小,只能容十数人,且灵气浑浊,又怎能住人?” 道士冷笑一声,道:“如今还有这丙丁两等洞府可用,若是再等上几日,怕是连这等洞府也没有,如若不满,你等还是自择居处吧!” ……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三章 金风烈火 灵机冲霄 修道者所用洞府只是修炼之地统称,具体却分为“洞天、福地、真宫、气府,玄庐、精舍”六等,其中又视气脉灵机多寡而分上下之别,而这些所谓甲乙丙丁洞府,说穿了不过是最下等的玄庐精舍一流,连真宫气府都算不上,更不用提洞天福地。 听黄守和之语,蝶儿张嘴还想再争,却被张衍抬手制止,道蝶儿,你先出去。” 蝶儿本还不愿,只是被张衍的眼神淡淡一扫,心头莫名一颤,怯怯道了声是。”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张衍转而向黄守和说道洞府我却是要的。” 黄守和捋了捋胡须,斜撇了张衍一眼,道好,还是张师弟你懂规矩,我这里有一处丙等洞府,自去取洞府符牌于你。” “慢来。” 黄守和正要转身,张衍却喊住了他,他缓缓走上前一步,微笑道师兄怕是弄了,我来此索取的并非玄庐精舍,而是洞天福地。” “?洞天福地?” 黄守和脸色一沉,挥袖呵斥道你不过一初入上院的开脉修士,也想要洞天福地?狂言你可洞天福地唯有真人一流方可享居?便是那些玄光境界的师兄都未必能得到一处,何况是你” 张衍却神色不变,道师兄谬言了,若是他人确实不可,但我本是下院入门弟子出身,如今开脉登关,入了上院,要一处洞天福地却是合情合理。” 黄守和冷冷道就算下院入门弟子,到了上院,也需按规矩来。” “既然说起规矩,那在下倒想问一句,这是黄师兄的规矩还是跃仙阁的规矩?” 张衍心中冷笑,这黄守和莫非以为他初来上院,就都不懂么? 上院这些事情并不如修炼功法那般隐秘,早在图谋进入下院时他就已经将这其中的细则打听得清清楚楚,后来又反复向艾仲文等人讨教过,门中各种门规条律他不说了如指掌,也一清二楚,想要在这上面糊弄,那是休想 “这……”黄守和犹豫了一下,“……这自然是跃天阁的规矩。” “啪” 黄守和身侧一张摆放账册的桌案突然被张衍拍成碎屑,他不禁吓了一跳,道你做?” 张衍又往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躯逼近了黄守和,冷声道下院入门弟子一朝开脉,入得上院便为真传弟子,安居洞天福地,吞吐天地灵机,此乃是凕沧派立门之规,你区区一个执事道人,也敢暗中搬弄机巧,妄言一阁之规大于一派之规,莫非以为我动不了你,‘正清院’的那些长老执事拿你没有办法么?”, 黄守和手微微一抖,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勉强镇定道你休用这些话来唬我,正清源的长老岂是你一小小开脉修士能请得动的?” 张衍却是失笑,道我乃真传弟子,别说长老,就算掌门,一样可以击金钟入殿觐见看来黄师兄今日是有意一试‘正清院’的刑杖之威了?” 黄守和听得一阵心惊肉跳,暗暗叫苦,“王家四郎不是说这小子无根无底,不知悉上院内情么,怎得如此明白?” 不过洞府之事本来也就是糊弄一下不知情的人,他久任跃天阁执事,行事手段不是王家那个不谙事故的世家子能比的,一早就准备好了后手,现在一看此法果然拿不住张衍,他立刻就坡下驴,换上一副笑脸,道师弟莫急,贫道方才记起,倒有一处福地却是空置,许是为你留着的,师弟拿去正是合适。” 他伸手入袖,装模作样掏摸了一阵,取出一块非金非木的牌符拿出来交给他,“此处名为灵岩岛,位在九易城西南向,此是岛上开合禁制的牌符,我自命一执事道童与你同去。” 张衍笑着收下,拱手道那就多谢师兄了。” “呵呵,师弟客套了,客套了。”黄守和连连摆手,笑容满面,似乎先前那番不愉快早已荡然无存。 张衍思量了一下,虽然黄守和决计不敢拿出一块下等洞府来冒顶,但这么痛快地将一块福地交给他,其中肯定还有他不知晓原因的在内。不过他也不想多做深究,修道本非一路坦途,有点波折又算? 张衍告辞离去后,黄守和嘲弄似的笑了几声,一脸得意地走到后殿,却迎面见到一个老道正走,他一惊,立刻恭恭敬敬上来一礼,道吴师叔。” 这个老道正是跃天阁的掌阁吴钰,他见到黄守和,微微点了点头,道今日那唤作张衍的来过了?” “是,来过了。” “唔,分了哪一等的洞府予他?” “他是下院入门弟子出身,师侄按照惯例,允了他是一处福地。” 吴钰眼皮抬了抬,又问是哪一处福地?” 黄守和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是灵页岛。” 吴钰一皱眉,道你给了他那处金风烈火的酷烈之地?” 黄守和连忙说师侄我虽也曾解释缘由,但此人桀骜不驯,不听规劝,还以为师侄我虚言恫吓,因此只好允了他,这需是怪不得我啊。” 吴钰看了他几眼,叹道你好自为之吧。”他摇了摇头,背着手自顾自走开了。 走之前他冷眼瞥了眼黄守和,见他还一副乐颠颠,兀自不觉的样子,不禁冷笑,这张衍一来上院,便得孙真人下赐女侍,虽说孙真人素来不管闲事,但未免没有拿张衍当问路石的打算,师徒一脉和世家争斗岂是那么好插手其中的?没看到几位执事都唯恐避之不及么?偏偏你还紧巴巴地凑上去,还想讨好王家?最后弄个粉身碎骨,死无葬生之地 张衍与一名负责引路的执事道童出了跃天阁,见在外等候的蝶儿迎了上来,便关照她道你去告知唐娘子,我已选好一处福地。””福地?”蝶儿眼中露出喜色,问不知是何处,这就去教嫣娘得知,我等有飞舟驾乘,稍后自来与郎君相聚。” 张衍道如此也好,此地在西南灵页岛。” 蝶儿惊呼一声,掩口道灵页岛?” “嗯?莫非有不妥?” 蝶儿急道郎君,灵页岛灵机霸道,金火两气肆虐横行,不是修道灵地,而是死地,绝地”她又抱怨道郎君,嫣娘在真人处可是玉华洞天,绣袍仙衣,可随不得你吃苦。君不若再去换一处?” 张衍皱了皱眉,冷声道你家娘子是想修道成仙还是入宫为后?大道之上,只有砥砺前行,披荆斩棘,没有安乐享福,富贵荣华,如若不愿随我,不来也可。” 说罢他一拂袖,径自上了那道童的飞舟腾空而去。 蝶儿一脸气苦,恨恨跺了跺脚,却不得不转而禀告。 不久之后,唐嫣便了这个消息,但她却是久久默然不语。 玲儿眉目中有些担忧,走上来道嫣娘,没想到这张衍如此熟悉上院的道道,却叫我等一时走不脱了,不过那黄执事也是该死,竟然把那处绝地也拿了出来,那我等岂不是也一起受苦?” 唐嫣轻启朱唇,道不碍事,苦熬几个月罢了,张衍此人本事也是有的,不然成不了下院入门弟子,但他所开脉象为雾象,在金风烈火的洞府中看他修行,三月后,门中自会仙师查验修为,再不济,六月后王郎出关,收拾那张衍易如反掌,只是这些时日中你等需谨慎,免得被张衍抓住了把柄,借机处置你等。” 玲儿翼翼说道不如嫣娘去与张衍说个明白,让他不要不知好歹。” 唐嫣摇了摇头,道真人下赐,此事岂能当作儿戏?若是张衍无本事照应我等,真人自然不会过问,可如是我等擅作决断,当真以为孙真人不会杀人么?” 玲儿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再提此事,想了想,她又宽慰唐嫣道王郎资质不凡,出生后便日日用玉液洗髓炼骨,九岁修道,至今已十一载,却已是明气期第二重境界,又是昊浦王氏出身,听说他近日已拜杜德仙师为师,前途无量,且他对嫣娘情深意重,必不会负了嫣娘的。” 唐嫣点点头,叹道但愿如此。” 此时张衍已乘飞舟飞临灵页岛上空,驾舟道童指着下方道师兄,那洞府便在那处山巅。” 张衍还没来得及细看,却觉一股煞气扑面而来,不由眼睛一眯,再睁眼看去,岛屿中心雾气如蒸,烟云滚滚,那座最高处的山峰居然是一个光秃秃形似尖锥的火山口,而岛屿四周却是古木参天,灵禽走兽追逐奔扑,弥漫着一股旺盛生机。 在他这等修道士眼中看来,这座岛屿灵气冲霄,如剑似虹,状如火舞,好像整座岛都被金红色泽的气焰所包裹。这天地精气果然充裕得过了头了。 黄守和给张衍的这处洞府虽然也的确称得上是修炼福地,但是凡事过犹不及,比如这个洞府,每日卯,午,申三个时辰中都有金风烈火升起,其能煮经焚脉,砭骨刮肤,灵机实在太过霸道,长久在此修炼难免会伤了根基。 而在凕沧派修行的世家门人,本身脉象少有金火之属,即便是有,也占了一些灵机较为温和的洞府,这处洞穴空置已久,却也无人肯来。 飞舟缓缓落下,那道童似乎不敢在此太过久留,将张衍放下,又交代了几句之后就急急离去了。 张衍此刻脚踏实地,细细体悟那灵机后却是不惊反喜,那本《太乙金书》正要借风火金雷,电煞罡气熬炼元真,磨出乾灵金气,如今这处洞府却是自动送上门来,免去了一番找寻功夫。 在别人眼中的死地,绝地,在眼中却是真正洞天福地,他仰天一笑,道所谓‘彼之毒药,我之良方’,莫过于此也” …… …… p:感谢娜娜莉书友贡献一个书友群,群号:217929481(大道争锋) 欢迎大家加入讨论。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四章 残玉遗字 大衍神机 凕沧派所在地龙渊大泽为东华洲十大灵穴之一,由此建在这里的洞府如繁星缀空,多不胜数,但是灵气消长循天机而不随人定,契合修士相属的洞府虽说不在少数,但也有一些个例极端异常,只一些修炼特殊法门的修士才能适应。 比如灵页岛洞府,唐嫣等人便是忍熬不了这里的地火煞气,只能设法在岛屿延伸出去的一处偏角山势上筑庐安置,即便是这样,平时享受惯了的众人仍是叫苦不迭。 张衍对个唐嫣并无兴趣,只是既然是宁冲玄讨来交托自己的,定然有他的目的在内,索性便将她如摆设一般放在那里,来个不闻不问。 此女心高气傲,还没有罗萧用起来顺手,而且他与罗萧还有精元血誓,最是放心不过。 只是这次罗萧去寻觅一处地脉精华汇聚之地安置贝王,兼且疗伤,怕是一两载之内是难以回转的,而凕沧派重地也不是她这等妖修能随意进入的,看来以后只能当做暗棋使用了。 灵页洞府位于山腹之中,内景广大,开辟出来之后还未有几人住过,更是未曾修饰,只有几只豢养的壁蜥每日攀爬往来,将洞壁折腾的光洁如洗。 此地水源充足,有三条河流贯穿全岛,时常还有大泽带来的暴雨,而岛中偏偏烈气冲天,微尘四处飘荡,所以常年累月山峰各处都包裹在一层雾水与泥浆之中。 身为真传弟子,每月这里都会有专人送来丹药灵贝,米粮谷物,各种牌符。就在他上了灵页岛没多久,就有两名道童奉命送来门中鞋履玉牌,冠带袍服,还有十数枚灵贝,不过区区之数,对于有四五万身家的他来说丝毫不放在眼里,至于丹药,虽然也是上品,但他取自杜悠身上的大元丹数量极多,足够他使用修炼到明气第一重境界了。 他现在唯一所缺,便是一本道书,虽说他有太乙金书在手,但不能凭空修炼,也需要有个幌子,以免让人窥出破绽。 可道书来源却是极不好找,师徒一脉修炼道书自有老师赐下,世家一脉则是依靠家族搜罗,互相交互印证,虽说上院经楼中也有道书,但那是最为寻常不过的,珍籍秘册俱都不在此列,看也无用。 本来作为真传弟子,道书也是有下赐的,奈何他的脉象明面上只下下品的雾象,可供他修炼的道册确实不多,况且他还不是世家出身,便是藏有道书者也不会轻易交出。 不过太乙金书纵然眼下不可急炼,但他却可入残玉中先一窥其秘。 张衍拿起洞府牌符,掐了一个法诀,霎时,灵页岛上禁制齐开,此间阵法一闭,立时内外隔绝,哪怕是数十玄光期的修士也别想打进来,端的是好用,他暗想若有闲暇时,定要好好深研阵法。 他伸手入袖,手掌握住残玉,意识又一次沉了进去。 这是他开脉之后第一次重回玉中,却感觉自己好像被撞了一下,似被一堵厚墙挡在了外面,再仔细看的时候,发现玉中分身脚踏虚空,眼前居然有数个漂浮不定的金色蚀文在面前一字排开。 除了正中一个他看得较为清晰外,其余蚀文非但分辨不出为数几何,连具体形状也看不清楚。 如此奇异的变化让他惊讶无比,不由朝着那个最为显眼的蚀文看去。 这个蚀文与寻常所见大为不同,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旋转,只看了几眼之后便觉一阵得头晕目眩,心下不禁吃了一惊,这状况只在他初习蚀文时见识过,是因为修道者本身的推算之力不足才会如此,可自从他两魂合一后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形。 这蚀文……似乎比起星碑上所书还要高明几分。 张衍眼神中渐渐浮起了一股热烈之意,若能解开此字,自己对蚀文的领悟定能更上一层楼 他脑海中不再想其他,抛开一切默算推演起来。 在玉中过了大约二十余日后,他突然全身一震,放声大笑道:“此字正如我名,当为一个‘衍’字” 此语一出,面前蚀文轰然粉碎 张衍神识一阵恍惚,再醒觉时,惊讶发现周围景物不再虚虚茫茫,漆黑一片,而是原本洞府内的一事一物尽皆映照了进来。 他走了两步,上前摸了摸洞壁,竟然与外界感觉一般无二,不禁来了兴趣,再往更远的地方走了几步,这才发现,残玉中所映照的事物只能及五步之远,再外则仍旧是空无一物,想来是他的修为不够高明所致。 他想了想,意识从残玉中退了出来,真身走了十几步,再入玉中一看,不觉一阵惊喜,原来随着他前行,玉中景色也是随之而变,一丝无漏的将五步之内的景象反观出来。 他目光一闪,仔细体察,却是一个更大的惊喜砸中了他,五步之内,竟连那金火灵气也一并映照其中 要知道,明气期修炼亦分三重境界,各为“气海初化”、“唤云召霞”、“天霖降顶”,如按照一般方式修炼,却是无惊无险,波澜不起,但是太乙金书却不同,这本道书奇险奇峻,在第一步“气海初化”时需引金光烈火入体,磨练元真,融出明气,此气二分,第一步先炼乾灵清气,练成后气机轻若云霞,如羽飘空;第二步再炼坤灵浊气,练成后气机密如精铁,重似万钧。 到了第三步,则是要乾坤再合,两气归元,最终凝出玄光金火。 只是这每一步修炼都要靠引入外气打磨淬炼,并不光靠自己内修所能完成的。 原本张衍没有老师指点,又没有长辈高手护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风险极大,本来以为这次残玉作用有限,却没想到今日有了此番变化,却是再也无需担心行差踏错。 张衍退出残玉,这才讶然发现,外界只过了一日夜而已心中不觉更为欢喜,如此外界一日,玉中已有了二十余天,这实乃天授奇宝 他下意识摸了摸残玉,却感觉似乎与平时有所不同,拿到眼前一看,只见残玉变得通体光亮,原本那些蒙蒙似灰的地方好像都被扒掉了,正中处还出现了那个蚀文“衍”字。 他暗忖,以前应是自己修为太低,不能参悟残玉奥秘,如今自己开脉破关,那些蚀文恐是玉中禁制,解一字便有如此收获,不知道当那些字解开之后又会如何? 再看了那字几眼,他心中不禁一乐,出言道:“此宝与我有缘也” 正在此时,张衍突然神色一动,收起残玉,拿起牌符挥手解开禁制,大步迈出洞府,抬头往天空看去,只见一人负手当空而立,衣袖猎猎,如同一柄出鞘宝剑般锋芒外露,气概十足,连忙上前拱手道:“见过宁师兄。” “不必多礼。”宁冲玄从空中缓缓落下,目光落在张衍身上扫了几眼,点头道:“你很好,我离开不过两月就已斩落金锁,开脉破关,比我之前所料还要早。” 张衍微笑道:“只是所得却是下等脉象。” 宁冲玄双目有如刀子一般瞪着他,道:“你自己也是做如此之想么?” 张衍洒然一笑,道:“张衍踏入山门就为求长生大道,脉象虽为下等,但也是上天留下的一线生机,此即我登天之梯,岂能轻言贱之?” “好,你有这番见识我却没有看错人。”宁冲玄向崖边走了几步,他远目眺望,语声沉沉道:“张衍,我本欲引你拜入一位师兄门下,他修为十倍于我,若能教授于你,当是你的大福缘,怎奈这位师兄近日闭关参玄炼宝,不知何年才得出来,如你能耐住性子,磨练功法,自当有否极泰来的一日。” 张衍神色不动,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与其寄望他人,不若己身奋搏。” 宁冲玄回过头来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道:“如意神梭暂且留在你处,若你在门中借我名头惹祸,我绝不会手下留情,但若遇上那些厉害人物,也不可手软,当斩则斩,该杀则杀,万万不可犹豫。” 张衍正色道:“谨记师兄教诲。” 他从宁冲玄的一连串的话语中听出,自己很可能还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只是现在看来,如果不是某些大人物出面为难,宁冲玄是绝对不会出手维护自己的。 宁冲玄又道:“雾相所能修炼的功法却是不多,就算门中中也不过是寥寥几本,且所述功法最是劣等不过,不如不看。”他袍袖一挥,一枚软玉贝叶飞向了张衍,“取去。” 张衍一把将贝叶接在手中,一股奇异的触感顿时传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往脑袋里面钻进去一般。 宁冲玄关照道:“你收好了,此道册名为《澜云密册》,乃是我恩师当年在一处绝壁洞窟中寻得,他以此法成就了‘气海浮天’法相,在东华洲也享有赫赫威名,不过功法各凭机缘,百人齐炼,未必有一人契合天机,成与不成全看你的造化了。”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五章 腾云驾雾 浩气凌空 五彩灵蜥从手指边爬过,讨好似地甩了甩长尾,含走一粒玉珠,张衍的目光一路随着它的没入洞壁缝隙中,微微一笑,有这些灵兽豢养在洞府内,平时能扑蝇食虫,扫尘除垢,毒蛇猛兽不敢接近,且一年中只需一粒贝珠喂养,实在太过划算,只是让他觉得遗憾的是,凡是这类活物,残玉内却是一概映照不出。 与此灵兽相比,在北岛上的唐嫣一行人对他来说却是毫无用处,连鸡肋都不如。 他曾主动向宁冲玄提起推还此女,但对方却是避而不谈,想来是别有深意,仔细思虑了一番后,决定还是先将这些人晾在那里为好,少了金珠玉池的供奉,看他们还能在那里支撑多久,若是自行离去却也怪不得他。 张衍暗暗想到:“宁师兄说三年之后,门中当有大比,届时九峰齐出,众院弟子汇聚,其中不乏年轻一辈中的杰出高手,听说下赐也是颇为丰厚,我当努力修持,届时望能在大比上有所斩获才是” 真传弟子虽说不用出外杀伐,但是彼此之间也是竞争激烈,而且其他门中弟子更是敌视真传弟子,时时挑衅不止,而上院非但不问,反而设下赏格,鼓励这种争斗,更有三年一次大比,以免门中弟子修为停滞不前。 至于门中下赐,则视各弟子修为境界不同而有所区分,同样为真传弟子,玄光境界的修士所得却是明气期弟子的数十倍之多,还有法宝飞剑赐下,两者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只有增进自己的修为才是根本之重。 如若他是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唐嫣那等琐碎之事岂用放在心上? 此刻天色渐暗,张衍步出洞府,一路来到灵页岛的地穴火口,每日申时,正是一天中次地火第三涌动之时,山巅煞气弥漫,雾气蒸腾,灵机酷烈,这个时候正是他打磨元真的最佳时机。 这两月来,前二十多日来他都在残玉中反复试炼太乙金书,所用时间相当于在外界过了一年之久,不但将此书法诀烂熟于胸,而且还试出自己的身体每一阶段的最大承受力。 比如现在这阶段,他最多可一气吸入三口半煞气熬炼元真,再多则伤损,少之则不足,而最初行功时,他至多只能吸入半口而已,现在随着他功行和适应程度不断加深,所能汲取数量也越来越多。 如此一来,他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持自己的修炼效率,使得功行增进始终维持在一个速度线上,恐怕那些之前修炼太乙金书的修士就算有长辈在身旁护持,也没有像他这么大胆的。 然而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事先在残玉中反复演练,直到确保万无一失这才敢在真身上修炼,且拜“玄元内参妙录”所赐,他如今对气机的掌控也是极为老道,这本太乙金书一上手就毫无生涩之感。 张衍在地火窍穴边坐下,一月磨练下来,今日即将熬炼出第一口乾灵真气,随着耳边“轰”的一声爆响,四周烟尘腾起,煞气一下喷涌出来,他的精神顿时变得无比集中,口鼻缓缓吸入那一缕缕金火煞气,再吞咽下去,在经脉中来回涤荡,一丝丝元真不停从内窍中被逼出来,在煞气侵蚀下被慢慢化去,最终化为一道灵气。 如此反复重复,灵气越聚越多,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内腑一阵翻腾,一张嘴,“哈”的一声吐出了一股浊气,仔细看去,似乎其中还隐隐带有黑红之色,那是体内被化去的元真杂质。 张衍反观内视,只见一口清亮如水的灵气在丹窍穴内来回游走不停,惊喜之下,道了句:“成了”第一口乾灵之气最是艰难,但此气一出,之后便能以气引气,不用再似先前那般苦熬打磨了。 他目光闪动,既然已练出一口乾灵之气,便能藉此修炼《澜云密册》中所载的第一步法门了。 当初拿到这本密册时,他还不能决定到底要先练哪一本道书,但是等到他仔细翻看,对比印证后,却发现了其中不少奥妙,觉得这番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明气期不外乎是磨化元真,练出灵气,在这里两本道书皆是一样,但是侧重却各有不同。 《太乙金书》重在一个“炼”字,注重的气机本身的磨练修持,而对法门运用只有寥寥几笔。 而《澜云密册》虽也有如何练出灵气的法诀,但在张衍看来却并不见得如何高明,比之太乙金书简直不值一提,可这并不是说这本道书没有价值,这本密册注重的是一个“法”字,主要讲究的是灵气磨练出来后如何运转腾挪,生出变化。 在张衍想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能修炼《太乙金书》的修士,脉象至少也是上中品,气机一成,威猛霸道,酷烈绝伦,任你千般变化我自一道克之,自然无需再去多练什么法门运转。 《澜云密册》却不同,练此道书者大多雾相为下品,比之上品低了不止一筹,便只能在诸般灵机变化上取巧,事实上,拥有下品脉象的修士,无不深谙各种运用灵气的诀窍。 说穿了,就是澜云密册在先天上弱势,所以只能在灵气变化上做文章,那位孙真人修为如何张衍不敢妄测,不过在他想来,恐怕这就是一位把灵气运转变化演绎到极致的人物。 两本道书一为“炼”,一为“法”,非但不冲突,反而相辅相成,练用一体,所以他一早决定,在练出第一口乾灵之气之后,便要试一试这密册上所载的法门究竟有何神神妙之处 他索性也不回转洞府,就站在这里按照法诀运转起来,按道书上所述,周身灵气一旦运转,便能使身躯如絮如绒,轻若无物,随风借力,踏波行水不在话下。 但是张衍这丝灵气并非寻常明气期弟子所能拥有,乃是用金火烈风熬炼出的一丝乾灵之气,最为精纯不过,此刻按法诀一转,突然觉得身体一轻,恰巧一阵大风吹来,居然双脚离地,如羽而飘。 这却是他事先也未曾料到,定了定神,他神色略略一动,深吸了一口气,往前一踏,却是一脚踩在了那升腾冲起的雾云上,整个人便被一托而起,如展双翅般,悠忽间直上云端 待他再次站定时,发现自己正立在弥天雾云之上,上能仰观星空,下能俯览大泽,心中不由感慨:“所谓腾云驾雾,不外如是且待我练到了明气第二重境界,自然能聚气成云,借以遨游四方,此方为仙家气象” 这时灵页岛的另一侧,玲儿却在向唐嫣抱怨,“嫣娘,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们百数人缩居岛屿边缘,只为能避开那些煞气,那些力士还好说,增进修为只是依靠各种秘药金砂,平时也无需再多做吐纳,而且身躯强健凝练,浑如一块,因此行动如常。 而她们这些女从却不一样,她们的功法大多都偏向阴属,金凤烈火一起便觉头晕眼花,五内俱焚,别说修持,就是草庐之门也不敢出,只能在每晚一两个时辰中才能稍作修炼,即便如此,还要小心翼翼,怕一个不慎将煞气吸入体内。 若是这煞气入体,便会混入元真之中,致使气机不纯,久而久之内脉磨伤,根基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毁去,所以这岛上的冲霄灵机对她们来说不啻毒药猛兽。 见唐嫣对自己之话不闻不问,似有心事,玲儿眼珠一转,道:“这张衍听说拿了孙真人的密册,恐怕此时正在对月发愁吧?” 听到玲儿调侃,唐嫣也是莞尔一笑,道:“世上雾相者多如牛毛,但能修为有成的却少之有少,真人乃是万中无一的奇才,岂是他张衍能比的?” “对对对。”玲儿拍了拍手掌,道:“正是如此。” 唐嫣笑了笑,道:“玲儿,时辰到了,你自去修炼吧。” 玲儿偏头看了看草庐外面,“呀”了一声,道:“今日的煞气终是过去了,嫣娘,我去打坐了。” “你去吧。” 玲儿欠身告退,谁知她走出门外没多久,却惊呼了一声,“嫣娘,快来看,那是不是张衍?” 唐嫣一惊,从榻上下来几步出了庐舍,却见玲儿一脸震惊地看着天空,不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皓月之下,一人负手凭空虚立,大袖飘飘,袍带如舞,此刻天上星辰如海,竟将此人衬托有如天人一般 她定睛看去,不是张衍又是谁人? 玲儿骇然道:“这张衍才练了多久,就已能驭气登空?王郎身边之人也不是说他资质平平,不堪造就么?” 唐嫣突觉心中一阵没来由的烦躁,“莫非这张衍当真如宁冲玄所说是个修道奇才?不,此人一无出身,二无根底,便是眼下有所成就,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虽是这么想,只是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有一股燥气难以平复下来,这几日她被岛上的烈火金凤磨的也是神疲力竭,有心开口向王家四郎提前求助,只是她还自矜身份,不肯主动降低身段,可现在见了这一幕,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决意不再等下去。 她捏紧手中丝帕,咬了咬下唇,厉声道:“玲儿,与我去书信与王郎,就言,就言我等在此每日受煞气煎迫,已不堪忍受,无助无依,盼他怜我凄苦,早日来解救我等脱离苦海”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六章 王盘下书 生死绝争 赤霞岛,王氏洞府。 “好,我料得不,此女果真是忍不住了,如此,我也需助她一把。” 王盘长身而起,将手中书信“啪”的一声拍在长案上,双目精光四射,神情极为兴奋。他相貌粗豪,颌下胡须如刺似针,身形魁梧不似寻常修士,此刻站在那里更是威势迫人。 同案一名年轻修士轻笑道不过是一仙姬,贤弟何必如此上心?” 这人名为封臻,是东华洲申德封氏弟子,与王盘同在杜德门下修道。 王盘看了他一眼,坐下来将一只酒杯拿起,放在手中把玩,道师兄乃是封氏弟子,哪我们这等小门小户的艰难。” 凕沧派建派至今已有万载,门中大姓有五,巨室十二,名门四十六,望族二百,盛宗三千,这些即是构成凕沧派大半力量的玄门世家。除此之外,尚有称之为“寒谱”的没落世家子弟,再如张衍这种出身,顶多唤上一声“凡民”,根本不放在这些世家的眼内。 玄门世家虽然名声赫赫,高不可攀,但除大姓和巨室外,其余家族地位上下变动也是常事,封氏和杜氏都是十二巨室之一,千年门第,而王盘所在的王氏,原本还只能排在望族之中,不过这几年来不是缘故,族中接连出了几名元婴修士,使得他们能勉强能跻身望族之列。 封臻不解道区区一个女子尔,与师弟修道有何助益?” 王盘嘿嘿一笑,道师兄自小在盘螭岛修炼,是以有所不知,这些仙姬本是四位洞天真人座下女侍,若能得其认主,不说结为道侣,只是随侍在侧,那好处也是数之不尽,不但能进玄阁观书三次,还能用借用浩天气瀑冲刷肉身,更能入洞天内修炼一年,向几位真人讨教修道疑难症结,试问这诸般好处,我岂有放手之理?” 说到这里,他脸上浮起一丝暧昧,又道况且此女貌美,身姿婀娜,谁都我王盘性好华美之物,就算不用,放在一边赏玩也是好的。” 封臻恍然大悟,他笑了笑,将杯中酒拿起一饮而尽,点了点头。 他原先就想,这位王师弟虽然外貌粗豪,但却不是莽撞冲动的人,绝不会只为了一个女子头脑发昏,现在才,原来其中还有这些缘故。 王盘将手中酒杯甩开,命下人拿出两卷丝帛,取笔蘸墨一挥而就,并各自装入一个竹筒中,用黑红两种不同的绳结扎上,闭塞封蜡后,他唤来一名翻江力士,关照道你将这两封书信送至张衍洞府,先予他黑色绳结的那封,若他不受,再予他红色的那封,去吧。” 力士受命而去。 封臻看得有趣,问道原以为师兄会下一封斗贴,如今写上两封书信,却是为何?” 王盘哈哈大笑,道这张衍虽是真传弟子,但是入上院不过两月有余,还能练出名堂?我去与他赌斗岂不是失了身份?这第一贴乃是说用丹药道书将此女换来,若他愿意,我自然将他请来这里,好言好语,美酒招待,也可免去一场争斗,另一封才是斗贴,如他不愿,那就与我堂堂正正比上一场,看谁能抱得美人归了。” 封臻抚掌赞叹道师弟好手段,先示之以威,再动之以烈,由不得那张衍不就范” 王盘大笑不已,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中其实也有思量,唐嫣书信一到,直挺挺的杀上门去,一来失了身份,吃相未免太过难看,二来还怕惹出宁冲玄,所以他才要先多费一番手脚。张衍同意以丹药换人那是最好,如果不同意那也有了一个生事的借口。 那名翻江力士出门后,驾乘飞舟一路来到灵页岛上空,见这里禁制齐开,杀阵处处,也不敢冒失,在云端上喊道张君可在,我家主人特命小人送书信来此。” 张衍这一月里又陆续练出了三口乾灵清气,但要成就明气期第一重境界,还需要练成八十一口清气才能突破关障。 按照眼下他的速度,差不多还要两年,这还是他在福地洞府处修炼,又不停吞食大元丹,还对法诀熟稔之极才能有此速度,要是换做寻常弟子,三五年也未必能熬炼出第一口乾灵清气。 甚至为避免宁冲玄看出破绽,他又按照澜云密册所载另外练了十二口澜云清气,只是这清气和乾灵清气一比,立时高下立判,不但驳杂不纯,而且虚浮无力,哪里有乾灵清气那股直冲云霄的气势? 因此也懒得多练,索性扔在丹窍中不管。 此刻每日修炼的时辰未到,他正在洞府静坐,突然听到有人呼喊,便走出洞府,见一飞舟在空,便抬头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力士答道我家主人乃是王盘,昊浦王氏子弟,在此三百里外赤霞岛上修行,与张君也算得上是邻居。” 张衍心中一动,他也听艾仲文说起过诸多玄门世家,昊浦王氏这几年来风头正劲,作为后起之秀的王盘似乎也曾略略提过一句,这些世家弟子从来不将他这等“凡民”出身的人放在眼里,平素也没有往来,今日倒谴人来给送书信了? 他拿出牌符,撤出禁制,让这力士从云头上落下。 力士一下飞舟,立刻双手一捧,将那封黑色绳结扎起的竹筒交给张衍,恭敬道这是我家主人亲笔所书。” 张衍随手接过,也不避讳,打开一看,却见书信里王盘先是交代了一番的修为境界和出身来历,然后笔锋一转,说是唐嫣此女与他早就熟识,听闻如今她在灵页岛上并不如意,所以有意接她来身边修行,并且愿意拿出百瓶上好丹药和两柄柔金飞剑与张衍交换。 看完这封信,张衍顿时明白了对方此来的目的。 唐嫣对他来说其实毫无用处,他心里倒是觉得能换出去也不,只不过今天这封书信到来,他才明白宁冲玄的用意。 这是要让他选择“站队”啊,如果答应了这个条件,与世家弟子妥协,想来今后宁冲玄也不会再多理会了。如今他在门中毫无根基,宁冲玄对他还算不,所以这个条件非但不能答应,还要明确拒绝。 张衍放下书信,神情淡淡地说道王师兄之意我已知之,只是他书信中所言未免有借势压人之嫌,我张衍虽只是一开脉修士,却也有铮铮傲骨,不惧豪门,唐嫣既入我手,便是我之私物,我如何处置,与他何干?就请他不必多费心思了“ 那力士面色微微一变,他伸手入怀,又取出一只红色绳结捆住的竹筒,送到张衍面前,道我家主人说,如果张君不受先前所言,还请再观此书。” “哦?”张衍伸手接过拆开,看了几眼后,却冷哼了一声,王盘这是打得先礼后兵的注意 这是一封斗书,信上言,如果张衍不接受他的好意,那么就请张衍择地一战,他自会前来赴约,之后再决定唐嫣归属,如果张衍不战,尽可以躲在岛上做缩头乌龟,免得以后出来遭人耻笑。 张衍一声冷笑,对力士道你稍后片刻。” 他转入洞府,在桌案上取笔刷刷写上了几字,交给那名力士,出言道你传话与你主人,我听闻贵主真宫‘赤霞’风景独秀,灵气充盈,正有意收入囊中,而今贵主愿意送上门来,我倒是却之不恭了。” 力士先是一怔,随后弄明白了张衍话中之意,如果不是受限于身份,简直要跳起来大骂一句狂妄”区区一个开脉修士,如此大言不惭,竟敢把堪堪踏入明气第三重境界的修士不放在眼里 张衍也不理会他的情绪,自顾自又说了几句之后,冷声道话已说完,还不速去,我却要打开禁制修炼了,少顷你便走不了了。” 力士哪里还肯多留,匆忙上了飞舟回转赤霞岛,并将书信又送回王盘手中。 待王盘打开书信,见到最上面“绝争”两个鲜红的大字,眼皮不禁一跳。 凕沧派中鼓励内门弟子挑战真传弟子,这称之为“讨争”,输赢不过损失些丹药灵贝,内门弟子若胜,还有门中赏格可拿。 而“绝争”却是不同,真传弟子一旦失败,修炼洞府及真传资格便会被胜者夺去,但是同样,前去挑战弟子如若输了,非但性命任由对方处置,包括洞府在内的一切都归对方所有。 “绝争”一出,便是不死不休 原本王盘顾虑张衍刚刚入门,两人修为还有差距,只要对方把岛上禁制阵法一开,避而不战,也拿他毫无办法,名声也折损不了多少,所以起初书信上用上了激将的语气,没想到这个张衍修为不高,却是如此狠得下心,不说其他,只此气概就不同寻常。 王盘哼了一声,道张衍小儿还说?” 力士道张衍说,三日后,他在灵页岛上恭候大驾。” 王盘一怔,仰天狂笑起来,“张衍,你不应战,我倒是拿你毫无办法,你若应战,却是自寻死路,别人惧你岛上金风烈火,我却是不惧此番我正好占了你的福地,夺了你的女姬,自此我为真传弟子,得享门中之利。” 他心中想道我胸中已有三十五口清浊灵气,再练就一口便能成就三十六数,到那时,吞下师尊赐下的螭生丹便有望踏入明气第三重境界‘天霖降顶’,眼下既要与张衍放对,不若缓上一缓,待了赢了此人再做计较” 他取过笔墨,刷刷写上的名字,交给力士,道你去交予张衍,就说我王盘三日之后准时赴约,与他一决生死。” …… …… p:最近在调整后续的大纲,所以放慢了速度,抱歉了,收到书友留言,决定安排下更新。 以后一天两更,白天一般在14点前后,第二更在晚上20点前后,开始(如果第一更是在早上更的,那就是一天有三更)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七章 气破云霞悟妙真 上 三日之后,王盘来灵页岛赴战。 门规有定,到了明气境界,随身可带二十力士,驾登云飞舟,穿渎水浑衣,佩镇邪玉佩,持紫铜短戈,此来除他之外,尚还有包括封臻在内的几位同门好友,以及数名族,所以这一次共有三十六艘飞舟一齐飞临灵页岛,一眼望去,可谓气势迫人。 王盘此次志在必得,决意要抢走张衍真传弟子之位,为确保万无一失,不仅带上了门中下赐的紫铜短戈,还佩戴了一口堪称法宝的遁音飞剑,身上法衣玉佩穿戴齐整,除此之外,还有两枚龄从玉牌,这乃是他一岁,十岁时有两名高人分别送给他的防身玉牌,俱都能抵挡一次法宝轰击。 灵页岛上景象与他处迥异,封臻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七岁时便在盘螭岛修行,为修玄功二十八年未曾离岛一步,却是难得出游一次, 他身边站立一女子与他身高仿佛,冰肌玉骨,清冷孤傲,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周围一行人自动离开她三尺范围,这是他的胞妹封窈,因为练了“绝聚生死法”这门阴绝玄功,所以令人感到寒气彻骨,不类生人。 封臻看着下方,仿佛随口问起二妹觉得那王盘如何?” 封窈神情淡淡,道大兄,我你打的是主意,不过是想我与那王盘结为道侣罢了。” 被胞妹一口道破心中想法,封臻也不免有些尴尬,不过这事迟早也要挑明,他叹道二妹,你我在族中只是支脉庶出,自小无依无傍,纵然你天资高绝,在族中也势孤力单,如今王氏也算是盛族了,且与师兄还是同门,若是将来……”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却被封窈果断打断不需与我说,父亲当年允诺娘亲,我之事由我做主,兄长好意小妹心领了。” 封臻不免摇了摇头,心中却在想如何改变封窈心意,只是目光一转,却王盘不去赴战,反而是在岛屿北面一角上落下,竟是先去私会唐嫣。 封臻本有意撮合封窈和王盘二人,却见王盘现在如此急不可耐,不由眉头一皱,身躯上一道金色光芒一卷,眨眼间,便如一道疾电般从飞舟上挪到了地面上。 “嫣娘……”王盘“砰”的一声撞开草庐大门,大喊了一声。 唐嫣站在庐舍中怔怔看着他,美目一红,似要流下泪来,却转过脸去,道你终是来了。” 王盘见唐嫣玉容哀怨,似有无限委屈,哈哈一笑,正要上前将此女拢入怀中,却冷不防肩头被人一抓,居然动弹不得,他缓缓回头,只见封臻站在身后,对他摇了摇头,肃然道师弟,胜负未分,岂可失态?” 王盘心头一凛,点了点头,虽说他不认为张衍能胜过,但毕竟此战还没有结果,唐嫣名义上还是张衍私物,就现在上去未免显得太过急不可耐,让人看了笑话,他现在可是杜德弟子,还要顾及师门名声。 见王盘被人阻住,唐嫣心中微觉失望,不由恨恨瞪了封臻一眼,不过脸上却是似乎有一股刺目的光亮放出,双目一疼,身不由己蹬蹬退了两步,心中骇然这人是王盘师兄么?这却分明是有了玄光境界修为,不知是何来历?” 待再睁眼看时,王盘就要步出门去,她不由急唤道王郎……” 王盘脚步一顿,背对着她一动不动,道何事?” 唐嫣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无事,你……” 王盘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大步出门而去了。 唐嫣叹了一声,她本想把张衍许是能腾云驾雾的事说出来,可是又想起王盘心高气傲,这么一说怕引起对方误解,以为不看好他,徒惹不快,所以最终还是忍下来没说。 王盘心中的确有些不悦,??张衍来门中修炼满打满算不过三月,就算宁冲玄教了些许秘术法诀,他又能有多大火候?岂会输给他?真是妇人之见。 出门后他汇合了一众人等,一路来到锥峰山脚下,只见座峰上空烟尘滚滚,雾气弥漫,一股煞气扑面而至,他心中冷笑,“别人惧你金风烈火,我却是不惧,张衍你今番想借助地利胜我,却是打了算盘。” 他回转身,一拱手,道众位师,且在此等候,多则一日,少则一个时辰,我自回转与众位共谋一醉。” 众人纷纷回礼,皆是表情轻松,只有封窈轻轻摇头。 “二妹,你似是不看好王盘?”注意到了封窈表情,封臻不由低声问了句。 封窈玉唇微启,道大兄,我观王盘此人,心大智短,器量又窄,看似俊杰,实则小人,纵然今天赢了张衍,日后也走不长远。” 不意胞妹对王盘评价如此之地,封臻心中虽然并不认同,但兄妹二人分开已久,感情也有些淡薄了,是以他也不便多说,只得苦笑摇头。 张衍站在某一处树梢顶上看着下方小如虫蚁的王盘,神色间一派云淡风轻,丝毫不见大战将至的凝重。 他之所以敢与对方一战,一则是他有三件至宝在手,仅是如意神梭便是当初宁冲玄用来交给他防备罗萧的,后来与杜博一战,更是看出了此宝威力,试问连玄光境界的修士也可斩杀,何惧区区一个明气修士? 二则他有心一试《澜云密册》所载法门的玄妙,正好拿王盘前来练手。 他日前翻书,曾见其中一法门能将百丈方圆尽数纳入浓雾之中,用来遮掩身形最为方便不过,虽然普通修士双目能辨真明,透重雾,但这雾并非普通气雾,而是一口清气所化,是以不是寻常手段能破。 见山脚下王盘正在登山,他伸手一掐法诀,只是片刻间,蒙蒙大雾便弥散开来,将周围都笼罩了进去。 张衍点了点头,心道这还只是澜云清气所化,如是乾灵清气所化恐是效果更是不凡 因功法和炼化方式的不同,乾灵清气在精纯度上远远胜过普通清气,同样,修炼时所需花费也比寻常修士更多。 以王盘而言,他只需三十六口清气成就第一重“气海初化”,再需三十六口浊气成就第二重境界“唤云召霞”,然后便是两气合一,清浊归元,如今他只差最后一口融合便能成就第三重“天霖降顶”。 而张衍若是将来清浊归合,则各需要八十一口乾灵清气和八十一口坤灵浊气。 王盘攀山而走,不多时便来到了山腹一处平地上,他放眼望去都白蒙蒙的一片,不见张衍身影,出声大喊道张衍,我已到了,出来一见。” “王盘,我早已在此恭候多时。”张衍的声音从浓雾中传了出来。 王盘仗着修为高深,对浓雾丝毫不惧,大步踏入其中,走了十多步,却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哈哈一笑,道张衍,这等雕虫小技也想胜我?给我散” 他“呼”的吹出一口浊气,平地顿时刮起了一阵旋风,树叶枯木飞卷而起,一时如同暴雨席至,枝叶折裂,草木断倒之声不绝于耳。只是雷大雨小,等风敛气收后,这雾气只是稍稍变得稀薄一点,须臾间又渐渐浓郁起来,王盘不禁怔在了那里。 张衍暗笑,澜云密册虽说在练气法门上差了点,但是在气机运转上却是别出机杼,岂是你一口浊气就能吹散的?而且有乾灵清气在身,身轻如羽,随时能借雾登空而上,已先立于不败之地,今日王盘必输 只是令他有些诧异的是,王盘那一口浊气中居然带着金火之气,虽然比不上地火煞气,在凝练精纯上却犹有过之,看来对方脉象不是金属便是火属,心道难怪此人敢来岛上应战,原来也有倚仗。” 王盘又连连吹了几口气,那雾气却是随散随聚,顿时大感麻烦,想了想,心中恍然,“定是这张衍使得拖延之法,好等每日金风烈火起时伤我灵气,哼哼,他许是得了宁师兄的法门,不惧煞气,可是他却不知,我乃中上品的火脉,也是不怕这等火烈之气。” 只是却没这个耐心与张衍干耗下去,他眼珠一转,大声喊道张衍你若识趣,那就主动认输,让出真传弟子之位,我之前交换承诺一概不变,免得有性命之忧,你看如何?” 片刻后,雾中传来张衍的回话既已到了此处,便是生死之决,多说无益。” “找到了”王盘眼神一厉,道了声去”手中遁音飞剑泛起一阵红芒,霎时脱手而飞,直奔张衍出声的地方而去。 张衍在雾中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一笑,“正是要你如此”手腕一抖,一支云纹朱笔滑落袖中,再往空中一扔。 飞剑来势汹汹,对着张衍的面门呼啸而至,朱笔却沉稳之极的主动迎上,笔尖只是在剑身上轻轻一点,便消去了那层红光灵气,再绕剑一转,又刷去了剑上那一丝精血,剑身顿时变得一阵黯淡,从空中掉落下来。 张衍伸手一接,一左一右将宣命笔和飞剑接在手中,微笑道王师兄,恕我却之不恭了。” …… …… p:有书友问王盘得了唐嫣的话,师徒一脉还会给他好处么?我的回答是可以的,有些事情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具体以后文中会有交代。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八章 气破云霞悟妙真 下 王盘突觉心口一疼,那柄飞剑居然与失去了联系,顿时又惊又怒,大骂道张衍,我孙真人一脉擅长借雾遁形,收拿飞剑,宁师兄也定然是传了你几手法诀,不过你莫以为学了两手法术,躲在雾中我便奈何不了你” 他大喝一声,两手伸出一抓,十丈之内的沙石被他这一股气机给吸了,枯枝,石子都凭空浮起,围绕在他的四周,到了这明气第二重,他能将十丈内百余斤之物凭空摄起,更不用提这些碎石断枝,他再大袖一挥,这些杂石烂叶顿时向四面八方飞了出去。 这发泄式的破坏持续了半时辰,王盘却始没有摸到张衍半点身影,山腹这里草木茂密,又是大雾弥漫,要想找到一个刻意躲藏的修士谈何容易? 王盘不免有些后悔,也怪他先前夸下了海口,说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一天便拿下张衍,如今法宝失去,对方匿迹无踪,再这样下去,别说一天,恐怕几天几夜也拿对方毫无办法, 盘算一会儿,王盘心想张衍说不定也得宁冲玄赐了法宝,是以能收我飞剑,不过他若有能耐,已下来杀我,何必躲在一边?定是惧怕与我正面交手。”想到这里,摸了摸手中紫铜短戈,一狠心,道看来今日要先舍你一回了。” 他一掐法诀,对着空处一声大叫张衍,看宝” 如他所料,铜戈一出,对方果然也有了反应,心神霎时便与这法器失去了联系,不过他本意并不指望此宝能对付得了张衍,如今一摸到张衍所在大致方向,大喝一声,道张衍小儿,受死吧” 王盘胸中丹窍一开,张嘴一气吐出了十八口红如赤砂,烈似云霞的清浊火灵之气,顷刻他所站之地便被炙出了一层焦黑色泽,便是身侧草木也熊熊燃烧了起来,一眨眼间,便将张衍所在位置方圆数十丈的距离一并圈在其中。 王盘所练功法称之为“赤火丹霞卷”,也是族中为是他搜罗来的一门火属功法,这门玄功练到高深处熔铁化钢也是易如反掌,只是此书只有半卷,有“功”却无“法”,空有一身火气却用不出来。 为此他找了许多门路,最后这才得以拜在杜德门下,不过他入门才有数月,杜德只传了他一门火攻之法,名为“烈阳熏炉”,乃是用九口火气攻敌,一经施展,所过之处尽成焦土。 只是此法他还未曾练熟,要用十八口灵气才可勉强施展。 这十八口火灵之气扩散出去后,各占方位,再往地下一沉,炽热蒸腾之感便升了上来,须臾间,张衍所站树木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原本王盘算计的很好,可偏偏算漏了一点,由于这门法诀还没练到家,他还只能在平地施展,偏偏张衍却能驾雾而起,此时见火气灼人,他微微一笑,脚尖一点,便随着烟云一起升腾而上,顷刻间便出了此法范围。 看下方烈火腾腾,火气在其中穿梭不定,有如阵法搅动,张衍看得啧啧称奇,有心试试对方这王盘口火气的威力,便张开嘴,一口乾灵清气吐在了上面,没想到,他只闻“嗤”的一声,这口清气居然和那口火气两下齐归乌有,半点不存。 他不禁一怔,随即苦笑摇头,这一口乾灵清气算是白练了。 他在这里有些惋惜,王盘却是有些肉疼加吃惊了。 这十八口火气俱是清浊合一,原本准备练到三十六口就冲击明气第三重境界所用,没想到被张衍无意间生生化掉了一口,他还要再练上两月才能补,而且还不及在胸中日日熬炼的那般精纯。 只是这样还不算,关键是他见张衍好似有法能除去火气,他不禁犹豫,是继续施法好,还是收回火气好? 仔细盘算了一番,他一咬牙,又补上了一口火气,他不信对方还真能化去他所有火气,今天就拼到底了,哪怕将胸中之气耗尽,大不了再练就是了,与真传弟子之位比起来,这点损失又算得了? 张衍有心看看胸中两气与对方的差距,此时又吐出了一口澜云清气出来,这下却是如雪入滚锅,顷刻间便被化去。 他摇了摇头,看来这澜云清气果然在气机凝练上比乾灵清气差得远。 只是这时,他却神色一动,也是他对气机感觉敏锐,才察觉到还有一丝灵气未曾消散,似有若无的飘在那里。 他目光一闪,吐出一道乾灵清气,将这丝灵气其卷了,放入了胸中细细查看起来。 这一看才,这道清气虽然被磨去了绝大部分,但这剩下的这一缕却是极为精纯,几乎接近用烈火金风炼化出来的乾灵清气,看到这里,他眼前一亮,脑海中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决定再试一次。 他朝着下方火气又是一口澜云清气喷出,这道灵气果然被火气一磨便被化去,仍是只余一丝,在堪堪飘散时,乾灵清气一裹,又将其卷了,再放到胸中细看,果然比原先精纯了不少,先前那次并不是巧合。 如不是还在争斗中,张衍简直要放声大笑,只因为他突然想到,其实未必需要直接用元真去磨练乾灵清气,那样费时又费力,还要等每日三次煞气喷发时才行,他大可以先练澜云清气,此气练法简单,练一口乾灵清气的能练出三四倍之多澜云清气,然后再用太乙金书所载的法门去金风烈火下打磨,想必速度能比原先提高一倍不止。 要无论是乾灵清气还是清气本质都是一样,只是法门运用和精纯度不同罢了,原先非要用元真去直接磨练,那是一根经走到底了,可见有的时候,只要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弯路变直路,那就是捷径了。 有了这个收获,他只望能早日一试想法,也无心与王盘再玩下去,拿出宣命笔,道了声去” 宣命笔一出,只是绕场一圈,便将十八口火气刷去一半,王盘法诀当即被破。 王盘被吓了一大跳,这才察觉出来不对,心叫不妙,顾不得再将那剩下的火气收回,回头转身就逃,张衍站在雾上看得清楚,袍袖一甩,一点青芒直奔王盘后心。 “啪”、“啪”两声,王盘只觉两块从龄玉牌一起碎裂,顿时醒悟张衍身上有一件了不得的法宝,哪里还敢有片刻犹豫,死命往山下奔去, 张衍冷笑一声,道怎叫你逃脱?” 手中法诀一掐,稍稍被阻的青芒再次上前,这次王盘身上的辟邪玉佩自动跃起护主,却如薄砖一般被一击而碎,如意神梭余势不绝,一个盘旋,将王盘双脚斩断,只听一声凄厉惨叫,便倒在了地上。 王盘心志也算是坚韧,此刻有性命之忧,不顾双脚剧痛,以手代足还想往前逃窜。 只是这次却再也没有机会了,忽觉眼前一黑,一方五丈大小砚台当头落下,怎奈他半个身子还在外面,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咔嚓”一声,上半截身躯便被压成齑粉,连元灵也一并碾去,彻底身死魂消。 张衍收了法宝,缓缓从雾上飘落,走上前到王盘身上摸索了一番。 这王盘可比杜悠寒酸多了,身上没有乾坤袖囊,只是普通的袖袋而已。 张衍连取了几件,除了那块赤霞岛洞府的禁制牌符,好像没有有价值的了,就连仅有的飞剑铜戈也已落在他的手中,只是搜到最后,一颗瓶装丹药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螭生丹?” 张衍脸上中泛出喜色,“听闻第三重境界因为阴阳归一,会有异气杂生,搅乱灵机,不是资质绝顶,大定力者难以靠自身支撑,而螭生丹却可镇住异气,化污去浊,这倒是省却我一番功夫。” 他当即将此丹郑重收起,转身向山下走去。 “有劳诸位久候了” 云雾开散,张衍露出身形,他站在树梢上随风上下摆动,巾扬袍舞,衣带当风,任由身后地火冲天,雾烟滚滚,脸上却是云淡风轻,无悲无喜,这般风姿气度不是仙人,却胜似仙人。 众人面面相觑,仿如置身梦中,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这……这竟然是王盘输了?连身家性命一起丢了? 封臻脸色阴翳,仿佛笼上了一层寒霜,却没注意到旁侧胞妹封窈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张衍,美目中却泛过了一丝异彩。 张衍转而面向王盘带来的一众力士,道王盘已然败于我手,如今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你等今后皆归我之门下,今日放尔等安顿家小,收拾私物,过几日我自当去赤霞岛上一观,如有不从,自有门规处置,可听曾听得明白?” 既是“绝争”,胜了王盘,那么对方一切所有,包括力士侍从,姬妾僮仆,洞府丹药,法宝飞舟,统统都要归入他的名下了。 他心中甚至在想,是不是多向几个富庶弟子主动挑战?这绝对是发家致富不二门径。 只是这个念头才一冒出,就被他压了下去,满则溢,盈则亏,稍露锋芒可以,风头太过却不是好事,需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况且只是王盘的遗产恐怕就够用上很长一段了。 力士随从哪里敢和他对抗?他们都是修士的个人私产,随意打杀也无人问津,但如是敢反叛主人,不但门规要处置他们,就连天下各派各家也会共讨之,由不得他们不从,当即道我等自在岛上静候大家到来。”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九章 偶得真法 王茂登门 “嫣娘,嫣娘,败了,败了……”玲儿惶急的声音一路传来。 唐嫣一直在庐中等候消息,闻言喜不自禁,顾不得再矜持,一把拉开大门,急道玲儿,可是那张衍败了?” 玲儿到了门边,张了张嘴,连连摇头,有些结巴道不,不,不是,是,是王盘败了……” 唐嫣面色一变,“啪”的一声,举手抽了玲儿一个耳光,尖声叫道休得胡说”但不知为,此刻她心底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在蔓延。 玲儿捂着脸,哭道嫣娘,真是,真是王盘败了呀,玲儿没有说谎……” 唐嫣突然感到浑身冰冷,如坠冰窖,她一言不发转过身,将门关上紧紧顶住,任由玲儿在外面拍打也不出声,开脉修士破杀明气二重境的修士,这张衍究竟是怪物? 真是了么? 难道真要放下身段去服侍这个人?可是一想到对方对她不理不睬的态度她就恨意大生,我唐嫣就算在真人处也不曾受得如此多的气,偏偏在你张衍这里却受连番的委屈。 玲儿抽抽搭搭的声音传进来,“嫣娘,王郎已死,再也无人回护我等,嫣娘不如先虚以委蛇……” 唐嫣本来美目失神,一听这话心中一动,暗想不如先顺从了此人,免得此人对我不利,昨日我能与王盘相识,来日我未必没有其他选择,只有先留下有用之身,才有将来福祉。 想到这里,她努力呼吸了一次,似是要把心中一切情绪压下去,随后她脸上换上了一副笑脸,转身开门,道玲儿,与我梳妆换衣,稍后我便去面见张郎。” 玲儿一见自家娘子终于回心转意,惊喜地道了声是。” 唐嫣当晚便去拜见张衍,只是她未免太过高看,张衍哪有心思去理会她?也不管她作何想法,当即将她赶了,如今他眼中唯有大道,声色气欲等小节被他毫不留情地丢在一边。 而且眼下,他的全副心神都在验证先前与王盘一战中所产生的想法上。 以澜云清气为本,磨练乾灵清气,这个想法极为大胆,他认为是可行的,但当真正付之实际时却并不一蹴而就的,他在残玉中试了不下百多次才摸索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法,一股成就感不禁溢满心胸。 他先以元真练一口澜云清气,然后吐出体外,任由其被煞气沾染,再收回胸中,用太乙金书法门反复琢磨,待这丝煞气耗尽,再吐出体外,如此重复十几遍后,就能将其性属统统磨去,得到一丝较为纯粹的清气。 这一缕清气还不能用,需得再练七八缕同样的清气,然后凑成一口,再去金风烈火下熬炼,最后便能成就一口真正的乾灵清气。 这个过程看似繁复,但其实却是细化了步骤,比原先直接用元真打磨所耗的足足快了一倍有余,并且随着他渐渐适应这种练法后,速度应当还会越来越快。 练就澜云真气相对简单,并不需要每日三次煞气喷涌之时,这样一来,他便能把所有的都利用起来。 这是他靠结合了两本道书的长处,改良了原先按部就班的修炼方式,使得修炼速度一下大为加快,原先他预计将要两年,按照现在估算,慢则一载,快则半年,他便能练成八十一口乾灵清气,正式踏足明气期第一重境界。 只是他一门心思在修炼中,却没想到外界对他的议论却是沸沸扬扬。 王盘绝争失败,这消息一经传出,原先关注此事者先是不信,再是惊异,最后哗然,明明是王盘挟持盛威碾压张衍,一转眼间,却变成了张衍斩杀王盘?要世家弟子所作所为不仅代表,还要兼顾家族名声,作为王氏年轻一辈中数得着的人物,被低于他两个境界的张衍反杀,不仅他死后名声扫地,还连带昊浦王氏的声望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 于是众人冷眼观望,兴致勃勃坐看王氏后一步的反应,是恼羞成怒冲上门去找张衍麻烦,还是偃旗息鼓,来个大事化小,不理不睬? 原本王盘与张衍一战只在小范围内流传,现在却是门中许多修士都在观望,这样一来,由不得王氏不及早做反应。 果然没过几日,王氏就派遣了一人来到灵页岛上拜访张衍。 “张君可在,下王茂,家祖王讳源真人。”这人看上去三旬有余,面庞宽大,双唇厚实,浓须及胸,乍一眼看上去与王盘有几分相似,但是身形面貌却极为普通,似乎没出彩之处。 “哦,原来是王真人之孙,有礼。” 张衍却不敢小看此人,一脸郑重将亲自将此人迎入洞府。 元婴以上,可称真人,这位王源真人正是王氏近些年来崛起的关键人物,百年来他将王氏从一个末等盛族生生拉到名门之中,这份能力着实不简单,不论张衍对王氏感官如何,他对这位前辈的成就还是敬重的。 不过这位真人竟然派了的亲孙来到这里,倒是不他们接下来会做文章了。 两人分宾主落座后,见张衍并不,王茂便主动开口,拱手道张君莫疑,王某此来并不是兴师问罪,而是与张君商议一桩事宜,王盘乃是我族弟,今次他不自量力,为了美色冲撞了张君,身死魂消乃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 张衍却摆了摆手,正色道王兄此言谬矣,我与王盘师兄虽是‘绝争’之战,但也是按门规公平比斗,彼此之间并无仇怨,也没有谁对谁之分,如若那日败亡的是我张衍,也是我时运不济,不能责怪王师兄。” 他不得不拦住这位的话头,无论张衍王盘,两人对战名义上都是按照门中规矩来的,谁都没有逾矩,如果按照王茂所说是为了美色,这就变成了私斗了,那意义就大不一样,就算今后王家不按规矩在暗中拿捏他,也会有人觉得是理所当然,所以这个话头万万不能被对方扣住,需把理占住了才行。 王茂微微诧异,他倒的确有挖坑的意思在内,可张衍虽然年轻,却没有得意忘形,而且反应很快,不留一丝破绽,他暗中点点头,看来王盘败在此人手中也不冤枉。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么再纠缠下去就没有意思了,于是他拱了拱手,歉然道却是我误言了,张君说得是,在下今日此来,却是另有一事。”, 张衍道王君请说。” 王茂抚着胡须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如何措词,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道王盘既输,他之一切皆归张君所有,我王氏立足门中三百多年,绝不会无理取闹,只是赤霞岛虽是门中洞府,却也得我王氏百多年的经营,洞府之主名义是王盘,但岛上除他之外,尚有十多名王氏族人闭门修炼,是以此次想请张君高抬贵手,我昊浦王氏愿意拿丹药飞剑,法宝道书来与你换回洞府,但是张君所需,尽管开口。” 此语一出,张衍心中大为意动,老实说,赤霞岛不过是一处真宫洞府而已,他有灵页岛这处福地在手,倒是对这处地方看不上眼,而且虽然赢了王盘,这里也算不上是他的私物,用来换回实用的法宝丹药,那是最为合适的不过。 张衍微笑道此事我允了,不过我有言在先,洞府可以赎回,但王盘既输,岛上一切皆归我有,王氏族人虽在岛上修炼,但在门中并无名分,无论法宝飞剑,还是丹药道书都需留下。” 王茂也是微微一笑,道此是正理。”嘴上说得轻松,心中却一阵肉疼,赤霞岛上王盘还留下不少原本族中的财物,他本来欺张衍年轻不懂其中关窍,想借赎回洞府的名分正好一起要,没想到这个张衍倒是滴水不漏,把他拿得死死的。 他暗叹了一声,又道若如此,我等何时可赎回洞府?” 张衍道半月即可。” 王茂想了想,道好。” 说到这里,事情已经谈完,王茂便有了去意,正准备起身告辞,却不妨张衍突然问了一句先前王君所言,王盘师兄为美色与我争斗,究竟是何人所说?” 王茂一阵苦笑,含糊说了句世上不乏好事者。” 张衍点了点头,目光闪烁,沉声问我问王君一句,王家可想挽回清誉?” 王茂皱了皱眉头,他看了张衍一眼,坐直了身体,道张君有话但说无妨。” 张衍一笑,道既然外间传言此事是因我那美婢所起,不若我将此女交予王家,是罚是骂,是打是杀,任由你王家处置,王君以为如何?” 王茂神情大动,脱口道有何条件?” 张衍悠悠道王盘兄生前有言,说愿意用丹药法宝与交换我美婢,此事应该还有多有人知晓,不过我可对外宣称是因感怀王氏高德,是以送于王家,王君以为如何?” 对于他来说,斩杀了王盘,已经向宁冲玄表明了的立场,唐嫣的作用已经大为降低,如今已经可以将这个麻烦货送出去了,不但可以缓和和王家的关系,而且还能换回一笔不菲的收益,何乐而不为?至于到时候王氏处置唐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王茂不禁侧目看了看张衍,先前骨子里的那种轻视此刻荡然无存。 这件事起因是因为唐嫣,张衍只要名义上宣称把这美婢送给王家,这就是给了王家一个台阶下,而且在外界看来,王家非但没有以势压人,追究此事,反而好言好语赎回洞府,颇具名门风范,这才使张衍感怀,主动送上美婢,这么一来,非但能挽回王家损伤的名声,说不定还能增添一些赞誉。 这个办法他没法拒绝。 王茂郑重拱手,道张君好手段,王某佩服。” 唐嫣此女他也有所耳闻,对于张衍这番算计,他心中有如明镜一般,不过这是阳谋,他不得不接。 两人一来一回交了番手,倒是落了下风,他内心深处倒真的对张衍有几分另眼相看了。 张衍拱手回礼,微笑道不敢,只是王君高德。” 两人对视了一眼,俱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十章 赤火丹书 别引师承 ??日后,张衍上了赤霞岛,四周巡览了一遍后,不禁感慨,对比下来,那处福地的确看起来凶恶之极。 这岛上不说地脉温和,沛而不辣,是难得的真宫气府,单说岛上景色便是一绝,飞瀑流泉数不胜数,偏偏又有一整块赤色巨岩横卧岛中,能敛光折照,将所有泉水映照得如同岩浆奔火一般。 且每逢天上霞云一起,远远望去便是天水霞色连成一片,如火烧天,叫人叹为观止。 而且这岛不愧王氏经营了百年之久,各处道路都是白洁美玉砌筑,宫宇楼阁处处,亭台水榭随处可见,还费了偌大心思造了一处彰显身份的浮空小岛,上面遍植奇花异草,只是看上去就美不胜收。 经岛上力士指认,那处浮岛不经王盘点头,谁都不能贸然登上,而且据说他出战张衍前,曾在那里住过一晚。 张衍闻听顿时来了兴趣,特意到上面走了一番。 原来这里不仅是居处,还有借此岛地火种了不少稀罕草药,难怪王氏要赎,只这些就不能随意割舍,不过他也不放在心上,草药虽好,但是都还未曾成熟,取之无益,还不如换些实在的。 浮岛中心为一座精心修葺的三层阁楼,周围植了不少苍翠欲滴的绿竹,看得出经常有人扫洒,玉阶上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点尘不染。 进入阁楼后,他随意翻动起来,一层都是一些金器玉石的摆设,一眼看去就没有灵气,他对此不感兴趣,直接上了二层,这里悬挂着玄文星图,当中有一个蒲团,应该是偶尔打坐的地方。 看了几眼后也没有价值的,直到在三楼书房里转了一圈后才有所斩获。 这里除了放置了不少地理杂记外,还有不少他觉得大有价值的书册,例如秘本蚀文推演之法,上古修士的笔记手书等等,当然而其中收获最大的便是王盘修炼所用的那卷《赤霞丹火卷》。 张衍翻了几页之后便收拢入袖中,暗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王盘功法也颇有可取之处,且极是适合在金风烈火处修习,不如带仔细观摩,不说尽解其中奥妙,日后若遇到类似对手也能有克制之道。” 随后他又在岛上各处仔细搜检了一番,命令那些力士用飞舟将丹药书卷,法宝神砂统统搬回灵页岛。 不过那些力士为了讨好张衍,竟将那些摆设家具,字画玉石也一并运走,岛屿上仅王盘名下便有九艘飞舟,却用了整整一日才把这些搬完。 最终张衍还给王家的赤霞岛其实只是一个空壳子,稍有价值的都被搬走了,可是王家偏偏还无话可说,因为他是按照规矩在办事,名义上只要是赤霞岛上的现在都是他的,哪怕把王家修建的那些房舍都拆了找不出半丝处。 将张衍所需的丹药法器等物俱都送到他手中后,王茂这才匆匆赶回赤霞岛,见到浮岛上的草园还在,也没有任何碰折损伤,不禁举袖擦了擦了冷汗,松了一口气,暗想张衍果然没有把事情做绝。 张衍此番收获可谓盆满钵肥,唐嫣一行也已被王茂接走,心情大好之下,索性将他们原先居住的地方安排给了那些力士住下,打开全岛禁制,一个坐入洞府闭关去了。 盘螭岛。 草庐之中,一个敞衣散带的中年修士躺在榻上,拿着大扇拍打着袒露的肚腹,漫不经心问道那张衍是何来历?” 此人名为封商,乃是封臻叔祖,修为如何没人,平时嬉笑怒骂,没个正形,没人愿意与他来往,但封臻却这位长辈大不简单,而且他是支脉庶出,族中也没人照应,因此有疑难都向此人讨教。 封臻这几日已经将张衍来历查过,此刻连忙说了一遍。 封商拈着稀落胡子,道昔日师徒一脉曾我等世家有约,非下院入门弟子不得直继真传之位,凡我世家出身,只有先在下院入门,打磨十六年后方可继此位,张衍异数,资质平平,却能以凡民出身立足下院,进而登堂入室,此人大不简单。” 历来从下院入上院才是正途,其余弟子皆是靠引荐入门,此等身份比之真传弟子先天就差了一等,哪怕你修为再高,只要不是到了力压一派的程度,也没有资格继承长老、掌门之位,所以当初王盘才如此热切希望获得一个真传弟子的身份。 封臻叹了一口气,道我正是为此事忧虑,张衍越是不凡,我越是心神不宁。” 封商失笑何苦如此?臻儿你如今也到了玄光境界,怎会畏惧一个明气境界还未踏入的修士?不懂,不懂” 封臻的神色有些尴尬,道我非是为我,而是为了我家二妹。” 封商一怔,道窈儿了?” “那日从灵页岛上后,我便她神情有异,后来我屡次出言试探,几番之后,她才对我坦诚,原来自那日一见之后,她便对张衍有意,并想与此人结为道侣。”说到这里,封臻叹了声,“麻烦的是父亲曾有言让她自择道侣,若她执意如此,我却毫无办法。” 其实封臻的话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是封窈的背景,她虽然是封氏出身,但却是琳琅洞天秦真人的弟子,这位真人乃是前任掌门之女,在门中地位超然,不但修为高深,而且在东华洲交游广阔,无论是师徒一脉还是玄门世家谁都不敢轻易得罪,原先王家下了大本钱请他牵线,却不想却被张衍杀了王盘,给搅了局。 封商闻言哈哈大笑,摇头晃脑道如你所说,张衍貌相俊伟,乃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而且心性智计俱是不凡,如今差得只是一个身份罢了,我若是女儿身,我也属意此人,窈儿眼光不差,不差” 封臻却是哭笑不得,道叔祖,侄孙与你说正经事,何必说玩笑话。” 封商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懂,叔祖我活了三百载一事无成,却唯有‘坦荡’二字是值得称道了。” 封臻无奈,他这位叔祖有时候精明无比,有时候却爱胡言乱语,经常搞得门中长老下不来台,年轻时还爱闯祸,要不然也不会被封氏族家族如此不待见。 封商伸了个懒腰,懒洋洋说道你也不必心急,此事在我看来极易解决。” “哦?”封臻眼前一亮,急忙站起,拱手道请叔祖赐教。” 封商“唔”了一声,道听闻张衍至今没有拜师?” “是。” 封商手中大扇一拍膝盖,道那就给他找个师傅。” 封臻一怔,这算主意?只是他封商不可能无的放矢,于是翼翼顺着话头问下去,“叔祖以为何人合适?” 封商用手指蘸了点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道就此人吧。” 封臻凑上去一看,疑惑道周崇举?” 封商眯着眼,道臻儿久在岛上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封臻脸上一红,道小侄惭愧。” “无怪,我怎会怪你,你又不是那等小门小家,整日担心被人算计,身为我封氏弟子,修道一途正是要心无旁骛,专一方能致道。”封商一下翻身坐起,指了指桌上那人名字,道周崇举此人现为丹鼎院掌院,昔年他曾欠下我一个人情,这么些年来我也没有事求到他门上,如我要他收下这张衍为徒,他定然不会拒绝。” 封臻不解,道即便他收了张衍,可还是不能阻住二妹的心思啊。” “谁说的?”封商瞪了他一眼,道一旦此人收了张衍为徒,不但门中无有人会多问,而且窈儿也决计和他成不了道侣。” “为何?”封臻眼中俱是诧异之色。 封商神秘一笑,道也罢,今天既然说到这里,我便于你说得通透,这周崇举与琳琅洞天的秦玉本是夫妻,只是后来不原因,夫妻二人反目,如此人收下张衍为徒,窈儿想与他结为道侣定会为秦玉所阻。” 封臻低头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不禁下意识定了点,又恨恨说道按叔祖所言,周崇举也是大有来历,倒是便宜了那张衍。” 封商嘿嘿一笑,道你叔祖我岂会想不到这一点?我告诉你,周崇举此人修为并不高,但他一身炼丹术确实非凡,因此一直以来都想要一个衣钵传人,可是他择徒严格,真正能入他眼中之人并不多,不过此人也颇为偏执,一旦收徒,就绝不许转修他道,你可明白了?” 封臻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道却是要逼着张衍转修炼丹术,使他误了正经道功么?” “正是如此”封商得意一笑,“炼丹术岂是那么容易练的?此前要先炼十年舌窍术,再炼十年鼻窍术,最后炼十年目窍术,俗称‘三窍观药’,如此一来,便需用三十年苦功,任他张衍再天资不凡,也只能按部就班,若他妄图叛师而出,那便是人人得而诛之,呵呵,三十年修为停滞不前,臻儿还用把他放在心上么?” 封臻大喜,抚掌道妙,妙。” 封商抛开大扇,双手抬起,令大袖滑至肘部,道来人,取笔墨来,我自修书一封。” 待下人取来笔墨,他提笔顷刻写就,随手交给封臻,道你将此信带去交于周崇举,自有你的好处,去吧。”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十一章 冲玄留梭 崇举赠书 “清气纯正,上考!” 这名白发苍苍的道人在一枚玉牒上写上了本次查验结果,便不再与张衍多说什么,面无表情地离去。 每过三月,上院便会派遣一名上师前来查校真传弟子功候进度,若有修为停滞不前或进展缓慢者,便评为下考,连续三次,则夺其半数下赐,六次下考,剥其全赐,九次下考,谪其真传之位。 张衍自然不会吐出乾灵清气,只是放出一口云澜清气与对方查验,这口清气从精纯度上只能称之为一般,不过开始这一步最为艰难,他才入门短短三月,已能凝出清气,进度明显,得个上考也是应当。 目送这名道人驾光而去,他正欲转身折返洞府,抬头一看,却见一人正在自己面前,忙行礼道:“见过宁师兄。” “你灵气清正,凝而不散,显是用了心的。”宁冲玄白衣如故,只是语声有几分怅然。 他知道《澜云密册》的练气法门并不高明,且要在这处煞气冲天的福地中修道,只能匆匆抓紧夜间几个时辰行动,张衍资质不高,又无人相助护持,却能在三月中做到这般程度,足可见道心圆融,意志坚韧,远超他原先预计。 只是心性如此好的弟子却不能拉入己方一脉,确实有几分遗憾。 他目注张衍,沉声道:“我来此是要告知你一事,你师承已定,为丹鼎院掌院周崇举,此人身份独特,这番亲来与我师尊说要收你为徒,师尊已然应了,我也无法阻拦,不过此人也并非世家一脉,所以你大可放心。”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叹,道:“世事难料,你与齐师兄看来是没有师徒缘分了。” 张衍眼底有一丝精芒闪过,道:“听师兄所言,此事似乎别有隐情,不知这位周前辈为何要收我为徒?” 宁冲玄摇头道:“此事现在你多知无益。”他伸出手,道:“你把如意神梭你交来。” 张衍神色不变,毫不犹豫将神梭拿出,宁冲玄伸手一点,神梭便归入自己的袖中,他看了看张衍,又道:“我这便送你去见此人,你记住,外物再好,也是助力,不是倚仗,只要你一心向道,也未必没有成道之机,切记,切记!” 他走上前,一搭张衍肩膀,后者顿觉得眼前一阵模糊,似乎陡然间天旋地转起来,待到重新站定,抬头一看,却是已在一处梁架结构的大殿前,匾额上书“丹鼎院”三个大字,宁冲玄却已经不知去向。 正要往前迈步,他神色却不由一动,伸出手掌摊开一看,那枚如意神梭正好端端待在手心里! 张衍将神梭收起,思索了片刻,不禁对宁冲玄的用意有所了然。 “今日宁师兄将如意神梭先收后予,恐是要令我生出得失之心,再看他最后所言,却是要借此告诉我外物再好,亦是他人之物,他人能赐,也必能收,而在来丹鼎院前做出这番举动,怕是借此暗喻炼丹术亦是外物,唯有修炼玄功才是正途,叫我不要忘了根本。” 想到这里,他对着宁冲玄离去的地方郑重拱了拱手,不管宁冲玄目的何在,至少对自己也是有几番相助之恩,还临别留梭,算得上仁至义尽,这个人情他将来必还。 不过…… 张衍嘴角含笑,不管是宁冲玄,还是在后面弄鬼的那位,你们都错了啊,而且是大错特错!他双手袍袖一振,大步迈入大殿。 这间正门大殿由两人合抱的金木支撑,下覆莲花底座,拱梁架构宏大,殿中有一人高的双颈铜炉一只,上方纱幔轻飘,隐有药香从远处飘来,一名执事道童见状立刻迎上来,稽首道:“这位师兄来此何事?可是求丹的么?” 张衍站定,沉声道:“我名张衍,奉命来此面见周掌院。” “你就是张师叔?” 那名道童一呆,忙露出一副笑容,讨好道:“张师叔,这里请,这里请,我自去禀告祖师。”说罢回头匆匆奔向后殿了。 另几道童原本还不太在意,平日他们都是眼高于顶,岂会将来求丹的弟子放在心上?便是几位洞天的真传弟子到了这里也是客客气气的,此刻听到张衍自报家门,却是一个激灵,立时知道这是掌院即将收的徒弟,哪里还敢怠慢,纷纷过来问安,一些机灵的还奉上香茗,心中后悔没有早点站出来,错过了这份机会。 大约半个时辰后,那名道童匆匆跑出来,稽首道:“张师叔,祖师唤你进去呢。” 张衍道:“前方带路吧。” 道童一侧身,道:“师叔随我来。” 跟着道童一路穿堂过室,连过三座大殿,来到一处山脚,前方是一处水色艳艳的湖泊,一座廊桥从岸上延伸出去,直插湖心,那里有一座三层船楼漂浮不定,一个道人正站在阁楼围栏边,对着下方时不时扔下一些白色的散碎丹药。 张衍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此楼底下是一条硕大无比,腹张两翼的怪鱼,正贪婪地吞食着那些丹药,并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道童指了指前方,道:“祖师就在鱼楼上,师叔且自去吧。” 张衍点了点头,走过廊桥,举步跨上鱼楼,一到此间,却一点也没有外间所看到的那种晃动颠簸之感。他整了整衣衫,登梯上到三层,一眼看去,发现那名道人已坐到了正厅上。 他黑发黑须,五官周正,右手拿一卷丹书,案几边放着半壶酒,便看便饮,察觉张衍进来,他看也不看一眼,只是挥了挥衣袖,面无表情地说道:“谁让你上来的,下去。” 张衍却不理,他见两侧书架上皆是道书,径自走上去取了一本翻看起来。 道人哼了一声,移开手中书卷,冷冷道:“你莫以为你做出这番举动我便不会收徒,我收你只是为还老友一个人情,不管你愿不愿意,你这个徒弟都我周崇举都是收定了。” 张衍却笑了笑,放下手中书册,回转身,道:“二叔公,我做了你徒弟,你岂不吃亏?” “你唤我什么?你……你难道是周家……” 周崇举脸上一变,神情变得精彩之极,先是愤怒,再是迷惑,然后是惊讶,接下来是激动,最后突然站了起来,低声道:“你随我来。”只见他随手拉开身边的一个书架,进入一间密室中。 张衍一笑,也不犹豫,跟着周崇跨了进去。 待密室之门合上,周崇举目光灼灼看着张衍,道:“你究竟是谁?” 张衍先是恭敬一礼,然后将自己出身来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当日指点我上山那位前辈,说周家有位长辈两百年前曾破门而出,曾立誓覆灭周家,让我前来投奔,他说我若到不了上院,则一切休提,我若到了上院,自然有机会见到您老。” 周崇举跟着又问:“那位前辈还说了什么?” 张衍道:“前辈说,见您老之面后,只问你可还曾记得,当日用拂尘在您背后拍打了三下的那个老道么?” 周崇举闻言,站在原地默然不语,正在张衍疑惑的时候,只见他仰天哈哈大笑,捶胸道:“果然不错,果然不错,前辈未曾骗我,未曾骗我啊。” “当年我被周家老匹夫暗算,以至被轰赶出门,原本有心复仇,可前辈却说我根基已坏,就算传我神通,此生也无有大道之望,至多逍遥千载岁月,于是我又问那该如何,前辈告知,他将巡游天下,寻一有大气运,势能翻天覆地之人,此人必能完我心愿,叫我耐心等候便可,两百多年了,两百多年了,老夫终于等到了!” 他语声唏嘘不已,感叹完毕,他对张衍温和一笑,道:“张小友,在我这里,你需放心,无论谁想害你,只要你不犯下门规,不行差踏错,我定可护得你周全。” 张衍躬身道:“多谢二叔公。” 周崇举摇了摇头,摆手道:“我如今已不是周家之人,且你我皆是得前辈相助方能解脱,外人面前你可称我为师父,无人时以师兄弟相称便可。”他又看了张衍一眼,想了想,道:“听你先前所说,你族中如今只你一人?” “不错。” 周崇举在室内踱了几步,最后他坐下,沉声道:“周家行事绝不会如何简单,在我想来,恐怕在你出生前他们便有谋算,而后你父母,你族人皆死,偏偏你一人独活,还顺当与周家结亲,这其中必定有鬼,莫非你心中当真就没有一丝怀疑?” 张衍皱了皱眉,要说这方面他也不是没想过,不过前身的事情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况且他那时几乎没有一点修为,就算知道了又如何?现在周崇举一提此事,他索性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道:“是,其中颇多可疑,只是周家势大,奈何?” 周崇举一拍桌案,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放心,今后我会全力助你,有朝一日,必能将周家翻覆!” 张衍立刻道:“全凭师兄做主。” 周崇举满意点头,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站起来指了指张衍,道:“有一事你不可不防,” 张衍拱手道:“还请师兄示下。” “你来此,本是我一个老友之意,我为还他一个人情,不得不答应下来,不过此人擅机谋,所设之局皆是一环套一环,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但他究竟有何打算,我暂且也看不出来,不过大致应该还在炼丹这两字上做文章。” 周崇举走到一边,在案架上拿下几卷书,送到张衍手中,叮嘱道:“这几卷书乃是我百年来重新修编的炼丹术,不说今世难寻,在东华洲也难以找出几人来与之媲美,你带回去看一下,不求你练到什么地步,略知一二,做个防备也是好的。” ……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十二章 灵兽惹祸 张衍设局 为今后大计,张衍、周崇举在密室内商议了许久,并且出于某种考虑,周崇举将门内势力分布,以及最近几年来发生的大事详细说于他听。 这一下,如同在张衍面前打开了一副画卷,凕沧派如今所有的笔墨都在上面浮现了出来。 往日他限于地位和身份的约束,所看见的东西只是只鳞片抓,纵然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消息也是雾里看花,现在却使得他对门派有了另一番翻天覆地的清晰认识。 周崇举为了稳妥起见,建议张衍这几日就住在丹鼎院内,免得遭封氏惦记,待过些时日避过风头再回洞府。张衍欣然接受,封商这等人必定会暗中遣人查看他的举动,的确不便立刻回转洞府,这样难免会使这老狐狸生疑。 不过他也发现,此地的确不适合修炼玄功。 丹鼎院中灵地是不少,但却都被阵法抑住,灵气俱往地下滋养草药去了。 而炼丹之术最是难修,不是自知在修道上无望的人不会走这条路,所以这里的洞府也大多只是样子货,对于一般修士或许还可使用,但对于张衍来说却是懒得多看一眼。 闲来无事,张衍将周崇举交给他的炼丹之术翻看了一遍,只是这一看,却入了迷,在残玉中连看了一月这才停了下来。 看完之后他不禁感慨,难怪当日那位指点他来此的前辈叫自己投靠周崇举,这人的炼丹术实在是一绝,原本的“三窍术”被他精心改良,变成了“内窍术”。 要知道,“三窍术”是要将人的舌,鼻,眼练成辨识火候功效的绝佳法器,这了这个基础,才称得上是一名炼丹师。 而“内窍术”虽然是从原本的三窍术中脱胎而来,但却高明了不止一筹,他先是专门在身体内另辟一个气窍,再吞服几种特殊的丹药,把这个气窍凝练成不亚于一般法器的存在,发动窍术观药时,只需从气窍中提取气机在三窍上周游,便能代替原先的三窍术,不但修炼时间大为缩短,而且对修士的资质要求并不高,最关键的是,只要有那几种丹药,任谁都可以修习。 这个方法如果一经传出,必定会改变如今**派的格局。 张衍立刻意识到这门丹术价值所在,小心藏在乾坤袖囊中,准备找那几味丹药自己来试上一试,想到这里,他索性整服出门,到了外间,放出飞舟,往德檀阁而去。 按理说,在丹鼎院内不得随意驾飞舟而行,但是如今周崇举给了他一个监院的职务,这是用来监察各方各苑各堂的职司。 这个职司权利很大,丹鼎院下,凡有不规之处皆可监查,但此职安排下去却是无人有异议。 在外人看来,一来张衍现在是周崇举的入室弟子,真正的嫡系,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不值得去得罪;二来丹鼎院事务千头万绪,张衍新来,不明账目,不会炼丹术,更不懂辨识草药,分不出丹药优劣,就算下面那些人暗中做手脚他也看不出名堂,所以就算是另两名副掌阁对此也是默许。 丹鼎院这里占地广大,是上院之外的另一块陆洲,洲上大部分都是药田灵峰,连大泽之边上也是殖养各种水生灵草,张衍一路飞来,发现陆洲各处还有翻江力士,蹈海力士,搬山力士来回巡弋。 他不禁心中一动,摸了摸袖中,那里有一块唤命玉符,符中有力士一丝精血元灵在内,一声令下,临时可调三十名蹈海力士,五名搬山力士为他所用。 此时前方德檀阁顶上脊檐隐隐在望,他却突然听闻“轰”的一声,一道白芒啸空而至,眼见将要从自己身边擦过,他连忙操舟躲避,哪知道那道白芒中却有人大叫了一声:“滚开” 只见一道红芒劈头砍了下来,张衍目光一闪,果断弃舟,只听“咔嚓”一声,飞舟便被斩成两段,他体内清气一转,从空中缓缓飘落下来,白芒中有人“咦”了一声,那道红芒转了一圈又对准了张衍,好像隐隐作势要将他劈落。 张衍脸色一沉,伸手入袖,正要出手,这时却听那白芒上另一人道:“别玩了,小云的命要紧。” 那人在空中哈哈笑了一声,道:“便宜你了。”白芒一转,便往德檀阁院中落去了。 张衍飘落地面后抬头一看,发现并不止这一道白芒,前前后后共有二十多道各色光芒冲进了德檀阁,他拍了拍衣襟,眯眼看了看前方,冷笑一声,也往那里走去。 到了院中,发现那些光芒实则是各色奇形异状的飞舟,而落在这里的这群人大约二十多个,俱是十三,四岁童子少女,最大的也不过是十五六岁,当先一个少年单手怀抱一只灵兽,拍着柜案叫嚷道:“此是苏师兄的红毛灵蝼,不慎被飞熊丹煞所伤,晁老儿,快点拿把‘泰华丹’来,我好医治。” 德檀阁掌阁姓晁,向来处事圆滑,从不轻易得罪人,此刻苦着脸道:“小祖宗哟,这泰华丹一年才出三炉,还要分送到各位仙师手中,拿一粒出来已是谢天谢地,我到哪里去给你找一把……” 少年有些不耐烦,叱喝道:“废什么话,有多少拿多少好了”他后面的少男少女也是一阵喝骂,但晁掌阁也不敢回嘴,连连点头称是,脚下却不挪动半步,只是向旁边的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会意,立刻跑了出来。 张衍站在门口,看了看那只灵兽,发现这东西又像犬又像羊,头生四条盘角,浑身如火红色一般的皮毛,只是此刻奄奄一息,像是遭了什么重创,此刻正好那个管事跑了出来,却被他一把拉住,指了指里间,道:“我乃张衍,这些人是何来历?” 管事原本急着去找几位掌院,却不想被张衍阻住,正想发作,不想听到“张衍”两个字,身上一哆嗦,立刻软了下来,低眉顺眼地说道:“回禀张师叔,他们俱是六川四岛上那些的真传弟子的亲族。” 所谓六川四岛,也俱是上等修道洞府,不过不似灵页岛偏居一隅,气脉险恶,那里当真可称得上“福地”,不但灵气充沛,景色怡人,而且十处福地如同围聚在棋盘上的棋子般连成一片,那些真传弟子也是互相交好,在门中结成一股极大的实力。 张衍点了点,沉吟了一会儿,既然这些人都是真传弟子的亲眷,飞舟被斩,以他的身份也应该主动找这些人直接对话,却没必要与这些小孩子一般见识,没得让人笑话。 想到这里,他正要离开,本来脚下已动,不过这时却听那管事说了句:“带头那个名叫封汲,那个穿红衣的叫郑……” 张衍突然停下了脚步,道:“等一下,你说那个带头姓封?” “正是十二巨室之一的封氏。” 张衍心念电转,将前前后后仔细盘算了一番,立刻改变了原先的主意,暗中冷笑一声,封商啊封商,你封氏子弟今日犯到我的手里,只能怪你们自己不走运了。 他要找封氏的麻烦,怕是未来十几年内怕是没有好机会,不过封汲今天主动送上门来,他岂能放过? 而且他心中还有一个算计,只要运作的好,说不定能把这一行世家弟子全部拖下水。 张衍将这名管事放开,大踏步走入内堂,指了指地上的灵兽,沉声道:“晁掌阁,这是怎么回事?” 晁掌阁并不认识张衍,不由一怔,那名管事匆匆跑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他脸色微微一变,上前施礼,道:“原来是张师叔到了,请里面坐。” 张衍一摆手,道:“我问你话,这是怎么回事?” 晁掌阁唉唉连声,却就是憋着不说。 他不说,张衍也不急,只是淡然自若站在那里。 封汲在一旁却等得不耐烦了,叫道:“我家小云受了煞伤,要服你们阁中‘泰华丹’解煞,有什么好多说的,晁老2,还不快去拿药?” 这句话一说,晁掌阁暗叫一声糟糕。 这丹药按理说是不可给灵兽服用的,不过这事其实可以临时找一个借口,只说是有真传弟子急用,也能推说得过去了,但这事万万不能自己开口,否则事后追究,自己麻烦就大了,可偏偏这些世家子弟平时行事横行无忌惯了,哪里会想到这种办法? 张衍不理封汲,只对着晁掌阁冷声道:“人服之药,岂能予畜生分食?” “你,你敢不给我用?”封汲转头怒视着张衍。 张衍看也不看他一眼,似乎当他并不存在,只是关照了晁掌阁一句,“晁掌阁,各房各坊,丹药都有定数,少了缺了,你自担当。” 说完之后,他拂袖就走。 “你莫走”封汲大叫一声,手一抬,一道红光往张衍背后奔去。 张衍目光一闪,大袖一甩,一点青光飞了出来,众人也没看清楚是什么,那红芒就掉了下来,原来是一把通体红光的小斧,不过此时已经黯淡无光。 他心中一喜,这个封汲不过十三四岁,胸无城府,果然容易算计,自己只是简单挖了个坑,就往里跳了。 然而张衍表面上却佯作大怒,拿出唤命玉符一晃,道:“门规有定,无故刺袭真传弟子者,杀无赦左右蹈海力士何在?还不与我拿下?”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十三章 推波助澜 借刀杀人 唤命玉牌一出,力士皆有元灵精血控制,当即有六名蹈海力士冲了进来。 封汲一听张衍喊出身份,也是一愣,但见蹈海力士人数不多,不禁胆气一壮,眼底飘过几丝不屑,不管对方是不是虚言恫吓,只要拿了丹药之后能杀出去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是以他非但不见害怕,反见兴奋,叫嚷道:“各位师兄师弟,这人竟敢欺辱我六川四岛之人,不要顾忌,出了事自有苏师兄会替我们担待,与我抢了丹药再走!” 这二十多人也是不怕惹事之人,闻言俱都一起鼓噪起来,各色法器飞剑纷纷亮相,向着这几名蹈海力士招呼了过去。 蹈海力士法力真元相当于一名明气二重修士,浑身上下元真入骨,如精铁锻打,寻常飞剑灵气皆不能伤,不过他们比之搬山力士毕竟还是差了一个层次,遇到法器却一样遮拦不住,顷刻间就三人被砸翻在地,生死不知。 更有许多人打的兴起,有几件法器同时向张衍招呼过来,不过在被他信手连破几个之后都是一脸心疼,不敢再找他麻烦。 此时谁都没有察觉到,张衍脸上那若有若无的一丝嘲弄。 他本可唤来搬山力士,可却偏偏只喊了六名蹈海力士出来,正是要给对方留有反抗的余地。 在他看来,一个封汲的分量怎么够?只是个小蚂蚁而已,这件事不求将整个六川四岛的人都拖下水,至不济要把封氏拉下泥沼,让他们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袭刺真传弟子,在亮明身份仍然围攻不止,视门规如无物,这所作所为这往大里说,简直等同于叛门了。 所以这件事闹的越大,对他越有利。 看看蹈海力士伤亡的差不多了,张衍觉得时机以至,唤命玉牌一召,便有三名搬山力士寻令而至,他们根本无惧那些法宝轰击在身上,走上前去,伸手一拍便打倒一人,顷刻间将这二十多人悉数拿下。 收了法器,将这群人用精炼过的绳索捆了,全部扔在堂下,听他们嘴里叫骂不绝,张衍又命人把他们嘴都给堵上。他则走到桌案边,取过纸笔,言简意赅写了一封书信,又唤来一名力士,给了他一只飞舟,叮嘱他将此信务必交到宁冲玄手中。 目注那名力士走出门去,他又看了一眼堂下那些望向自己的忿恨眼神,不禁冷然一笑,暗道:“宁师兄,这出戏开始的桥段已经给你搭好了,就看接下来你怎么唱下去了。” 张衍入上院后,一直为宁冲玄看好,并且以前者真传弟子的身份,一旦得师徒一脉认可,可预见将来必定是师徒一脉的嫡系中坚,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封商横插一手,将他扔去给了周崇举做徒弟,使得宁冲玄一番打算全都落了空。 要说这事宁冲玄和他背后的师徒一脉不恼怒是没可能的,只是他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发作,而袭刺围攻真传弟子的罪名,却已是足够用了。 而且当初争夺贝场时,宁冲玄坐视五名世家真传弟子被杀,其后追捕罗萧无果,于是杜,郑几家联合起来向掌门一系发难。 那时贝场刚刚从三泊湖妖处夺下,各方利益分配未定,诸多世家试图攫取更多利益,心有所图,亦是纷纷跟上,眼看有愈演愈烈之势,师徒一脉当机立断,将贝王真露送于杜氏开脉,又安排郑循提前开脉进入上院,底下又谈了几个密议,总算安抚了这两家,迅速将摆平此事,但仍旧免不了一些损失。 前番听周崇举所言,如今各方利益已经划分妥当,师徒一脉缓过手来,肯定是要找个机会还回去,而今日张衍却把这么大的把柄送到门上,对方没有理由不接。 退一步说,万一师徒一脉对此事真的置之不理,他退而求其次,取封汲一命,也能报这次被封商算计之仇。 无论如何,他是此事的赢家。 张衍一笑,正准备下令将这地下一众人关起来时,一个人却突然冲入了大堂,只听他气急败坏地喊道:“谁捆的,谁捆的,快把他们放了!” 张衍看了此人一眼,立刻认出了这个人的来历,原来是丹鼎院中仅次于周崇举的窦明,于是出言道:“窦副掌院,何必如此大声,是我叫人把他们捆起来的。” “你……张,张师弟?” 窦明皱着眉头,他勉强压住自己怒火,指着下方说道:“张师弟,你可知这些人的来历?” 张衍若无其事地说道:“自然知晓,六川四岛真传弟子的亲族罢了。” 窦明怒道:“既知他们来历,还不把他们放了?难道你想惹祸上身不成?” 张衍不禁冷笑,道:“惹祸上身?他们刚刚竟敢袭刺于我,我看放了他们才是惹祸上身吧?” 听闻其中有此缘故,窦明也是一怔,随即咳嗽了一声,换上了一副较为缓和口气,道:“张师弟,些许小事,何须放在心上?他们都是真传弟子的亲族,岂能真做出戕害同门的事情?不过是个误会,且眼下你也教训过了,我看放了吧。” 张衍一挑眉毛,道:“怪了,窦副掌院怕六川四岛的真传弟子,难道就不怕我这个真传弟子么?” 窦副掌院一愣,顿时有些语塞,在他眼里张衍确实比不上这些人,被“发配”来丹鼎院的有何前途可言? 可是张衍得罪的起,他却得罪不起,要知道,德檀阁直接为他所辖,将来难免会找自己的麻烦,心下盘算了一遍,上前低声道:“张师弟,你可知道那只灵兽却何来历?那是苏奕昂豢养的灵兽!他可那是五大姓之一的秦阳苏氏的弟子。” 张衍淡淡道:“凡间尚有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因为他是苏氏弟子就可以不守门规,就可以随意袭刺真传弟子了么?” 见苏氏弟子的身份吓不住张衍,窦明急道:“苏奕昂并不如何,只是他乃是苏奕鸿的胞弟,张师弟应该有也所耳闻,此人平素最为护短,若是开罪了他胞弟,说不定会改日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师弟可别躲起来。” “苏奕鸿?” 张衍想了想,这个苏奕鸿倒的确是好大名声,往日在下院时,也曾被艾仲文反复提及。 据说人在母胎中就被灵液滋养,玉药蒸煮,由他母亲耗精血日夜孕育、十六年而诞,一出生便是灵光聚顶,开脉之身,脉象乃是上上少阳之脉,如今修炼三十八载,已经是化丹高手,在玄光境界时便有斩杀化丹修士的战绩,的确不是个简单人物。 不过实力再强又能如何? 张衍冷笑一声,他一个人还能与一家一门的势力相比么?他今天整得这些人哪个人背后没有后台? 他敢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底气! 身为真传弟子,居然被一群小辈连番袭击,法理何在?门规何在?上下尊卑何在? 除非凕沧派今日就散伙,否则明面上必须站在自己这一边,维护这份规矩法统,否则此例一开,变得真传弟子人人可以袭杀,门派岂能长久? 今天他拿住道理,裹挟大势,正是洪流滚滚,势不可挡,顺之者生,逆之者亡,任他苏奕鸿如何厉害,岂能与他背后大势相抗衡? 若是此人识相那还罢了,若是没有眼色,冲上来不摔个粉身碎骨,也要让他撞个头破血流。 是以任凭窦明接下来怎么说,张衍都是一概不理。 窦明见始终无法说服他,最后也是放弃这个打算,他冷嘲道:“张师弟不听规劝,我阻不住你,望你过些时日还有这身硬骨!我就眼不见为净了!告辞!” 张衍拱拱手,道:“窦师兄好走,不送。” 窦明一走,张衍拍案而起,道:“左右力士,将这些人全部用云阳金锁锁住,丢到地窖里关好,不许走脱一个!” 张衍袍袖一拂,踏出德檀阁大门,驾起飞舟,往周崇举居处飞去。 未出半个时辰,他就到了鱼船,待见到了周崇举之面,他便将此事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周崇举听后,略一思索便明了他的用意,哈哈一笑,道:“师弟此举虽是针对封氏而去,不过却必须要将那六川四岛的一众世家拉下水,不然目标太小,师徒一脉可无法中攫取足够好处,我问你,此事你有几成把握?” 张衍想了想,道:“六成。” “六成,嗯,不错,不过恐怕火候还差了一分,此事成败在于上下一起发力,我且助你一把。”周崇举抚了抚胡须,道:“掌门近日正好有事倚仗于我,我出面为你去讨个公道,他必会顺水推舟,卖我个面子,成事可能当在八成以上。” 张衍神色一动,拱手道:“如此,就仰仗师兄了。” 周崇举温言道:“师弟何须客气,你可是今日要回洞府了?” 张衍点头,道:“本来也只是装装样子,今日既然已与封氏撕破脸皮,何必在此多留?且他们下来也自顾不暇了吧?” 周崇举赞同道:“你说得不错,门中弟子禁私斗,这事一出,也无人会在这个时候来为难于你,就算那些小辈没眼色,难道那些老家伙还看不明白么?此刻你回去正是好时机,你需得抓紧时间提升修为,毕竟这才是根本。” “师兄说得是。”张衍顿了顿,又道:“前日观师兄著述,发现师兄的炼丹术神妙无方,我深研了一番,感到受益无穷。” 周崇举听出张衍话中之意,不禁面露喜色,道:“你有兴趣就好,就怕你不在乎我这点小道,对了,你且等等,”他回转里侧,出来之后拿了一瓶丹药,道:“此是我为配合修炼炼丹术炼制的丹药,你都拿去吧。” 张衍接过丹药,点头谢过,便与周崇举告辞。 走出鱼船后。他望向天空,暗道:“封商,我已出招,你如何回应?”微微一笑,法诀一掐,飞舟腾空而起,回转灵页岛去了。 …… …… PS:今天回来晚了,第二更可能很晚。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十四章 气海初化 明气一重 “叔祖,张衍是不是疯了?他居然敢将六川四岛真传弟子的亲族二十多人一起抓起来,难道他就不怕得罪这些真传弟子,难道他就不顾忌这些人背后的世家大门?” 初时听到张衍有这番举动时,封臻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六川四岛,虽说并不是什么大姓巨室,但是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况且被抓的人中间还有一名是封氏嫡系弟子,张衍此举简直是胆大妄为,肆无忌惮了。 封商却是轻摇大扇,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臻儿你还是看不明白啊,此事张衍是已自身为支点,撬动师徒一脉与我世家争斗,在还没有决出胜负前,师徒一脉必定保他无事,此时谁敢出头?是以他看似疯狂之举,实则却是安然无恙。” 封臻却又不解,道:“那之后呢?难道他不在凕沧派中待下去了么?难道他就不怕日后我封氏,或者六川四岛找他麻烦?” 封商双手枕在脑后,半眯着眼道:“那也是一年半载之后的事情了,那时的局势……嘿嘿,谁又说得准呢?” “一年半载?”封臻吃惊道:“哪需这么久?我听闻族中正在联合另几家交好的世家向师徒一脉施压,而且掌门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举动……” 封赏却是讥笑道:“愚蠢之极,以为师徒一脉之引而不发是因为顾及我等世家力量么?那是他们嫌我们这几家肉太少,吃不饱啊掌门正是要你们这些不辨眼色的人一个个都跳出来,他们好一网打尽” 封臻震惊道:“我们世家之间不是彼此休戚与共,共同进退么?难道掌门这么做,就不怕引起公愤么?” 封商连连摇头,道:“师徒一脉此次拿住正理,只针对六川四岛和我封家而来,且并没有从根本上侵夺我等世家的利益,明眼人绝不会与我们陪死,说不定还早早盼望我等被削弱,好跟在后面分一杯羹。” 世家之间并不是铁板一块,相互之间也是矛盾重重,只在师徒一脉损及了他们共同的利益才会起来抗争,如前次宁冲玄坐视五名真传弟子被杀,这就引起了他们共同的恐慌和不满。 但是这一次却不同,师徒一脉很明显只是针对封氏和六川四岛而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何必来趟这趟浑水?不跟着咬上一口已经算不错了。 “围攻真传弟子,这个罪名不小,不自思悔改,还妄图将师徒一脉反压下去,我看封氏此次恐是要元气大伤了。”封商目光连闪,沉声道:“张衍此计毒辣,翻手之间,不但借势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顺势坑了我封氏一把,果然是个好对手。” 封臻这才发现封氏看似还有还手余地,实则已然深陷危机,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走下座椅,俯身下拜,道:“侄孙求问叔祖,此事该如何化解?” 封商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道:“办法自然是有的,让封汲乖乖受死,一刀杀了送去‘正清院’,再派人前去安抚张衍,这样一来,便能提前斩断此事,不让师徒一脉有向我等发作的机会。” 封臻双目大睁,道:“如此,岂不是仍要丢掉我封氏族人一条性命?大大伤了我封氏的颜面?” 封商“嗤”了一声,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留人不留财,留财不留人,依我看来,以封汲一人性命使家族免去一番损失还是划算的,要知张衍此计毒就毒在无论此事结果如何,都是在我封氏脸上甩了一巴掌,面子总是要丢的,何必再死攥着不放手?” 封臻在地上了拜了一拜,道:“多谢叔祖赐教,我回去之后会向族中长老禀明此事,望他们早作决断。” 封商缓缓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封臻犹豫了一下,又恨声道:“只是张衍此人太过可恶,不知叔祖是否有法可以除了他?” 封商手中大扇一顿,目光,道:“当初我引张衍拜入丹鼎院之下,又岂会没有后手,只是眼下还不到动手的时候,需等待时机,” “这……叔祖可否透漏一二?” 封商笑而不答,看封臻还想再问,他索性往榻上一躺,把扇子往脸上一遮,道:“睡也,睡也。” 封臻无奈,只得拜了几拜后,退了下去。 五个月后。 灵页岛上黑云滚滚,金风烈火之气翻卷不定,比往常浓郁旺盛了数倍之多。 张衍体内此时已练化出八十口乾灵清气,如今只差最后一口便能一跃进入“气海初化”之境,如此之快的进度,还多亏了先前王家送来的丹药,再加上他摸索出来澜云清气的转炼法。 只是这最后一口清气反复凝练已有七天七夜之久,却是始终不见功成。 到了最后,他索性放弃用澜云清气炼化的打算,改用引气之法,将八十口乾灵清气一起放了出来,试图从元真中拔出这口清气。 可没想到这八十口清气一出,才将那最后一口清气引炼一半,居然不知道为何沟通了地壳深处的重煞,致使金火两气不停往上冲涌。 这些重煞远比平日那些煞气凶烈,此刻仿佛知道他即将功成,汹汹而至,焦火熏烟一齐往他五窍内钻来,似要一下将他压倒,就此坏了道基。 八十口清气被重煞一冲,亦是一阵散乱,如若一个不留神,这些炼化的清气也有可能尽皆被污。 在此紧要关头,张衍本我不乱,守住丹窍,神魂竟无一丝动摇,须臾间,便将八十口乾灵清气一一定住,心中默念太乙金书法诀,元真徐徐而动,极有耐心的将从毛孔中渗入体内的煞气一一磨化。 如此再过三日之后,那最后一口清气如同破壳鸡子般似出未出,只余一丝还未成就,就在此时,张衍突然双目一睁,身体不自觉一摇,似乎有什么东西陡然间脱体而去了。 所有在外的乾灵清气骤然一阵涌动,不经召唤,从他眼耳口鼻中纷纷钻了进来,五官顿时一阵舒畅轻明。再看胸中,只见八十一口清气正泛出烁烁涟漪,如水如波,此刻他已正式踏入了明气一重,“气海初化”之境 不过那些清气在丹窍里上下一浮一沉,仿佛江河大海荡漾翻滚,这番力量似乎不愿让他停下,仍在催动他不停运转功法。 张衍心有所悟,张嘴一吸,将面前的重煞之气吞下一口,用清气裹住,放入元真中不停打磨起来。 一日夜后,他方才将这一口重煞磨去,此时从他周身皮毛孔窍中不停泌出出青黑色的汗渍。 “呼……” 他长长一声吐息,一股黑灰色泽,如同烟烬气息从口鼻中往外喷出。 再反观内视,发现胸口除了那八十一口乾灵清气外,竟还有一口凝成一团玄色浊气。 张衍不禁大喜,自己居然顺势聚出了第一口坤灵浊气?乃岂不是又省却了数月功夫? “妙哉,妙哉,这第二步之艰难还胜过第一步,哪里知道太乙金书如此神妙,极阳为阴,极阴为阳,竟然一气连破两关,果然是福祸相伴,只看自己能不能秉心向道了。” 他有大气运在身,冥冥中自有天道高举大鞭不停落下,不许他有丝毫懈怠。 可是这不是正合他意么?玄功修行,自然是如逆水行舟,有进无退,自己向前踏步前行,才是上合天心,因此势不可挡,如若自己心志不坚,哪怕只是退缩一步,今朝便会被天道弃之。 此时张衍见八十一口乾灵清气在体内或聚或散,游走不定,而一口浊气却滞重沉坠,居卧如同幽潭深井,心中一动,张口一吐,将这口浊气从胸中吐了出来,只听“嗤”的一声,石壁居然被穿了个不知道多深,两指宽的圆洞出来。 再深吸一口,便将这口浊气召了回来,放入胸中一观,发现这口浊气并未损折分毫,显然这还不只这口浊气的极限,不由暗暗点头:“难怪太乙金书说炼到玄光境界时一道玄光便能销金熔铁,只是浊气就有这般威力,看来并没有夸大言辞。” 张衍知道自己这次冲奔势头已尽,这几日内修为恐怕无法再更前一步了,以后仍旧需要按部就班慢慢打熬磨练。 他盘算了一下,至多还需半年,再需半年,他便能进入明气第二重“唤云召霞”的境界,届时清浊相合,便能凝出**之气,借此驾雾行云,不用借助飞舟也能飞腾往来。 飞遁之法,一般只有到了明气第三重境界之后,身体内有一点玄光之种,方能借助这一点玄光将自身与飞剑相合,附剑而行,如若到了玄光第一重境界“灵明初照”,便能直接用玄光裹住肉身穿梭往来虚空。 “嘘……” 张衍突然听到洞府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立刻分辨出那是啸泽金剑的声响。 是谁传书自己? 他立刻拿起牌符放开禁制,打开洞府之门,任由那金剑飞了进来,举手接剑后,拆开书信一看,却是告知他十日之后真传弟子共聚一堂赏月观景,是以来信传书邀请他前去赴会。 …… …… p::这是补昨天的。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十五章 金剑传书 砀域水国 当看到赏月会的地点在“玉珥岛”上时,张衍神色间顿时泛出几分微妙。 这“玉珥岛”本是“六川四岛”之一,自己刚刚坑了他们一把,回头他们却把自己请到岛上去,细细品味,这其中是另有深意啊。 据他所知,六川四岛早在一月前就将自己犯事的族人驱逐出了凕沧派,就是不知为保住他们性命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至于封氏,虽然现在仍是硬顶着不肯让步,但其实态度早已软了下来,低头是迟早的事。 他又翻了翻,发现这封信有颇多诡异之处,字体娟秀,一看就是出于女修之手,而且邀请他去赴会居然还没有请柬,这究竟是想让他还是不想他去? 摇了摇头,他将这封书信随手抛开。 在他看来,去与不去都无关紧要,与其在这上面多费心思,还不如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修为才是正事。 只是在此前,他却先要解决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要练太乙金书第二步的坤灵浊气,每次都要要放出所有的乾灵清气,将地窍深处的重煞引上来,这么做其实极为麻烦,而且效率低下,他心下思忖,能不能想个办法将煞气保存起来? 沉思了许久之后,张衍眼前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周崇举给他的炼丹术中,那门“内窍术”不就是在身体中另辟气窍,容纳各种不同气机所用么?这岂不就是天然的储气之所么? 要知道,此窍隔绝内外,能容纳各种凶毒有形药力,更不用说无形重煞了,而且,还有什么比放在自己身上更为方便的呢? 想到这里,他连忙取出那卷丹书,又仔细翻看了一遍。 按照上面所言,这气窍分别对应五行五感,一个人至多可以开辟出五个气窍出来,且“内窍术”的关键修炼完全在于后期丹药的配炼上,法诀本身倒是极易,对他来说没有丝毫难度。 当下坐定玉台,按照卷书上所载法诀运转起来,不到半日,他便一口气连续开辟了三个气窍出来,只是再想练下去时却是做不到了,心下知道按照自己此时的修为,怕是已然到达了极限。 重煞属浊,在失去清气牵引之后,金风烈火随之一缓,便又沉入了地下。 张衍此刻重新吐出清气,在火口上一转,瞬间就又将半沉半降的重煞之气又吸了上来,他鼻翼轻轻一鼓,将这股气机细细吸入,往胸中气窍中小心翼翼地引去,一入窍中,重煞便稳稳沉了下去,安然不动。 看此法有效,他心中一定,却也没有急躁的将重煞一口全部吞下,而是不疾不徐,慢慢将其引入进来。 两个时辰后,一个气窍被重煞填满,张衍上下检视了一番,确认浑身并没有任何不适之处后,顿时放下心来,遂决定再填满一个气窍,如若还是没有问题,那么索性连第三个气窍一个填了。 这次收摄重煞用了大约一夜时间,到天边鱼肚微白的时候,他终将三个气窍全部填满。 其实按照先前炼化的一口浊气的重煞所需来看,他在一个气窍中所存下的重煞就足够练到第二重境界了,不过他总觉得这些重煞似乎另有用途,而且为了稳妥起见,他宁多不少,也算是有备无患。 一夜辛苦,他脸上仍旧是神采奕奕,面庞上清气缭绕,不见丝毫倦色,这时,他突然听到外间有人一阵疾喊:“张师叔可在?张师叔可在?” 张衍听这声音熟悉,站起身,出门一看,发现门外的呼喊自己的竟是那名丹鼎院前的道童,不禁神色微微一凝。 见张衍出来,道童连礼数都顾不上,上前拉着他的袍袖,道:“师叔,祖师急召!“ 出事了么? 张衍面色一凝,点了点头,稍作整理,就跟着道童乘上飞舟,往丹鼎院而去,一路风驰电掣,不出一个时辰,便到了陆洲上空,道童也不停留,急急驱动飞舟直奔山门,在山头几个盘绕之后,不一刻,便远远看见了停泊在江心的鱼船。 待飞舟一降,张衍几步走入鱼船,却见周崇举坐在厅中,脸上阴沉的似乎快滴出水来,心下不禁微微一沉,问道:“师兄,出了何事?” “你来了?”周崇举指了指一旁座椅,示意他坐下,他自己却站了起来,沉声道:“前几日砀域水国来使,半年后为国主姬九殇大寿,是以想举办一场丹会,因此特意来使,向我派求取数名炼丹师前去,并愿放弃一处贝场以示诚意,能够不动手便解决此事,掌门自然是允了。” 砀域水国其实就是妖修部族,但是势力极其庞大,就算前番与凕沧派交战了十几年的三泊湖妖,名义上也只是他们的藩属而已。 张衍静静听着,他知道此事还有下文。 周崇举拳头在桌案上重重一砸,道:“前月我被姜长老请去炼丹,阁中之事暂时由窦副掌院暂代,哪知道我不在,选取出使者时,他竟然把你的名字填了进去,如今水国使者已经返回,待我今日回转发现时,已然迟了一步。” 张衍神色镇定,似乎此事与他毫不相干一般,问道:“不知窦副掌院是如何辩解的?” 周崇举目光中尽是怒色,哼了一声,道:“窦明说是底下执事疏忽所致,他已经将那人打杀了,并且愿为此事自请去位,回家养老,不再担任副掌院之职。” 张衍嘲弄道:“想必他早已安排好了后路,而且如此一来,师兄也拿他毫无办法了。” 窦明要推脱这件事是极其简单的,况且张衍的确是丹鼎派中人,还是周崇举的弟子,既然有人顶缸,要凭这事拿他问罪恐怕也理由不够,最多斥责两句,根本不可能伤筋动骨,至于今后,能不能找到他还是个问题。 “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周崇举怒气冲冲地说道:“我怀疑是封商,这极像他的手笔。” 他心中忌惮的是,如果真是封商手笔,那么一切看似漏洞的地方其实都是陷阱,这样一来,用人代替张衍或者干脆不去的办法完全是行不通的,说不定还正等着你如此做。 张衍在凕沧派中时,因为真传弟子的身份,这些人拿他暂时无可奈何,但是周崇举担忧的是,一旦他出门之后,那就完全不同了,那有的是动手的机会。 周重举一转头,双目看着张衍,沉声道:“师弟,此事已成定局,如若不去,你打算如何?如你不愿去,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求一人,也定要保你周全!”他脸颊上的肌肉隐隐跳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他极为难堪的事情。 张衍低头思索了片刻,当抬起头时,嘴角却渐渐浮出一丝笑意,道:“师兄,我愿去。” “哦?”周崇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可想清楚了?” 张衍道:“我在门中也未必安全,如这般的手段仍会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我虽不惧,但未免误了修行,此去水国,不在世家名门的视线之内,正是海阔凭鱼跃,长空任鸟飞,说不定正是我的机会。” 周崇举沉思了一番,缓缓点头,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仍需小心,按照我的推断,他们要对你动手,多半不出两种,一是在去路上对你下手,二是在水国使绊子,我以为后一种尤为可能,如果你折在那里,掌门非但不会追究,反而只会说是别派有意挑唆两派不和。” 张衍点头表示明白,他虽是真传弟子,但若是真在水国出了事,凕沧派绝不会为他一人轻易与水国开战,只会想尽办法平息此事,也许日后与砀域水国撕破脸皮时会用他被杀一事来做借口,但目的绝不会是为了他报仇。 周崇冷笑道:“我查看了一下名册,此去砀域水国,除你之外,还有几人曾是窦明亲信,此举不会无由,你不会炼丹,这事本来也不算什么,说清楚便也罢了,可你偏偏是我的弟子,若是有人在砀域水国中推波助澜,散布谣言,暗中挑唆中伤,则很可能会造成我派与砀域水国交恶,到时,你必定是首当其冲。” 说到这里,他看了张衍一眼,叹了一声,道:“离出发还有十日时间,这十日内我能教你多少便教你多少吧,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十天? 张衍想到了那真传弟子的赏月之事,这两者间莫非还有什么联系不成? 这时他又想起另一事,罗萧也会一点炼丹术,可见妖修并不缺乏炼丹者?他们何故要来凕沧派借用丹师? 向周崇举问出此事,他回答道:“你有所不知,妖修虽会炼丹,但只会一些粗浅手法,炼一些普通丹药还成,但是上等丹药向来只有我人修可炼,原因是三窍术只有人身修士才能修行,妖修纵然化形,也无法练成,因此在一些上等的丹药他们只能仰仗我等人修,砀域水国之主姬九殇向来好大喜功,此举毫不奇怪。” 说到这里,周崇举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我传你的‘内窍术’万万不可流传出去,若叫妖修得知,必是天翻地覆。” “师兄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张衍目光一闪,道:“不过我看,却也不能让窦副掌院就这么轻易走脱了。” 周崇举“哦”了一声,望向张衍,道:“师弟准备作何打算?” 张衍笑了笑,道:“既已去位,窦副掌院这一身炼丹术荒废了倒也可惜,不若禀明掌门,让他作我副手,随我一同前去吧。” …… …… ps:各种死机,各种断线,无比郁闷。 还缺一章,会想办法补上。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十六章 天发杀机屠满楼 上 十日后,去往砀域水国的使团已准备上路。 包括张衍在内,此行约莫有六十多人,由一名叫吴真的明气期三重修士领头,众人将乘坐一座飞曜塔楼前往水国,这塔楼速度远超一般飞舟,到达目的地只需一月不到便可。 丹鼎院一共派出的十二名炼丹师中,窦明亦在其列,本来他早已脱身事外,哪里想到张衍又把他给拽了回来,而且他现在连职司都没有了,还得看张衍眼色行事,是以一路上只是低头不语,怕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 张衍也不去理会他,只是在临行前,他却收到了一封字迹娟秀的书信,并随信附赠了一枚玉佩,从笔迹上来看,这与前次邀请他前去赏月的书信是出自同一人。 信中言道:“因奴任性连累郎君,奴心甚不安,唯有奉上此物聊表歉意,前路坎坷,望君珍重。” 底下却没有落款。 张衍看了看那枚玉佩,以他博览道书见识,一眼便认出这块玉的来历。此玉名为“趁月心玦”,是辅功修炼所用,据闻在皎月之下,佩戴之人能使得气机窜行的速度比往常快上数倍,倒也算得上是一件宝物。 张衍本待询问那送信来的女从到底是谁又写信又赠玉,那“连累”一说又是从何而来? 不过那女从似乎早已有了嘱咐,并不开口回答,而是一个万福,转身匆匆离去了,张衍望着她的背影,洒然一笑,既然猜不出此人来历,他也不去费这个心思了,修仙者从心所欲,何必为区区小事牵肠挂肚?等哪天时机到了,一切自然就有分晓。 他转过身,撩起衣袍下摆,缓步踏入了塔楼。 一到楼中,便有力士带他去事先安排好的居处,在上楼之后,他撇了一眼,却发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拐角一晃而过,眉头不禁微微一皱,那人,当是封汲无误!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张衍立时觉得,此事有点不同寻常起来。 他再看周围的布置,发现自己的居处被安排在第四层,这个安排很是微妙,扫了一眼,通向上下两层间的出入口都有力士把守,而且目光会时不时从自己身上扫过。 待所有人上到楼中,站在最上层的吴真手中牌符一挥,塔楼微微一晃,便平平飞了起来,稳稳当当往东方水国一路而去。 张衍在四处看似随意地走动了下,发现这座塔楼分上下分七层,可住百人,六方开角,朱漆立柱,洞门圆窗,飞檐上挂金铃,坐神兽,塔尖上方,镇有一只聚气铜葫,飞腾之时,塔底云托霞随,瑞霭纷呈,望之使人目眩神迷。 只是走了一圈下来,却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仔细琢磨了一下,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此行之中,他还看到不少世家弟子,但是这些弟子通常走到哪里都有力士女从,此番前去砀域水国,往来一年以上,身边力士数目多一点那是合情合理,可居然连一个女从都没带,这未免有些不太合情理了。 除非他们根本没想着去很远的地方! 再想到封汲出现在这里,他眼睛不禁微微一眯,早在出发前就知道有人会对自己动手,本以为他们至少忍到砀域水国的地界,但现在看来,好像有些人并不希望他能活着到达那里。 仔细回想了一下进入塔楼的人,吴真的修为无疑最高,这个人最难对付,但是并不排除还有其他修为相近的修士在内,他必须做好防备。 如果在门派之中,大家都在门规和各势力制肘下,可以各出机谋,但是现在在外面,则一切都是以实力说话,强便是强,弱便是弱,任何阴谋诡计,在这里是不适用的。 张衍目光一闪,坐回到塔楼的房间中,开始在心中呼唤罗萧。 有精元血誓在身,两者哪怕相隔万里,互相也可以感觉得到对方所在位置,亦能感应到对方的处境安危与否,早在十天前,他便已经如此做了,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而这一次,没多久他便觉得心头一跳,不禁心中一喜,知道罗萧此刻正在飞速赶来。 他放下了心思,决定抓紧时间打坐吐纳,争取在这段时间内再多炼出几口坤灵浊气,也好多几分自保之力。 如此过了十多日后,他又顺利炼化出一口坤灵浊气,同时也感觉到罗萧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这些天来塔楼中没有丝毫动静,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三件法宝随时放在手边,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变局。 只是不知现在到了哪里? 他推开门,走出去一看,却皱了皱眉,暗道:“这个方向,怎么像是前往涌浪湖的?” 涌浪湖是三泊之一,泊主渠岳,乃是一条修炼了千多年鲤精,据说三泊湖妖与凕沧派决定停战后,他是最先罢兵止戈的,虽说从此妖的地界上也能通往水国,但路程其实并没有缩短,而且这未免有挑衅之嫌。 不对! 看了看今日又突然多出来的几名力士,他们神情中隐隐有一股不善之色,张衍目光一厉,他本能的察觉到一股深深危险感向他袭来,恐怕在到达涌浪湖的前一刻,就是对方选择动手的时机! 他冷笑一声,眼中杀机四溢,握住了袖中的如意神梭,虽然罗萧此时还未到来,但与其坐等,不如主动出击,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涌浪湖千里之外,一座长宽有里许的飞殿架在云团之上。 大殿正中那人端坐高台,他隆鼻宽额,目如鹰隼,颏宽如柱座,头戴一顶紫金冠,长穗自肩垂落肩腋,身上着玄蛟金甲,披鹏羽大氅,脚下兽头乌云靴,身躯之雄壮魁伟,胜过常人一倍,一眼望去,气势慑人之极。 这人便是秦阳苏氏这一辈嫡传长子,苏奕鸿。 此时他精芒四射的目光向北面望去,只见数十道光芒迎面飞来,落在飞殿前方的浮阶上,这几十人个个都是玄光修为,当先一人更是玄光三重境的修士,此人排众而出,拱手道:“贺虢见过苏师兄,” 苏奕鸿沉声道:“情势如何?” 贺虢大笑道:“渠伯老鲤此时仍蒙在鼓里,一无所觉,正好方便我等动手。” “好!”苏奕鸿拍案而起,他目光一转,扫了下来,道:“今日这件大事,事关我等今后百年之谋,你们之中,可有人要退出?” 他眼神中威势赫赫,这几十名修士俱都神色凛凛,贺虢带头,众人一起躬身道:“我等唯师兄之命是从。” 苏奕鸿满意点头,他缓缓坐下,他握住扶手上面咆哮狮头,道:“当年派中几位长老曾允诺我,只要打下深津涧,就将此地许我,允我在这里派外开府,我在外征战杀伐有年,已然攻到了老鲤渠伯的九曲溪宫的门前,只差一步便实现心中所愿,却偏偏这个时候有人要与水国媾和,此番我定不能让他们如愿!” 贺虢大声道:“师兄只管吩咐怎么做就是了,师兄弟们都是一条心。” 苏奕鸿道:“二郎乘飞曜塔楼出发已有十二日,算算时间,距此至多还有一日路程,一旦二郎将那名唤作张衍的真传弟子拿下,取了他的头颅来,我们就便可以真传弟子被杀为借口,攻入九曲溪宫,一举荡平深津涧,斩杀老鲤渠伯。占了这处水府,到时且看妖鱼渠岳还忍得住否?” 有人开口道:“这张衍我也曾听说过,上次便是他误死了二郎的灵宠,还抓了不少他的师兄弟,削了二郎一个好大的面子,这次正好向他讨回来。” 苏奕鸿点头,转首目注贺虢身后一名年轻修士,道:“贺方,你亲自去接应二郎,为了稳妥起见,拿下张衍后,将随行之人尽数杀了,若二郎阻拦,便说是我吩咐的。” 他又抛下一件东西,道:“我再给你一个牌符,可将此人元灵拘入其中,到时再寻一条灵兽,抹了元灵,换了他的进去,再送与二郎,教他永世为畜。”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皆是冷汗涔涔,大气也不敢出。 贺方却是大觉兴奋,上前接过那牌符,拍着胸脯道:“师兄且宽心,稍待片刻,我随后便带二郎与张衍头颅归来。” 他转身走下殿阁,刚要飞遁出去,却感觉手臂被人一把拉住,回头一看,却是自己胞兄贺虢追了出来,不禁讶道:“大哥何事?” 贺虢关照道:“据闻张衍此人狡诈,善用心机,二弟此去,当小心行事,万不可大意,需知你一人出错是小,万万不可误了苏师兄的大事。” 贺方顿时不满,道:“大哥小觑我,那张衍连明气期修为都没有,我一玄光二重境的修士惧他何来?”说完他甩开手臂,转身欲走,却又被贺虢一把紧紧抓住,并硬塞了一个东西给他,“拿上这个,此为苏师兄上次赐予我的‘紫斓定心锤’,你拿去用吧。” 贺方推说不要,心道:“大哥也忒看不起我。” 可是贺虢执意坚持,他也无奈,只得收下,嘴里咕哝了几句,几步来到悬阶之上,脚下玄光一起,眨眼间,一道猩红色的光芒便飞空而去。 …… …… ps:放缓一下节奏,今天晚上一更,明日恢复,欠的章节接下来找机会补。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十七章 天发杀机屠满楼 中 天上明月皎皎,光洁如洗,如泼水一般照将下来,张衍胸口“趁月心玦”轻轻颤动起来,自觉气机运转速度几乎是平时一倍,不由暗道:“此乃天助我!”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他站在栏杆边,抚着手中的如意神梭,手指一弹,发出“当”的一声,双目射出如冷电一般的光芒,道:“今日,你当饱饮鲜血。” 守在楼道口的三名蹈海力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却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此时只见张衍侧对着他们袍袖一挥,一道青濯濯的光芒迎面呼吸而至,一个盘旋,三人还未反应过来,头颅便掉了下来,青芒在空中又是一绕,斩碎三人元灵,往另一处楼道口飞去,待飞回手中时,另一侧也没了呼吸声。 张衍振了振袍袖下摆,不紧不慢向旁侧的房间走去。 这里都是那些炼丹师的居处,不过这十一人个个是窦明原先的亲信。 炼丹师开脉之后,需熬练几十年的“三窍术”,身上半点乾坤之气也无,此刻还都是在睡梦中,最好对付不过,张衍破开房门,一指点死一个,再顺手拍散元灵。 来到最后一个房间时,刚推开房门,却见一人猛地从床上翻起,手中长剑一声不吭向他刺来,张衍冷哼了一声,一股白气从他鼻子喷出,正中那个人的面颊,那人“啊呀”一声如遭锤击,飞出去“砰”的一声倒在了身后的榻上。 张衍走前两步,居高临下看了下来,他双目视黑夜如白昼,就算不用烛火,也能认出此人就是窦明,此刻对方捂住流血的双眼,一边后缩,一边喊道:“张衍,此去水国,你还需我等炼丹,我,我对你还有用……” 张衍一叹,道:“害大于用也。”上前翻掌一拍,将窦明拍死,再张口一吹,将他元灵吹散。 走出房门,他缓步向第五层走去。 却感觉底下气机驳杂,似乎有二十多人,而且好像有人已经察觉到了楼上的动静,有一蹈海力士匆匆上楼,却感觉到前路被阻,猛一抬头,发现一个人影正站在自己正前方,惊呼道:“你……” 张衍“哈”的一声吐出一口浊气,“噗嗤”一声将此人额头开了一个圆洞,再一脚蹬在他的胸口,尸体顺着楼板骨碌碌一路滚落下去。 底下一阵喧哗。 “什么人?” “丁老大被杀了!” “赵二,快快拉警铃!” “那是什么?遭了!” 第五层一共有二十三名翻江力士,实力比蹈海力士还要差上一等,他们事先并不知晓除去张衍的计划,此刻见一道青芒划过,几根警铃绳线悉数断绝,由于带头之人已经被张衍杀了,顿时乱成一片。 见张衍缓步下来,他们都是怔愣在那里,脸上浮起茫然之色,有些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这个修士对丁五不满,所以随手打杀了。 张衍不理他们,手一挥,如意神梭绕场一匝,待他下到六层时,五层满地都是人头滚落,连元灵也被一并抹了。 第六层中,一个原本端坐蒲团的修士突然双目一睁,身躯一晃,便挡在了张衍面前。 这名修士乃是一名明气二重修士,但他却不急着动手,而是道:“张衍?我也曾听封郎君反复说起你,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张衍眉毛为挑,道:“封汲?他在哪里?” “封师弟便在楼下,不过你有命走下去么?”这名修士冷笑道:“我修道二十三载,练就水木玄功,胸中共有二十四口清浊之气,远胜常人一十六口,你决计不是我的对手,劝你束手就擒为好!” 唰唰两声,人影闪动,两个俱是明气一重的修士一左一右出现在此人身后,这名修士不由心神一定,其实刚才他也是心里打鼓,张衍片刻间就从五层那么多蹈海力士中杀下来,实力岂是等闲?所以他先用言语恫吓对方,好等同伴有所准备,没想到对方果然上当。 要知道,气机越多,则表明所能施放的术法越多,修士纸面上的实力也就越强,其实他胸中哪里有二十四口清浊之气?不过一十六口而已! 张衍却是淡淡道:“来齐了就好。” “杀!” 两名明气一重弟子还未有资格学到术法,所仰仗者不过是手中飞剑,此刻一起大喝,手中飞剑齐向张衍斩去! 而那名明气二重的修士则往后一退,一十六口清浊气尽数从口鼻中喷出,在空中盘旋若舞,黄光闪闪,竟是要结出一个法术,可是突然间,面前青芒一闪,只听“嚓嚓”两声,两颗头颅便落在了脚下,飞到张衍面前的两口飞剑顿时失去了灵机,被他抬手拔开了。 见那一十六口清浊之气即将布成法术,张衍嘴角飘起一抹讥色,施法速度如此之慢,也敢在咫尺之内的厮杀中使用? 手中宣命笔向外一丢,此笔临空一转,顿时将所有灵气一齐刷去,这名修士浑身一震,还未反应过来,宣命笔又在他额头间一啄一带,元灵精血须臾间被一笔勾销,只余一具空壳直挺挺地躺下来。 张衍忽然若有所觉,目光向楼道口拐角处撇去,那里从第七层刚刚上来一个修士,此刻眼见张衍像杀鸡一样连杀三个明气修士,顿时吓得亡魂皆冒,哪里还敢交战?连滚带爬转身就往楼下逃去。 张衍不紧不慢走过去,下到了最后一层。 目光一撇,发现封汲正被五名明气一重的修士围在中间,他手中拎着着一只玉壶,见张衍下来,便一口饮尽壶中酒,再一把抛开,随后双手负后,摇头叹道:“张衍,你未免太心急了,再过一日方才是你的归期。” 他背转身去,意气风发的一挥手,道:“杀了吧。” 众人手中法器飞剑刚刚腾空而起,哪知道头顶一黯,抬头一看,“轰隆”一声,一方大砚压了下来,整个塔楼第七层都震了震,再看去时,包括封汲在内,这五人连飞剑带法器都被一并被碾成齑粉。 伸手将镇魂砚收回手中,张衍扫视了一圈,面无表情地向上层走去,随着他漫步而行,脚下渐渐蔓延出一阵阵的迷雾,所过之处皆成了雾气弥漫之地。 此刻塔楼第七层中,吴真却神色不安,叹息道:“苏师弟,此次我可是被你拖下水了,原本只是说好你带我引荐苏师兄,我便替教训他一顿,怎么临了变成了要杀了此人了?” 他对面一个三旬左右的修士笑了笑,道:“师兄当真我以为我苏奕昂为了一个灵宠就会大动干戈么?我对于张衍此人不感兴趣,只是需要他真传弟子的身份罢了,为我大兄大事,哪怕换一个无冤无仇的人来,我等也一样杀之。” 吴真一脸为难之色,道:“师弟,你们这是在玩火,真传弟子何等身份?这消息如若泄露出去,不说师兄我,便是你苏氏恐怕也抵挡不住雷霆之威吧?” 苏奕昂大有深意的一笑,道:“此事岂会泄露?那时我们都已经‘死’了。” “你!”吴真惊得站了起来,只是看了看苏奕昂那似笑非笑表情,再一想,顿时品味出了对方话语中的意思,他颓然坐下,摇头苦笑道:“如此一来,我却是回不了凕沧派了。” 苏奕昂哈哈大笑,道:“那又如何?吴师兄不过是‘寒谱’出身,家门早已败落,不回去也罢,我苏氏有意囊括天下英才,并不如同其他世家一般计较出身,只要有才干,便能入我苏氏门中,吴师兄修道三十五载,如今已是明气三重境的修士,比之苏某高明了两筹不止,如此人才,苏某可不愿错过啊。” 听出苏奕昂言语中的招揽之意,吴真迟疑了一下,忽觉苏奕昂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心中一惊,暗道:“苏奕昂随身还带了几名明气修士,虽然修为不及我,但他大姓出身,随身必定带有法宝,这如若我今天不从,那可当真要丢掉性命了。” 想到这里,他哪里还敢犹豫,翻身下椅,躬身拜道:“我吴真愿自此之后,愿听从二郎吩咐。”他二话不说,当下举手发了一个誓言。 苏奕昂面色一喜,暗道这人果然上道,连忙将他搀住,将他扶上座椅,为了笼络其心,他又神秘一笑,道:“既然吴师兄已是自己人了,那么我也不妨说与你听,你可知我大兄为何一定要夺下深津涧?” 吴真道:“还望二郎解惑。” 苏奕昂神秘一笑,低声道:“我苏氏先祖,当年从一隐秘之处得知,深津涧之中,九曲溪宫之下,有一条修炼万载苍龙遗蜕,还有一处真龙府,老鲤渠伯盘踞此地数百年,就是为了找到入口,只是他却不得其法,所以始终未能见功,若是我苏氏一旦占了此处,族中有机缘者立刻便可将这条苍龙遗蜕炼成身外化身,此府室也可成为我苏氏立派之基!” 吴真被这个消息震得发懵,随即又觉出对方话中之意,震惊地看着,哑声道:“苏氏……有自立之心?” 苏奕昂站起身,看向窗外明月,昂然道:“我苏氏之气魄,志在天下九洲,又岂是区区一洲一派能容得下的?” 吴真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翻腾的心绪,虽然苏奕昂此话未免说得太大,但苏氏能于千年之间,从发展成为大姓之一,确实有几分骄傲的本钱,当即站起,拱手道:“二郎既有凌云之志,我吴真愿附骥尾。” 只是这个时候,却听门口一个清朗的声音传进来:“宵小之辈,也敢妄谈夺天?” ……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十八章 天发杀机屠满楼 下 这声音一出,室中两人俱是一惊,而几乎就在同时,一点青芒穿透板壁,骤然飞到了苏奕昂面前,他双目睁大,脸上满是是惊恐之色,眼见避无可避之时,突然胸口有一点白光飞起,“叮”的一声,不仅将神梭拦阻下来,而且将附在神梭上其中的灵气撞散,导致神梭无功,又折返了回去。 苏奕昂这才回过神来,狂叫了一声,道:“是张衍!” 他出生至今,只是在家族中负责内务,从没有和任何人交手的经验,刚才那一物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如意神梭,知道自己已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本能地抱着头向着一根粗大的木柱背后躲了过去。 此刻漫天迷雾弥散出来,顷刻间,周围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躲在柱后苏奕昂心中惊疑不定,张衍突然之间出现在了这里,那下面他安排的那些人手在哪里?怎么会一点也没有动静? 对了!他一拍脑门,那件大兄给他的法宝,说不定能制住张衍! 在袖中摸索了一阵,他终于抓住了一件物事,突然,一阵危险的感觉让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眼角余光中,那道让人心悸的青色光芒又一次向自己飞来,那惊人气势连浓郁的雾气也遮掩不住,不过此刻苏奕昂虽然神色慌张,但有法宝在手,心中不禁有了几分底气,双目一闭,将手中之物僵硬地往上一抛。 这件东西只一到空中便光芒大放,现出身形,却是一面斑斓夺目的铜镜,此刻镜面一翻,对着下方照出一道耀目毫光,这道光视浓雾如无物,居然透过木柱,一下将到了近前的如意神梭牢牢定住了。 苏奕昂扒着木柱探头看了看,只见如意神梭在光芒中左挣右扎,却是始终无法脱出,原先的紧张之色稍减,隔着大雾中狂笑道:“张衍,我早就料到你有一件金木之属的宝贝,果然是如意神梭,我这面……” 话还没有说完,他却觉得身上汗毛乍起,一只云纹朱笔透雾而出,不禁骇然张大了嘴,恍惚中,似乎就已到他了的鼻尖。 原来张衍刚才看如意神梭被不知什么宝物挡了回来,连附在上面的灵气也被撞散,立时察觉到用一件宝物奈何不了对方,所以这次却是打的一明一暗的主意,表面上用神梭吸引那件宝物,暗中却想用宣命笔夺其性命。 只是他修为未够,不能将两件法宝同时使出,因此前后相差了了一线,效果未免差了些许。 眼见苏奕昂即将被宣命笔点中,他身躯一震,刚才那点白光又一次脱体飞出,主动迎上,两两相撞下,宣命笔一击无功,笔身上灵光一散,回到了张衍手中。 两击无果,苏奕昂皆是有惊无险,但是他此刻心中却无限惶恐,自己这件宝贝是他大兄苏奕鸿所赠,言称至少能抵挡法宝三次轰击,但是每三次之后却需用本命精血和灵液重新炼化,方能再次使用。 而现在已经遭受了两次轰击,可这张衍身上看来法宝并不止这两件,如果对方不管不顾的出手,至多再有两被便能斩杀自己。他当下就有一种逃跑的念头,可偏偏他才明气一重境界,这面金磁铜镜还需他不断用元真支持,半点不能移动,否则如意神梭一脱,立时便是死在当场的局面。 在这生死关头,他也顾不上斯文风度了,歇斯底里地大叫道:“吴师兄,吴师兄,你在哪里,你还不快快动手?我若死了,苏氏也不会放过你!” 在大雾弥漫进来的一瞬间,吴真便火速往墙角退去,脸上凝重至极,张衍能无声无息的上到塔楼第七层,足以说明此人手段不凡,他哪里敢不小心应对?退到了墙角之后,他心中稍定。 此刻听到苏奕昂突然开始大呼小叫,他不由一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这一瞬间,他对自己投靠苏奕昂有些动摇起来。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他刚刚发过誓言效忠对方,的确不能任由对方被斩杀在眼前,手指一掐,耗了一口清浊之气,使了个家族秘传的“解”字诀,顿时,他面前的浓雾像被大雾吹过一般一阵晃动,顿时稀薄了不少,以他的目力已经可隐隐约约辨明一点景物。 忽然间,前方似乎有人影闪过,吴真眼中厉芒一闪,哪里肯错过这个机会,大喝一声,手中一把飞剑脱手飞去,直刺对方。 苏奕昂虽只是明气一层,但此人毕竟是苏氏弟子,身上难免没有法宝,张衍原本想先以迅雷之势先解决掉他,可没想到这人身上竟然有克制如意神梭的宝物,而且还将他的宣命笔挡了回来。 但是他也知道,但凡这类能出动飞出护身的宝物,只对法宝一类的东西有反应,因此他决定主动上前,在近距离内刺杀了此人。 只是他才迈了几步出去,却觉气雾一阵波动,回头一看,一口飞剑朝他飞来,这飞剑迅疾无伦,一瞬间便飞到了面前,再出宣命笔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值此危机关头,张衍双目一睁,张嘴“哈”的喷出一口坤灵浊气, 只闻“当”的一声,飞剑势头微微一顿。 第一口浊气还没结束,张衍接着又是第二口喷了上去,再次击中飞剑,终于将其飞斜斜带偏,荡向了另一边,然而等这两股浊气回到胸中时,却已然只有了原先一小半,却是不能再动了。 眼见那飞剑还在空中,似乎犹要飞来,张衍孤注一掷,将第三口还未完全炼化的浊气吐出,这却是混合着重煞浊气,本来玄色的浊气中顿时泛出了一股黑红之色。 只是没想到,此次却意外奏功,只听“刺啦”一声,像是裂帛的声响,这把飞剑宝光一黯,如同醉酒一般在空中摇摇晃晃了起来。 吴真面色一变,吼道:“竟敢污我法剑!” 他手指法诀一掐,原本摇摆不定的飞剑复又振起,再次斩下,这一次张衍却是避无可避,飞剑“嗤”的一声穿入他的右肩,但是剑头刚刚刺入一小半,却被他单手伸出一把抓剑身,再也不能深入分毫,得了这个空隙,他右手手指一弹,一块黑砚直奔吴真而去,而自己看也不看,扭头直往苏奕昂冲去。 这方砚台一飞出,在空中立时变成了五丈大小的黑沉巨砚,向吴真当头压了下来。 “镇魂砚?” 吴真脸色大变,仰头张嘴一喷,一股白气汹涌而出,只是其中竟然隐隐夹杂着一点金红之光,手中法诀一掐,那道光芒一闪,竟然结出一道形似的龟背的虚影,挡在了上方。 “轰隆”一声,光影破碎,他一声闷哼,连退七八步,脚下接连踏碎了十几块楼砖,再伸手一按墙壁,在嘎吱嘎吱牙酸的声音中,一根墙柱被他硬生生按了进去,这才停下了身形,一股鲜血从嘴角边溢了出来。 此时苏奕昂惊恐看着前方,见肩插一把飞剑的张衍仿若无事一般向自己冲来,他心中肝胆俱裂,大叫一声,顾不上再定住如意神梭,转身就逃,后方张衍一跃而起,反手从将自己肩头的飞剑拔下,再顺势一划,一颗头颅冲天飞起,撞在了对面的板壁上,又弹回了地面,骨碌碌滚了出去,无头尸首向前跑了几步,噗通栽倒在地。 苏奕昂一死,半空中铜镜便失了操纵,灵光骤失,落了下来,被张衍伸手接住,如意伸梭束缚一去,亦是落回到了他之手中。 吴真刚才被镇魂砚震得气血翻腾,神魂一阵摇荡,庆幸中又带有一点后怕,这原属于杜德的镇魂砚他也认识,知道这件法宝的厉害,若是一旦被定住,那可立时就是魂飞魄散,肉身糜烂之局。 他能挡住一下,还能挡得住第二下么? 张衍法宝层出不穷,他已经失了再斗的心思,顿时萌生逃念,眼见苏奕昂被杀,哪里还敢多留?毫无犹豫地转身一头撞开板壁,一点玄光之种往剑身上一附,剑光一扬裹住身躯,便如长虹一般飞遁了出去。 可还未出得塔楼范围,耳边只闻一声冷哼,身后一道青芒瞬息而至,只一击便将虹芒贯穿,再来回两个穿梭,他一声大叫,便丢了性命,从空中载落下来,神梭又一转,顺势绞散了元灵,这才被召了回去。 此刻整座塔上下,已被张衍杀了个干干净净! 他面无表情扯下一截衣袖,将肩伤包起,又从乾坤袖囊中取出了一些丹药吞服了下去,这把飞剑斩伤他时灵气早已消磨的差不多了,只是靠着余势才伤了他,不过休养一两天便可痊愈。 只是没想到,那最后一口混着重煞的浊气竟然能污了对方飞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不过这个问题一时恐怕也想不明白,他便先放在一边。 走上前,先在吴真的尸首上翻动了一番,将控制塔楼禁制的牌符拿到了手中,一挥手,塔楼飞行的方向顿时一变,这才放下了心。 在两人身上仔细搜索了一番后,发现吴真身上除了一些丹药之外别无长物,而苏奕昂身上却是有一只乾坤袖囊,正想查看里面究竟放了点什么,却觉整个塔楼轰然一震,脚下一阵摇晃,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十九章 奕昂投诚 贺方殒命 一秒记住【爱去小说网.】,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张衍走出栏杆一看,只见一道猩红色的光芒尾随在后,显然是一名玄光境的修士,而且从红芒中时不时冒出一点金光,反复撞击着塔楼禁制,看得出也是法宝一流,只是几下,塔楼上下的宝光便稍稍黯淡了一点,照这样下去,恐怕不需两个时辰,禁制就彻底崩散了。 张衍哂笑道:“本来还想令罗萧布置一番,你自己送上门来,却是怪不得我。”牌符一挥,驾驭着塔楼朝着心中感应的方位飞去,却对此人的动作丝毫不做理睬。 这塔楼禁制,若是有人维持,就算对方手中有法宝,也未见得能拿他如何,不过张衍却怕这人见无法奈何禁制,回去唤了援兵来,这样一来,他就未必能抵挡得住了。 对付一个人总比对付一群人来得好,因此他只是一路吊着此人,任由禁制灵光被一层层剥去也并不有所动作。 在修道人眼中,塔楼在数十里外都是看得清清楚楚,贺方适才在逐渐接近时,看到塔楼方向突然一变,心中就怀疑恐怕是出了什么问题,便一路赶了上来。 只是在飞遁之中他却不便说话,是以用撞心锤试探了一下,此刻见塔楼非但不停,发而继续向别处飞去,心中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判断。 因为塔楼中还有苏奕鸿的胞弟,而且此次算得上是苏奕鸿交给他的第一个“重任”,他不想搞砸,急切之下顾不得再做留手,全力驱使着撞锤轰击着塔楼顶端的聚气葫芦,这葫芦若被毁伤,则塔楼的禁制也就去了一半。 张衍却是气定神闲回到塔楼中,先是搜索了一遍乾坤袖囊,翻出了不少东西,顺手就收了起来,又在苏奕昂的无头尸身上摸索了一下,不多时,手里便多了一块圆形玉佩。 他暗道:“这莫非就是适才接连挡住如意神梭和宣命笔的宝物么?” 只是看了几眼,却发现上面宝光黯淡,如同蒙上了一层灰雾,可见得此物在刚才相斗中并非没有损伤,因为此宝主人已死,所以原先的精血也是荡然无存,看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一事,伸手入袖,又将那面铜镜拿了出来,看了看,不禁点了点头。 凡法宝者,必自有灵性,精血炼化之后,多数在用时只需附上一点灵气便能掌控自如,这面铜镜苏奕鸿显然到手没有多久,还未来得及炼化,否则今天斗起来未必那么轻松了。 这时,张衍有意无意往一处地方撇了一眼,微微一笑,随手从乾坤袖囊中取出了一块美玉,扔在地上,道:“苏师弟,别躲了,如果不想魂飞魄散,可来此寄托元灵。” 话音落下没多久,一条虚实不定的元灵闪闪缩缩从角落飘了出来,来到美玉边,便一头钻入进中。 这是苏奕昂的元灵,适才张衍为了追杀吴真,却是不及将其彻底灭杀,此刻想来,这人现在倒是还有点用途。 将美玉拿在手中,他看着其中那若无若无的小人,却是与原先的苏奕昂一般无二,只是此刻却惶惑无比地看着他,张衍一笑,拿着这块玉石走到了塔楼的栏杆边,指着上方道:“我来问你,你可知道此人是谁?若有半句虚言,管叫你魂飞破散。” 苏奕昂失去了肉身,元灵如果没有寄托,哪怕曾是修士,也不过仅仅能维持七八天的时间而已,更何况眼前这人随时可以将自己从这世上抹去,因此只看了一眼,便老实回答道:“此人我并不熟识,不过观他面容,与我大兄麾下修士贺虢有几分相像,应是他的胞弟贺方,听闻此人是玄光一重境的修士,只是不知现在是何修为。” 张衍又指着那道对着塔楼轰击不停的金光,道:“那件是何宝物?” 苏奕昂回答道:“那应是紫斓定心锤,本是贺方大哥贺虢之物,乃是专破飞剑所用。” 张衍看了他一眼,突然说道:“假设我用你的元灵以作挟持,要求此人退去,你说他可会答应?” 苏奕昂一听,却惊恐出声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像是早有预料,张衍淡淡一笑,道:“哦?为何?” “我之事,贺方此人决计不敢擅作决断,他定会回转禀告我大兄,可我大兄一旦得知我元灵尚存,不但不会怜悯我之遭遇,只会担忧苏氏之秘泄露,必定会想法设法置我于死地,且我这番坏了族中大事,按照族规,也是魂飞魄散之局。” 苏奕昂在玉中连连叩首,乞怜道:“如今我已是区区元灵残魄,望师兄放我一马,师兄有任何疑问,我无不如实相告。” 虽然他在修为上实在差了点,但他头脑清醒,懂得看清形势,若是换做另一人,早就迫不及待声称自己的价值所在了,而且他不认为张衍能放自己回去,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张衍一声大笑,道:“如此说来,我若死了,你也活不了?” 苏奕昂想了想,颓然道:“正是此理。” 张衍点点头,话锋一转,道:“你身上那枚玉佩究竟何物? 苏奕昂连忙回答:“那是‘定命玉圭’,乃我大兄所赠,可挡三次法宝,三次之后,需用心血玉液祭练九九八十一天,能复而用之。” 张衍“唔”了一声,便不再做声。 过了一会儿,苏奕昂偷偷看了张衍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有一事望师兄明察。” 张衍看了他一眼,道:“说。” 苏奕昂筹措了一下用词,摆出一副极其卑下的态度,道:“那贺方虽然此时仍在跟随我等,但他若一时心血来潮,回转过去,将我兄长唤来,却是师兄的危局啊。” 却是他觉得自己这人必须得对张衍有用,方才能显出自己价值,不至于在用完之后便被除去。 张衍赞同道:“然,此事倒不得不防,不过我可试一试此人心意,然后再做计较。” 苏奕昂一脸惊奇,道:“哦,不知师兄如何相试?” 张衍微笑道:“你且我看我手段。” 他一路来到塔楼最下层,牌符一挥,第七层禁制顿时散去,从袖囊中取出一块玉佩随手扔了出去。 贺方本来想法设法在破开禁制,此时见有一处禁制却打开了,目光不禁微微一滞,见一并不认识的修士站在那里,又好像向外扔出一物,这才猛的反应过来,手中定心锤朝着那里轰击了过去。 张衍一挥手,复又将禁制关闭,塔楼一阵震动,他却是毫发无伤。 贺方心中疑惑,不知道对方冒着危险投出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犹豫了一下,遁光一闪,转回头去用玄光捞起来一看,却发现只是一块无用的玉石,眉头大皱,甩掉了之后又跟了上来。 哪知道还未等他再次靠近,那层禁制又一次打开,张衍对他一笑,又扔了一件东西下来。 贺方心头狐疑,那是什么东西?难道那人只是在耍弄他?在空中来回摆动了一下,他一咬牙,回过头去又接住了那东西,拿到眼前一看,见还是一块无用的玉石,不禁心头冒火,有一种撕碎对方的冲动。 如此行走了一段路后,张衍每每趁隙总要扔下一点东西,贺方心中咬牙道:“凡间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如此做定有目的,我非要看个清楚不可!” 所以如此一来,他每一次都要赌气式的回转身,看一看张衍究竟所丢何物,一个也不肯漏过。 大约十几次后,张衍回到塔楼中,笑道:“我已知贺方性情,此人多疑少谋,又认死理,不撞南墙绝不回头,如此,我等无需多虑。” 苏奕昂见张衍抛饵似的方式试出了贺方的秉性,心中不免有一丝叹服之意,神色间愈加讨好了。 张衍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苏师弟,我一法或可除去此人,你若我愿助我,我将来便选一具上好肉身于你,如何?” 苏奕昂毫不犹豫道:“愿助师兄!”他却是想得清楚,抛开张衍许诺不谈,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讨价还钱只有徒惹对方不满,只有好好配合方才有一线生机。 “好,我且告诉你,你待会如此……”张衍低语了几句。 苏奕昂一琢磨,发现虽然此事风险很大,但是成功的可能性很高,而且此刻也没有他拒绝的余地,一咬牙,当即拜倒,道:“愿听师兄吩咐。” 此时经过长达两个时辰的不断轰击,塔楼的禁制再也经受不住,渐渐散去了。 贺方见状大喜,定心锤又一次撞来,“轰”的一声,再听“喀喇喇”一阵响,失去保护的塔楼与凡物无疑,整个崩散了开来,木屑柱头,铜兽砖瓦纷纷从空中落下。 张衍却是一脸悠然,在空中飘飘荡荡,缓缓向下落去。 贺方一夜赶路,又在空中用法宝连续轰了两个时辰之多,任他法力再深厚,此刻也是疲惫不堪,只是一眼便认出其中张衍正是戏弄他的人,不禁怒从心头起,大喊一声,道:“小辈,纳命来!” 看那金光一起,向自己落来,张衍却是对着那里扔出了一物,大声道:“此为苏奕昂元灵,贺兄万万收好。” 只听玉中苏奕昂大叫:“贺师兄,快救我!” 贺方一惊,赶忙掐着法诀收回法宝,但哪有那么容易?可是打灭苏奕昂元灵的责任他万万承担不起,大急之下,他“啊”的叫了一声,身上玄光一振一抖,生生闪出一片红芒,将落下的定心锤托住,却等若是自己接了自己一锤,当即喷出了一口鲜血,双目变得一片血红。 看到这个情形,张衍双目一闪,袍袖一甩,手中如意神梭“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贺方突觉浑身一阵发寒,见是一道青芒飞来,立时看出此物来历大不简单,慌忙中鼓荡全身玄光一挡,一时间红光大盛,总算阻住了如意神梭。 只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似乎头顶上空的光亮被什么东西遮蔽了,他抬头一看,不由失声惊呼道:“镇魂砚?” 他深知这方宝砚的威力,急切间哪里顾得上许多,玄光一收,凝在双拳上向上一轰,“砰”一声,竟然将这块砚台生生打了回去。 正在他全力施展的时候,却冷不防两道黑色的针芒无声无息的从他后背一穿而过,他面容顿时一僵,双目陡然睁大,恍然间,一张绝美玉容从他眼前闪过,一片黑色玄光绕着身躯一卷,便带去了他胸腹之下半截身躯,漫天鲜血和内脏稀里哗啦从半空散落下来。 他嘴巴张了张,似乎要想说点什么,只是那片黑色玄光却犹是不肯放过他,如盘蛇一般将他卷在其中,一挤一磨,生生将剩下的血肉和元灵一并搅了个干净。 一只纤白的素手轻轻一接,将贺方的撞心锤接在了手中,一妖娆女子俏生生立在一片黑色光云之上,她两颊泛红,双目哀怨,对着张衍说道:“郎君对奴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奴要解精元血誓,怕是此生无望了。” 张衍放声大笑,道:“罗道友,可曾听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否?我若将来得道,必不负你。” ……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二十章 明气二重,长生三道 “大郎,找到二郎了……”这名匆匆而来的修士低着头不敢看苏奕鸿。 “抬上来。” 苏奕鸿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熟悉他的人,却能从他的眉目中看出那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机。 站在一旁的修士手一挥,两名力士战战兢兢走了上来,一人捧着一截残躯,另一人抱着一颗脑袋。 苏奕鸿视线如开刃的刀锋一般盯着那颗头颅,站在他身边的人心中都起一股寒意,这个时候,只有贺虢才敢,他上小声道大郎,二郎和其他人的尸体都是残躯不全,显是被人动过手脚了,看不出是何种器物所伤。” 苏奕鸿冷哼道可曾查明漏了谁?” 贺虢沉声道张衍。” 苏奕鸿目光中的寒意越来越盛,周围的人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贺虢却是一脸愧色,低声道求问大郎,此地该如何处置?” 飞曜塔楼是被撞心锤击毁的,这痕迹不难看出,而且只需一查便能知晓是贺虢的法宝,他又与苏氏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他们必须把这里处理干净,否则任谁都能联想苏氏头上。 贺方持锤而去,不但生死不知,还闹了这么一个结果,贺虢自觉无颜面对苏奕昂。 苏奕鸿低头望着脚下是满地的残砖断瓦,烦躁地挥了挥手。 贺虢会意,叹了一声,转身道汝等按先前所言,先把此处打理干净,记得把那几具妖修的尸身摆上来,不得留下丝毫破绽。” 虽然原先他们就是想要嫁祸九曲溪宫的水妖,现在也不过是按照先前的布置安排罢了,不过此事明明是他们吃了个暗亏,手尾却仍需要他们来收拾,在场诸人都觉得一阵憋闷。 苏奕鸿转过头,望向旁边一名细眉细眼,形似侏儒的修士,道杨,苏某请教,我等下一步应该如何?”由于张衍的突然动作,已经搅乱了他原先的部署,现在该如何决断,他却是仍在犹豫。 杨扯了扯稀稀拉拉的胡须,慢悠悠地说道大郎此刻,当以二郎之死为借口,立刻发作,一举攻下深津涧。” 苏奕鸿皱了皱眉,道只是以二郎为借口出战,却是为私,不是为公,失了大义,恐怕掌门会找我苏氏麻烦。” 现在苏氏还没有做好与凕沧派翻脸的准备,以私仇为名义的话,无论是姬九殇还是凕沧派,都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选择重新开战,由此产生的所有的后果只能由苏氏一族扛下来,必然会损失一定的利益。 杨却正色道大郎,占了真龙府,苏氏便立时有了立派之基,届时可进可退,得大于失,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万万不可犹豫啊。” 苏奕昂想了想,却缓缓摇头道虽然说得在理,但是你却忘了,我等可先攻下深津涧,然后再寻借口。”顿了顿,他出言道贺虢” 贺虢站了出来,躬身道大郎,但请吩咐” “你多带几名人手巡弋凕沧派四周,这十日内,若有可疑之人前往山门,杀无赦” 贺虢凛然受命,道是” 苏奕鸿向四周看了看,道苗坤何在?” “在呢”一名矮壮修士站了出来,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是笑嘻嘻的,全然不像其他修士那般神色紧张。 苏奕鸿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道也给你十日,你带数人往水国方向搜索一番,如遇此人,杀” 苗坤随意拱了拱手,笑呵呵道了。” 安排完毕后,苏奕鸿一脚踏上金殿玉阶,一甩身后麒麟披风,大声道其余众人,即刻随我攻打深津涧,为二郎报仇” 众人轰然应诺,数十道玄光腾空而起,尾随着金殿直往九曲溪宫的方向杀去。 …… 三个月后。 砀域水国边境。 张衍两袖飘飘,正乘风飞渡,他周身上下两气环绕,云随雾伴,恍若鹤客仙人,只是在前方飞行的罗萧却频频回首,嗔道张道友,此术太慢,不若我以玄光载你,此去水国落脚也不过是数日路程。” 张衍却不急不慢地说道还有九个月方是水国之主寿辰,此间难得清净,不若待我再炼上几月,到明气三重再去不迟。” 半月之前,他便借用气窍中的煞气达到了明气第二重境界,这还多亏了那块“趁月玉玦”,使得他夜晚行功远胜寻常,炼化速度快了一倍不止,到了后期,几乎是一天练就一口浊气。 如今他正向明气第三重境界“天霖降顶”迈进,胸中已有三口聚合为一的清浊之气,这有形无形之气一旦归元为一,便有了阴阳之变,今后所能施展的法术便不是先前那么简单了。 罗萧不解道既如此。道友为何非去水国不可?” 张衍却是不答。 他心中明白,若是他日后还想回转凕沧派,砀域水国却是不得不去,至少也要去转上一圈,否则身为使团一员,明明活着,却不去祝寿,难免将来姬九殇不会以此为借口向凕沧派发难。 至于回转门派解释因由,那只是笑话罢了,他可对凕沧派没有那么多忠诚之心。 况且就算他冒着生死之险回到门中,彻底坏了苏氏之谋,只会让他们倾尽全力来对付,却是得不偿失。 罗萧美目流转,道张道友既已距离明气三重不远,可曾决定未来走何大道?” 张衍沉吟了一下,道却是曾在道书上见过些许,只是却如云山雾罩,说得不甚明了,还望罗道友指点一二。” 罗萧笑吟吟道张道友,你们人身修士却总是爱弄这些玄虚,我却来告诉你,修士到了明气三重,凝出玄光之种后,便需决定自身今后之道,而通往长生之路却有三条主道。” 张衍注意力一下便被吸引了,“不知是哪三条?” 罗萧一拢袖口,先后伸出三根如青葱般的手指,道第一为‘力道’,力道者,外药浇灌,内丹蒸煮,练就不坏金身,极致者可翻江倒海,吐地吞天;第二便为‘气道’,气道者,呼**气,专功致道,成就天人合一,极致者化身万千,不死不灭;第三便是‘法道’,法道者,明机悟德,功参造化,穷究天地玄理,极致者可千变万化,移星换月。” 张衍凝神一想,缓缓点头,随后他问道不知罗道友所走何路?” 罗萧却是一阵苦笑,叹息道我妖修少文字,缺玄法,是以多走‘力道’之途,只因我偶得了一本道书,如今却是走上了气道一途,也不知下一步路将在何方?” 三条长生主道虽然殊途同归,但修“气道”者,需要有上等功法传承,而这除了大门大派,世家豪族,寻常修士却是难以为之,妖族之中走此路者也只是少数。 至于法道,一般修士只是兼修,因为靠此路成道太过艰难,需参悟天地间玄理至道,从而明彻万物,这即便在人身修士中也是万中无一。 道书有言一十六数为一法。” 这就是说,修士施展一个法术需要用一十六口灵气。 如果你所练的功法本是下乘,以至于气数不及十六,那么除非另觅玄功再练,否则一辈子都无法施展道术,至于那些一气为一法,指顾间便能变化神通的修士,那只在传说中听闻。 所以多数修士对此道只是稍稍涉猎,多半则是走上了气道之路,而在妖修中更是少之又少。 而“力道”则不同,以熬炼肉身为主,不但可以发挥妖修天生优势,而且练到高深处也可不惧法宝飞剑,无疑是他们最佳选择。 张衍修为如再进一步,便亦要站在这岔道口上,所以这事他不得不提前考虑,不由站在云头上沉思起来。 罗萧身上玄光一展,如铺画卷般连上张衍脚下浓云,迈步款款走来,笑着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张道友,其实去了水国你也无需担忧误了修道,你可,姬国主大寿以丹会为贺,还以一本《元金命果书》为彩头,此法乃是‘力道’上乘法诀……” 张衍面色微微一动,道莫非此中别有内情?” 罗萧没想到张衍反应这么快,怔了下后,点头道正是,姬国主有一幼子名为姬璋,此人之母乃是人修,在胎中又被其母炼去大半妖血,因此他虽是妖族,却是人身,曾出外向一高人学得一身炼丹术,此番比试……” 说到这里,她却收住了口,只是笑而不语。 张衍听到这里,其实已经听出罗萧话中之意,笑道明白了,原来不是姬九殇好大喜功,而是为他幼子造势,其余诸人皆是陪衬而已。” 罗萧掩嘴一笑,道正是如此,张道友听闻此事后,可是觉得无趣?” 张衍微微一笑,道有何无趣?既然姬国主明告天下,召天下丹师共居一堂,当然是各凭手段,各呈心机,届时到底,现在犹未可知也。” 罗萧瞪大美目,后退了一步,上下看了张衍一眼,道张道友……莫非想摘书夺魁?” …… …… p:这一章涉及设定,所以稍稍修改长了点,今晚两更不变,再晚我也会再更一章。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二十一章 水国入口 凕沧使者 砀域水国在靠近浩荡东海,这里礁石密布,终年雾气弥漫,鱼兽虫鸟都是体躯庞大,形貌怪异,透着一股远古蛮荒的气息,在此处地底有地脉元磁化力,能搅乱灵机,致使修士无法飞遁。 水国四面环山,有八个入口,这些入口各不相同,有些飞鸟难渡,需攀索而上,有些深入溪流,需泅渡而行,有些终日狂风呼啸,需缓行慢移。 而张衍所要进入的这个入口,则位于半山壁上,乃是一处阔达二十余丈的岩洞,内中有暗河甬道,曲折弯绕,不是识途老马,根本别想从里面找到真正进入水国的位置。 每当涨潮时分,停泊在浅水滩中的船只便会被抬起,在水面与高过洞壁时,方可顺势而入。 他所乘坐的船只船主唤作黄趵,乃是一名明气三重修为的人修,是一个小世家出身,平时在入口往来只贩运一些稀罕货物,并不渡人,因见张衍出手毫不吝啬,好像很是阔绰的样子,而且又同是人修,这才愿意带他们上得船来。 此时他看着前方,叹道:“今日潮汐已过,只能出点血了。” 此处入口相对其他七处最为安全,只是有一桩不好,这里地脉元磁化力紊乱,潮汐的时辰并不固定,极有可能错过,因此便有水国中的妖修想出了一个主意,在上方拉拽船只,收取一点“路费”。 张衍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两名十几丈高的鲸妖站在高处洞壁上,正将一艘大舟一点点慢慢拉上去,照眼下这个速度,起码要小半个时辰才能轮到他们。 这时,他见临近船只的甲板上一些妖修在兴致勃勃谈论着什么,侧耳一听,却是微微一笑。 “听闻一月前,凕沧派的苏奕昂为自己胞弟复仇,斩杀了深津涧的渠伯。” “这渠伯也是化丹修为,这苏奕鸿是什么来历?竟然能斩杀此人?” “这却是你孤弱寡闻,此人天资出众,修道四十载未满便是化丹修为,况且听说他是人修中难得练‘力道’的人物,已到了内外合一的境界,浑身上下法宝飞剑难伤,渠伯自然不敌。” “嘿,凕沧派骤然向渠岳部下发难,不知两派是否会再起战端?” “非也,苏奕昂此是私仇,再说姬国主大寿,岂会在这个时候妄动刀兵?不可能,不可能。” 张衍听到这里,向罗萧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两人走到了一个他人注意不到的角落中。 张衍拿住袖中一块玉石,道:“苏师弟,你怎么看?” 苏奕昂在玉中躬身道:“张师兄,依大兄性格,他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为了确保万一,还请师兄在水国亮相,必能保住自己。” 罗萧听了这话,却是柳眉倒竖,冷然道:“此人胡言乱语,要暗害郎君,待我拍散了他的神魂。”说罢作势欲起。 苏奕昂吓得一哆嗦,在玉中连连叩首,声嘶力竭地喊道:“望师兄明察,望师兄明察,天人可鉴,我绝无此心啊。”他那天看到罗萧斩杀贺方时的情景,可谓印象深刻,知道这女妖的厉害,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 张衍却笑道:“苏师弟不必害怕,我知道你此策可行。” 罗萧一听,不由急道:“郎君,此刻现身水国,若是苏氏派人出来追杀,岂不是危险万分?” 张衍胸有成竹的一笑,道:“罗道友放心,我此来是为姬国主贺寿,一旦到了此地,我的身份便是凕沧派使者,藉此国主大寿之时,他必然不会令我出事,反而还要派人保护于我,否则徒惹两派生出罅隙。” 张衍如果在往返的路途中被袭,双方还能找个借口掩饰回去,如果在水国的地界还被人杀,那凕沧派不发作也不行了,否则大派的脸面何在? 苏奕昂连忙说道:“是是是,此一时,彼一时,我大兄也是个聪明人,一旦师兄在水国站稳脚跟,他决计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来招惹师兄。” 张衍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虽然他与是苏氏仇敌,但与整个家族的大计比起来什么都不是,打下深津涧后,苏氏正在全力消化此处,这个时候最不想出现状况的反而是他们,最怕的就是张衍可能知道他们密谋,跳出来咬他们一口。 所以,如果张衍在能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公开亮相水国,又绝口不提此事,这本身就是一个暂时和解的信号。 苏氏即便要对付他,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至于其他那些死去的人,又不是真传弟子,或许以后等张衍回到门派后会有人拿来做文章,但绝不是眼下需要考虑的事。 这时,他们却听到浅水滩上传来“嘿呀嘿呀”一阵大喝。 众人寻声看去,却见一只舟船侧着身体搁在了一处浅坑里,这位置极为尴尬,正处在一根礁柱的腹内,若是明日潮汐一起,铁定是个支离破碎的局面。 十几名身躯魁梧的妖族正在齐胸深的水中试图拖拽,怎奈脚下泥土松软,始终使不上力气,拉了半天,却只把自己陷在了泥里。 站在船尾的一名年轻妖修似乎看得不耐烦了,索性跳下船,道了声:“闪开!” 他的手下一听这话,纷纷躲闪开来。 这名妖修一仰脖,一张嘴,竟然如巨鲸吞水,一口气将船身下的海水给吸了起来,成一条白色水柱吞入他的口中,不一会儿,他的腹部就鼓胀了起来。 他拍了拍肚皮,摇摇晃晃来到船身倾倒的那一侧,“嗬”的张嘴一吐,“哗”一声,巨量的水如同闸门放开般冲刷下来,眼见那船晃了几晃,嘎吱嘎吱一阵连响,紧接着就便被冲出了浅坑,出来后又在原地斜着打了个转,船身这才复正。 船主黄趵向前走了几步,凝神看着,道:“东海壁礁府的‘九相功’,此是‘鲸吞相’果然厉害,我观此人,明气三重未到,且至多只相合了三口清浊灵气,这门功法若是练到了一十二口,无需借水,只需用力一吸,便能将此巨舟凭空摄起,过此浅滩。” “哦,此人走的竟是‘气道’一途么?”张衍走到护栏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 妖修往往是练得是力道,有些为了及早入道,到了明气第二重境界后,每练就一口清浊之气后,便将其炼入骨髓经脉之中,与身体合二为一,然后这才冲击第三重境界。 如果除去某些秘法不说,此时他们与人身修士的力士有几分相似,只是力士需彻底依仗外物,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黄趵斜撇了他一眼,道:“东海壁礁府那可是妖族中少有的万载世家,自然有大把的功法可以选择,不像其余那等野族,除了‘力道’之外别无他途可选。” 他转过头,又上下看了张衍一眼,嘿嘿一笑,道:“我观你这位郎君头面之上,清浊两气半隐不隐,阴阳似合未合,仍在华盖上交缠勃动,应该也和此妖一般,是一位明气二重境的修士,且若我判断的不错,在年内必将洗髓涤脉,达到‘天霖降顶’的层次,嘿嘿,不知你前路可曾选好?” 这位船主倒是好眼力,张衍笑了笑,正要开口,黄趵突然窜出几步,扒着船沿,身躯往前一探,喜道:“轮到我等了。” 他招呼了一声船只上的帆手,自己跑到舵位上,正想操舟上前,却听不远处一声大喝,“那边的人修,还不退下,我这船上乃是东海申屠公请来的丹师,是要去面见姬国主的,还不让我等先走?” 黄趵闻言,回头一看,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这说话之人就是刚才喷水气挪船的那位年轻妖修,虽然此人在修为境界上不如他,但是他自家知自己家事,真正斗起来未必是此人对手。 而且东海申屠公,那是好大的名头,乃是海外十八妖王之一,他哪里敢得罪? 妖修世界,完全不像人修那般讲究礼仪脸面,将一切都赤裸裸的摆到台面上,强者为王,弱肉强食,你有实力便可横着走,若是实力不济,便只能乖乖退让。 况且黄趵还是人修,在这里并不会有人为他出头,若是强硬到底,说不定把性命都会丢下。 不由暗骂了一句,悻悻操舵,想要让开船位。 只是还未动作,张衍却一伸手,拿住了黄趵的手腕,道:“慢。” 黄趵一怔,表情也不见恼怒,反而叹了一声,压低声音劝慰道:“郎君休要强来,此地是妖修之国,凭我们这点人手,却是斗不过他们,而且船上若真是丹师,便是姬国主的客人,而且又是申屠公请来,不如暂且退让,免得横生事端,于己不利。” 张衍却是微微一笑,道:“黄老大,你且稍带片刻。”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交给罗萧,道:“道友,且把此物交给那丹师。” 罗萧接过,身影一闪便到了对方船上,众人根本看出她是如何做到的,心中不禁骇然,才知道她的厉害。 只见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那边侍从便闪开让她进了船舱。 黄趵回头看了看张衍,见他神情镇定,悬起的心思也微微放了下来。 没过多久,对面船舱大门一开,罗萧和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一起走了出来,老者对着张衍遥遥一拱手,道:“不知道对面是哪位大师?却是任某唐突了,可否移驾一叙?” …… …… ps:啥都不多说了,努力更新去了。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二十二章 任采出招 玉中吞丹 在黄趵吃惊的目光下,张衍走到船沿边上,同样向老者回了一礼,道:“不敢,在下张衍,并不是什么大师。” 见张衍如此年轻,老者微微诧异了一下,不过他的表情很快就回复自然,“张道友不必谦逊,你那枚隆悦丹闻之无味无色,圆润如珠,分明是达到‘性入微尘,敛力聚一’的地步,即便在阳光下曝晒百日不减其药力分毫,是难得的好丹,好药。” 张衍命人送上这一枚丹药,在丹师看来,这是向同道展示自身的成就和道行,是彼此之间打交道的通常用法。 张衍这枚丹药倒的确是他自己炼制的,只是在炼制时却是由周崇举在一旁控制了火候,而且每一步都是在他细心教导下完成的,同时又不吝草药,在炼废了五六炉丹药后,这最后一炉丹,才有这一枚算得上是上上品丹药。 当时周崇举曾捏着这枚丹药反复看了几遍,这才交到张衍手中,笑称如果拿来唬人确实足够。 老者在张衍脸上扫了几眼,道:“老朽这里也有几枚丹药,想请张道友品鉴一二。” 一听这话,张衍也不禁认真看了过去,见老者不言不动,眼皮低垂,便道:“好,既然道友有请,敢不遵从?” 这是对方很客气的发出想和他小比一场的邀请,属于同道之间的正常切磋,不过看此人打算,像是并不相信那枚丹药是他炼制的,所以想要亲手称量一下他到底有多少斤两。 不过张衍既然要以丹师这个身份进入水国,自然要把这个身份的架子撑的足足的,心中暗想:“正巧我需有人来为我正名,此人却送上门来,倒是合适不过。” 到了妖国之中,修为比他高的比比皆是,就算他背着一个凕沧派使者的身份,也未必方便多少,但如果同时挂了一个丹师的牌子,那便大为不同了。 妖国之中,本来就缺少此类人才,再加上练“力道”者需外药浇灌,这“药”之一字,就包含有丹药在内,因此丹师的地位在妖国也是凌驾在一般妖修之上,很是有许多在门派中混得并不如意的丹师跑来此地投效的。 只是上等丹药师都是门中着力培养,严加控制,各种秘法口诀也从不外传,因此这些人也改变不了妖国中丹药炼制水准低下的状况。 看到张衍应下,老者极有气势的一挥手,舵手会意,将船只往张衍这边靠了过来。 黄趵很有眼色,连忙亲自操舵向那艘船渐渐靠去,待双方接近后,又命人拿来两架长梯,搭在对方的船沿上,上面盖了两块板,极为简陋的在领条搭出了一个通道。 对面那艘船上,那名年轻妖修警惕地看了两眼静静站在一旁罗萧,又凑到老者身边,低声道:“任老?你能看此人是何来历否?” 老者沉吟了片刻,道:“如今姬国主布下丹会,我辈之中,海内外灵秀俊杰弟子一时皆纷至沓来,如过江之鲫,不过此人年纪轻轻,如果那枚丹药真是他所炼制,那必是师出名门,老朽以为,当不出东华洲十六大派。” 这里地脉元磁混乱,能搅乱灵机,如是勉强飞遁,很可能没多久便从天空中掉落下来,张衍是无法做到如罗萧那种地步的,是以沿着梯子搭出的通道一步步走了过去。 到得对方船上,罗萧主动上前,以一副女侍的姿态站到了他的身后,那名年轻妖修看得眼角一跳。 张衍拱了拱手,道:“还未请教道友高姓大名?” 老者神情淡淡的回礼,道:“老朽海外练气士,任采。”他侧身一闪,作势道:“请道友里面坐,” 张衍踏进舱门,看了几眼,见这里布置简洁,只是陈设架上的摆设很是奇特,俱是一排排白惨惨的尖牙利齿,只看一眼便觉得煞气扑面,血腥味十足, 任采看他有些注意,便解释道:“都是东海的一些妖物,水国之中,有几个族长颇为喜爱,是以此次带了一些来,道友请。” 两人分宾主落座,罗萧和那名年轻妖修各自站到了两人的身后。 任采与张衍又客套了几句,这才知道张衍是出身凕沧派,却是不敢小看他,先将张衍的那枚隆悦丹还了回来,然后又推了一只锦盒到了他面前,目注着他,拱手道:“还请道友赐教。” 张衍接过,打开一看,发现是三枚白泥丹药,从形貌上看并不是丹谱上记载的任何一种,不过这无所谓,因为丹师都有自己秘制的丹药,不认识并不奇怪,只是这三枚丹药无论色泽,味道,外形俱是一模一样,这倒是有些稀奇。 “在下这三枚丹药称为三寿丹,乃是老朽按照一残缺的古方记载所炼,据传能赠寿元,只是有个缺憾,这丹药每一次俱是一炉同出,且其中两枚是剧毒,只有一枚能够增寿。” 说到这里,任采稍稍挺直了一些身躯,“老夫得此炼药之法至今已经三十余载,终于能摸出其中门路,只是至今仍不能有十成把握,未免有些遗憾,这位道友观之也是名门出身,不知可否替老朽解惑一二?” 张衍看了看,道:“道友可否容我细观?” 任采一抬手,做了个任君鉴赏的动作,只是他的表情和神色都很自负。 在任采看来,张衍年轻,能练出隆悦丹这样的丹药,应该是有上好的师承,要知道,一些大派之中难免会有一些秘传丹方的炼制方法,只要按部就班,也的能练出一两枚好丹来,也毫不奇怪。 只是丹师一途,终究还是要靠三窍术,这是实打实的,这半点虚假都耍不来, 而要辨认出这丹药的差别,只能靠三窍术,他也是又苦练了三十年,才能察觉到其中些许细微的差别,往日他与同道切磋,任谁到来,只需这三枚丹药一出,再评鉴一番,指出其中分别,别人就甘拜下风。 若是还不服,他也可以当场吞而食之,此招一出,对方无不败走,可以说这些年来是无往而不利。 此番来到丹会上,他有信心凭借此丹压下一大批丹师。 张衍看了几眼,明气境界练到第二重后,正巧练空一个气窍,他也曾抽空出来练了练内窍术,只是方法是方法,火候是火候,这两点并不同,辨认一些普通丹药的优劣,或者炼丹或许不碍事,但是辨别这样诡异的丹药却未免有些难为他了。 不过,张衍虽然没有办法用“三窍术”辨明丹药,但是他却仍有一法却是对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这伸手入袖,摸住那块残玉,心神便往里一沉入。 随着他修为的提升,玉内的景象又有变化,原本残玉不过将五步之内的景物映照进来,而现在却能照见到十五之外,除了活物之外皆是与外界一般无二,再远的地方便是灰蒙蒙的一片。 他把目光从远处移过来,此时他的分身面前,也有着一只一模一样的锦盒,那三枚丹药,正整齐在排在其中。 他微微一笑,虽然他不能凭借“三窍术”或者“内窍术”来分辨出这三枚丹药,但是他却可以用分身来吞服试验。 不再犹豫,他伸手拿起中间的一粒丹药仰脖吞服了下去。 这枚丹药一入腹中,便如火烧一般滚烫了起来,霎时间便蚀透内脏,穿腹而出,毒性之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意念一转,分身又渐渐复原,他又拿起第二枚丹药,将其投入了嘴中。 这枚丹药服下去之后,初始他毫无所觉,以为一切如常,只是渐渐的,他却觉得一丝寒意往四肢百骸内蔓延而去,先是头发,再是眉毛,包括身体上所有的毛发都脱落了下来,然后是他的皮肤如蜕皮一样起褶开裂,用手一抹,就是一片纷纷扬扬的皮屑。 不但如此,他身上的肉也像腐败了一样一整块,一整块地往下落。 手一握拳,骨节便从皮肉中爆了出来,站起身,还没做两步,全身的皮肉便如软泥衣物一样往下滑。 张衍没兴趣再看了,要知道,虽然用分身试验没有危险,但是他的感觉依然是清晰的,换句话说,所有的痛苦他都能品尝得到,如果不是先前有了那么多经验,他的神经已经磨练到无比坚韧的地步,恐怕只是看一眼现在景象都会支撑不住。 这两枚必定是毒丹无疑了。 他目光不由看向了最后一枚。 任采看着张衍迟迟不动,不禁微露笑意,这后生晚辈毕竟是根基不稳,仗着有着师承便敢来老夫面前摆弄,岂不知炼丹一途浩若烟海,永无止境,年轻人啊,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需知唯有根基牢固方可在此一道上有所建树。 就在此时,张衍却抬起头,冲着任采微微一笑,伸手将最后一枚丹药拿了出来。 任采眉头微皱,但是脸色未变,但是张衍下一句话却把令他震得浑身一抖,差点跳了起来。 “此丹无毒,但亦不能增寿,只有三丹同服,方能见功。” …… …… ps:晚上无更了,今晚早点睡觉,早上起来看看能不能更一章出来。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gegegengxin(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二十三章 赠丹换名 南宫起衅 任采呆若木鸡般望着张衍,他以前会过无数名家,可是却从无一人能像张衍这般有十分把握,能分辨出哪一枚是真丹,哪一枚是毒丹,更别说能看清其中药性如何。 其实那两枚丹药中的毒性分为阴阳两属,吞服时需要碾碎,再用最后一枚丹药中和药性才能服用。 当年张药方残缺的那部分,正是讲述如何在丹炉中三性合一。 任采拿到了这张药方后,经过自己的补全和改良,才出来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药效也不及原先三分之一,说那枚中和药性的丹药能增寿,那只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此刻被张衍一语道破了其中的玄妙,他不免老脸一红,讪讪然无言以对。 张衍看出他的尴尬,却一笑道:“今天之事,我却不会向外宣扬半分,只是在下一个不情之请。” 任采暗暗松了一口气,忙道:“道友但说无妨。” 张衍指了指那三枚“增寿丹”,道:“我愿拿一上好丹药,与任道友换这副丹方,你看如何?” “哦?”任采一愣,这丹药名为“赠寿”,但是说起来只能增寿十五,二十年,耗费的草药虽然不算名贵,但也不算少,对于修道者来说,价值有些鸡肋了,他不禁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可否请问……道友意欲何为?” 一旦丹药涉及到了毒性,就不得不防,需要慎之又慎,这不仅关系丹师的名誉,而且若是张衍炼了丹拿去害人,别人又知道这丹药是他的独门密法,那还不杀上门来找他算账? 没想到张衍倒是非常爽快地说道:“此事无不可对人言之处,近年来家师常觉旧时丹谱收录丹药过于稀少,很多上丹名药没有录入其中,是以在筹谋重新编纂一卷丹谱,且有意收集天下珍奇丹方,是以一时见猎心喜。” “原来如此。”任采恍然,但他还是没松口,又问了一句,“不知尊师是……” 张衍站起身,朝凕沧派方向拱了拱手,道:“恩师周讳崇举。” “哦?”任采一惊,连忙也站了起来,一脸肃然,道:“原来是周大师的弟子,请受任某一礼。” 张衍连忙退开一步,讶然道:“道友何必如此?” 任采正色道:“此礼非是向道友所行,而是在下敬重周大师,大师本身定阳周氏长房嫡系,却毅然放弃了玄功坦途,立志丹道,只言为天下人练出一味长生之药,实乃为我辈楷模,称得上是丹中圣者,如今编纂丹谱,任某敢不效力” 张衍听得一怔,没想到周崇举当年被害离开周门,本来是迫不得已,结果在没想到外界却有这等言论流传,实在是意想不到,不过这很可能是周家为了名声暗中施为,不但掩盖了真相,还完美解释了周崇举破门而出的动机。 任采走到书案边,取出笔墨纸张刷刷写下了一份丹方,想了想,他又拿出一张纸,不知道又写了什么上去,随后他将两张纸和那只装有丹药的锦盒一起递到张衍面前,道:“此两张丹方,一张为残缺古方,另一张经过任某后来增补修改,现在连同那三枚丹药一起送与道友,还望不要嫌弃。” 张衍正容接过,他从袖中正要拿出丹药交换,却被任采伸手按住,道:“周大师既有意再编丹谱,我辈当略尽绵薄之力,此方此药全当我送与大师,”顿了顿,他又道:“丹会之上,来往诸家杂派甚多,手中也有不少稀奇丹方,我当游说同道,共襄盛举,道友以为如何?” 说罢,他眼巴巴地看着张衍。 张衍哪能看不出他的意思,笑道:“此丹既是道友所赠,未来丹谱之上,必将录有道友名讳。” 任采闻言大喜,丹师在修道一途上无望,寿数不长,所图的也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以周崇举在丹师中的地位,一旦编成丹谱,那自己也会跟着流芳百世。 周崇举这几十年来倒的确是在搜集丹方,编纂新谱,出门之前还叮嘱张衍若有机会可以多收几张丹方,可张衍抬出修丹谱这面旗子出来,只是想把那几枚丹药要过来用的一个由头而已,没想到却收获了一个意外之喜,如果有任采在外宣传,他的名声短时期内必能传遍砀域水国,可以说,已经达到了原先一半的预期目标。 任采突然想了什么,一拍额头,道:“只顾在此与道友在此叙话,却是耽误了道友的行程,不若与我等同行?” “弟忝为一门使者,此行重任在身,还是不耽误道兄了。”张衍婉言谢绝对方的好意,他自家知自家事,仗着残玉蒙骗一下可以,但论到丹道上的认知,他必然是不如任采的,说多了定会露馅,所以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 任采一脸惋惜之色,又再说了几句之后,张衍便起身告辞。 船主黄趵见任采客客气气把张衍送出来,不禁满脸佩服之色,这才知这位年轻修士身份大不简单,不过他老于世故,张衍不说自己来历,他也绝口不提。 他将船只操弄到岩壁下方,两名鲸妖把六只硕大的钩挂扔下,黄趵命人接过,指挥他们在船沿上挂住系牢,向上吆喝了一声,上方两名鲸妖一起发力,“嗬嗬”声响中,整个船只被一点一点拉上去。 待到了上方入口处,岩洞中又站起两名鲸妖,各自伸出一双手来,在船底轻轻一托,轻易将船举过头顶,然后稳稳放在后方的河道上,黄趵连忙取出一小袋灵贝递了过去,鲸妖拇指和食指一捏,掂量了一下,见分量差不多,也不细数,就顺势一推,船只便顺着洞中流经此处的激流一路而下。 洞中河道千回百转,水流湍急,转角时一不留神船只便会在石壁上撞个粉碎,却靠着黄趵精湛的操船技艺一路有惊无险,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张衍和罗萧才到达了一片相对平缓的湖泊之中。 此是已是入夜时分,湖面上每隔千步便有一处明亮如笼灯的光点,船行近处,才发现这原来是一个个巧笑嫣兮的鱼美人手托盘盏,上置一颗璀璨明珠,其灿如熠熠流彩,晕光致致。 这些鱼美人还不时向张衍飘来媚眼,发出一片轻笑声。 张衍不觉有些新奇,黄趵仿佛对此早已见惯,熟视无睹,又行了一刻之后,他将船只渐渐靠到一处水码头,便开口道:“道友,此处便可下船了,一路沿着水道向南,便能到达水国南端的‘南桂宫’中,只需付出些许小财,想去哪里,便有驿卒招呼,打听事情也是方便不过。” 张衍拱了拱手,道:“多些黄船主了。” 黄趵亦是回礼,道:“黄某在此地还需逗留一二十天,道友如是有事,不嫌弃的话尽可来此处吩咐在下。” “黄船主客气了,若有事,定要麻烦船主。” 黄趵发出一阵大笑,看了看那满湖的鱼美人,拍了拍张衍肩头,小声道:“妖修多是薄情寡义之辈,你老哥我可是吃过苦头,道友可要留神。” 罗萧闻听,不满的哼了一声。 张衍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拱手与黄趵道别。 他和罗萧下得船来,见脚下是一条波光涌动的水道,清澈见底的湖床之下,放着一枚枚闪烁着柔和光芒的白贝,向南一路延伸出去,指明了前进的道路。 张衍望了望前方,远处尽头却是一片星星点点,想来就是“南桂宫”所在,只是这里灵气受元磁所扰,飞遁不得,要渡过这片茫茫水泊,看来只能踏波而走了。 罗萧此时却在身后轻笑道:“郎君不必如此,且放心前行便是。” 张衍讶道:“哦,罗道友此前来过?” 罗萧笑而不语。 张衍摇摇头,既然罗萧如此说,那么必然是有道理的。他往前走出一步,刚刚踏到水面上,却听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唿哨,脚下跃上来一条鲤鱼,一下便托住了他的脚掌,第二步迈出去,又是一条鲤鱼跳了上来,任由他踩在自己的背上。 他一路前行,每走一步,这些鲤鱼都会恰到好处地跳起,托住他下落的脚步,大概一二里路之后,他便远远看见了上百座巨大水殿连接在一起的舟陆,一串串明珠从宫檐上悬空而挂,水面之上,漂浮着一排排五光十色的水灯笼,大殿前竟是一片市集,喧闹繁华,人群往来如织,一眼望去,怕是不下万众,如不是里面混杂着一些形貌古怪的妖修,差点以为这里是物阜民丰的人间国度了。 来到水殿上,张衍不多时便找到了南桂宫的所在,进去便向驿官表明了身份,并出示了自己的使书。 驿官见是凕沧派来的丹师,不敢怠慢,翻看过使书之后,又恭恭敬敬还给张衍,道:“上官早有言,凕沧派有使到来,可先在碧波轩住下,若是不合意,待我明日禀明了上官,再做安排。” 这时,一个英武的年轻修士正好走进来,听到了后半句话,不禁脸上升起怒色,上前一步,大声责问道:“慢来,明明是我等先到一步,为何我等没有居处,却偏偏有地方给他们居住?”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二十四章 幽阴重水 阴阳二毒 “这两位是凕沧派的丹师,自然是可以住上苑的。”驿官表情不变,慢吞吞地说着,他在这里担任司职已久,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自然不会被对方吼几句就吓倒。, “凕沧派?”那名年轻修士脸色微微一变,随后见张衍一行人只有两个人,再听闻“丹师”这两个字,表情不由一松,口气复又强硬起来,冷笑道:“凕沧派又如何?难道就不用讲究个先来后到么?” 他站到张衍面前,将手中法剑举了举,道:“我等还无居处,不若我与你斗剑一场,你输了,便将此苑让我,如何?” 驿官在一旁冷眼旁观,并不出言制止。 这人大约开脉修为,还未踏入明气一重的境界,那手中的法剑倒是还有几分灵光,不过张衍却是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神情淡淡的吩咐驿卒拿了牌符快些带路。 驿卒哪敢违背,拿了牌符前行引路,张衍袍袖摆了摆,亦是向外走去。 “你!” 年轻修士被张衍那种视他如无物的神情惹怒了,面皮一阵通红,浑身颤抖不已,眼见张衍即将步出驿馆大门,他大叫了一声:“起!”手中法剑“锵”的一声脱鞘而飞,往张衍后背斩落下来。 张衍目光一闪,转过头,搓唇吹出一道浊气,这道浊气中还再次混入了一股重煞,往飞剑迎了上去,却听“嗤啦”一声,便将飞剑上的灵气消磨了七七八八,往下掉落下来,浊气其势不减,继续向那前冲去,气还未到,那一股洞石穿金的感觉已经扑面而至,年轻人不由脸色大变。 正在这时,有人出声喊道:“道友手下留情!” 一道飞符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在空中放出一道光芒,试图挡下这口浊气,哪知道“扑”的一声,浊气居然轻而易举地就将其洞穿,那人“咦”了一声,手中一枚圆月型的银环又飞了出来,直往那口浊气撞去。 这银环灵气充溢,耀眼生芒,一望便知是一件法宝,张衍一皱眉,胸腹一吸,又将那口浊气重新收回胸中,转眼看去,只见一容装艳丽的女子仗剑而立,举手一招,便将银环收回到了手腕上。 此女看起来妖冶,神色中却是一片清冷,一看便知是玄门正传,大概是明气一重境界,地地道道的人修,不过当她看到张衍后,却脸色一变,道:“张衍,竟然是你!” 张衍眉毛一挑,道:“这位道友,我们可曾见过?” 女子冷笑两声,道:“你自然不记得我了,荡云峰下,沈静岳沈师兄你可曾记得?” “嗯?”张衍目光一凝,再次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原来是广源派的道友,不知道沈师兄如今可好?” 那名年轻修士刚才吓得脸色发白,此刻勉强出言道:“姜师姐,你,你们认识?” 女子冷冷道:“拜道友所赐,沈师兄早在半年前便已亡故。” 张衍面色不变,那日沈静岳强行推演蚀文,看得出心血耗尽,这个结局倒是也不出意料之外,不过他对此人倒是没有什么恶感。 女子走上前几步,挡在了那名年轻修士的身前,道:“张道友,今日是我师弟做错了事,得罪了你,我自会带回去处罚,张师兄可否给个面子?” 张衍淡淡一笑,道:“此为水国地界,我自然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女子松了一口气,哪知道张衍却回转头,对着那名驿官说道:“听闻姬国主立了水国之后,建规制,修礼仪,立法度,是以天下修道者不以野族视之,今日一观,却不免心下失望,改日见你上官,我倒是要好好问上一问,法在哪里,规又在哪里?” 说完,他也不看这两人,转身就带着罗萧走了出去。 驿官和那名女子同时色变。 驿官冷着脸来到女子面前,道:“姜道友,此事还请给我一个交代。” 张衍简简单单一言,却是压得那名驿官不得不站出来处置此事,原本一件很小的事情很可能会弄得不可收拾,那名女子顿时变得愤怒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年轻修士似乎也察觉出自己好像惹下了什么祸事,道:“师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 女子阻住他的话头,吸了一口气,宽慰道:“师弟,你莫急,沈师兄与水国莲氏有旧,此事或许未必如你想得那么糟糕,一切待见了师兄之面再说。” 她目注张衍离去的背影,秀美紧蹙,咬紧了下唇,心中暗想:“听闻张衍之前连下院弟子都不是,但从那口浊气来看,分明已是明气二重的境界,距离第三重境界恐怕也为时不远,我以为自己得师傅月环倾力之助,半年之内便进入明气一重,修炼速度已经是极快,没想到这张衍竟比我还要快,莫非真是天纵之才?我想要报沈师兄之仇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张衍刚刚踏出驿馆大门,却看见一名修士从门外走进来,两人目光一接触,互相点了点头,那人只在张衍身上稍作停留,却在罗萧的身上多看了几眼,便擦身而过。 “这人是什么修为?”张衍沉声问了句,他隐隐能看出这人面目与沈静岳有几分相似,而且这人打扮与刚才那两名南华派弟子一般无二,必定也是南华派的门人,不过这人的修为他却看不透。 “此人修为与我相差仿佛,俱是第二重。”罗萧借用贝王真露觅地养伤后,久未突破的境界再上一层楼,如今也是玄光第二重“耀夜如昼”的修士,她回头看了看那人,又道:“郎君,可是此人有什么不妥?” 张衍轻轻摇头,暗想:“听刚才那女子所言,沈静岳已死,此人看来与沈静岳似有几分亲眷关系,日后再见,未免不会再起纷争,我需得快快将修为提升上去才是。” 至于那年轻修士,随时可以翻掌拍死的货色,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借水国之手收拾一番也就可以了,究竟如何处置,他懒得多问。 碧云轩所在之地在南宫之东,乃是一处独立的湖心岛,岛上有一处半入湖中的水阁,晚间树影婆娑,皎月当空,滩涂之上如白霜铺地,远处水波映辉,光影迷离。 驿卒将张衍两人引来此处后,交给了他一块禁制牌符,便告辞离去。 张衍在这岛上走了两步,感觉到脚下传来的丝丝音量之气,心下一动,暗道:“此地阴寒,水气充沛,倒是适合我凝练那‘幽阴重水’。” 《澜云密册》有载,到了明气第二重境界之后,便能用一十六口清浊之气凝练出幽阴重水。 幽阴重水,一滴便有千钧之力,发之难挡,若是十滴重水,同辈之中,鲜有敌手,若是百滴,千军辟易,如有千滴,那可令飞瀑逆流,江河改道。 不过练此法却一个短处,那需得一十六口清浊之气时时盘踞胸中,每日亥时吸纳寒水深处地脉中传来的阴幽之气,历经一百零八天方能凝练出一滴,且在炼化时不能使出对敌,否则前功尽弃。 而且一十六口清浊之气凝成幽阴重水之后,那损失清浊之气还需重新修炼回来,这样一来,冲击明气第三重境界的时间未免会有所延迟。 其实这《澜云密册》本就是走得是“法道”,讲究灵气变化凝练,自然对功行增进的速度不是那么特别看重。 但如果是走得“气道”,比如说《太白金书》,那就始终是以磨练玄功为主,舍此之外别无他物。 不过在张衍想来,自己虽然法宝不少,但对敌手段从来都是不嫌多的。 距离丹会尚有九月时间,如果在半年时间内自己能够突破明气三重境界,到时有八十一口灵气在身,再练“幽阴重水”,那就少了很多顾忌了。 决心一定,张衍便向罗萧关照道:“这三月之内,我要闭关修行,除非姬国主唤人相召,否则来访者一律不见。” 罗萧点头应是,道:“郎君放心,有奴家在外守候,放心修炼便是。” 张衍步入水阁,将牌符一挥,碧云轩禁制大开,阵法齐动,不得主人允许,哪怕是化丹修士也闯不进来。 盘膝坐入静室中,张衍却并不急着修炼,而是从袖中取出那三枚“赠寿丹”,他看了看,拿住其中一枚往嘴里一扔,一入腹中,这枚丹药便被灵气包裹住,使得毒性不得发作,随后他默运玄功将其炼去,再将蕴化出来的丹气存入胸中开辟出来的气窍中。 第一颗丹药炼化完毕,他又将第二颗丹药吞入腹中,故技重施了一遍。 待这两枚阴阳丹毒被他炼化,他从乾坤袖囊中取出一把灵气逼人的飞剑,细细看了一眼,嘴一张,吐了一口浊气在上面,只闻“滋”的一声,如是一桶染料倒进了清水,飞剑身上的灵光迅速被污,顷刻间便成了一把普普通通的凡剑,甚至剑身都被腐蚀出斑驳的痕迹出来。 张衍满意点头,他的设想果然是可行的。 用凝实的浊气包裹住重煞的确是能秽污飞剑,但是似乎效果有所不足。 比如自己对敌吴真时,哪怕对方的飞剑被重煞污了一点,依旧能再次驭使飞剑伤了自己,但如果其中混入阴阳二毒,那效果便明显提升了几个层次。 而现在,只要对方还没有凝练出玄光之种,飞剑过来,他一口气喷上去,那是见灵破灵,见气污气,便是他自己面对这样的手段,恐怕没了法宝也一样遮拦不住。 ……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二十五章 女官来访 以丹换书 闭关之后,张衍于每日夜半,一阳来复之时凝练清浊二气,使其合一归元,在“趁月玉玦”相助之下,他进展极为神速。 除此之外,他每日还特意抽出一个时辰用来凝练“定命玉圭”,这块玉佩每经过一次炼化便能抵挡三次法宝攻击,在张衍看来,价值比一般的法宝还要高。至于剩下的,则俱被他用来修炼内窍术。 此法一旦有修炼成,便是不用残玉,他也能辨认诸多药性药理,不但如此,哪怕仙草灵根深植地下,他只要就近路过,便能辨识出来,最为好用不过。 他心中暗自思量,若是有朝一日不在凕沧派了,也仗着此技熬丹炼药,不必假他人之手。 如此修炼了大约百日后,他已将七十五口清浊之气融合为一,再加上先前所炼,现在还体内已有七十八口灵气,还需炼化三口便能冲破关隘。一气到达明气期第三重境界。 正待他想一气练下去时,却突然听到外间金铃响动,便入定中退了出来。 打开静室之门走到外间,候在走廊上的罗萧上来道姬国主幼子珍王姬璋遣使前来,现在碧云轩上外等候。” “哦?” 张衍倒是没想到这姬璋竟然会来找,神色不禁微微有些讶异。 谁都,水国之主姬九殇有意废东宫,立珍王为太子,如果不出差,必定是下任国主之位,而且此次丹会的主角便是此人,倒是不能轻易得罪,把此人晾在外面。 罗萧显然轻重缓急,所以特意禀告,当下对她投去一丝赞许目光,然后拿出牌符散开了岛上禁制。 只见湖面中,五十多人站在一朵硕大的荷叶之上,当先一人一身着砀域水国朝官服色,却是面如桃花,身姿婀娜。 竟然是一名女官 张衍神色动了动,凕沧派掌门喜用女修,这姬九殇也喜欢用女官,弄得水国上下竞相效仿,看来这个珍王也不例外。 见禁制已开,女官一行人便踏上了岛屿,她身后跟随着四名托盘女侍,一路娉娉婷婷走到近前,她先看了张衍一眼,然后嫣然一笑,道珍王殿下有谕,听闻凕沧派使者张衍丹术高明,特赐下一件眩罗道衣。” 她咬字清晰,声音大而不混,稍稍带有一点暗哑,却听得人很是舒服。 命人将一件深紫道衣端到张衍面前,她又道此衣可避水火,挡五金,聚气安神,还请张道友请收下。” 张衍挥了挥手,示意罗萧收下,几乎每个来此的丹师水国王族都有赏赐,所以他也并不奇怪。 随后,他又让罗萧按规矩奉上百枚灵贝壳用作呈仪。 哪那名女官却笑吟吟推拒不受,张衍初时还以为她嫌少,却听旁边一女侍道我家大人可不稀罕你这几个灵贝。” 女官凤目一转,呵斥了她一声,道婉儿,不可唐突,张道友可是周大师嫡系传人,岂可失礼?” 女侍小声道了句是”。 张衍看了出来,这女官来此似乎还另有他事,便拱手道不知这位上官如何称呼?, 女官亦是大大方方拱手还礼,道张道友无需多礼,在下珍茗,上官之称当不得,呼我道友便可。” 既然对方不讲水国官职,张衍也乐得如此,侧身道珍道友请进轩中一叙。” 珍茗却伸出如青葱般的玉手,轻轻摆了摆,道不必了,今日此来,一为公事,二是私下里有求于道友。” 张衍微笑道不知何时,道友请说。“ 珍茗叹道下官有一胞弟,因月前修炼玄功过于激进,致使邪火反冲,噬伤内腑,需用芦御丹调理,只是此丹虽然炼制虽易,但一炉中却唯有药力最足的那枚方才有用,余者多服无益,听闻任大师曾极力推崇张道友,称道友善辨药性,明药理,是以前来求道友相助。” 张衍点了点头,明白了对方此来用意,原来是任采宣扬名声的缘故。 芦御丹在丹中极为有名,能够降心火,去毒气,淬脉络,练“力道”之人有时候过于勇猛精进,便会被内外之火交攻,便会导致头脑迟钝,脾气暴躁,动辄杀人,极不好控制,如果不调理好,很可能失去神智。 不过他觉得有些奇怪,水国那么多丹师,难道就没人能辨别药性?何必求到头上?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用意。 张衍暗道听说这位珍王性喜炼丹,几乎痴迷,莫非是听了我的名声,是以借此来考校于我?” 想到这里,他精神一振,问丹在何处?” 珍茗道已随身带来,婉儿,还不呈上来。” 婉儿应了一声,将手中捧着的一只盘鹤铜炉端了上来。 罗萧上前接过后,婉儿却突然撅着嘴说了句这炉一开则需在一个时辰内服下,你可不要没本事胡吹,没得糟蹋了这一炉丹药,还要害二郎白白吃苦。” 张衍神情不变,可本来要伸出的手却又放了下来,静静站在那里不言不动。 珍茗秀眉一挑,凤目凛然生威,冷声道婉儿,掌嘴十下。” 婉儿一愣,露出一脸委屈之色,却不敢反抗,举起白生生的手掌,一下一下反复抽打的脸颊,待停下时,嘴角已有一丝鲜血沁出。 珍茗转眼目注张衍,道在下女从缺乏管教,倒叫道友见笑了。” 张衍微微一笑,这才伸手接过那只药炉,伸手揭开,炉盖刚启,只见一道白气腾出,一股香气直冲鼻端,他眯眼看了看,片刻后,指着其中一枚丹药道便是此枚。” 珍茗惊讶地看了张衍一眼,嘱咐身旁一女侍,道拿去与二郎服用,速去速回。” 女侍不敢怠慢,用准备好的丝帕取了丹药出去,匆匆回到渡湖荷叶上,隐隐约约可见那里还有一名少年被围在中间,脚踝手腕都被镣铐锁起,一见有人喂药,便挣扎起来。 想必此人就是珍茗之弟,没想到了竟然带了来,张衍也不欲多看,一时无事,便站在原地与珍茗闲聊了起来。 一谈之下,珍茗倒是大为惊讶,这张衍原还以为只是一个丹师,没想到此人不仅熟读典籍,而且各种杂记轶事也是无有不不知,与此人一点也不觉烦闷,谈性不觉上来,又说了几句后,那名女侍回转了,禀报道二郎服下后心神安舒,已然睡去。” 珍茗面露喜色,“张道友果然是当世英才。” 张衍淡淡一笑,道不敢,侥幸尔。” 珍茗沉吟了一下,目注张衍,道以道友之才智,此来丹会,当是明白国主之意了。” 张衍看了对方一眼,轻轻颌首。 珍茗似是松了一口气,道不过珍王自然也不会让诸位道友吃亏,此番同意莹云贝场从此为凕沧派所有,三泊不得再为此启衅,另外,道友与珍王也算同道中人,不友想要些,王爷会尽量满足。” 姬九殇此次是借丹会为珍王姬璋造势正名,让天下人他才是下任国主,而《元金命果书》,是练“力道”之法,明眼人自然能看出赢此书的只能是姬璋。 不过既然是丹会,也不能做得太过,别人来给你捧场,你也需得给别人一些好处不是?而且也正好以财物结纳天下同道之心,此番丹会一过,珍王太子之位必能坐稳。 张衍想了想,沉声道若是可以,我欲借《元金命果书》一观。” 珍茗没想到张衍会提出这个要求,先是一怔,然后吃惊道道友乃是人修,恕我直言,观此书毫无用处。” 张衍却摇头,道我观此书并非为了修炼,而是只为解我心中一个疑惑,只是我也不会白取,我恩师一瓶丹药,名为‘化形丹’,凡妖属之类,只要功行待满,服下此丹,必可化形脱壳,” “哦?”珍茗眼前一亮,水国之中,即便王族嫡系后裔也未必能个个化形,要只有化形之后才能修习高深法门,此与人修开脉类似,这瓶化形丹若是真如张衍所言,那对王族的价值简直大到难以估量。 她踌躇了一下,道此事我不能做主,需回禀珍王。” 张衍点头,道理当如此。” 茗真看来颇为心急,又说了几句后,匆匆拜别离去。 张衍却不知想到了,先是与罗萧耳语了几句,随后出神的站了一会儿,这才回转水阁打坐。 他本以为以丹换书件事至少要拖个十天半月,至少还要反复个两三次,没想到当天夜晚,珍茗便又再次来访。 将她引入内室后,珍茗捧出一本黄金打造的书册,正色道珍王得知有此丹药,喜不自禁,是以催我速拿此书与道友一观,还请道友发个誓言,此书看后,不得再向第二人泄露此书半句内容。” 张衍看着手中道书,没想到这书居然已经到了珍王手中,可就这么容易拿出来给看了? 即便是他,此刻心中也泛起一股不可思议之感。 难怪说这珍王爱做荒唐事,视丹如视命,看来当真是兴之所至,便也不顾了。 观珍茗言行,似乎此书也是偷偷带出来的,不过,这对来说不是好事么? 他当即发了一个誓言,珍茗表情一松,将此书交给张衍,道道友还请速速看完,我还需早些将此书带回。” 张衍点了点头,翻看了起来,以他此刻的记忆,自然看一遍就能记下了内容。 不多时,他放下书册,又从袖中取出一瓶丹药交予珍茗,“珍王亦是此道行家,一看便知真伪。” 珍茗接过,欣然而去。 待此女出岛后,张衍站在水阁栏边,望着前方浩渺烟波,“罗道友,最近城中是否有异?” 罗萧回答道道友不提原先倒还真不曾留意,白日我查探了一番,除了诸派弟子,海外之妖,尚有为数不少的修为高深者聚在一处,其行颇为可疑。” 张衍摇头叹道珍王行事轻佻,率性而为,不是人君之相,怕是丹会之事有变。” 他听闻水国原先那名太子立有百年,现在贸然说废,如果此时再不奋起一搏,怕是以后当是没有机会了。不管是姬九殇有意借此机会一扫东宫势力,还是东宫不甘失败绝地反击,此地都不是久留之地。 不过他目的既已达到,水国眼见可能有内乱发生,再加上水国四面出入不便,再不走那就恐怕就走不了了。 张衍沉声道山雨欲来风满楼,罗道友,我等当速速离去。”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二十六章 审时度势 广源剑修 “水国纵然内乱,可郎君身份为凕沧派使者,更有诸派前来贺寿的弟子在此,难道水国之中会有人来特意来难郎君不成?”罗萧有些奇怪,水国就算乱起来,恐怕也牵扯不到张衍头上。 张衍摆摆手,道珍王行事不密,易出事端,若是他丹会安然无恙,那还罢了,若是他被逼去位,甚至被囚,往日点滴小事亦可变成大罪,比如今日借金书一观,若是一旦被揭出来,便是一条上佳罪名,我再不走,难道坐等被牵连进去么?” 砀域水国地势奇特,任你修为再高也无法飞遁,如果大乱一起,无论是哪一方掌权都势必封锁八个出入口,免得重要之人逃脱,这样一来,生死操便诸他人之手,这可不是张衍所希望看到的。 罗萧神色一凛,道郎君言之有理,我速去准备船只。” 张衍却喊住她,道慢来,走之前你先去买上一批鱼妖美姬,我带回岛上去装点景色。” 他一直在想如何将罗萧带入门中,现在却想到,他此来水国,不是最大的机会么?买上一批女妖,带回门中,不但可以用来结纳同门,而且还可以借此掩饰罗萧身份,将她光明正大留在身边。 罗萧妙目一转,便明白了他的打算,点了点头,告退走了出去。 张衍看着夜色下泛着点点波光的湖面,暗道可惜只要三口灵气便能突破明气第三重境界,如今看来却是必须要走了,只是此处地脉阴幽寒气不能浪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水底地脉深处涌上来的寒气一丝一缕收入气窍中。 如今他共有三个气窍,第一个气窍化炼三窍术,第二个气窍存煞气及阴阳二毒,第三个气窍正好用来吸纳寒气。 这一气窍内的寒气,想来炼化一滴幽阴重水却是够了,等回到凕沧派后再寻一处阴寒洞府就是。 半个时辰之后,南桂宫西侧水瑜苑中,姜玥推门而入,却见师兄沈跃峰正在擦拭一把飞剑,他眼神虽然如平时一般波澜不起,但目光中那一抹凌厉杀机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甚至他的手腕还有些轻轻的颤抖。 姜玥上前,关切地问道师兄,你了?” 沈跃峰头也不抬地说道我派去监视张衍的人有了回报,说是此人今日子时后开了碧云轩的禁制,正在四处寻觅船只,似有去意。” 姜玥一惊,道师兄,你是想要……” 沈跃峰神情平静地将手中拭布一抓,顿时将其化为一片碎屑,“此是一个好机会,张衍身为凕沧派弟子,我要为二弟报仇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如今此正是上天开眼,赐我良机,我又岂能过?” 姜玥脸上浮起一抹担忧之色,道可是师兄,再过几年便是十六派斗剑了,我虽然也想为沈师兄报仇,但又何必急在一时?” 沈跃峰却坚定摇头,道你也看到了,那张衍的修炼神速,如今已堪堪到明气三重的门槛,凕沧派大门大派,若是再等上数年,不他的修为又到了何等地步,我此时不杀他,未来更是难杀。” 姜玥见劝不住沈跃峰,便小声提醒道师兄,那张衍身边那女修似也很厉害,你有把握么?” 沈跃峰冷哼一声,道我有元符在手,灵气生生不绝,又有何惧?”他站起身,袍袖一挥,只闻“锵锵”连响,桌案上六口飞剑尽皆跃起,一齐被他收入了袖中。 鸡鸣时分,张衍便准备踏上归途,此次罗萧一气购得了百多名鱼妖美姬,雇佣的五艘船在宽阔的水面上一字排开,在晨风雾霭中劈波斩浪,一路向出口驶去。 进入水国时,他们从南侧地势高处顺流而下,而出水国时,他们需绕逆行一圈到上游,再从另一个出口顺着一条江河向北出去。 船行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原本万仞之高的山壁慢慢低矮下去,湖面渐渐高抬起来,天空变得疏阔开朗,一轮淡白月轮还挂在其上未曾消去。 又行了十数里,转过几个河道,此时已是卯时,旭日动升,朝霞若舞,江面上金光灿烂,烟云一扫而空。 前方出现一座巨大山壁,其腹中有一高达六十余丈的洞口,湍急水流从中而过,发出哗哗声响,偶尔有一两只仙鹤啸声而过。 罗萧道过了这条江河,便算是正式出了砀域水国的地界。没了地脉元磁化力,就可飞遁了。” 这时,她突然回转身看了几眼,道郎君,你看那艘船一直尾随在我等身后。” 张衍回头一看,只见远处有一条船靠了上来,不多时便到了六十七十丈之外,一个身着青衫的修士站在船头,他一眼便认出,正是那日在南桂宫驿馆与他擦肩而过的那名玄光境修士。 看到张衍目光看,这人面色一沉,骈指一点,亮芒一闪,一道剑光破空而来,罗萧连忙连忙上前挡住,身上黑色玄光一放,便如屏风般托住了那把飞剑。 见一时落不下来,飞剑“刷”的又飞了。 张衍远远问道尊驾何人?” 青衫修士一声暴喝,道张衍,你还记得沈静岳否?” 张衍点头,道沈师兄自然是记得的。” 青衫修士厉声道我便是沈静岳的大哥沈跃峰,当日荡云峰下,你害我弟吐血身亡,今日我便是前来索命。” 张衍却大笑起来。 沈跃峰一怔,恼道你笑?” 张衍冷笑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我笑今**欲杀我,殊不知今日我亦可杀汝。” 沈跃峰勃然大怒,道小辈,今日叫你我的厉害” 他袍袖向外一挥,数道匹练般的剑光瞬息飞来。 罗萧身上玄光向上一卷,裹住了一口飞剑,此刻又是一道剑光劈来,玄光一展,亦是托住,哪其后还有四道剑光齐至,她退后半步,手中也是多出了一口法剑,将三把飞剑勉力拨开,到了第六道剑光的时候,再也抵敌不住,不得不退后躲避。 她没有趁手兵刃,六道剑光轮转而下,一时逼得步步后退,险象环生。 张衍见状,立刻抛出一物,道罗道友接住。” 罗萧赶忙接过,此物一到手中,她心神一定,见一道剑光落下,她挥手一挡,“锵”的一声将一柄飞剑砸中,剑身灵光一消,便掉了下来,得了这丝空隙,她法诀一掐,道了声去” 手中法宝飞入中空中,只闻一声金铁爆响,迎头就将一把飞剑撞了下来,又横着一撞,又破了一柄飞剑。 沈跃峰见连折了三把飞剑,心中不由一惊,见罗萧手中之物红光烁烁,形如锤状,便看出这是一把转破飞剑的法宝,急将剩下的飞剑召,罗萧哪里肯放过,手中撞心锤衔尾追了上去,“当”的一声又将一把飞剑敲落下来,掉入滚滚江水中顷刻就不见踪影了。 待沈跃峰把飞剑召回时,见手中只剩下了两把飞剑完好,他冷哼一声,道既不圆满,留你何用”一用力,“咔咔”两声,便将两把飞剑折断,扔在了甲板上。 他目光如剑刃般盯着对面船上,法诀一掐,一道金色光芒从额头正中冒出,手指往前骈指一点,道了声杀” 罗萧玉容上微微变色,疾呼道郎君快躲,此是剑丸” 修士练成玄光之后,再用精金之物练成剑丸,经过祭练使其与心神合一,玄光便能寄托其上,能遥使飞起杀人。 这剑丸反复凝练之后,品质当会愈来愈佳,使用之时更是如臂使指,灵活诡变,普通宝物便是能挡得一下,也挡不住后面连环飞斩。 在正面厮杀中,使用剑丸之人往往最难以对付,因为法宝一出,使剑者见势不妙,便能借剑光遁走,待对方法宝一收,他又能回转。 如果此人剑法再奥妙一些,来回几次之后,便能招呼破绽,将一个修为差不多的同辈斩在剑下。 见剑丸飞速而来,罗萧连忙驱使撞心锤去迎,怎奈这法宝她没有被心血祭练过,运转之间难免有些迟钝,剑丸一个盘旋就绕了开来,往张衍直斩而去,罗萧见阻拦不及,不禁花容失色。 正在此时,却头顶一黯,面前宽阔的江面也被一处山壁挡住,原来船只正好转入了一个弯道,飞在空中的剑丸略略一滞,便又飞了。 罗萧松了一口气,道幸好这把飞剑还未开得剑灵,不然灵性一成,剑与神魂相合,剑丸所在之地皆能在心中映照出来,绝不会失了目标。” 说到这里,她又不免叹道当年我走得是‘气道’,若是我练了‘力道’,玄功一转,浑身上下坚若金铁,再有一把神兵在手,何惧他这白精剑丸?” 张衍却气定神闲,似乎胜券在握,道道友莫急,此时看他虽是气势正盛,然则却是离死不远,使飞剑者在于能击能遁,想战便战,想走边走,可如今地脉元磁化力使他不得飞遁,此刻又一心杀我,已失了最大优势,如这样我两人若还杀不了他,岂非笑话?”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二十七章 江上激斗 纳气元符 张衍见前方江水曲折弯绕处颇多,心中立刻有了主意,侧首小声对罗萧说了几句,后者会意,纵身一跃跳便入了滚滚江水中,身姿轻巧,不见一丝浪花泛起。 张衍自己,则使了个弄雾的法诀,霎时间,一片大雾从仿佛从天而降,不但将五艘大船尽皆裹了进去,便是连江面上也被一片淡淡云烟所缭绕,远近景物若隐若现,如幻似真。 待沈跃峰的船只从水路弯道处转过来时,见到眼前这雾锁深江的景象也不觉眉头一皱。 如果他将神魂练到与剑丸相合,那么何须在意眼前迷障,只需一剑斩去,任他什么法术也遮不住心眼,可是现下他却不免生出一丝烦躁,只要出了这条江河对方就能起身飞遁了,那时候随便往深山里一藏,他上哪里去找? 正在这时,他却觉脚下轰然一震,船身猛地摇了几摇,然后操舟人大喊道:“漏水了,漏水了。” 沈跃峰一怔,这里虽然江流湍急,但他所选操舟之人皆是水国中的好手,常年在这江面往来,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走个来回,就算有些雾气,又怎会如此容易出事?这定是这张衍弄鬼 他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想阻我?”从船头一跃而下,脚下玄光托在脚底,一路踏水冲入雾中,循着声响向前方的船只追赶而去。 水面上轻轻一响,罗萧滑了出来,跃回了甲板,身上竟然一滴水渍也无,她笑吟吟道:“郎君,已打穿了他的座船。” 张衍颌首道:“做得好。” 虽然前方雾气弥漫,但是他仍将沈跃峰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神情镇定地伸手入袖,取出镇魂砚和宣命笔扔给了罗萧,又低声交待了几句什么,自己则拿出金磁铜镜放在手侧,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沈跃峰并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在水面上奔跑了百步之后,听到前方船只的响动大了起来,知道对方距离自己已经不远,一挥衣袖,一张符纸凭空跃起,再单掌一拍,喝道:“破” 符纸无火自燃,然后向前一飘,眨眼间附上了船体,一团青色火焰“轰”的一声爆开,星火点点向四面飞去,周围五丈之内的雾气顿时被席卷一空。 视界一开,沈跃峰立时看清了张衍两人的身影,哪里还有半分迟疑,手指向前一点,盘绕在身侧的金色剑丸一顿,一窜,便向着张衍疾刺而来。 与此同时,罗萧也是手腕一抖,一支云纹朱笔飞上半空,然而并不是冲着剑丸迎去,而是直直地冲向了沈跃峰。 剑丸转瞬间就来到了张衍身前,眼见得剑丸就要一穿而过,突然间一点白光乍起,“定命玉圭”从他胸口自动飞出,准确无误的格住了剑丸,两者在空中一撞,俱都滞了滞。 机会 张衍目光一凝,右手那面金磁铜往上一祭,铜镜在空中一翻,一道毫光映照下来,这宛如实质的光芒顿时就把剑丸定住。 一见剑丸被定,沈跃峰一惊,正想把剑丸招回来,却见宣命笔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不得已下放弃这个举动,大袖一挥,数十道符纸腾起,须臾燃烧起来,一团灰色烟雾挡在了前方,宣命笔只是一刷,便消了个干净,没了掌控,宣命笔灵机也失,又重新飞了回去。 此时见剑丸在光芒中左右挣扎,张衍哪里还容它走脱,嘴一张,一口混着阴阳二毒的煞气喷了上去,刹那间,就像是烙铁丢入了冷水中,“哧”的一声,上面的玄光变得晦暗了下来,挪移中现出一丝僵硬。 罗萧早已得了张衍的嘱咐,见机会果然出现,左手中等候已久的撞心锤一起,这一次却是正正砸中了剑丸,“乒”的一声,剑丸上附着的玄光一阵猛摇,似乎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崩灭一般。 沈跃峰那里抽出手来,掐诀试图唤回剑丸,怎奈其上玄光消散了大半,只见在铜镜光芒中摇摆,却始终脱不出来,当即大喝了一声,张口吐出了一道玄光,这一道玄光中暗含金铁之象,乃是他气机所化,不亚于普通飞剑,可不是寄托了金白之物的玄光,罗萧却是不惧,她身上的玄光同样是分出一道将其挡住,手中不停,驭使撞心锤再次砸在那枚剑丸上。 只闻一声爆鸣,剑丸上玄光消散,“咔嚓”一声,出现一丝裂缝,失了灵气,从空中掉落下来。 沈跃峰只觉心中一疼,“噗”的吐出一口心血,抬眼一看,不油目眦欲裂,那枚剑丸在张衍和罗萧两人合攻下已经光芒全失,犹如凡物,显是已被破去。 他一身本事有大半在剑丸上,此时被破,见张衍和罗萧两人难以对付,神色间有些犹疑起来, 张衍看他似乎退意,怕他就此走脱,故意大声讥讽道:“沈跃峰,你气势汹汹而来,枉我当你还有什么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现在你剑丸被破,看你还有何物伤我” 沈跃峰一听此言,心头逆血上冲,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大喝道:“张衍小儿,道我取不了你性命么?”手一挥,十几道亮闪闪的符纸旋转着飞了过来,居然散出一股锐利的金铁气息。 罗萧眼中露出藐视之色,轻哼了一声,将手中宣命笔架起,此笔在空中一转一抹,便如画出了一道无形气场,转瞬间就将这些符纸尽皆刷去,张衍收了铜镜后,看准了机会,也是袍袖一挥,一点青芒直奔对方前胸而去。 如意神梭还未到身前,沈跃峰顿觉浑身汗毛乍起,一股危险感直斥心头,来不及再做别的动作,背后玄光如潮水一般涌现,顷刻间便凝聚一点挡在前方,好不容易再将如意神梭拦住,那边罗萧又驭使着宣命笔向他落下,不由低喝了一声,身上居然又涌出一道玄光迎了上去。 宣命笔一转,便见这一道玄光刷去,再落下时,沈跃峰身上又是一道玄光上来挡住,罗萧使笔连刷了三次,可是每刷去一次沈跃峰便又生出一道,仿佛他的元真无穷无尽一般,顿时醒悟到对方可能有什么增补元气的宝物在身。 她冷笑一声,两道黑色的针芒浮现在了身后的玄光中。 这是她亲手炼制的芒谲毒针,由她齿下之毒淬炼,色泽与她玄光一般无二,发动时无声无息,发动玄光时突然窜出伤人,防不胜防,当初贺方就是被她刺中此阵后浑身僵木,不能动弹,以至于被她轻易取走了性命。 她左手暗暗捏住撞心锤,待沈跃峰身上又是一道玄光被刷去后,立刻脱手一打。 沈跃峰这时也颇为狼狈,他已萌生退意,只是想走脱却被如意神梭缠住,他知道这东西的厉害,正面已是这么难以抵挡,哪敢放任这其追在自己背后? 正想找机会逃走,眼见宣命笔刚退,撞心锤又来,不由一惊,正想用玄光挡住,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从眼前一闪而过,身躯顿时一麻,却是气机一滞,此刻只来得及勉强偏了偏身体,“砰”的一声,撞心锤顿时将他肩头击碎,惨叫一声,再也稳不住身形,往水中落去。 见沈跃峰落水,张衍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忙高呼一声,道:“罗道友” 罗萧点头应是,右掌一托,一方黑沉沉的巨砚当空化展开来。 镇魂砚张衍使用时只有五丈大小,可到了罗萧手中,却一瞬间便扩大到了三十丈方圆,连这段江面都被笼在其中。 罗萧娇叱一声,手掌一翻,镇魂砚往沈跃峰落下的地方一落,“轰”的一声,这一下巨*翻滚,波涛急涌,连江面上的五只般都被推到了百丈之外,齐齐倾覆,船上原本载着的鱼妖美姬纷纷跃入水中,不见害怕,反见欢呼雀跃,不过她们都有血契在身,张衍也不怕她们走脱。 罗萧盯着江面看了几眼,见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收回砚台,俯身钻入水底,镇魂砚有能定住神魂肉身,身中剧毒的沈跃峰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跑出去,挨了这么一下,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张衍站在水面上随着浪头上下起伏,待波涛渐渐平缓,“哗啦”一声,罗萧钻出来,将一只乾坤袖囊甩给张衍,道:“此人尸首糜烂,元灵也已散了。” 张衍伸手接过,顺手打开一看,见此人身上也除了丹药之外,还有几本道书,拿出一看,上写“符囊书”三个字,却是广源派的秘传的制符法,他随手翻了翻,见字里行间中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注疏,便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本书原本是沈跃峰待丹会之后送与姜玥的,所以当中的注解写得很是尽心,哪知道现在却便宜了张衍,想起那些飞符竟能稍稍抵挡法宝,还有诸般妙用,他不禁心透一热,看得入神起来。 这时罗萧却靠到了他身边,取出一物,道:“郎君,你且看这是何物?” 张衍抬头一看,见罗萧手中的这东西似乎也是一张符箓,只是上面金光流转,灵气缭绕,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罗萧兴奋道:“此物名为‘元符’,乃是广源派一家独有,乃是门中长老炼制,能将元真灵气送入其中,待与人争斗时再从中取用,好用的很呢。” “嗯,这就是元符?” 听到此物来历,张衍的眼底也不禁飘过一丝喜色。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二十八章 青石照壁 正源剑经 张衍曾听说以前广源派擅制符箓,又骄狂自大,很是得罪了不少门派,千年前那一场大变后,门中几位顶梁长老坐化,掌门也是下落不明,后继者又缺乏杰出之辈,是以被几个敌对的门派夹攻,以至于元气大伤。 自此生生从一个一流大派沦落到二流,最后还是靠南华派将其保了下来,不过每十年都要向南华派上供一大批秘制符箓,其中就有这元符在内。 有这元符在手,平时纳入灵气元真,在争斗时便不虞后继无力,倒的确是一件好。 张衍将手上收拾妥当,又把上百名鱼妖美姬重新收拢起来,见此地距离走出地脉元磁化力的范围已经不远,便索性踏波前行,不到二十里后,他觉得身上那股束缚之感已经渐渐减弱,便放出三只飞舟,将一众鱼妖美姬尽数载上来,飞空腾起,一路往西回转凕沧派。 行了一个多月之后,龙渊大泽便赫然在望了。 这次回程之中,张衍陆续又炼化了两口灵气,只留最后一口灵气将合未合,盖因为在冲击明气第三重境界时他忽然心有所感,觉得时机未至,既然冲破关隘近在眼前,他也不急在这一刻,索性决定回到门中再做计较。 所以剩下的他把心神沉入了残玉中,用在了如何炼化幽阴重水上。 要这门法诀所以称之为“法”,那是因为除了需要阴幽寒气之外,还自有一套复杂的运转炼化过程,气机需在经脉里来回游走,上下穿行,抽浊取铅,其繁杂之处差点比得上他开脉时所用的玄元妙录了。 按“澜云密册”所载,每炼化一滴幽阴重水需时一百零八天,依他看来,如果不是对此法熟悉到一定程度的修士,就算再多熬几十天也未必能成功,幸好他有残玉在手,一月之功可抵两年不到的,就算是磨也磨出来了。 飞舟进入龙渊大泽后,自有值守的巡弋弟子上来查问,见是出使砀域水国的真传弟子回转,态度俱是恭敬有加,张衍一路畅通无阻,先折返灵页岛,打开禁制安顿罗萧和一众鱼妖美姬,稍作停留后,又往丹鼎院飞去。 既已回到了门中,他也不急,操舟缓缓而行,观览沿途景色,到了隅中时分,方才进入丹鼎院。 飞过三殿之后,见周崇举那只渔船正在湖心泛游,往那处赶去,一落到船上,便有值事道童惊喜大呼祖师,张师叔了。” 张衍在门外整了整衣衫,随后迈步进入阁楼。 见他进来,周崇举放下手中书卷,脸上微现讶然,道师弟此去不过五月,已然回转?” 张衍寻了一只圆凳坐下,叹道一言难尽,我在水国中遇一丹师,名为任采,此人对水国之内局势尤为熟悉,和几位部族族长也有深交,师弟我从他话中听出,如今各部都在大批购进金铁神兵,凶牙利刃,初时我还不以为意,只是之后见珍王行事不密,不似人主,城中又杀机渐起,是以尽早抽身,幸好允诺我派的印书已经到手。” 周崇举精神一振,道印书到手了,拿来我看。” 张衍从袖中取出一封金册印书递了上去。 周崇举接过翻了翻,见上面除了国主印,只有珍王印,却唯独缺了各部族长的印章,便摇摇头,道看来师弟所料不差,各部族长与姬九殇貌合神离,内乱在即,否则不会匆匆将这封印书交下,水国一旦内乱,我等必与三泊湖妖再起杀伐,这封印书有等若无,不过我等却可在大义上站住脚,这件事你也算办了个完满。” 这封印书却是当初夹在那件眩罗道衣之内,一并送到张衍手中的,原本他还有些奇怪对方用意,后来才渐渐明白。 怕是水国中一些族长并不赞同将莹云贝场分与凕沧派,但姬九殇又正准备扶珍王上位,怕凕沧派在这时翻脸,所以绕过各族长来了这一手,先给凕沧派一个定心丸,待回头收拾了国中事务就不怕有人反对了。 周崇举放下金册,问道我听闻使团在路上曾遭深津涧水妖截杀,苏氏遣了人方才将你们救下,只是此番苏氏却折了一名弟子,可有此事?” 张衍冷笑一声,道苏氏倒是演得一出好戏。”。 周崇举露出一副早有预料的神情,见张衍并不细说其中详情,他也不再追问,而是拍了拍金册,道此书由我去交予掌门,既然师弟你已回转,那不妨去英罗岛青岩照壁那里听道,今日恰是陈长老传授门中飞剑之术,末辈弟子皆可前去听讲,十六年一会,机会难得,你可不能过了。” 入门弟子已十六年之期为一辈,此辈并非指的师承关系,而是指入门年资,张衍进入上院一年不到,按这么算的确是“末辈”。 “传授飞剑之术?” 张衍神色一动,想起之前沈跃峰在江面上用飞剑杀得罗萧步步后退,几乎不能抵挡,如果不是诸般法宝在手,又借了地利,要对付这个人可是当真极难。 他早有听闻,东华洲**派,唯有五派弟子能在明气期驭使剑丸,而凕沧派就在其中,今日他一回转门中便有人传授飞剑斩杀之术,心中觉得委实应当前去观摩一番。 又与周崇举说了几句,他便起身告辞,出了渔船后,驾驭飞舟径直奔英罗岛。 半个时辰之后,前方出现一片四面环山茂树,形如大盆的岛屿。 岛屿正北方靠山处横卧着一块九十丈高,光滑如镜的巨大青碑,此石面前有一片宽阔平地,此刻人头攒动,一眼望去,怕不有万数之众。 凕沧派门中长老每隔一年必要开坛讲道,传授诸般玄门妙法,如今正是轮到陈长老讲道,而这位长老却不论是你是否有师承,是否是寒谱出身,只要是末辈弟子,皆可前来听讲。 到了这里,张衍不敢贸然飞遁,远远便从飞舟上下来,步行来到这片平地上,见每个弟子座下都有一处石墩,如今差不多都坐得是满满当当,只是前方还有两处空位,正想迈步,不远处一名女修却站起来,招呼他道这位师兄,前方那是云师兄和孟师兄的座位,这边还有空座。” 张衍一怔,回头一看,见那名女修大约十五六岁,圆脸嘴唇,清秀可人,明亮的双目中自有一股天真烂漫之意,见她身侧果真有一处石墩,似是人刚刚离去,便走上前去,微笑道那就多谢这位师妹了。” 这名女修此刻见张衍的目光望来,脸上却微微一红,道师兄客气了,若是冲撞了几位修为高深的师兄便不好了。” 此处座位实则是按修为排布,最前面便是明气二重,三重的弟子,接下来便是明气一重,开脉弟子。张衍所练太乙金书杀机暗藏,不是修为高过的他人决计看不出来他的境界,被误以为修为不高也实属是正常。 张衍坐下后,拱手道还未请教师妹名讳?” “我名琴楠,不知师兄……” 女修正想请教张衍名姓,哪知嘴唇刚启,却听到一声磬响,悠悠传遍全场,一名道童站出来喊道时辰已到,祖师开坛传道,众弟子不得喧哗。” 所有人立时噤声,凝神看向前方。 张衍抬眼看去,只见照壁左侧有一处石台,一个阔面长须的老道端坐其上,想必就是那个陈长老,他手中拂尘一挥,随侍在身边一个弟子站了出来。 这名弟子来到青石照壁前,一点额头,顿时飞出一点白光,一枚剑丸跃入半空,在他身周盘旋飞舞。 他望了望陈长老,后者缓缓颌首,便转过身来,朝着众人大声道此剑法名为正源剑经,今日观后,众弟子不得私相授受,不然定有门规严惩。” 顿了顿,他又道你们且看好了。” 他骈指一点,白色剑丸如离弦箭矢一般飞去处了三十丈远,然后在空中盘旋飞舞起来,一,上下光影穿梭,往来如同百条银鱼嬉水,看得人目眩神迷。 直到最后,他法诀一掐,道了声回”这枚剑丸又重新回到额头之中。 一路剑法使完,他朝众弟子拱手为礼,重又回到陈长老身边站好。 此时,底下众弟子中响起了几声惊呼,原来那百丈高的青石照壁之上竟如波纹荡漾,现出了一道道剑法轨迹,仔细看去,像有一无影仙人在其中腾挪起舞,竟与刚才那名弟子使用的剑术一般无二,只是放大了数十倍,连其中细微变化也可看得一清二楚。 这便是凕沧派门中的青岩照壁,只要在此石面前演练一番,能将所使法术和动作映照下来,重现一遍后方得消散。 众弟子机会难得,都是紧紧盯着,怕过了哪怕一丝一毫的细节。 张衍也是凝神细看,隐隐若有所悟。 待照壁上光影一去,陈长老眼皮一搭,似是眯起,拂尘朝着坐在前排一名弟子一点,缓缓道冯铭,你可曾看得明白。” 这名弟子站起,朗声道这门剑术精绝高深,以弟子修为见识,只能勉强记下。” 陈长老点头,手指一点,一点白光飞此人手中,道你且上来演练一番。” “是”这弟子接了剑丸,走上前来,面对上万名弟子的目光,却是镇定如常,深吸了一口气,手中剑丸腾起,重新演练起刚才那名剑术。 张衍小声问道此人是谁?” 琴楠奇怪道师兄不认识冯铭冯师兄么?在我辈之中的他可是天资横溢,入门十五载,已是明气三重境的高手了,据说如今已在找寻云砂,凝练玄光之种,可是诸位上师都看好之人呢。” 说完之后,琴楠红扑扑的脸上满是崇拜之色。 场上剑光腾起,剑丸在手中翻飞不停,张衍多看了几眼,这人天资倒的确不差,虽然这套剑术的大致路数这里人人都能记住,但是其中精巧奥妙之处却不是那么容易做出来的,这人只凭悟性便能模仿个一二分出来,却也难得了。 一路飞剑之术使完,冯铭收了剑丸,朝周围拱了拱手,他虽然表面谦恭,但是那眉眼中的傲然之色却是无法掩饰。 陈长老微微点头,道这套正源剑经虽是我派入门飞剑术,但短短内,你能演练一遍也不容易了。”他伸手抚须,又道前日门中荀师兄练了一套剑丸,乃是星辰精沙所铸,本为十枚,他言过盈则亏,是以分与我一枚剑丸,今日我便以若十日为期,届时再考校尔等,若谁能参悟这剑法一二分的,我便将此物赐下。” 话说到这里,场上万数弟子眼中皆是激动之色,那冯铭眼中也是一片火热,星辰精沙,那可是元婴以上的修士才能炼制,若是能得到这枚剑丸,此身战力何止翻上数倍。 陈长老见下方众弟子情绪高昂,他微微一笑,拂尘一甩,霎,上万枚白光洒了下去。 见一点白光到了面前,张衍伸手一接,一枚白金剑丸落入手中,却是给演练剑术所用。 他不禁微微一笑,若是比较玄功修为,未曾达到第三重完满,毕竟还差了一筹,可若是比试参悟剑技法门,他却是谁也不怕呀。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二十九章 英罗比斗 张衍争剑 钟磬一敲,陈长老嘴唇翕动,一篇驾驭剑丸的功法便传入众人耳中。 张衍只觉随着那醇厚的声音,一道口诀直入心头,再在脑海中一一显现出来。 对照着剑式细心琢磨了一下,便发现这门飞剑术的关键全在这篇法诀里。 其中先是讲明了修士如何用灵气附着到剑丸之上,再驾驭飞走,接下来又详细阐述了诸般运转剑丸飞斩的诀窍。 灵气由清浊两气炼化归一,自然能分能合,有阴阳变化,可使剑丸上下翻腾,前后挪移。 不过张衍觉得,虽说这驭剑法在场上万弟子都可演练,但这法门实则只有明气二重之后的修士才能发挥最基本的威力,至于开脉修士,如果连一口清气也没有炼化出来,那根本就别想驭使剑丸,更别说飞剑伤敌了。 所以这有资格争夺那枚星辰剑丸的人,也就是坐在前排的那些修士罢了,其他人只能观望而已。 这时,张衍身旁的琴楠一声欢呼,只见她手中那枚剑丸居然升了起来,虚虚浮在半空,此刻她脸上全是兴奋雀跃之色,一把抓住张衍的袖子猛摇,喊道:“师兄,师兄,你看你看。” 张衍只是笑而不语,片刻后琴楠便醒觉了过来,慌忙松手,脸上一红,道:“师兄勿恼,师妹我一时忘形啦。” 张衍微笑道:“无妨,当初我凝练出第一口清气时,也是如师妹这般高兴。” 他暗暗点头,这琴楠不知在哪位长辈门下修行,竟然须臾间就能凭着一口清气就能将剑丸浮游起来,纵然不能再更进一步,那也只是修为所限,资质却是绝高的。 纵观周围的这些弟子,多数人无不是苦着脸对着剑丸发呆,或者还在皱眉运化口诀,有的干脆就是一脸茫然,哪里像她这般轻松? 这名女修,有着一颗未经琢磨的赤子之心,无得失之念,是以才能神意相合,专一用剑。 他再看了一眼前方那些明气二三重的弟子,见那些人手中的剑丸也已在上下盘舞,也不再犹豫,心神往残玉里一沉,原本坐在玉中的分身蓦然睁眼,驾剑而起,按照青石照壁上所观的招式,一笔一划仔细演练起来。 外界虽只有十日,玉中却有大半年的时间供他慢慢参悟。 琴楠见张衍坐在那里不言不动,只当是在参悟口诀,也知道此时不该打搅,一个人喜滋滋地摆弄着浮在空中的剑丸。 这正源剑经中所述剑招,其实只是运剑法门,对敌时讲究寻机而变。 对于张衍这个境界的修士而言,可以选择的攻击方式也并不多,所以他着重磨练是其中被称为“一气呵成”,“虹光天芒”,“重浪高叠”这三个最为重要的运剑技巧。 整篇剑经都是以气御剑的诀窍,他相信,如果要评价一个人对这套剑术的领悟程度,只要看这三个技巧掌握的如何就可以了。 虽然他悟性比不上一些绝顶资质的弟子,但是他胜在心性坚韧,也不去花费时间参悟其中奥妙,只是深信熟能生巧,于是他在残玉中反复演练,这三招剑式每天都要重复千遍以上。 不过在玉中虽然身体不虞疲倦,心神消耗却是实打实的,外界每一天过后,他都会退出残玉,服下一枚养神丹,默默休息半个时辰之后这重新进入玉中。 到了后来,他已经慢摸透了其中规律变化,不过他却感觉这门剑法似乎意犹未尽,好像还留有后手未曾传下。 但这也是在情理之中,贪多嚼不烂,以在场众弟子的修为,如果连眼前的剑法都驾驭不好,更何谈之后的精妙剑术?是以他只顾巩固眼前成果,不去多想其他。 十日时间匆匆而过。 这一天辰时,一些连剑丸都不能祭起的弟子早已放弃,只有那些稍稍掌握了一些门道的众弟子仍在琢磨剑术变化,却闻石台上玉罄一响,只听有道童喊道:“十日已到,众弟子罢手。” 全场飞腾的剑丸都停了下来,抬头一齐向石台上看去,陈长老目光往下一扫,虽然眼神温和不带火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过来的时候,众人却是心头一跳,纷纷低下头来,不敢与之对视。 陈长老的目光最终落在冯铭身上,和颜悦色地说道:“冯铭,你演练得如何了?” 冯铭连忙站起身,恭敬回禀道:“虽则还不能穷透其中之理,但也摸到了些许门径。” 陈长老道:“如此,你可再上前演示一番,让我看看你比之十日前有何长进。” 冯铭却是一挺胸,拱手道:“禀长老,只是演练的话,却显不出什么来,弟子愿以此新学剑术,与同门切磋一番,以证这些时日来的心中体悟。” 陈长老闻言一笑,拂尘一摆,抚须道:“如此也好。” 得了陈长老的许可,冯铭转过身,对着在场上万名弟子拱了拱手,大声道:“众位师兄中有谁自认在此剑术上领悟独到,有意一争星辰剑丸,皆可上来与冯某比试一番。” 这话说得着实是傲气却是十足,仿佛台下诸弟子俱不放在眼中。 当下就有人脸色不悦,站出来道:“冯师兄虽然入门比我早了两年,走在了前面,但是师弟我也有上进之心,愿意试一试师兄的手段。” 冯铭寻声看去,见是一名身形矮小,貌不惊人的弟子,便大笑道:“原来是王昆王师弟,我差点没看到你,你本是昊浦王氏出身,想来也是家学渊源,师兄我就在这里领教一二了。” 王昆听出了对方语种讥嘲之意,心中恼怒,哼了一声,疾步走上前去,冷声道:“冯师兄,留神了!” 他将手中剑丸往上一抛,再伸手向前一点,白光一闪,剑丸便直直冯铭冲去。 冯铭却是脸色轻松,法诀一掐,手中剑丸亦是腾起,迎着对方的剑丸不闪不避地撞了上去。 只听“当”的一声,两枚剑丸撞在一起。 冯铭的那枚完好无损,而王昆的那枚却当场碎裂,后者脸色一白,腾腾连退数步,瞪大眼睛骇然看着对方,指着他道:“你,你……” 胜了对手,冯铭却仿佛做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双手负后,道:“师弟你这‘一气呵成’练得不错啊,短短十日内便能气贯于一,可惜你本想以力服我,但你胸中至多只有二十四口灵气,再怎么聚气一处,又怎能与我胸中四十九口灵气相比?” 听他说出这句话,底下众人一片惊呼,纷纷倒吸冷气,这苏铭竟然不声不响就练成了四十九口灵气?这是何等天资?就算门中一些杰出弟子,胸中灵气之数能达到三十六数已大不简单,更别说四十九数! 要知道玄功有法曰:“灵气为种,玄光开化,元丹结果,功至成婴”。 这灵气便是今后修炼一切道法的根基所在,气数越多,将来成就自然越大,胸中有四十九口灵气,这冯铭日后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王昆脸色惨白,垂首道:“师弟我技不如人,认输了。” 冯铭摆摆手,道:“师弟不必气馁,门中切磋较技,胜负实乃平常之事,万不可牵挂于心,蒙蔽灵机,误了修行啊。” 王昆咬咬牙,道:“师弟受教了!待来日再向师兄请益!” 冯铭哈哈一笑,道:“随时恭候。” 待王昆黑着脸回到座位上,冯铭环目四顾,道:“还有哪位师弟想要上来一试? “我来试试!” 又是一名弟子跳出来,只是这人比之王昆却更为不如,不过这一次冯铭却颇给面子,与他纠缠了十几个回合后方才用剑丸轻点了一下此人的肩头,使其败下阵来。 接下来连续又是几个弟子上前讨教,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些人都与苏铭互相熟识,上去与其说是较量,还不如说是捧场。 连续十几场下来后,冯铭气势越来越盛,眼神也愈加凌厉,目光时不时撇向了场下几名世家弟子,隐隐有挑衅之意。 这几名世家弟子纵然心头微恼,但自思的确不是冯铭对手,不说别的,光只是那四十九口灵气就足够压得他们没脾气了,因此索性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都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石台上陈长老亦是微微点头,眼神中现出一丝欣慰之色。 这个表情动作别人没有注意到,但却没有瞒过台下张衍的眼睛。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次青石照壁前演练剑法怕是早有安排,目的就是为了让冯铭得了这个星辰剑丸,不然陈长老为何两次三番点他的名字,而不提其他人?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事实与他猜测得也差不多…… 陈长老本是师徒一脉,近些年来,因见世家后辈弟子中出色的越来越多,隐隐有压过师徒一脉的势头,是以想挑选几个天资杰出的弟子出来着重培养,赐予飞剑法宝,再借机造势,将他们扶上来对抗玄门世家一众后辈的咄咄逼人之势。 这冯铭,便是内定人选之一,今次名为传剑,实则就是要将那枚由星辰精沙铸造的剑丸赏赐于他。 此时若换了另一个人来,便是能胜过冯铭,只要读懂了其中内幕,怕是也要心生顾忌。 但张衍却不以为然,修仙之举,没有半点温情可言,就是要争!要夺!你今番错过了这个机会,便落人一步,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此时一切顾虑都应该斩断抛开,顺从本心,想到这里,他便下定了决心。 这时,场上已经无人敢上前与冯铭交手,他又连喊了三遍也无人应声,正当他志得意满,转身想去领取星辰剑丸之时,张衍却站起来,道:“慢来,且让我来一试!” ……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三十章 重浪高叠 飞剑谁属 冯铭如此强势,无论是对剑经的领悟和从自身底蕴上来说,都隐隐压过在场诸人一等,此时已经无人上去再做丢脸面的事情,本以为他取得星辰剑丸已是毫无悬念的事,哪知道张衍却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顿时令他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 冯铭本已准备跨出去的脚步一收,一回头,见张衍站在最远处,那边似乎只是一些开脉弟子的席位,暗想这是哪个弟子,怎么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尽管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但他表面上功夫却是做足,脸上露出一副随和笑意,“这位师弟如有兴趣,也可上来与我互相印证一番。” 如他这般被长老选中的弟子,都是将来用作对抗玄门世家后背弟子的中坚,也是要组建自己班底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修为接近的弟子他要用实力压他们一头,但对于修为底下的弟子,却反而要示以亲厚,加以笼络,搏一个好名声。 张衍微微一笑,道:“那就请冯师兄不吝赐教了。”他袍袖一摆,举步上前。 在他站出来时,身旁的琴楠便瞪大了眼睛,此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却是满脸钦佩之色,自觉换作她自己,那是决计不敢挑战冯铭这个心目中的崇拜对象的。 台下王昆见到张衍时脸色却为之一变,身为昊浦王氏族人,当日王盘与张衍灵页岛绝争时他也在场,自然是认得张衍的,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转头望了一眼冯铭,眼睛里竟然浮起了一丝幸灾乐祸之意。 在上万弟子目光之下,张衍一路来到青石照壁前,与冯铭面对面的站定。 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冯铭倒是也不敢大意,刚才张衍在远处时他并没有细看,此刻近前一观,却赫然发现张衍气息虽然隐晦,但灵机充盈,分明已是明气修士,只是究竟是哪一境界他却看不透。 他顿时收起了几分轻视之意,只是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微笑道:“这位师弟,请先出招吧。” 张衍刚才已经看过冯铭不少手段,但对方对自己还是一无所知,暗忖如果出其不意发动一击,倒是有很大的把握将此人一举拿下。 不过要争夺星辰剑丸也不是一味蛮干,也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 今天这局面不是比试两人谁强谁弱,关键是看谁在这十日内对正源剑经的领悟更深。 自己胜得太快的话,至多只能说自己战术上是正确的,或者实力强于对方,而并不能显示出自己在剑术上有多么高明,到时只要陈长老稍微偏袒一下冯铭,面子是自己占了,剑丸仍是要归对方,那岂不是白用功了? 所以只能在剑术的运用上真真正正的击败冯铭方,才不致让对方找到借口。 此刻见冯铭请自己先攻,他也不客气,法诀一掐,一枚白色剑丸腾空而起,浮于头顶,道了声:“师兄小心了。” 话音才落,一点白芒便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了出去。 台下顿时有人惊呼道:“虹光天芒” 所谓“虹光天芒”,就是将附着在剑身上的所有灵气大半转化为清气,再携剑而斩,可以在瞬间达到极快的速度,清气越多,则速度越快。 短短十天时间,便是明气二重,三重的弟子多数人也不过只参悟了“一气呵成”这个法门,“虹光天芒”只有少数人触摸到,眼下见张衍举手为之,都不免惊呼出声。 剑丸几乎是在眨眼间便撞到了冯铭的面前,他也是大吃一惊,忙欲使剑丸飞出阻敌,但终究不免慢了一拍,此时想拦已经拦不住了,眼看自己就要落败,却见那枚剑丸在要触及到袍服的时候却微微一顿,又收了回去,不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张衍收回剑丸,让其浮于自己手指之上,笑了笑,道:“冯师兄,不要走神了。” 由于他出剑快,收剑也快,台下诸人谁都没有看出破绽,还以为是他偷袭被冯铭挡了下来,几个与冯铭交好的弟子顿时叫好出声。 台上观战的陈长老眉头微微一皱。 冯铭眼中先是惊疑不定,随后又很快镇定了下来,沉声道:“师弟高明,不过接下来你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从刚才那一击上看出,张衍在驾驭剑丸的速度上略胜自己一筹,决计是不能和他比拼速度的,不过自己若认真防备,刚才那样的偷袭倒也不惧,毕竟双方隔了十来丈远,他是能提前一步拦截的。 早在一月之前,荀长老便暗中传授了他这册剑经,他这才有底气和众人放对,只是碍于太过明显也难免落人口实,所以他并没有发挥全部实力。 此刻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一旦对方再次攻来,就用“一气呵成”击落对方剑丸,自己胸中有四十九口灵气,共聚一处击敌的话,在场必然无人可挡,这是自己最大依仗,以力胜人,这才是他该做的事情。 对方刚才没有抓住机会一气击败自己,那是对方愚蠢,以后自己却是再也不有这样的破绽了。 冯铭手指一点,剑丸飞起,在他身前三丈外悬住不动,却是采取了守势。 场下诸人倒是没几个觉得奇怪,只当是他想给小辈师弟一个过招的机会,所以守而不攻。 张衍一看,便知道他打得是什么主意,心下一笑,手中法诀再变,在指上悬浮的剑丸突然一个回旋,绕了一个大圈以丝毫不比刚才稍慢的速度向冯铭击去。 冯铭赶忙将驭使剑丸迎上去,见两者即将接触,他脸上不禁泛出了喜色,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张衍那枚剑丸却突然在空中一转,绕了过去,这下冯铭大吃一惊,哪里还敢有所保留,手中法诀一变,剑丸亦是一转,试图上前拦阻。 眼见又要撞上时,张衍那枚剑丸又是一转,冯铭一惊,哪敢放任他过来,剑丸同样一转,再次迎头而上。 两枚剑丸如同互相追逐的鸟雀一般,在空中转动了几次之后,底下众弟子这才看出了门道,纷纷惊呼道:“‘重浪高叠’?” 此是《正源剑经》上明气期最难掌握的技巧,先用一口灵气带动剑丸转动一圈攻敌,如若落空或遇拦阻,第二口灵气便叠加上去,再次转动,反复几次之后,剑丸速度越来越快,所含的力量也越来越强,直至对方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要想运用好这一法门,必须对“一气呵成”和“虹光天芒”都有所掌握才行。 两枚剑丸在空中转动二十八次之后,张衍的剑丸已经逼近到了冯铭三丈之内。 冯铭此时已经有些疲于奔命了,比不上张衍主动攻击,他每一次防备都要花上多出两倍的精力,这才能勉强跟上对方的速度。 到了最后,他满头大汗,但他还在咬牙坚持,仍觉心中还有胜望,因为“重浪高叠”这样的攻击也是其有极限的,那就是不可能超过自身灵气数目的上限,胸口有三十六口灵气的话,剑丸至多只能转动三十六次,他不信对方还能在方面胜过自己 只要挺过这一难关,对方胸中灵气尽出,接下来就只能任由自己宰割 …… …… p:等等还有一更。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三十一章 陈荀作难 鱼姬建功 ?气期斗飞剑,就如两方指挥大军,胸中灵气便是军队,如今在冯铭自觉灵气数目上胜过对方,只是对方突施诡道,致使不能聚兵一处,这才落了下风,如果不能一口气压倒,等缓过气来,他深信,输得必然是对方 具他估算,张衍胸中灵气,至多在三十六数到四十二数之间,不过是再多坚持一会儿罢了。 他心中抱有此念,自然是在张衍进逼下苦苦支撑,期盼等到逆转局面的那一刻。 待两枚剑丸转到三十六数的时候,他观张衍依旧是游刃有余,脸上不禁微微有些慌乱,但终归还算镇定,只是却感到后力有些不济,心中却无端生出一股忧惧出来,而且随着推移,这份感觉便愈加浓烈。 等到四十二转一过,冯铭脑海闪过一个连都不信的念头,身躯渐渐颤抖起来,驾驭剑丸的动作愈加吃力了,此刻他只能僵硬地随着张衍的剑丸转到,根本谈不上迎击了。 到第四十八数的时候,他再也支撑不住,最后一口气也没能运使上来,剑丸不由一滞。 而张衍那枚剑丸,却居然再次轻松一转,直往冯铭身前冲来,后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力阻止。 “啪”的一声,冯铭被张衍一剑丸打在胸口,“噔噔”倒退了两步,眼中射出不可置信之色,神情亦是变幻了几次,先是不甘,再是茫然,最后是一片羞恼。 张衍淡淡一笑,对着冯铭拱手道师兄,承让了。” 冯铭却是站在那里不言不动,也不在想些,只是双手却在不停颤抖。 在石台上观战的陈长老皱了皱眉,他一挥拂尘,低声说了一句,他身旁道童站出来道祖师命这位师兄上来一叙。” 张衍从容自若地走上石台,对着陈长老施了一礼,只是行得却并不是后辈礼,而是平辈礼。 陈长老见状神色不悦,冷声问道我来问你,你以前可曾学过这门飞剑术?” 张衍摇头,道未曾。” 陈长老拂尘一指他,冷喝道咄休得骗我观你运剑成熟,转折如意,分明是经过了数载磨练,方能有如此成就老实说来,究竟是谁教得你?” 在对方凌厉目光的逼视下,张衍却神色不变,坦然回答道弟子入得上院不满一年,冲破明气二重也不过一月,前些时日出使水国,今日才回返上院,不数载磨练从何说起?” 其实陈长老所说数载磨练眼光也是极为准确的,习练飞剑者也不可能一年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练剑上,不像张衍一心一意在残玉中用了两百日来磨练,所以那数载之功是当得起的。 “嗯?入门不足一年?” 陈长老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他长年闭关,还是近几日受荀长老所托,这才出来传授剑法,连冯铭也是今日才见到,自然不会张衍的事情,而且也无人会在他们面前提起这等微末小事。 他问道你姓甚名谁?谁的弟子?可有司职?” 张衍神色一肃,站直身体回答道在下张衍,忝为丹鼎院监察,恩师现为丹鼎院掌院。” 陈长老为之愕然,“竟是周师叔的弟子?” 心中忖道难怪此人刚才状似无礼,原来和是同辈,这倒是并无不妥之处。” 然后他又侧头看了看冯铭,觉得为难起来。 本来他答应过荀长老,要将星辰剑丸授予冯铭,哪张衍横插一手,偏偏还在驾驭剑丸上技高一筹,当着上万弟子之面,他也不能使泼耍赖,是以将张衍唤上来,本想用言语施加压力,让他主动退出,不过得知他是周崇举的弟子后却打消了这个主意。 周崇举在派内身份特殊,辈分又高,平时除了掌门之外,谁的面子也不卖,而且偏偏还是东华洲有名的丹道宗师,的话对别的弟子或许还有点震慑力,对付张衍却全然无用,因为管不到他的头上。 他虽是也是长老,但只是修为到了,年资到了,所以有个挂名而已,与那些渡真殿中那些以法号称呼的长老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时,却觉得脚下轻轻震动了起来,脸色不禁微微一喜,往天空看去,笑道可是荀师兄来了?” 不多时,只见空中先是一点红芒,再是一团红彤彤的烈火从天而降,随后火光一炸一隐,现出一个身形高大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修士,这人走时气势骇人,每一步都让人感觉到惊心动魄,地动山摇。 张衍暗暗心惊,“身随风火,举动如山,吐气成云,这分明化丹第二重境界,丹煞外泄的景象。” 这名修士还未到得近前,便豪爽大笑道原来是周师叔的弟子,果真是少年英杰,既如此,我这做长老的也不能小气。” 他大步走向张衍,还未靠近,便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这名修士来到张衍面前站定,身高竟比后者还高出半头,盯着他道张师弟,适才我在空中摩弄风火,见你运转灵机,共是转动了四十八次方才将冯铭击败,想必和冯铭一样,胸中亦有四十九口灵气,也算得上是资质出众,可如若敌人再强盛几分,你又如何?” 不待张衍开口,他又指了指胸腹,道我这有一门口诀,名为‘无中生有’,乃是《正源剑经》秘传之一,可以让你在最后灵气用尽时再多出三转来,既然你要得这枚剑丸,也不能让这门法诀与剑术分离,只是我要考验考验你的心性,不限你手段,若是你能在日入之前找来一千条墨石鲥,我便将此口诀与星辰剑丸一并传与你,若是不成,便是你与这门剑术无缘了,这剑丸自然也不能予你,你看如何?” 墨石鲥乃是龙渊大泽中的特产,鱼卵不但可入丹,而且也是上等美味,用心烹煮之后,便是修道者也难抵诱惑,周崇举那艘渔船,便是一条寿数已有三千年的墨石鲥。 只是这种鱼腹下有膜,修炼长久之后还能生出双翼,在水中飞掠之速无人可比,而且皮糙肉厚,鳞甲粗硬,更兼生性狡猾,喜爱在深水中嬉游,所以甚是难抓。 虽说此时离日入时分还有大半天的,但是要抓一千天却是为难人了,别说一千条,就算十条一个人运气差点也未必抓得到。 张衍心中冷笑,这分明是不肯让我得了这星辰剑丸,是以想出这么个理由来,身为长老如此不要脸皮,设置重重障碍,就是为了将剑丸分给冯铭,还美其名曰考验心性,实则是想让他断了此念。 不过,你们以为如此,我便会知难而退么? 他当即毫不犹豫的应下,道如此,请两位长老在此耐心等候,师弟我去去就来。” 两名长老见他答应得如此之快,也不免诧异,对视了一眼,荀长老眯眼一笑,挥手道你去吧,我师二人就在此等候,成与不成便看你的机缘了。” 张衍也不多说,驾出飞舟,腾空而去。 只是他并没有去寻找墨石鲥,而是径直回转灵页岛,见禁制一开,罗萧当先迎了出来,一个万福,道却是老爷了。” 张衍向周围一看,见成群鱼妖美姬正在那里游水嬉戏,泛出点点浪花,原本禁制不开,她们只能在灵页岛水域五里范围内游荡,如今却是真正“如鱼得水”了。 只是此刻张衍还不能让她们清闲,喝了一声,将她们聚在一处,然后将用意一说,一声令下,百多条鱼美人齐声应是,纷纷向水底深处游去。 那些居住在岸上的力士知机,立刻从赤霞岛上搬来的那些器物中找来十几只一人高的竹篓摆在岸边。 张衍点点头,袍袖一甩,每个人都赏赐下去不少丹药,如今他忝为丹鼎院监察,再加上周崇举在这方面不限制他,丹药自然不缺的,随手就散下去不少好货。 众力士搬入岛上后也没有见他几面,此刻见他比王盘还要大方,不禁是暗感跟对了人,俱都跪下行礼。 一个多时辰后,鱼妖美姬纷纷赶回,她们身侧都佩着一只不透水的精巧小囊,每个囊中都是倒出来一二条欢蹦乱跳的墨石鲤,只是距离千数还远远不够,张心道;“水国中人声称鱼姬尤为擅长捕捉鱼类,且能潜入深海,莫非传言有误?” 鱼姬都擅长察言观色,此刻见张衍神情,都是不敢多言,匆匆扔下墨石鲥便又潜入水中了,其中却有一个颇为大胆,探出头道老爷莫忧,这墨石鲤我等还不熟悉习性,是以此刻略少,再给我等一个时辰,便不难凑齐。” 张衍却是一笑,道无妨,便是数目不够,我也不会责怪尔等,尽力便是。”他心志坚韧,外物虽是修道助力,有则固喜,无则泰然,就算今日取不得剑丸,他也绝不会为此伤心难过。 然而得了这句话,鱼姬们却是个个雀跃,好像心中少了拘束块垒,加倍努力起来,水族之中以她们感情最为丰富,常常因哀而伤,是以寿命并不长久。 又是一个时辰后,当鱼姬再次赶回时,这次每个人都倒出了囊中倒出了七八条墨石鲥,多得则有十数条,再加上先前所捕,数量已接近两千条,远远超出张衍先前所预料,他不禁大为满意,也是不吝赏赐,袍袖一挥,大片丹药散了下去。 他又问那个适才探头的鱼姬,道你叫名字?” 鱼姬乖巧答道奴婢名叫商裳。” 张衍点头,手指一弹,一枚丹药落入她手中,“这枚化形丹就赐你了,助你脱鳍去鳞,得享人身。” 商裳先是一呆,再是怔怔看着张衍,两行珠泪垂落下来,她本以为今生为奴为婢,再无解脱之日,可如今却是陡然看到了希望,不仅能褪去半截鱼身,还能化形上岸,成道有望,不禁情从心发,抬颈高唱了起来。 先是她一人欢唱,感觉到她歌声中喜悦欢然之意,百多人鱼姬亦是一齐欢唱起来,一,如动人声乐在灵页岛上盘绕不绝。 罗萧叹了一声,道老爷,鱼姬之唱,能使铁石心肠之人垂首落泪,罪大恶极之人顿生悔意,穷途末路之人心发振作,可是难得为之一闻。” 张衍点头赞同道确实悦耳动人,人间难得。” 只是他不,据此百丈高空之上,正有一人掠空而过,闻听此音,不觉皱眉,冷哼一声,道yin风邪曲,蛊惑人心我凕沧派腹地何来这般妖孽?”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三十三章 明气三重 炼玄云砂 张衍本想炼化剑丸,没想到这个时候气机勃动,冲破第三重境界的机缘近在眼前。 不过越是到了这一步,他便越是要耐心,不能有丝毫急躁,他先命罗萧出外守护,然后闭上洞府之门,收摄心神,反观内视。 原本那最后一口灵气已是将合未合,此时有天时来助,他顺势一动,更是一路顺畅,无有阻碍。 他此刻头脑清明,这两口气仿佛在眼前放大了无数倍,一丝一毫都在心底映现了出来,能看清其中清浊两气是如何相互容纳,又如何归元为一。 只是这一口气的融合,却是意外的漫长。 整整五日夜后,他脑海里轰然传出一声炸响,气息往周身上下奔涌而去,身体深处好似有什么东西被一下贯通了,再观胸中,见整整八十一口灵气在那里首尾衔接,盘旋围绕。 还未来得及细看,所有的灵气又陡然一震,向上蒸腾而起,并从他眼耳口鼻中一起溢了出来,再虚虚悬浮在头顶上空,形成一片一亩大小的混沌状云雾,蠕动翻滚起来。 他能感觉到,这片云雾正拼命吞食着天地间的一切灵气,不断在壮大自己。 此时无论是金风烈火,还是地底重煞,亦或者山泽水气,林木生机,都被它一并吸了进去,齐聚到了一处,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随着时间推移,这片云雾也渐渐发生了变化,由原先的稀薄状态变得粘稠厚实起来,并隐隐有蜕变的趋势。 这时,张衍耳边只闻“轰隆”一声震响,仿佛凭空响了一个霹雳,一滴滴犹如实质的雨滴从那片云雾中飘落下来,这些雨滴一接触到他的身体便从毛孔中渗透进去,然而更多却从头顶直接灌入体内,再慢慢沉入了他的丹窍之中。 张衍明白,这一步名为开“开天门”,从此胸中之气便与天地灵息相互贯通,不用金风烈火,也是可直接炼化为清浊灵气。 哪怕日后对敌时八十一口灵气耗损大半,只要胸中还残存一口,便不需从头再练,只从天地中稍稍汲取灵气,在极短时间内便能重新修炼回来。 不过天门一开,也会有各种杂气暗生,这些杂气不仅仅是开天门后灵气从外界带来,更有原先他身体中所含的杂质污浊,若是修士没有丹药相助,一个调理不顺,杂气便会混入灵气之中,致使气机不纯,造成未来修行的障碍。 张衍不敢犹豫,立刻将那枚得自王盘的螭生丹从袖囊中取出,一口吞服了下去。 这枚螭生丹炼制不易,便是丹鼎阁中也早有了定数,若不是张衍事先得了王盘这枚,还需等到明年开炉才能分到。 丹药一进入腹中,果然立刻将那股邪气镇压下来,气机一转,那些污浊之物也仿佛被什么东西刷了下来,再顺着毛孔被尽数排出体外,灵气转动八十一遍之后,便连体内所有的经脉也都被洗涤了一遍,这枚螭生丹的药力也被彻底用尽, 这时张衍只觉呼吸清明,似乎无形中搬去了什么压在胸口的大石,心神一阵安舒畅快,明白自己已正式踏入了明气第三重,“天霖降顶”的境界。 只是他此刻后背上却是一片粘稠,感觉甚为不适,那是被排出的杂气污秽,当下站起,跳入洞府中的温泉水中,慢慢洗去身上污垢。 望着蒸腾雾气,他心下深思:“虽然我已到了明气三重境界,但是与已凝结玄光之种的修士相比却还差了一等,还有两年便是门中大比,到时各院各峰弟子齐聚,其中更是不乏一些惊才绝艳的弟子,此刻还万万懈怠不得。” 到了明气三重之后,如果不凝练出玄光之种,再怎么修炼也是无用,修为不会再增进半分。 而欲凝练玄光之种,便需先得一枚云砂石放入气海中运化。 云砂石,比五行神沙更高出一等,乃是在灵气充沛之地,五行神沙经数万载演化之后形成的精石,在龙渊大泽之中,这样的灵地倒是有数十处之多,明气期三重弟子皆可进入寻找。 张衍忖道:“这几十处灵地,却不知道哪一处方是上佳?周师兄在门中数百年,见多识广,想必知晓一二,不如前去请教一下他。” 将身上污浊尽数洗去之后,他只觉一阵神清气爽,起身换上那件水国国主赐予他的眩罗道衣,走出洞府,关照了罗萧几句后,放出飞舟,驾云往丹鼎院飞去。 如今他已是熟门熟路,不多时便飘过茫茫湖泊,再从丹鼎院各处大殿顶上飞过,在渔船上落下。 与门口执事道童知会一声,得了通报,便进入阁楼中,却见周崇举背负双手站在窗前,感慨道:“张师弟,入门不满一载,你便已是明气三重,果然是天纵之才,前辈法眼无差,我等未来复仇有望” 他转过身,微笑道:“我也料定,你这几日必来找我,你可是想问询玄光之种一事?” 张衍微微讶然,道:“师兄所料不差,师弟正是为此事而来。” 周崇举呵呵一笑,道:“按门中规矩,这云砂本来因由师辈代劳,为弟子寻来,不过我却没有,但我却知两个来处。” 张衍一拱手,道:“还请师兄不吝告知。” 周崇举衣袍摆动,来到案前坐下,抚着颌下美须,道:“唔,第一个来处,便是门中‘灵机院’,你身为真传弟子,自不必像寻常弟子那般亲自寻云砂,只需那里领取一枚便可,只是灵机院中云砂也一些弟子采集得来,便是难得出一两枚品质绝佳的,也早已被人挑走,留下的虽然堪用,但比起上等云砂来却是差了许多,只省却了许多寻找的功夫。” 张衍轻轻一笑,道:“此法虽是省力,但日后功行定有欠缺,却不知另一个来处又是什么?” 他所修炼的《太乙金书》乃一门上乘玄功,越是这样的功法,对修行时的要求也越苛刻,若是普通云砂,恐怕日后威力会大打折扣,是以这个方法不可取。 周崇举似乎早就知道他的态度,也不奇怪,道:“另一个来处便颇为凶险了,只看师弟你敢不敢去了。” 张衍想也不想,立刻出言道:“大道之路向来有重关险阻,岂有畏难而避的道理?师兄但说无妨。” 周崇举拍了下桌案,站了起来,道:“好你出凕沧派山门外,一路往北而去,有一处地界名为昭幽天池,水下百丈之处,便有你想要的东西。” “昭幽天池?”张衍微微一惊,道:“这不是三泊湖妖中桂从尧的地界的么?” 三泊只是概称,其实却有三处,分别为碧血潭,涌浪湖,剩下一个便是这昭幽天池。 桂从尧乃是一只数千年寿数的老鳖成精,乃是三大妖主中修为最为高深的一个,要想在他眼皮底下拿东西,怕是凶险万分。 周崇举沉声道:“虽说此妖也为三妖之一,但是桂从尧向来独来独往,也没什么徒子徒孙,且他嗜睡成性,你取云砂时只要不惊扰到他,倒也是无事的,如何决断,你自己考虑清楚了。” 张衍暗自思索了一番,心中有了计较,也不多说什么,便告辞离去。 走出大门后,他微微一笑,周崇举虽然把此事说得极为凶险,但他所料不差的话,其中应该别有玄机。 当下驾起飞舟,往灵页岛回转,一路穿殿过院,还未出得丹鼎院大门,在路过德檀阁时,却听到其中一人说话的声音颇为熟悉,心中一动,便按下云头,落在院中。 上次张衍来此时,将六川四岛的一众亲族弟子擒拿起来,是以周围的执事道童都认得他,一个个都赶上来行礼,口中纷纷道:“张师叔来了。” 此时德檀阁中,一名女子气愤地说道:“明明百枚灵贝可换十枚大元丹,怎么现在只有五枚?”。 晁掌阁慢条斯理地说道:“原先这个价却是没错的,只是大元丹向来难炼,且门中大比日近,各院各峰都在竭力培养后辈弟子,是以近日却是越发稀少了,如你不要,自然有其他同门取去,劝你还是现在换下,若再等上几日,怕又不是这个数了。” 站在女子身边的琴楠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劝道:“汪师姐,不若就买五枚算了。” “不行”女子抽出袖子,一拍柜案,怒气冲冲地道:“你可知我与六川四岛的成大郎是旧识你可信我将他唤来?” 晁掌阁一声冷笑,道:“便是六川四岛的真传弟子亲来,也要按丹鼎阁的规矩来。”他心中暗道:“你以为还是窦明在的时候么?如今却不需看你等脸色。” 女子先前在琴楠面前夸下了海口,此刻却下不来台,顿时涨红了脸,一把拉住琴楠,怒道:“师妹,我们走,我自去叫成大郎来,看他还敢欺我” 晁掌阁脸露讥讽之色,正要嘲弄几句,忽然听到外面喧闹,仔细一听,一个激灵,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急匆匆跑出来,躬身道:“原来张师叔到了,师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三十四章 赠丹借舟 小浪妖蛟 ??掌阁话语中带着一丝讨好之意,比张衍上次来时显得还要恭敬。 丹鼎院中,周崇举喜爱著书炼药,闲杂诸事一概不管,因此院内事宜通常两名副掌院说了算。 只是两名副掌院性格大不相同,古副掌院只管药田,此人心思不多,除开辖下余者皆不过问。 而窦明则不一样,这人私心太重,为了几名族人能拜入凕沧派门中,一味巴结几个世家大族,甚至不惜奉上稀缺丹药,对下面压榨也狠,现在他一去,晁掌阁便感觉拨云见日了。 张衍踏入大门,对着晁掌阁点点头,并向周围扫了一眼。 琴楠本以为让晁掌阁前去匆匆迎接的是哪个前辈,此时看见张衍不禁惊喜道师兄,是你?” 张衍笑着点头,道还真巧,琴师妹可是来此换取丹药来了?” 琴楠使劲点头,拉着身边女子道是啊,今日随汪师姐一起来换取几枚大元丹。” “可曾换得?” 琴楠摇摇头,道我等灵贝带得少了点呢,却是换不起。” 她身边的汪师姐看了张衍几眼,见他身份似乎颇高,但又不两人关系,有心开口,只是一时不敢冒失。 晁掌阁心中却咯噔一下,他心思活络,不待琴楠开口,立刻身边管事问道近日药园那便可是又送来一批大元丹?” 管事看惯颜色,哪里会不懂他的意思?马上接口道是啊,却是古掌阁刚刚命人送来,却是还未入册。” 晁掌阁道你自去拿百枚大元丹来,予这二位道友。” 管事会意,匆匆进入后房丹库,手脚麻利地从柜抽里中取出五只瓷瓶,再出来交到琴楠手中。 琴楠瞪大了眼睛,道我手上只有百枚灵贝,要换取这么多大元丹怕是不够。” 晁掌阁偷偷看了张衍一眼,见他神情淡淡,似乎没有表示,咳了一声,站出来正色道没有,百枚灵贝换百枚丹药,道友收好便可。” 如他们这等丹师,每年开炉炼制的丹药除了上缴给门派的,剩下多余的都是的,因此在门中也颇有一点地位。 在晁掌阁看来,这张衍可是周崇举嫡系弟子,在门中又有监察一职,随时可以揪的处,去了司职,敢不曲意奉承? 往日窦明在时,大部分的丹药被他吞去,揽入的腰包用来讨好一众世家弟子,如今他一死,下面丹师的腰囊又丰厚了起来,区区五十枚大元丹便能结好张衍,实在太过划算了。 只是琴楠却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她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不是不是能够收下,便拿眼光去求助那汪师姐。 张衍一笑,道琴师妹,既然晁掌阁说没,那你就收起来吧。” “是啊是啊,”汪师姐在身旁急急说着,又飞快地将那百枚灵贝塞入身旁管事的手中,似乎怕对方反悔。 琴楠也是聪颖,听两人都这么说,明白是捡了便宜了,吐了吐舌头,喜滋滋地将五瓶大元丹收了起来。 张衍看好琴楠万中无一资质,觉得她日后必然能大放光彩,因此不介意在此时助她一把,见此事已毕,他便与二人从院中走了出来,晁掌阁忙不迭在后面恭送。 到了外间,汪师姐一眼便看见院中那只飞舟,不觉眼前一亮,媚声道这只登云飞舟可是张师兄的?” 张衍道正是。” 汪师姐不由多看了张衍几眼,暗道这位师兄身上竟有飞舟,在丹鼎院中似乎也颇有地位,莫不是哪个世家的弟子?” 凕沧派中有规,修士一到明气境界,皆可乘坐登云飞舟,不过这却不是所有修士都能办到的,一艘飞舟所耗材料甚多,不是玄门世家,或者师徒一脉精英弟子别想使唤得起。 譬如王盘那九艘飞舟,全是属于他个人所有,其余随他一起修行的族人却是没分。 张衍见两人似乎没有飞渡之物,便客套了一句,道两位欲去何处?可需我载你们一程?” 汪师姐哀叹道不瞒师兄,我等此行还要去小洛海与一众师兄师姐汇合,由师傅带我们去海眼真宫中修行,坐渡船可要足足七日夜呢。” 凕沧派中大比在即,各处洞府,各处灵峰都在督促弟子尽力提升修为,所以此时一些上等洞府也俱都向门下弟子敞开,她与琴楠此行,便是去祖师那里修行。 琴楠却觉不好意思,小声道还是不要麻烦张师兄了吧。” 张衍想了想,道也罢,我与琴师妹一见投缘,便帮你一次。”他从袖囊中又拿出一只飞舟,并把牌符塞到琴楠手中,道此飞舟便算借于琴师妹的,日后有暇我再来取。” 也不等琴楠回绝,他便上了飞舟,腾空而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汪师姐推了推有些发怔的琴楠,凑小声道琴师妹,你在哪里认识这位张师兄的?” 琴楠道这位师兄……是那日在青石照壁前听道结识的……对了,这位张师兄好生厉害呢,那日比剑,似乎冯师兄连也不是他的对手。” 汪师姐瞪大了眼睛,“那日冯师兄便是输在这人手中?” 琴楠点点头,她摆弄了一下手中牌符,最后一挥,却见飞舟眨眼间便在面前放大,不禁欢喜之意溢于言表,纵身跳上了飞舟,招手道师姐快来,有了这艘飞舟,便能早到小浩海,也叫几位师兄师姐吃上一惊。” 待汪师姐登上来后,琴楠一催牌符,飞舟便从地面缓缓浮起,不多时便到了云层之中,稍稍顿了顿,便如风驰电掣般往目的地飞遁而去。 过了一会儿,汪师姐看了看正在兴致勃勃操弄飞舟的琴楠,走上去几步,仿佛不经意地问起,“师妹啊,不这位师兄叫名字,改日遇上也好感谢,” 琴楠摇摇头,道师妹不知,便是这位师兄姓张也是今日方才知晓啊。” 汪师姐撇了撇嘴,却是不信,只以为琴楠不肯告诉她。 又看了这登云飞舟,心中又妒又羡,成家大郎平时看起来气派,也豪气的很,却也没这么大的手笔。 一条飞舟说借就借出去了,看样子那位张师兄似乎并不想讨还了,想不到这小娘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在门中还有这么的臂助,今后倒是不能小看了她。 不去管这两人的心思,张衍一路回转灵页岛。 既然要去昭幽天池,不管其中有何玄机,总是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才是。 将洞府关了,拿起那枚星辰,咬破舌尖,一点精血喷吐在上面,然后默掐法诀,按照剑经上所载法门徐徐炼化。 一共用了十六天,他才大功告成。 此刻这枚剑丸已与他心血相通,哪怕远在数里之外,信手一招便能飞来,只是他尚不能发挥其中的全部功用,如若凝结了玄光之种,便能借用此剑飞遁,不知比飞舟快了多少。 想到这里,他寻找云砂的心思更为迫切。 将一众法宝都带在了身上,命罗萧变化为一条小蛇躲入他的袖中,便出了洞府,起飞舟,往北方飞去。 数个时辰之后,前方便出现一片在平原上起伏蜿蜒的山岭,此地名为小浪山,过了此山,再行百里,便是昭幽山的地界了。 只是此刻,他转眼一瞥,却见身侧相隔里许外,也有一条飞舟在云中飞渡,大约五六人在上面指指点点。 仔细一看,却意外,那天在青石照壁前比剑的冯铭也在其中。 飞舟上几人也正往这里看,冯铭见了张衍,脸色却微微一变,把头扭了。 其中为首一人道冯师弟,,你认识对面那位师兄?” 听到此人问话,冯铭不敢不答,道回禀方师兄,此人便是张衍,那日青石照壁前败我之人。” “哦,那人便是张衍,真传弟子?” 方师兄听见这话,不禁来了兴趣,一转头,在张衍脸上扫了几眼,眼神也陡然间变得犀利了几分,看罢后,他微微一笑,道我观这张衍,除了修为有些看之不透,似乎有些门道外,没有特别,只是他在十日内参悟剑经竟能胜了师弟,有机会我倒要好好领教领教。” 冯铭却摇头道那日陈长老说不要招惹这张衍,而且此人拜在周掌院门下,身份有些特殊,辈分又比我等高,能不照面还是不照面的好。” 方师兄一想,道也是,不过待我此次取回那条泥鳅的一身皮,凑足十五小功,便能在功德院中领一仙职,到时即便见了门中长辈,也不用讲那么多规矩了。” 冯铭又朝张衍那里看了几眼,道看这张衍,似乎也是前往小浪山,难不成他也是去一杯羹的?” 方师兄浑不在意,道不奇怪,那条妖蛟化形失败,实力大损,得知这消息的师都在往那里赶吧?无不少字怕,到时候各凭手段便是,难不成他还能凭着真传弟子的身份硬夺不成?”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三十五章 谢氏阻路 渠妖夺蛟 ??震与冯铭为赶在前面,连连催动牌符,飞舟一路排云破雾,眼见便要到达小浪山时,忽见迎面来了一艘飞舟横在了那里,他们不得不停了下来。 对面飞舟上站着一名明气二重的修士,这人对着方震等人拱了拱手,道:“几位师兄请止步。” 方师兄眉头一皱,道:“你是何人,这是要做什么?” 这名修士神色平静,道:“我家四郎正在前方小浪山中清剿妖族部众,未免有妖孽漏网,误伤了各位同门,是以命在下在此迎候各位师兄,待事毕,我家四郎自会与诸位师兄一晤。” “清剿妖孽?休得拿这话来骗我,分明就是想独吞妖蛟罢了”方震一声冷笑,道:“你可知我是谁?我乃微明洞天颜真人座下弟子方震,尔等也敢拦我?还不速速让开” 凕沧派**有九大洞天,除了秦真人是先掌门之女,地位超然,独占一处外,其余洞天师徒一脉和玄门世家各占一半,而这位颜真人则是掌门第二徒,微光洞天之主。 这名修士听了他的名字,不禁微微露出讶色,但眼神中却并无惧意,欠了欠身,道:“听闻颜真人月前收了一位资质出众的弟子,原来就是方师兄,不过我家四郎姓谢,想必师兄也有耳闻。” “姓谢?四郎?”方震的面色变了变,试探道:“可是裕宣谢氏的谢宗元?” 这名修士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 方震心中一震,迟疑了起来。 裕宣谢氏在凕沧派十二巨室中排名第二,势力犹在杜氏之上,仅次于瑞平郑氏。 如今莹云贝场正式成为凕沧派属地,门中便派出弟子开始清剿周围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妖族部众,不说这些妖修部族内的珍藏,只是本身的皮肉骨血都可拿来炼宝,炼丹,无疑是一块大蛋糕。 所以诸多世家也不甘人后,纷纷派出后辈弟子来此瓜分利益。 说起来这也和张衍有关,他将那份承认莹云贝场为凕沧派所有的金册带了回来,再加上三泊湖妖碍于水国之令不能妄动,使得凕沧派有借口向这些部族下手。 而小浪山正处在靠近荧云贝场的通路上,谢氏有弟子在此并不奇怪。 方震心里也明白,这是谢宗元想一个人吞下妖蛟,所以用清剿妖族部族之名阻挡他们。 他虽是师徒一脉,但修为还未到玄光境界,才被颜真人收录门墙,门中尚有数十名师兄,彼此也是竞争激烈,他哪里敢贸然得罪谢氏这个庞然大物? 见方震犹豫不决的神色,那名修士一笑,他从袖中拿出一瓶丹药,抛了过去。 方震下意识一把抓住,看了一眼,道:“你这是何意?“ 那名修士道:“四郎有言,若是有各位洞天的师兄来此,来回一趟也是辛苦,可将这一瓶碧尘丹送上。” “哦?碧尘丹?”方震不禁动容。 碧尘丹价值不小,特别是走气道之路的修士,可使气息更为纯粹,并能增进修为,以此物相赠,分明就是分点他们好处,不想让他们再插手妖蛟之事。 冯铭凑了上来,小声道:“方师兄,怎么办?” 方震沉吟道:“谢家势大,且又奉命清剿妖族,如之奈何?不如收下此丹,此次也不算空手而回。” 冯铭点点头,只是眼中却不可避免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妖蛟之事乃是荀长老传书告知他,他也知其中暗含考校之意,若是就此退下,未免让荀长老看轻,可是心中虽然不甘心,但此刻他孤掌难鸣,也是有心无力。 这时,那名修士探头看了看后方,指了指,道:“那位师兄可是与诸位同行的?” 方震回头一看,却见是张衍正在往此处飞来,眼神闪烁了一下,道:“此人却不好打发,他名为张衍,乃是门中真传弟子,平素最是跋扈,你要小心了。” “真传弟子?”那名修士一怔,神色中多了几分谨慎,主动迎了上去。 方震回头盯着,期望张衍能闹出点什么动静来,最好能与对方动手,有此人出头,他也好浑水摸鱼,只是他却失望了,那名修士恭恭敬敬奉上一瓶碧尘丹,张衍也是微笑收下,看起来毫无一点要争夺妖蛟的意思。 张衍却是心中失笑,碧尘丹可是谢氏秘传,丹鼎院中却是没有,他本也不是为什么妖蛟而来,见对方为怕他恼怒,还小心翼翼的反复解释了一番,既然如此,他也乐得收下。 他暗中寻思,其实这谢宗元霸了此处,本可以不理会他们,但是此人行事似乎与其他世家弟子不太一样,尽管独吞了妖蛟,也分了众人一点好处,不叫人起太多反感。 这时,前方山路上走下来一行人。 一个头戴王孙冠的年轻修士走在最前面,此人身边围着四名玄光二重境的修士,身后更有百多名力士相随。 在队伍中间,十多名力士抬着一条身长五尺左右,通体金黄,头上无角,足下四爪妖蛟,它本是狰狞睥睨,可偏偏身上缠绕着一圈云阳金锁,锁住了体内元真,却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凕沧山地界为天下十大灵穴之一,灵气充裕,是以常有妖物来此化形,不过这也颇冒风险,便如这条妖蛟,化形失败,勉强保得一条性命,如今却被人捉住,日后便是与人为奴为仆。 方震见了这条妖蛟,却是失声道:“居然是金蛟,上古异种” 那名年轻修士闻声抬头一看,见是方震,便笑道:“原来是方师兄,听闻你前月拜在了微光洞天颜真人门下,怎么今番有暇出来了?” 方震撇了撇嘴,讥讽道:“我听闻有一妖蛟化形未成,本想来此捕杀,在功德本上再记一功,只是却不及你谢宗元谢师兄手快啊。” 谢宗元哈哈大笑,他朝着四面拱了拱手,道:“各位师兄,谢某先人一步,倒是惭愧,匆忙之间只有区区几枚丹药,倒是怠慢了各位,待我回到门中,另有厚礼馈赠” 就在这时,众人未曾留意,就在小浪山东方湖面上一阵翻滚,一道黑芒突然破水而出,直往天上冲来。 张衍忽听罗萧在袖中疾呼道:“老爷快闪。” 张衍反应迅速,连忙翻下飞舟,幸好他闪的快,那道黑芒从他头顶上空一掠而过,“砰”的一声便将他身旁那只横在空中的飞舟撞了下来,里面那名修士还没来得及喊叫便被撞成了漫天血雨。 …… …… p:拉肚子去了趟医院,回来晚了,字数少点,明天两更补上。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三十六章 围战鲤妖 语骂方震 一名修士当场横死,由于事发突然,小浪山下百数名凕沧派弟子都愣住了。 张衍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高约有一丈的妖修站在空中,下颌突出,阔腮尖头,皮肤一片漆黑,浑身裹在金甲之中,双手持着一柄长有六尺,形貌狰狞的兽面长刀。 此妖左右张望了一眼,见到那条金蛟,大如铜铃般的眼中泛起一丝喜色,怪笑一声便往那里冲去。 在金蛟四周围还有数十名力士,见状呼喝连声,围在金蛟前方,哪这名妖修不管不顾地撞,所过之处,便传来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当面几名力士居然被他直接撞飞了出去。 旁侧几名力士试图上前阻挡,却被他伸手一拨,竟如玩偶一般被拍了出去。 在张衍袖中的罗萧惊呼一声,道竟是此人?” 张衍将袖子抬起,放到近前,低声问道罗道友识得此妖?” 罗萧细若蚊呐的声音从袖子中传出,“此人名叫渠昌,乃是深津涧九曲溪宫渠伯之子,不为何会跑来到这里?” 张衍皱了皱眉,九曲溪宫?这不是已被苏奕鸿攻下了么?即便有漏网之鱼恐怕也早已躲了起来,这人会出现在这里?他隐隐觉得,这金蛟和这人一起出现在这里,似乎不是巧合。 此刻那渠昌已经到了金蛟面前,正伸手向元阳金锁拉去,金锁一开,妖蛟立时便可脱困。 谢宗元朝着渠昌伸手一指,喝道左右,拿下此妖”这渠昌也不过是玄光修为,他身侧有四名玄光境修士,自然丝毫不惧,底气足得很。 这几名玄光修士早就想出手,只是碍于此来是为了护卫谢宗元,不得命令却是不敢妄动,现在闻听此言,立刻抢出一人,双指骈起,冷声道斩” 手中一道飞剑升起,便对着渠昌斩杀下去。 渠昌手已堪堪搭上那元阳金锁,突觉背后有异,回头伸手一抄,居然一把将那飞剑抓在手里,瞪视着手中那嗡嗡响动不已的飞剑,他“嘿”了一声,一使劲,“咔嚓”一声便将其捏断。 站在谢宗元右侧一名修士哼了一声,冲上前去,身上玄光一展,一道蓝光如大扇一般横着往渠昌刷去。 渠昌脸上浮现狞笑,居然不闪不避,反而迎面冲了上来,两者即将接近时,他“哈”的一声,手中兽面大刀突然高高扬起,再往下一劈,“噗嗤”一声,这一击不但将蓝色玄光一刀劈开,连那名修士也被一刀两断,一血雨纷飞,连元灵一并散了。 众人齐齐色变,为首那名玄光修士大呼道不好,此人手中乃是一件神兵快快闪开,用法宝飞剑招呼。” 神兵是对修士所用兵刃统称,分为人,地,天三等,这些兵刃俱都是修为高深的修士用天材地宝打造,不但可抵挡法宝,而且用来破开修士护身玄气也是无往而不利。 剩下这三名玄光修士见渠昌如此凶猛,不敢上前,手掐法诀,隔着十几丈远,法宝飞剑纷纷飞起,一道道宝光齐往他身上招呼。 渠昌手中兽面大刀挥舞,左右拨开了两柄飞剑,最后一柄却是躲闪不及,斩在了他的头颅上,只闻“当”的一声,仿佛斩中了金铁一般,只是留下了一道白痕,他晃了晃脑袋,却是无事。 只是他却似乎被这一剑惹怒了,不再去管那金蛟,反而向谢宗元那里杀了。 张衍见状,不由问道罗道友,此妖莫非走的是‘力道’,是以不惧飞剑?” 罗萧从袖中传出,道正是,渠昌应是已是练到玄光第三重境,玄光精气已与肉身合二为一,浑身上下混如一体,坚若精钢,普通法宝飞剑却是斩不动他。” 玄光又名“气中之精”,明气之后,若是没有如云砂之类的外物寄托,用以凝光聚形,便会入骨融血,与肉身融合,走上力道之路。 多数妖修因为没有密册道书,而且气道一路上精进又远不如人修,反而熬炼肉身能发挥其长。 只是张衍后来观了《元命金果书》,也力道其实并非这么简单,尤其是上乘力道法门,不但讲究玄功运化,还需上古大妖的尸骸精血,所需外物丝毫不比气道来得少,因此说,寻常无根底的妖修走这条路也只是无奈选择。 见渠昌气势汹汹冲来,谢宗元却是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方青色小碑,道了声去” 这方小碑到了空中一顿,便成了一块三丈大小的巨*,朝着渠昌当头压下。 顷刻间,似乎有一道奇异的力量笼罩下来,渠昌本来速度飞快,可被这巨碑一罩,居然从空中跌落,且勉强起身后,任凭他用力也是举步维艰,摇摇晃晃,似乎深陷泥沼之中一般。 头顶忽然一暗,巨碑忽的往下砸落,渠昌大叫一声,双手举刀向上一架,一声巨响之后,居然被他硬生生架住了,只是似乎受不住那股巨力,身体正被慢慢地压了下去。 在上方观战的冯铭骇然道方师兄,这是法宝?竟然如此厉害?” 方震哼了一声,道此宝名为镇海碑,乃是一件灵器,但谢宗元不过是明气二重修为,所以尚不能发挥此宝一成威力,不然此刻早已将这妖修砸死,哪还给他挣扎的余地?” 谢宗元见渠昌似已支撑不住,面上淡淡一哂,默掐法诀,眼见那块巨碑慢慢缩小,只是其威力似乎一点也没有减弱,渠昌仍然动弹不得,到了一尺大小的时候,他从袖中抽出一柄光华闪动的短刃,一望而知不是凡物,转手递给身旁一名玄光修士,道你去结果了他。” 这名修士躬身接过,一步步向渠昌走去,见后者气喘如牛,却始终不能摆脱此碑的压制,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举刀下刺。 山前围观众的弟子本以为这一刀就能杀了这名凶悍妖修,哪这个时候变乱猝起,渠昌一抬头,脸上俱是狞笑,居然一把抓住了这名修士的胳膊,另一只手一挥,兽面大刀的刀脊磕了上去,“啪”的一声,顿时将此人的头颅拍开,红白之物到处飞溅。 谢宗元失声道怎会如此?” 渠昌又重新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眼中凶光四射地盯着谢宗元,似乎丝毫不受镇海碑一点影响。 镇海碑虽然仍悬浮在空中,却发出呜呜哀鸣之音,仔细看去,却是一枚小小的牌符托在碑石下方,不但落不下来,反而好像被定在了那里。 此刻谢宗元身边只剩下两名玄光修士,见渠昌满脸狰狞笑容的举刀大踏步向这里走来,其中一人疾呼道四郎快走,我等断后” 谢宗元脸色微微发白,但却没有就此逃走,而是身形笔直地牢牢钉在原地,他眼中闪出一抹狠厉之色,转头看向空中,拱手道方师兄,我知你有法宝在手,请随我一起杀了此妖,我谢氏事后必有重谢” 方震和冯铭等人原本还想看个热闹,见谢宗元等人狼狈也是乐见其成,此刻见渠昌如此厉害,都是感觉情形不对,心中便有退意,见谢宗元求助,冷冷一哂,却是理也不理,手中牌符一挥,转身就要离去。 张衍目光一闪,暗道这方震似乎在师徒一脉中颇有地位,连冯铭都对他毕恭毕敬,不过此人适才有意算计,还以为听不见么?不若顺手坑他一把。 他一催飞舟,往方震去路上一拦,道方师兄,大敌当前,你去哪里?” 方震一怔,怒道张衍,你拦我作甚?谢宗元此人乃是世家弟子,死便死了,你多管闲事?” 张衍正色道方师兄了,我拦你不是为了谢宗元。” 他朝下方一指,大声道你看,这下面百数弟子皆是我等同门,他们没有飞舟,亦不能飞遁,若你一走,一旦谢宗元败亡,此妖发起来狂来,这些弟子岂不是任人宰割?此妖虽是玄光境界,但听闻你有法宝在手,我等联起手来也未必不敌,不若上前并杀次僚。” 张衍说得在理,方震面皮一抽,勉强道此妖厉害,我等需禀报师门再做定夺。” 语毕,他操驶飞舟一闪,避开张衍飞舟,扭头就跑,冯铭则是目光复杂地望了张衍一眼,本来他已被这一番话说动,但是他自思一人也起不了作用,所以也默不作声。 张衍微微一笑,看着方震远去背影,大声道方震,你身为微光洞天颜真人座下弟子,居然临阵退缩,置同门性命于何地?置师长威名于何地?你可要脸皮?你可知廉耻?门派又要你何用?我张衍羞与你为伍” 他声音隆隆,向四面传去,下方百数弟子都清清楚楚听见了,人人都是表情异样。 方震被张衍骂得脸孔通红,抬不起头,心中几欲吐血。 冯铭也是面色骚红,心有愧疚,迟疑道师兄,你看不如我等……” 方震大骂道呸,这张衍要送死不妨就去,你也想去不成?不,我是有法宝在手,可就是不愿助他们,那又如何?” …… …… p:谢谢各位书友关心,吃了药好多了,这是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会稍微晚点。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三十七章 诛妖夺牌 谢氏赠蛟 谢宗元见方震离去,冷嗤一声,不屑之意溢于言表,抬手挥了挥,一道白芒从袖中飞出,直往凕沧派的方向而去。 他又转头望了张衍几眼,朝他拱了拱手,道:“多谢这位师兄了,只是此妖非法宝不能克之,你留下来徒然伤了性命,还是早些离去吧。” 张衍看了看前方,见那两个玄光修士在渠昌兽面大刀劈斩下左支右绌,似乎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便道:“谢师兄若此时走,还有机会。” 谢宗元轻轻一笑,道:“我身为裕宣谢氏子弟,岂有如方震那般临敌脱逃之理?我今天如死在此处,自有人会为我报仇,不会辱了家名,师兄不必多言,自去便是。” 罗萧轻声说道:“老爷,那谢宗元定适才已用符诏呼唤族中高手,心中早有倚仗了。” 张衍微微摇头,道:“便是高手,一时半刻恐也赶不及过来,此举眼下用处不大,这谢宗元胆气倒不是装出来的。” 他又转眼看向那颤动不止的镇海碑,道:“罗道友,你看那拦住镇海碑的究竟是何宝物?” 罗萧道:“老爷,那镇海碑乃是一件上等灵宝,不在荡魂砚之下,能定住此宝者,怕是一件玄器。” “哦。玄器?” 张衍眼睛微微一眯,他身上灵器倒是不少,但是却还未见过一件玄器,心中思忖道:“此物倒是不能错过,需想个办法拿到手中。” 想了想,他心中便有了计较,道:“我看谢宗元这人也颇有担当,虽慌不乱,是个人物,我二人设法将渠昌引到他处斩杀,夺了那件玄器,就当顺手卖此人一个人情好了。” 下面情势越发危急,渠昌似乎刚才被镇海碑压住的怒气未曾发泄出来,始终不肯放过谢宗元,其中一名玄光修士一时躲闪不及,被一刀斩下了一条胳膊,渠昌又抬脚一踢,顺势踏在此人胸前,便是有一层玄光护持也抵挡不住,顿时胸骨尽裂,口喷鲜血飞了出去, 本来两人阻拦已是吃力,此刻还剩下最后一名玄光境修士更是岌岌可危,他也是无奈,若无趁手法宝或者上乘玄功在身,面对渠岳的对手几乎毫无办法,能阻碍他片刻已是最大所能了。 渠昌又是挥刀一斩,将他逼开几步,随后大步上前,视谢宗元前方数十力士如无物,蛮横地撞了进去,顿时又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就在他斩开了拦在谢宗元前方的最后几名力士时,突然,一道蓝光飞向了他的双目,渠昌似乎有所察觉,下意识一侧头,“嗤”的一声,居然在他额角上划了一条口子,顿时鲜血流淌下来,视线也模糊了一片。 渠昌大叫一声,伸手向上一抓。 哪知道这道蓝光一转,从他手心里逃了过去,“嘶”的一声,又在他的脖子上撕开一个浅浅的口子,接着又在空中连续转动,尽往他眼睛上招呼,渠昌怪叫连连,以手护面,往后退了十几步,这才避开了袭扰。 蓝芒往空中一跃,又重新飞回了张衍手中。 他不禁点了点头,这枚剑丸不愧是星辰精沙铸就,如不是他自身修为未到,不用其他法宝,就足以将对方斩杀当场,而不是如现在一般只是一点皮肉伤了。 渠昌抹开脸面上的鲜血,抬头怒视着张衍,大吼一声,突然腾空而起,举刀向他冲了过来,一道灰色光芒一闪,却是那块牌符丢了镇海碑,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张衍微微一笑,操飞舟转身就走,他刚才就已看出,这渠岳虽然身大力足,但是双目呆滞,有点神志不清,似乎只凭本能行事,而且飞遁并非其长,未见得比飞舟快上多少,既然冲自己过来,正好将其引到荒僻处,用法宝收拾了。 他这一将渠岳引走,谢宗元这里却是情势一缓,他举手一召,将镇海碑重新收了回来,有这件宝物在手,他心神不由一定。 那名玄光修士急急奔上来,道:“四郎,既然此人已把这妖修引走,你也不必在此停留了,不若走了吧” 谢宗元冷冷瞪了他一眼,道:“我已发出传信符书,稍后必有人赶来,又何惧此妖?况且那位张师兄为我犯险,我又怎能弃之不顾?你以为我是方震之流么?” 他乃是谢氏弟子,哪里有同门为助他脱险,而自己却一走了之的做法?传出去岂不是遭人耻笑? 那名修士见他眼神凌厉,哪里还敢多言,连忙退了下去。 这边张衍且战且退,在空中不时用剑丸去撩拨渠昌,将其往小浪山的树林深处引去,不多时便到了一片林木茂密的地方。 袖中黑芒一闪,罗萧出来站在了他的身后,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低声道:“老爷,此处正好动手。” 张衍目光闪了闪,他一点头,将手中荡魂砚和宣命笔分与罗萧,再将飞舟往下方降去。 渠昌见状,也嚎叫一声,往下扑了过来。 张衍手指向前一点,星辰剑丸又飞了上去,渠昌吃过苦头,立刻单手一抬,护住了眉眼,张衍却是微微一笑,一只斑斓大锤已滑入手中,再向空中一掷。 渠昌遮了视线,没有防备,只听耳边“轰”的一声,撞心锤重重砸在了他的头颅上,眼前一阵发黑,直挺挺从空中掉落下来,连撞倒了几根粗木后,掉落在地。 张衍得势不饶人,袍袖一甩,一点绿芒直奔他的咽喉而去。 如意神梭一出,一股锋锐之感传来,直欲噬人性命,在这生死关头,渠昌原本有些呆滞双目似是恢复了几分清明,勉强伸手一挡,“嗤”的一声,神梭顿时陷入他粗厚的手臂内,前进了数寸后,便再也不能深入分毫了。 张衍法诀一掐,带出一蓬血雨,又将神梭收了回来,只是却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斩落对方的手臂。 他微微一挑眉,使用如意神梭到现在一直都是无往而不利,尚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看来以自己的修为,还不能发挥如意神梭的全部威力。 渠昌连番受创,头脑昏沉,正想起身时,突觉背后却有一股更为强烈的危险感传来,一支云纹朱笔此时无声无息出现在那里,不禁浑身一僵,就在这时,他身上那枚牌符忽的跃起,主动向上一架,便将落下的宣命笔定在那里。 只是还未等他缓过气回来,张衍又是一举手,撞心锤再次迎面飞来,渠昌大吼一声,半坐而起,勉力抬刀一挡,但却由于单手举刀,坐在地上又用力不足,“当啷”一声,兽面大刀便被磕飞了出去。 手中神兵一去,此刻渠昌就如同了没了爪牙的老虎,罗萧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法诀一掐,手中荡魂砚飞起,便往对方落去。 上空一暗,渠昌一抬头,见一方五丈方圆的巨砚如山一般下落,他大叫一声,双手向上一撑,竟然妄想用双臂挡住此砚。 张衍见状,不由摇了摇头。 “轰隆”一声,整片树林似乎一起震了震,树叶如雨一般纷纷掉落,一阵尘雾腾起,渠昌连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便被碾成肉末。 他一死,那块牌符便失了主人,忽的飞了起来,似乎就要逃走,罗萧手疾眼快,上前一把抓住,看其在手心中挣扎不定,惊喜道:“老爷,果然是一件玄器,不过此物有了一丝灵真,需得带回去慢慢炼化,方能为老爷所用。” 张衍笑道:“既已入我手,也不急在一时,先把此处收拾干净了,免得门中来人查探时看出破绽。” 罗萧点头,细心将四周收拾了一番,那把兽面大刀亦是收了起来。 待将痕迹都处理干净后,张衍便令罗萧变化后钻入袖中,又往来处折返了回去。 回到山脚下时,张衍见谢宗元竟没有离开,不禁微讶。 不过此时谢宗元身边却站了一名中年修士,此人目光开阖间不时有一道精芒闪过,他额头上有几道深深皱纹,鼻子硕大,令人印象深刻,想必就是谢氏族中来援的修士。 谢宗元见到张衍时神情一振,道:“张师兄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不知那妖修现在何处?” 张衍摇了摇头,道:“我在树林中转了几个圈子将其甩脱了,这妖修似是被迷了神智,也不知后来去了那里。” 谢宗元眼中微微露出失望之色,冷哼了一声,道:“可惜了,若是他敢再回来,定要他好看。” 他身边那位中年男子咳了一声,道:“四郎,既已无事,我等还是早些回去为好,免得二叔担忧。” “慢来,我还有一事,张师兄也请留步。”谢宗元向后一挥手,道:“抬上来。”他身后十余名力士走上前,将那条用元阳金锁捆缚住的金蛟抬了上来。 谢宗元走到张倩面前,对着他郑重一拱手,道:“今日蒙张师兄留下相助,无以为谢,这条金蛟便送与师兄日后如有所需,尽管开口,我谢宗元必尽全力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三十八章 四大真人 下赐云砂 两日之后,凕沧派,无涯殿。 殿中瑞霭千条,清气缭绕,玉台之上分别端坐四人,分别是师徒一脉四大洞天之主,孟,颜、朱、孙四大真人。 只是此时每一个人的相貌都是模糊不清,似是光影飘忽,如真如幻,竟然个个都是分光化身来此。 坐在正中的孟真人目光下移,看向此刻站在殿下的一名弟子,沉声道庄不凡,我门众弟子可曾安然得返?” 庄不凡躬身道回禀真人,已全部带回。” “可有损伤?” “未曾。” 孟真人又道听闻此次是一名叫张衍的弟子引走妖孽,方才避免我弟子遭受屠戮,此事属实否?” 庄不凡道经弟子查证,此事为真。” 这时,坐在末座上孙真人突然插了一句,道原来是张衍,不知此子现在是何修为?” 这句话说得大有深意,颜,朱两名真人不由对视一眼,俱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冷笑。 庄不凡想了想,道应是明气三重,还未凝结玄光之种。” 孟真人点点头,道不凡,此事你办得妥当,你且去吧。” “是。”庄不凡躬身拜退。 待他走后,孟真人目不旁视,道此番我门中弟子遇袭,方震此子资质虽高,但心性不稳定,只顾私利,置同门安危于不顾,颜师弟,你的弟子,如何处置你看着办。” 在他左手处,颜真人淡漠的语气传来,道大师兄,我已收回授予他的五火神兵圈,并罚他闭门苦过。” 孟真人点了点头,不再提此事,又道看来三泊湖妖处近来又不安稳了,诸位师弟需告知门下弟子,早作提防。” 坐于他右侧的朱真人哼了一声,道三泊不清剿干净,我凕沧派总是如芒在背。” 孟真人点头称是,道先前掌门师尊只是碍于三泊有砀域水国在背后支撑,是以并未曾下得狠手,如今我门中已拿到水国金书,虽然水国之内局势不稳,但有此大义在手,我等便有不少可用,如今他们先忍不住那是最好,师尊之意,是在半年之内剿灭三泊。” 朱真人诧异道半年之内?是否太急?” 孟真人叹了一声,道我东华洲之地,玄门修士占了十处灵穴,天机占尽,六大魔宗则占了六处魔穴,这些年来虽然颇为安分,但总是不小的隐患,前日掌门在暗中推算,东华洲千年魔劫将至,六大魔宗的实力必然再上层楼,我派如能及早拿下三泊,扩充门中实力,渡过此劫的把握便大了一分。” 其余三位真人闻听此言,都是心中一凛,都道既如此,我等无异议。” 这时,孙真人出言道说起这水国金书,便是那张衍出使水国后带来,依我看,当为此记一大功。” 朱真人面有不悦,道师弟此言差矣,姬九殇拿出金册,此乃是掌门师尊先前所谋,怎反倒成了张衍功劳?” 孙真人微微一笑,道若不是张衍当机立断,提早带回金册,又何谈攻伐三泊?此举又怎会无功?” 朱真人驳道便是记功,依我看,也只是小功而已。” 见两人争执,颜真人先是看了看孟真人,再开口道两位勿争,攻伐三泊此仍是隐秘之事,此刻据此为赏,甚为不妥,依我看,还是待平了三泊之后,再行定夺不迟。” 孙真人淡淡一哂,道好,我便不提此事,但张衍此次主动引走妖孽,避免百数弟子遭受毒手,勇于担当,此亦可为一大功。” 朱真人冷冷道张衍此子,却是周掌院门下,师弟何故如此上心?” 久不出声的孟真人这时开口道不然,此子虽拜入周掌院门下,但是修炼的却是孙师弟的《澜云密册》,也可算是我等一脉。” 朱真人哼了一声,便不了。 颜真人看了看四周,主动道此番是我座下弟子德行有亏,这张衍如今已到了明气三重境,定要凝练玄光之种,也罢,我便被赐他一粒上好云砂,助他一助,诸位以为如何?” 孙真人点头道可。” 孟真人望了望朱真人,见他并不出言反对,便点头道既如此,师弟便去安排吧。” 颜真人站起身,稽首告退,光影一闪,却是从莲台上消失不见。 他走后,朱真人也不告辞,就无声无息走了。 此刻大殿之中,只剩下孟,孙两人。 孟真人看了一孙至言,缓缓道孙师弟,我知你当初有意栽培张衍,可为何后来又不闻不问?且后来周崇举欲收他做弟子,若你来我处,也未必能遂了他的意。” 孙真人肃然道大师兄,我师徒一脉,百年内未曾出过一名真传弟子,张衍入了上院后却是太过招摇惹眼,所以我故意晾他一晾,一来看看他心性如何,二来免得几大世家过分着眼于他,对他不利,拜在周掌院门下,却是我顺势而为之。” 渡真殿中的长老,亦或是掌门之位,只有真传弟子才可得继,如果师徒一脉一旦对张衍过分关注,玄门世家难免会心生警惕,定将全力打压于张衍,如今摆在周崇举门下,却是令世家安心之举。 孟真人点点头,叹道师弟此举,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孙真人却笑道不过如今看来,锥子藏于囊中,果然是藏不住的。” 孟真人呵呵一笑,道既然藏不住,便让他冒出尖来,只是如此一来,不知他能够担当得起呢?” 孙真人淡淡道如是张衍能过得这关,我等又何吝扶他一把?” 与此同时,微光化定大名洞天中。 站在下方的方震正忐忑不安地看着上方闭目端坐的颜真人,这时,一道光芒闪过,分光化身重新回到了躯壳之上,双目缓缓睁开。 方震见状,连忙上前问道阿父,如何了?” 颜真人皱眉看了他一眼,不悦道我不是说过,在此处你我不许以父子相称么?” 方震连忙低下头去,道是,恩师。” “嗯。”颜真人点了点头,“你此事若无张衍此子说得那番话,本是小事一桩,如今孟师兄过问了,我也不好过于徇私,今后几月你哪里也不要去,安心在洞中修炼我传你的‘坤玉微尘功’便可。” 凕沧派有五功三经,十二神通,只有为门中立下足够功德之人才得传授。 功德院中,十五小功积一大功,六大功为一上功,《坤玉微尘功》更需立下三大上功之后才能传授,可为了培养方震,颜真人竟然早已私下传给了他。 方震想起张衍先前骂的那番话,不由恨声道这张衍真真该死” 颜真人沉声道张衍此人也是异数,孟师兄和孙师弟似有意扶植于他,你莫要多事。” 方震急道恩师,难道此事就算了不成?” 颜真人拂尘一挥,目光闪过一道精芒,道你切莫着急,我之门人岂容他来多嘴?我自会为你出气,况且以他真传弟子的身份,将来一旦修为有成,定会打乱我原先所谋。” 师徒一脉中,所收弟子也有上下高低之分,资质悟性出众的弟子都是集中全力培养,丹药,法宝,功法,都是这些人优先,但是末辈之中,并无特别杰出人才,颜真人原本造势想把方震扶上来,但没想到这一回一时不慎,却是跌了个跟头,而且将来方震若想出头,必须要将张衍打压下去方可。 方震大喜,道不恩师如何处置他?” 颜真人淡淡一笑,道我赐一枚云砂于他,助他早日结成玄光。” 方震闻言,不由大叫道阿父,你要帮他?” 颜真人怫然不悦,道你懂?他乃是真传弟子,无论是出外杀伐,还是立功行德,玄光境下皆可回绝,我岂能让他安安稳稳修行到门中大比之时?” 方震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道阿父是说,让他早日一步到玄光境中,再命他为门中立功,那便好玩弄于掌心了?” 颜真人撇了他一眼,“你总算明白了一点。” 善泳者溺于水,这就如凡间会武之人一般,普通人不善技击,反能安稳一生,但懂了技击,有了用武之地,一个不慎,便易遭横死之祸。 颜真人冷冷一笑,道此法孟师弟和孙师弟便是我的用意,他们也定然不会阻止。” 他这个方法是阳谋大势,不愁张衍不就范,到时再随便安排他去杀一两个魔头妖孽,便是能保得性命,失败次数一多,便也再无崛起之力。 要玄光境修士纵然修为相同,但若没有上乘功法,没有名师指导,真正争斗起来,与自小辛苦培养的弟子相比那是天地之别。 方震想了想,道如是孙真人暗中传他秘法……” 颜真人冷笑道再是天纵之才,门中哪一门功法不是要花费十几二十年的苦修?便是我传你的坤玉微尘功,你练了十四年,有灵药外功相助,也不过是堪堪小成,这张衍不过是下下品的雾相,所能修行的功法更是寥寥无几,又岂能成事?”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三十九章 金属云砂 正清执事 ??入时分,灵页岛上来了一名修士,亲手将一枚云砂交到张衍手中,只言是他那日救了百数同门,是以某位真人下赐,用作酬功的。 竟然赐我云砂? 张衍暗中观察,此人神色表情都没有异样。 回到洞府中后,他寻思了一下,觉得此事也是合情合理,不人却并没有说是哪位真人下赐,要么是他确实不知,要么是得了关照,所以故意隐去。 如果是后一种,那么就值得玩味了。 将云砂拿起,放在手中细细观摩。 此砂形如大珠,饱满圆润,剔透莹亮,内中似有云雾滚动,让人想起天上翻腾云海,放到凡间去,便是一件稀世珍宝。 张衍用手掌摩挲了几下,云砂中散发出一种让人亲近的气息,掌心处更是传来一股强大吸力,身体中的精元蠢蠢欲动,似乎只要的意识一松,闸门一开,就会被牵引。 张衍读过不少描述此物的道籍,从记载上来看,这枚云砂品质倒是上等。 下等云砂质地灰暗,灵气厌弃,勉强炼化,也成不了气候;再高一等,云砂生光,灵气附着容易,能敛能收;再往上去,云砂色泽通亮,灵气亲近,炼化时有如无有滞碍,水到渠成。 而最后一种,便是眼下这枚云砂,天生便能吸引灵气,无需动作便能养化精元,仿若与人身同出一源。 他微微一笑,不管你是否玩弄机巧,有残玉在手,又有何惧? 他坐定蒲团,心神往下一沉,入了残玉后,按照太乙金书的法门,放开束缚,任由精气一股脑往云砂处汇聚而去,体内由灵气滋养出来的精元瞬间便来了个涓滴不剩。 他在玉中探究摸索,连续三天三夜才退了出来。 这时他双目清明,神色中有了一丝了然的意味。 按照太乙金书所说,练此功法,需凝练两枚玄光之种,一取火性,二取金性,继而再出两气玄光,对敌时金火交攻,盘缠搅磨,自能销金熔铁。 由于凝练两种玄光的法门并不相同,他原本以为这是功法转化之间的变化,现在才知,原来这说得是云砂之属。 想想也是,这云砂本是五行神砂中的精华凝聚,自然也是也分五行相属,而手中这枚云砂,恰恰便是金属之性。 在残玉中演化时,当元精汇聚其上,炼化金性法诀尤为活泼灵动,契合完满,但在炼化火性法诀时,效果却差了不止一筹。 张衍不由失笑,这位真人怕是以为修习的是澜云密册,偏向水属,所以煞费苦心地寻了这么一枚金属之砂。 如果他当真只修澜云密册,依靠这枚云砂修炼,纵然不影响他的修为精进,但到他凝出玄光时,与他人一比,难免等而下之了, 不过话说,如他本身真的只是下下品的雾相,那也确实也无所谓云砂是相属了,能有一枚上等云砂凝练玄光已是侥天之幸,还谈奢求? 即便不对,恐怕也一样要收下。 可惜,对方并不修炼的是《太乙金书》,这枚云砂却反而是帮了他的大忙,省去了他一番辛苦,无意中还解决了一个疑惑。 只是这样一来,他还需去寻找另一枚火属云砂,这却有些难办了。 在原地踱步了几步后,他猛一抬头,有了 被他杀死的王盘本身修炼的是火属功法,而且也堪堪到了明气第三重,下一步便是凝结玄光之种,他没有道理不早作准备。 而且王氏族人中还有不少是在赤霞岛上修行的,族中肯定备有火属云砂 有《赤霞丹火卷》在手,如果与王家交换,想必不会拒绝。 此事可拜托谢宗元出面,有他居中调节,十有**可成 想通了这一难题,张衍心情为之一畅,从洞府中走出来,来到岛上一条宽阔内河旁,目注下方,只见一条通体金鳞的妖蛟在其中翻滚,嘶吼连连,不时掀起汹涌惊人浪花,如是在大海之中,已经是波涛席卷,大浪奔腾。 张衍挑起眉毛,只是一条还未化形的金蛟便有如此惊人威力,若是真龙,又该有多大威势?怕是翻江倒海也是等闲之事。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苏奕昂曾说,九曲溪宫下有一处龙府,下面还有一条万年苍龙的遗蜕,渠昌,金蛟,苍龙,这三者莫非有联系不成? 可惜渠昌被他打死,元灵也散了,就算能够活擒,此妖也神志不清,又不会搜魂术,想必也问不出来,琢磨了下,他从袖中拿出一方美玉,道苏奕昂,你可知你兄长所练的是功法?” 苏奕昂在美玉中只能勉强维持神魂不散,但是已大不如前,显得萎靡不振,如果再不找到一具躯体,恐怕没个两三年,他也该散了,所以平时他能不动就不动,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只是全力维系那一丝元灵不泯。 此刻听闻张衍问话,他不敢不答,有气无力地说到禀师兄,我大兄所练的功法甚是隐秘,我并不知晓,只是他每逢行功运气便要躲在地窖之中,听下人说,有时会有嘶吼啸吟的声音传出来。” 嗯? 张衍听了之后,心中摸到了一丝线索,暗暗吃惊,这苏奕鸿……莫非是要以人身修妖功? 他看过水国的《元命金果书》,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妖修到了明气三重后,便可从上古大妖的尸骸上取下一骨,植入卤门之中,感应血脉中那一丝大妖之血,用来滋养炼化,待炼活这块骨头后,再把身体中的旧骨一一化去,如此每提升一个境界便换一副身骨,到了最后便能重现上古大妖之身。 这方法不愧妖修之法,本身便有一股蛮荒气息。而且此举需有上古大妖之血的传承,非人身和普通妖族可以为之,所以珍王也不怕张衍学了去。 可是张衍却隐隐觉得,苏奕鸿怕有了解决之道,若真的如此,一旦让此人得了那苍龙遗蜕,大成之后,便是上古天妖之躯,不坏不死,天下间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正思索间,却见水花一翻,飞溅了上来,打湿了一大片泥土,似是河中那条金蛟觉得存身之地太小,所以不耐翻滚起来。 张衍目光一转,看了,这条金蛟的出现绝对不会无因,说不定还是关键所在,他两步来到湖岸边,向下看去,道我问你,你可愿认我为主?” 他的时候居高临下,语气中自然带有一股威势。 只是那金蛟似乎并不买账,伏在水中一动不动地瞪视着他。 两者对视许久,虽然金蛟眼神凶猛,只是眼底却有一丝掩不住的惧意被张衍捕捉到了,那是因为身困此处,生死全由他人一念之间,不由它不怕。 张衍一笑,道有趣,我知你非我捕获,又是遭了劫难这才受困,所以心中不服,此刻你既不愿,我不来勉强你。” 他伸手入袖,拿出一只洁白光亮的瓷瓶,拔开塞头,摊手倒出一枚丹药,屈指弹入水中,“你化形失败,这枚化形丹对你已无大用,但却可助你脱去横骨,能开口人言,三日之后,我会再来问你。” 金蛟看着那枚在水中载沉载浮的丹药,犹豫了片刻,终于将这枚丹药吞服了下去,然后往水下一钻,炼化药力去了。 张衍站了片刻,正想回转洞府,却听到岛外一声啸音,似乎有人来访。 他脚下生出一团云雾,慢慢浮上天空,见对面空中浮着一艘踞云飞舟,上面立着一个身着道袍的修士,修为与相差仿佛,便拿出牌符打开禁制,道道友来此何事?” 这人面无表情,面容上似乎始终罩着一层厚厚的寒霜,他伸手入袖,拿出一块牌符,冷声道我名庄责,乃正清院下执事,今奉庄不凡师兄之命整肃门风,自今日起,自他以下各辈弟子,一律不得蓄养妖魔姬妾,今后出入门中皆需符令玉牌,各岛各峰一月搜检一次,如有违背,自有门规处置。” 庄不凡? 张衍眯了眯眼,他对这人可谓印象深刻。 那日他本想继续前往昭幽天池寻找云砂,可是这人一句话也不说,一抖衣袖,便将和一众弟子带了,根本不容他们回绝。 后来问了谢宗元才,这是凕沧派十二神通之一,名为“大罗天袖”,是专门收拿法宝所用,据说练到极致能收摄江河湖海,三山五岳,当年凕沧派开派祖师便是用此法一气装了九座名山搬来门中。 一百六十年前,庄不凡便是真传弟子,后来又拜在朱真人门下,修为深不可测。 门中有十大弟子,师徒一脉占有四个,此人便是其中之一。 十六年前,他被派出去镇压一处小魔穴,近日才返回山门,接了正清院的敕令,得了副掌院的司职。 正清院掌门中刑法律令,不得蓄养妖魔姬妾,分明是庄不凡新任司职,正要树立权威,所以拿此事来大做文章。 见张衍不答,庄责哼了一声,又道我容你三天,如不把岛上妖姬处理干净,我自会亲来出手,帮你整肃”说完,他一稽首,转身便要离去。 张衍听闻此话后,目光中陡然射出一股锐利之色,冷笑道哪里来的蟊贼,竟敢冒充正清院执事?与我留下吧。”袍袖一挥,一道蓝色剑芒便直奔对方而去。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四十章 剑创庄责 正清之漏 庄责惊觉蓝芒及体,慌忙之下一闪身,星辰剑丸毫不留情地落下,当场就将他乘坐的飞舟斩成两段,愣怔了一下,他气急而叫:“张衍,你大胆,你不知道我是……” 张衍哪会跟他废话,手指一点,剑丸在空中一转,又斩了过去。 见张衍双目冰冷,庄责心头一阵悚然,来不及多想,急忙一掐法诀,“嘶”的一声,亦是一枚白色剑丸冲起,飞在空中,再往前一跃,就要上去阻住。 哪知道两者将要碰撞之时,那枚星辰剑丸却仿佛有灵性一般,突然一转,便绕了过去,庄责不由大惊失色,急急扭动着身体往后退去,死命催动自己的剑丸纠缠上去。 但是张衍的“重浪高叠”剑势一经展开,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挡住的? 剑丸在空中连连转动,等气息叠加到二十四口时,围绕在旁点点星屑噼啪炸响,蓝芒已如火焰一般熊熊高炽,声势极为骇人。 庄责左右遮挡,疲于奔命。 见他已后力不济,张衍不再犹豫,法诀一催,剑丸陡然下落,“铮”的一声敲在了对方的剑丸上,这枚普通剑丸只是金白之物铸就,怎么抵挡得住星辰精砂的撞击?仿如绷紧的琴弦一下被拉断,顿时爆裂开来。 心神相连的剑丸被破,庄责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又见那道蓝芒势不停留地向他冲来,惊惧之下,他狂吼一声,身上飞出一面四四方方的灰色小旗,抓住旗杆迎风一展,旗面滚滚而动,瞬息间便涨大了数十倍,如同乌云一般将自己身体遮在了后面,隔绝了两者间的视线。 张衍冷嗤一声,骈指一点,又是一道青芒从袖中穿出,其速度竟是比那剑丸有过之而无不及。 “扑哧”一声,青芒竟直接穿透此旗,只听一声惨叫,血雨纷飞中,庄责那条持旗的右手便被斩了下来,顿时心胆俱寒,哪里还敢停留,左手捂住受创的部分,转身就逃。 还未跑出多远,一道青芒便追了上来,从后脊打入,再从肚腹前穿了出去,他闷哼一声,从空中掉落下来。 张衍赶上前,一把将其抓住,顺手拍晕,就这么拎着回到岛上,甩手丢在了地上,向着迎上来的罗萧说道:“用些丹药吊命,别让他死了,此人我另有用处。” 罗萧讶道:“老爷,此人果真是假冒?” 张衍摇摇头,笑道:“此人应是庄不凡手下,不然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什么?”罗萧惊道:“那老爷将他抓了,庄不凡岂不是会对老爷不利?” 那天她见了庄不凡的神通,心中也骇然不已,大罗天袖一展,便是铺天盖地而来,让人生出一种挡无可挡,避无可避的感觉,根本无从化解。 张衍微微一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擒此人,自然有我的道理,庄不凡虽然修为不凡,但在门中却仍需按门规行事,岂能由他任意妄为?你且看我如何摆弄他。” 罗萧对张衍很是信服,闻听此言,心神一定。 张衍不慌不忙回到洞府中,取了纸笔写了一封书信,再卷起塞入啸泽金剑剑柄中,拿在手中念了个法诀,一道金光腾空而起,往丹鼎院方向去了。 一顿饭的功夫,金剑回转,他拆开书信一看,心下了然,他目视远方,暗自冷笑道:“庄不凡,我与你本来毫无瓜葛,不过既然你欺上门来,我岂有不回敬之理?” 他站起身,取出真传弟子的道袍换上,又将罗萧召进来叮嘱了一番,随后放出飞舟,将昏迷不醒的庄责带上,一路往正清院飞去。 正清院位于玄龟陆洲九峰之一,天囚峰之上,院外一字排开七块巨碑,上刻凕沧派门规戒条,每块碑上都趴伏着一只狴犴,虎视眈眈地看着来往之人。 院门前无玉无金,只是铺陈大条青石,一直从院前空地延伸进去,直入内堂。门口有两座高云望阙,檐上各自悬挂七口杀剑,左右下置一鼓一锣,一主生发,一主绝死。 张衍越往前靠近,便越觉整个山头都被一股肃杀刚穆之气所笼罩。 远远他便操舟从云中降下,将庄责弄醒,提了他便往山门上走去。 庄责一醒来,见自己居然身在正清院前,又惊又喜,大叫道:“张衍,我乃正清院执事,庄副掌院座下,你居然敢动手伤人?你这无法无天之徒,你张狂之至你罪无可恕我要禀告庄副掌院,废去你一身修为” 张衍对他的话毫不理睬,提着他一路上到正清院山门前,然后把庄责往地上一丢,任由他在那里嘶吼叫闹。 这里有百多名手持金斧力士分列两侧,听了庄责的话,人人看向张衍的目光都是充满了异样,这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伤了执事还敢到正清院前来耀武扬威? 不过张衍面色平静,好似浑不在意,想必有所依仗,众人未得命令,也不敢妄动,一时间,正清院门前除了庄责的叫骂声,竟没有一个人敢有所动作。 往来路过的弟子都是纷纷侧目,一个个目瞪口呆,这些大多是来此领罚,哪个到这里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里像张衍这样肆无忌惮,居然敢抓了正清院的执事丢在门前?不由纷纷停下脚步,观望起来。 一名执事弟子见状不妙,匆忙进去禀告。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一名中年修士走来出来,这人骨骼宽大,脸型圆胖,头上梳着道髻,未曾戴冠,看到张衍身上那身真传弟子的服饰时,他微一皱眉,接着目光又在庄责身上看了两眼,见他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还被斩去一臂,分明是受了重伤,眉头皱的愈发紧了,目注张衍,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正清院前喧闹?” 张衍还未开口,躺在地上的庄责便嘶声叫喊起来:“潘副掌院,我名庄责,乃是庄副掌院座下执事,此人名为张衍,今日我奉命前去宣读庄副掌院令谕,要清肃此人岛上妖姬美妾,哪知他不但不听管教,反而将弟子一条手臂斩了去,还请潘副掌院为我做主啊。” 潘副掌院沉声问道:“你说你是正清院执事,有何为证?” 庄责忙道:“我身上有牌符为证,院中亦有人识得弟子。” 潘副掌院吩咐身旁执事弟子,道:“去将牌符拿来” 执事弟子连忙上前,从庄责身上取出牌符,再交到潘副掌院手中。 潘副掌院查验过后,又去唤了一名弟子前来辨认,待确认庄责的确是庄不凡座下,他眼神凌厉地扫了一眼张衍,道:“伤了我正清院弟子,你还有何话要说?” 张衍却是丝毫不惧,指了指脚下庄责,道:“潘副掌院,此人既然是正清院下弟子,那么我倒是要问一句,院中名册上可有他的名字?” 这句话一出,潘副掌院脸色一变,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竟然一时开不了口。 张衍淡淡一笑,他所料不差,这个漏洞,哪怕是正清院中的人也会不自觉的忽略过去。 凕沧派中,各院记录在册的司职名额其实没有多少,每院大多只有十数人,比如掌院,掌阁、执事之流,因为一旦领了司职,门中就需下赐灵贝,神砂,丹药等物,而且数目不菲,所以这些名额就是一块块肥肉,早已被世家和师徒一脉瓜分干净了。 领了执事司职的人都是大有来历,各院掌院根本支使不动,但他们也无力改变,只好又另外安排了人手来为自己办事。 百数年来,众人都以习以为常,可这些人虽然自称在院中担任司职,但实际上却也只是挂个名而已。 就如张衍自己,担任了丹鼎院监察,但这是虚职,有名无实,也没有名字记录在册,所以他不可能再在门中再拿一份下赐,他的威权都来自于周崇举,若周崇举一去,他这个身份就是摆设。 若按照门规较真起来,庄责只不过是庄不凡的下人,所以他没有资格称自己为正清院执事,之所以气势凌人,无非是仗着庄不凡的势,但如果一旦把这张皮掀开,他们其实什么都不是。 张衍冷声道:“正清院,即是正本清源之意,此人分明不是正清院中执事,为何冒称此名?还敢威迫真传弟子,分明是庄不凡在背后纵容,为己谋取私利,庄不凡身为副掌院,自身不正,又何以正人?” 见张衍大帽子一顶顶扣上去,潘副掌院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愕然,继而变得微妙,最后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天张衍擒了庄责过来,还扔在正清院前,分明就是想把事情闹大,扫庄不凡的颜面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是给人送上了一个攻击庄不凡的口实。 正清院掌门中刑罚,权利很大,副掌院之职历来都是众人争抢的位置,庄不凡坐上此位没有几日,本身还不稳当,盯着他的人比比皆是,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必然会被群起攻之,这个司职又如何做得长久? 潘副掌院心中冷笑一声,“庄不凡啊庄不凡,你一来便颐指气使,视我等如无物,还说什么要整肃门风,没想到也有今天?”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四十一章 刘韬访友 海眼魔穴 三日之后,丹鼎院掌院周崇举面见掌门,说自己弟子张衍蓄养的一批妖姬,原是从水国买来送予自己的,只是暂且安置在弟子处,庄不凡没有查明内情便妄下决断,处事太过浮躁。 孙真人也颇有微词,言道:“各家蓄养妖姬,又未曾违反门规,庄不凡此举徒然搅乱人心,平白掀起风浪。” 这两人一开口,这件事顿时闹得沸沸扬扬,各种质疑声喧嚣尘上,庄不凡被颜真人叫去一顿训斥,闹得灰头土脸,之后又去掌门处请罪,勉强保住了正清院副掌院之位,却再也不敢提整肃门风之事。 而挑起此事的张衍却反而无人关注,安稳的洞府中修炼。 在他看来,庄不凡还是太过心急了,几乎是在担任副掌院的司职后便迫不及待的出手,便是不针对他而来,稍有疏漏,也容易让人抓住把柄攻讦。 实则坐在庄不凡那个位置上,引而不发才是最稳妥的。 他看向灵页岛外,此刻夕阳晚照,灿霞一片,水天之间,似被沾了朱砂的画笔重重抹了一把,他兴致忽起,突然想到今日便是与那条妖蛟约好的最后一日,便唤上罗萧,走出洞府,往河岸便走去。 顺着溪流一路步行,一顿饭的功夫,他便来到那条水花翻滚的内河边,看了几眼,轻笑道:“你也无需躲藏,我知你在这里,我三日前所说,你考虑的如何了?” “闷死我了,闷死我了。”金蛟的头颅“扑”的探出水面,几日不见他已能开口说话,只是一张嘴却是连番抱怨,“你这岛上没有大鱼大虫,清汤寡水的,整日就吞服一些没有滋味的丹药,且这里狭小逼仄,我也翻腾不开,甚是难捱。” 张衍玩味地笑道:“放你出去倒是并无不可,只是你却需认我为主。” 金蛟弓起脊背,不服气道:“我为何要认你为主,你修为也不高,我若认主,不妨认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便如,便如那日带你回来那人。” “哦,你是说庄不凡?你倒是心气高。” 听到对方贬低自己修为,张衍却是一点也不恼怒,反而被引出一股豪情,“我现在修为虽不如他,但不等于我日后不如他,百年之内,我定可赶上此人。” 金蛟眼珠一转道:“那不妨我与你立个赌约,若是你百年之后能胜过此人,我便认你为主,如何?” 张衍伸手指了指它,笑道:“好狡猾的妖蛟,你当真以为我会上当,便是我日后能胜过他,难道还白养你百年不成?你这只占便宜又不愿意的吃亏的性子,活该化形失败。” 金蛟悻悻道:“若不是我早早寻了退路,已被人捉了去,十死无生了,渡过此劫又有何用?” 张衍饶有兴趣地问道:“哦?被谁捉去?” 金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闭口不言。 张衍一笑,也不再继续追问,而是指着身边站着的罗萧,道:“你看我身边这位道友,也是一位妖修,我看你的气血元精对她来说大有补益,若是让她吞了你,想必她的修为能更进一步。” 金蛟看了看罗萧,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张衍见金蛟眼珠乱转,却没有什么表示,于是一摆袖子,道:“罗道友,既然他不肯认我为主,那便算了,便任你处置了吧。”说罢,他作势欲走。 罗萧盈盈一个万福,道:“多谢老爷成全。” 见张衍转身就要离去,又见罗萧充满寒意的目光望来,金蛟不由急了,道:“你莫走,你莫走,我认你为主便是,认你为主便是。” 张衍立住脚步,心中好笑,这妖蛟如此狡猾,没想到这么没有骨气,稍作威胁就软了下来,正要回头,这时却听天上有人道:“张师兄可在,谢某来访。” 那条金蛟一听,头往水下一埋,便不见了身影,张衍见它样子,哼了一声,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金蛟在水里咕哝了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能拖一刻是一刻。” 张衍正取出牌符打开禁制,闻言摇头失笑,这金蛟性子也算有趣,反正在这里也逃不了,也不用急着去逼它,就当放着解闷吧。 谢宗元的飞舟从天空缓缓落下,大声笑道:“张师兄,你可是将了庄不凡一军啊,好手段,好手段,谢某佩服。” 张衍拱了拱手,道:“谢师兄谬赞了,张衍所为,不过因势利导罢了。” 这时,站在谢宗元身边一位年轻修士开口道:“好个因势利导!各家各院与三泊交战多年,如今谁不养几个妖姬撑场面?若是任由庄不凡这般胡搅下去,也必是天怒人怨之局,张师兄说起来却是救了他一回。” 嗯?张衍不由认真看了这人一眼。 这人也是明气三重修为,面相圆润,唇如丹朱,皮肤白皙如玉,五指如妇人般纤长饱满,竟然是男生女相,要不是声音雄浑有力,肩膀也算宽阔,喉头有结,几乎错认为是一位美人。 “不知道谢兄身边这位……” 谢宗元拉过身边这人,介绍道:“此是刘韬刘师兄,在缨仙岛修行,也是一个逍遥客。” 刘韬拱手道:“久慕张师兄大名了,休听谢师兄胡言,什么逍遥客,我本是寒谱出身,也只有谢师兄这等人才把我当个人物看。” 谢宗元不悦道:“什么寒谱世家,我虽是谢氏族人,但从来不以出人论人,也从来未曾看轻天下英雄。” 刘韬一笑,道:“是师弟我失言了。” 张衍与两人客套了几句后,把将他们引入洞府中招待,他这里尚有不少从王盘处搬来的美酒,平时从来不喝,此时正好端上来款待二人,再命鱼姬美人去捉了百多条墨石鲥来。 这些鱼姬都是在水国受了调教,惯会服侍人的,自也懂烹饪之道。 见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张衍一时兴起,命数十名力士把一艘游船推入大泽中,将美酒尽数搬上船来,与两人来个泛舟赏月。 墨石鲥本就是美味,再经鱼姬炙烤之后,吃得两人大快朵颐。 谢宗元此刻毫无一点世家弟子的风范,有些放浪形骸,大声道:“痛快,痛快,平时可不能放开手脚品尝如此美味,看来我要多多拜访张师兄才是。” 刘韬亦是点头道:“便是这美味,今日便不虚此行。” 张衍举杯道:“两位若能常来,那是张衍之幸,来,喝酒。” 三人举起酒杯,皆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三人都感觉彼此亲近了一些。 又聊了几句后,刘韬突然道:“不知两位师兄可曾听说,掌门师尊要在半年之内剿灭三泊湖妖?” “不错!”谢宗元点点头,放下酒杯,道:“我也听到了这个传闻,据说是掌门在筹划一桩大事,是以急于扩充门中实力,我辈弟子若在此役中立下大功,甚至洞天福地都有可能赏赐下来,而且三泊之中,除了我凕沧派少有的神砂草药,更有五处深湖贝场,据说此次如有弟子能斩下三泊妖主任意一人的头颅,掌门便允许他派外开府。” 刘韬目光闪烁,把玩着手中酒杯,道:“派外开府,果真能如此,倒也值得搏上一搏。” 谢宗元喟叹一声,道:“可惜,我等都是明气三重修为,即便在这一两月中凝出玄光之种,一年半载也到不了玄光境,上去征战杀伐不过是徒然送死而已。” 刘韬却大有深意的一笑,道:“那也未必,若是两位师兄有意,小弟我倒是有一法。” 张衍微笑着不说话,谢宗元却道:“龙师兄若是知道什么,不妨直言。” 刘韬缓缓道:“两位,可曾听过我门中一处海眼魔穴?” 谢宗元若有所思,道:“倒是略有耳闻。” 张衍倒是不知,但他却不急着开口,只等对方下文。 刘韬眼中熠熠生芒,道:“我凕沧派所居龙渊大泽之下,是东华洲十大灵穴之一,生机旺盛勃发,乃是万中无一的修炼洞天,但能在穴眼中修行的,只有掌门一人而已,不过这世上另有十大魔穴,灵气之充溢倒也丝毫不亚于灵穴,其中魔门六宗占了六处,其余四处却不为人所知。” 顿了顿,他左右看了张衍和谢宗元一眼,道:“这处海眼,便很可能便是那四处魔穴的分穴之一,其中灵气,堪比各位真人所修行的上等洞天,若是我等能去那里修行两月,能抵外界修炼数年,如能练成玄光,届时出来,还赶得及在攻伐三泊之战一显身手。” 张衍目光一闪,出言问道:“此处魔穴,竟然在我凕沧派门中?” 刘韬点头道:“龙渊大泽极西之处,便是那处海眼所在之地,那里有一处‘守名宫’,有一位修为高深的女仙在那里修行。” 谢宗元皱眉道:“听闻魔穴内有天魔游荡,变化万端,擅会蛊惑人心,而且喜食生人血肉,不知传闻是否属实。” 刘韬点头道:“倒是没错,门中历来会派遣可靠弟子前去清剿其中魔头,一来是为了历练,二来也可增进修为,庄不凡十六年前也曾去过此处,近日才得返回,如今他修为比之十六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又练成了‘大罗天袖’,正是此处魔穴的功劳。” 谢宗元沉吟道:“攻伐三泊如要一举而下,需调集弟子,筹集丹药法宝,还要防备别派偷袭,这筹备之功没有两三月绝不可能,倒是正好赶得上。” 刘韬看了他一言,提醒道:“只是此处危险,前去修行的弟子十有八九不能回转,十六年前一共派出了七名弟子,也就庄不凡得以回转,其余两人再无消息,我等若去,便不能太过深入了。” “富贵险中求,拼了!”谢宗元将手中酒杯往地上一掷,站起身目注张衍,道:“张兄,可愿随我等同去?” ……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四十二章 五属云砂 太玄真光 谢宗元这句话一问出口,刘韬的目光亦是跟着一起看过来。 张衍洒然一笑,道:“我等修道长生,本是逆天而行,厄难险阻皆是磨练,既有方便之门在前,又怎能不去?” 谢宗元大喜,道:“好张师兄爽快,如此便说定了。” 刘韬开口道:“只是入海眼魔穴却有一些讲究,也不宜操之过急,还需做好准备才是,譬如守名宫那位女仙却不会让你平白无故前去,每人需上纳五百枚灵贝。” 谢宗元不在意的一挥手,道:“区区之数,不必放在心上,这些都包在师弟我身上。” 谢氏为十二巨室中排名第二,谢宗元又是嫡系弟子,千数灵贝,自然不在他的话下,而且又能借此接纳张衍和刘韬,怎么看都是划算的买卖。 刘韬这时站起身,向张衍和谢宗元各自拱了拱手,道:“不瞒两位,我认识一位道友,他早已过了明气三重,由于资质所限,花了三年时间才凝结玄光之种,却是迟迟不能突破,此番他也有意前往。” 谢宗元一怔,随即毫不介意地说道:“既是刘师兄的朋友,自然也是可交之辈,一起来便是,下得魔穴也是危难重重,多一人便多一分力。” 刘韬笑道:“自然不会叫谢师兄平白破费,此人也是寒谱出身,虽然家族早已没落,但祖传有一件法宝,名为‘沉香舟’,可入千丈深潭,此去魔穴海眼,亦在大泽之下,若是闭气而去,难免消耗元真,有了这艘宝舟,正可载我等前往。” 谢宗元欣喜道:“好,刘师兄考虑得周到,小弟我回到族中后当也发动族人,看看可否得知魔穴中的一二消息。” 他又拍了拍桌案,拉着刘韬坐下来一起喝酒。 谈妥此事,接下来三人都是放开了怀抱,尽情享受美酒佳肴,喝到兴浓时分,张衍见天上月色多皎,大泽上潮水涌动,便伸手招了招,一个鱼姬美人便从水中游了过来。 他低下头,小声嘱咐了几句,鱼姬美人欣然点头,往水里一钻,便不见了踪影。 谢宗元好奇道:“张师兄弄什么玄虚?” 张衍微微一笑,道:“两位师兄稍后便知。” 不多时,周围水域中突然亮起了一片灿灿华光,光晕点点,在水中载沉载浮,忽闪忽现,谢宗元和龙韬一眼望去,自身仿若在星汉银河中荡舟泛游,仔细一看,原来百多条鱼姬美人一起浮出水来,手上都是高托一颗烁烁发光明珠,与天上明月交相辉映。 谢宗元双目发亮,用筷子击打酒杯,赞叹道:“妙哉,妙哉,此景当饮一壶。”说罢,挽起袖子,一仰脖,举起一壶酒便往嘴里灌去。 刘韬叹了一声,道:“想必这便是水国之景,‘鱼姬托珠’了,想不到今日在山门之中也能得见,哼,若是任由庄不凡胡来下去,怕是见不到如此妙景。” 谢宗元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良辰美景在前,刘师兄提他作甚,大煞风景,罚酒” 刘韬一笑,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三人畅游至深夜,宾主尽欢。 约定下次见面之期后,张衍送走龙韬,却单独将谢宗元留了下来。 他拱了拱手,道:“谢师兄,师弟我要拜托你一事。” 谢宗元慨然道:“师弟不必客气,有话但请说来。” 张衍拿出一卷书册,摆在桌案上,“此书名为卷《赤霞丹火卷》,是那日王盘在决争中输于我的,我正打算还给王氏,并愿发下誓言绝不流传出去,想请谢师兄做个中人。” 谢宗元看了一眼书册,收起笑容,略一点头,道:“师弟想提什么条件?”他心头明亮,张衍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将此书还给王氏,要还早就还了,何必等到现在?因此一定是有什么打算的。 张衍道:“我要一枚火属上好云砂。” 谢宗元轻笑道:“不过一枚云砂而已,师兄尽可放心,此事由我出面,当是不难,三两日之内,当有回音。” 他也不去问张衍要火属云砂有什么用途,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细枝末节,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该问的他绝对不会多问。 又说了几句之后,谢宗元告辞离去。 张衍也不回洞府,自斟自饮,心中却在琢磨刘韬这个人。 今日刘韬来这里应该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谋划,不过此人拉拢的对象,倒都是能对进入魔穴起到作用的,他那朋友有宝舟,谢宗元有财力有人脉,自己修为不高,在外人看来,也没有什么身家,为何他看上去对自己能否去这么上心呢?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这人虽然心机深沉,但却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此去魔穴毕竟风险很大,说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他也需做足准备,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他暗暗想道:“周师兄在门中二百余年,想必对魔穴之事也知道几分,不若明日前去请教一番。” 打定主意之后,他便起身返回洞府入定去了。 第二日天边微露白肚,他沐浴更衣后,架起飞舟,来丹鼎院面见周崇举,将自己要去魔穴的打算一说。 “什么?你要去海眼魔穴中修炼?” 闻听这个消息之后,周崇举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什么为难之事,站起来在阁中来回走了几步后,他站定回头道:“师弟,我问你,那日颜贡真赐你的云砂是何相属?” 颜贡真便是颜真人的本名,张衍未曾听过,但一想也知道他说得是谁,当即答道:“却是一枚金性云砂。” 周崇举冷笑一声,道:“我便知道他这人心眼小的很,你得罪了他的弟子,他岂会有如此好心?” 他又看了张衍一眼,“师弟莫怪我知道他的用心却不告知你,师兄我是另有谋算,因此不怕他做手脚,只是现在你如去海眼魔穴的话,却是有点麻烦了。” 张衍诚心实意地说道:“师兄自然是不会害我的,不知麻烦又在何处?” “嗯。”周崇举点了点头,道:“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当年前辈走时曾传下一门‘五方五行太玄真光’,此并非修炼功法,而是万年前太玄门留下的一门对敌法诀,据说威力极大,要我转交给那位大气运之人,因此二百年以来我一直我未曾翻动。” 顿了顿,他又叹了一声,“直到你入丹鼎阁后,我才拿出翻了翻,却发现其中有一步关键,需在玄光境之前寻得五属云砂,凝练玄种,我本想让你安稳修行,再慢慢寻觅齐全后一并交予你,是以那日颜贡真赐你云砂时我也乐见其成。” 张衍听到这里不禁恍然,明明自己资质不高,而且也未曾透露自己在修行《太乙金书》,不知道为什么周崇举一直对自己那么有信心,现在看来不仅是相信那位前辈的判断,而且还有这本法诀的因素在内,因此底气十足。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你竟打算去魔穴去修行,如今我身边只来得及凑得三枚云砂。” 周崇举从将手抬起,从袖囊中取出三只锦盒,放在桌上打开,分别取出三枚云砂,他指着其中这是一枚碧绿光润的云砂说道,“此乃木性云砂,乃是五十年前,我在药园之中偶得,品质极佳。” 又指了指另一枚,道:“此为金性,是近日所得,不过比起颜贡真赐予你的,怕是差远了,不提也罢。” 接着他伸手拿起最后一枚,道:“此乃土性云砂,也是近日我从外间购得,只是品质却是差了许多,未免有些不美。” 这世上的土性云砂的数量是最多的,哪怕凡间也有不少,只是遗憾的是,偏偏土性云砂的品质最难达到上乘,周崇举身为丹鼎阁掌院,这么短时间内,也寻觅不到。 张衍一笑,道:“世事难全,有总好过没有,师兄就不必苛求了。” 周崇举微微点头,又叹道:“不过仍是差了两枚,一为水属,一为火属,” 张衍琢磨了一下,道:“火性云砂我倒是有办法可以寻得,只是水属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去哪里找。” 周崇举闻言,突然精神一振,追问道:“哦,你能寻得火属云砂?有几分把握?” 张衍想了想,道:“**成吧。” “好好好”周崇举连说三个“好”字,眼中光芒闪动,“你还记得我前次与你说得昭幽天池否?” “自然是记得的,只是那一次已到了昭幽山前,却因遇妖被庄不凡强行带了回来。” 周崇举沉声道:“那你需再去一次,昭幽天池下百丈深处,便有那枚水属云砂。” …… …… p:咳咳,张衍,刘韬和谢宗元虽然谈得投机,不过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结拜了吧……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四十三章 二上昭幽 天池妖主 东华洲,昭幽山。 这座嵯峨怪山山势孤起,耸入云中,望之如同撑天玄柱,在东华洲有“小不周”的美誉。 而昭幽天池便位于此山山顶,到了夜间,银汉星宿皆倒映其中,景象蔚为壮观,因为池水之深不知几许,有传言说直通九幽之地,所以有人形容为“上接天河,下通幽冥”。 这一次,张衍无风无浪地穿过小浪山,顺利到达了这里。 这是三泊大妖桂从尧的地界,站在高处便能将周围景物尽收眼底,且这妖主又性好清静,是以平素很少有修士往来。 为了稳妥起见,张衍将罗萧唤出伴在身侧,再沿着山势向上一路上攀飞。 飞遁一日夜后,大约第二日隅中时分,两人终于达到了山巅。 此时面前出现一片方圆数千里碧蓝湖水。 湖面静谧无波,澄澈如洗,宛如一面平镜,这里飞鸟难渡,清气环笼,更兼四周云卷云舒,如海翻腾,显得宏深浩渺,气象非凡。 张衍只是站在这里粗粗一览,便这里灵气充沛,丝毫不在他的灵页岛之下,身侧云海涌动,有一种伸手一摸便能触及天幕的觉,使人直想敞开胸怀,去拥揽这一方天地。 兴致起来,他不禁负手长吟道摩天弄云霭,食气吞仙斋,浩然朔罡风,决荡天门开” 罗萧听了,掩嘴轻笑,道老爷好气魄,想必此次寻找云砂已是成竹在胸。” 张衍却摇摇头,如果这昭幽天池只有方圆百里,那么还好说,但是这里一望无际,周崇举只说那枚水属云砂在水下百丈,再问细节却是闭口不言,谁究竟在地方? 那么只好靠慢慢找寻了,想来这位便宜师兄也不会随便糊弄。 不过既然大妖桂从尧的地界,他们不敢用随意飞渡,免得惊动了这头大妖,与罗萧商量了一会儿,两人决定分头搜寻,有精元血誓在身,他们也不虞找不到对方。 到了水中,罗萧现了原形,化成一条三丈大小的巨蟒沿着湖岸往西面寻去。 张衍一入水中,便使了个澜云密册上的小分波术,在水中速度倒也不慢。 慢慢潜到了百丈之下,这里有各种体型硕大的怪鱼往来穿梭,湖水冰冷彻骨,但总算是以他修为还算经受得住。 一路往东搜寻,大约三五日后,他突然心有所感,没来由的觉得似乎他要寻找的物事就在左近。 仔细搜寻一翻后,果然在贴近湖岸的一处山壁上了蓝灿灿的一片,再一看,眼中不禁泛出喜色,原来这里竟然是一片蓝色的泓波砂脉,如彩带一般在山石隙缝中蜿蜒弯转,当中有不少云砂,却如晶石一般透亮光润,显然都是上品。 他来回扫了几眼,最终目光落在其中一枚云砂身上。 这枚云砂个头不大,但却灵性十足,光洁饱满,几乎让他生出一种有了生命的觉,与它一比,其余同类仿佛都是下界俗物。 没想到如此轻易就找到了,张衍心中欣喜,看了看左右,确定没有危险之后,这才上前,翼翼将那枚云砂拿起,却不忙着收起,而是顿了顿,查看周围是否有动静。 许久之后,他也没有异样,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将其放入袖中,正要走时,忽然之间,四周涌来无数潮水,裹着他往天池深处而去。 张衍一惊,正要有所动作,却觉得这股力量根本无法抵御,随即眼前一暗,忽忽然有了一股昏沉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却在身处在一个乳窟白玉的洞府中,虚窗外烟霞片片,四周镶嵌明珠珍贝,各色彩石,显得五光十色,光影斑斓。 坐在一只玉椅上,而对面则是一榻玉床,上面端坐着一个羽衣星冠的老道。 此人鹤发童颜,面如满月,怀抱一把拂尘,见张衍醒来,便目光温和地看,问道看你这身装束,可是凕沧派弟子?” 张衍整了整袍服,起身一礼,道正是,不前辈如何称呼? 老道呵呵一笑,道老夫桂从尧。” 桂从尧?三泊妖王之一?昭幽天池之主?修行数千年的大妖? 没想到对方看起来非但没有一丝妖气,反而像是一名得道之士。 张衍心中震动,但是表情却丝毫不慌,不卑不亢的一拱手,道原晚是桂府主,晚辈凕沧派张衍,见过前辈了。” 桂从尧目注着张衍,道我来问你,我山门外那颗水云砂可是你拿走的?” 张衍并不迟疑,如实答道不,正是晚辈所取。” 在这种大妖面前,以的修为,隐瞒根本是毫无意义的,索性坦然相对的好。 哪桂从尧听了这话后,非但不生气,反而喜不自禁,道造化到了,造化到了。” 张衍闻言不禁讶然,随即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摸到了一丝头绪。 桂从尧微笑道道友不必疑惑,你所拿的那枚云砂,乃是一百五十年前,有位高人路过时留下,他曾言道,一百五十年后若有人来取,那人便是我命中贵人,我数年前便在洞府中恭候,今日总算把你盼来了。”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暗忖周崇举让他来昭幽天池,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定是了,否则他绝对不会那么放心让来这位妖主的地界上取物。 这么说来,桂从尧口中那位高人,想必就是那位指点来溟沧派的老道了。 他在这里思索,桂从尧却看他良久,最后长声一叹,摇摇头道没想到,你便是那位杀我之人。” 张衍不禁吃了一惊,看看桂从尧表情又不想是开玩笑,谨慎道晚辈修为低微,就算再修行百数年,怕也不是前辈敌手。” 桂从尧笑了起来,道呵呵,你莫害怕,我这么说却是有道理的,我从开了灵智到如今,修行两千余年,总共活了三千六百四十九岁,却因为先天所限,数百年来修为已难有寸进,当日那位高人路过时,我问他还能活多久,他曾对我说,我寿数完结之日,当应在三千六百五十岁,到时千年苦功,尽化一堆枯骨。” 说完之后,他连声叹气,唏嘘不已。 张衍听了,也是心有戚戚焉。 他现在是明气修为,寿数大约在三百年开外,如无奇遇,在化丹之前,寿元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增长。即便到了元婴境界,也不过是千载寿命,听起来很长,但是对于动辄闭关数十上百年的修道人来说,其实还是短暂的很。 或许,只有修炼到了至人境界,进而举霞飞升,成为传说中的大罗金仙才能亘古永存。 又听桂从尧继续说道我当时问那位高人可有延寿之法?他言我根底不够,此生已无希望,除非在我寿数即终时找一大气运之人助我兵解,好让我转生重修,尚有一丝成道之机,我又问,去哪里找这个人,他便丢下这枚云砂,说来日这枚云砂被人捡起时,便是那人到了。” 张衍缓缓点头,其实他走上这条路后,便明白转世重修也并不是那么好走的,如无特殊的道器和无上神通护持,转世后都会昧了前生记忆,不过这也总比修道者寿数到了,身死魂消的好。 桂从尧笑呵呵望着张衍,道道友,如今距我兵解之时还有半年,还不到最后时机,不如在我这里住下,到时助我兵解如何?” 张衍认真考虑了一下,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桂从尧见他拒绝,也不恼,而是劝说道我数千年修道,也有不少宝物在手,你看我这洞府如何?我兵解之后便送与你,还有我那死后蜕下的躯壳,都可给你,甚至我还几处无人知晓的仙府,也可指点你前去,你看如何?” 张衍还是摇头。 桂从尧讶然道莫非是道友嫌弃贫道是妖类,有门户之见,是以不愿助老道我么?” 张衍沉思了一会儿,决定实话实说,“前辈误会了,并非是我不愿意助你,而是数月之后,我凕沧派中将调集弟子,彻底剿灭你三泊妖修,此前我要去海眼魔穴处提升修为,是以不能留在此处。” 他不怕这消息被桂从尧,三泊与凕沧派争斗那么多年,自然也有办法能得知凕沧派中的动静,以前只是凕沧派顾忌水国,所以没有尽全力出手,如今一旦下定决定,半年之内覆灭三泊绝不是说笑。 果然,听到这个消息后桂从尧表情如常,他抚须沉吟了一会儿,道海眼魔穴,我倒是有所耳闻,但未曾去过,不过听说此地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要埋骨此处,既然你道友要去,我便送你一物,就当助你一臂之力。” 他拂尘一摆,一块灰扑扑的牌符便飞入张衍怀中。 “这面‘载和气淳罩’,乃是我历劫之后,用身上碎壳所炼制,可挡灾劫,可避神通,今日便送你。” 他又笑道我知凕沧派功德院中悬赏我项上人头,等围攻三泊之时,道友便此处杀我,就当送你一桩奇功。”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四十四章 齐聚江贲 守名宫阙 张衍在五日之后返回了山门,进入洞府后,一名力士便呈上来一封书信。 他接过之后,挥手命其退下。 拆开书信一看,原来是谢宗元的来信,其中提到“东西”已经拿到,请他务必宽心,待见面时再转交予他,并约定十日之后在龙渊大泽之西的江贲岛鸿雁台上一聚,届时一同前往魔穴。 张衍知道,那“东西”自然指的火属云砂,只是信里不便明言,这样一来,这五枚云砂便凑齐了,他算是彻底放下了心思。 不过书信之后还有不少文字,不禁拿近一点,再往下看去。 信中言到,谢宗元原打算带上几名族中好手同去魔穴,可是打听下来才知道,凡是进入魔穴之人,都有魔头前来蛊惑yin*,修为越是高深,引来的魔头便越是厉害,得知这个内情后他只能作罢,免得弄巧成拙。 张衍微微一笑,这情形他也早有预料,否则历来进入魔穴之人岂非都可以靠长辈护持,或者延请高手保护了?必然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不得而去。 而且他听闻守名宫中那位女仙彭真人也是修为高深,什么人到岛上定是洞若观火,所以这一次他只能一人独往,罗萧却是不能随行。 这封信看到最后,其中一段话引起了他的重视。 上面提到,魔穴之中,有几种魔头,但是最为常见的便是阴魔,谢宗元嘱咐他务必要从丹鼎院中多带些定神丹来,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天下灵穴,分为清浊两种,清者都是往上散发生机,因而灵穴所在之地,都是草木茂盛,灵禽异兽众多,一派生机勃勃,是正道修士的洞天福地。 而浊者即是魔穴,其内灵气抱作一团,含而不吐,日久天长之后,地底幽冥之精受其滋养,便易生出各种魔头妖魂。 对于张衍这等明气修士来说,阴魔无疑是最容易遇上的…… 此魔无形无影,本来只是精魄转化,随处飘荡,生人一近,感染了七情六欲,执念妄意之后,便会生出灵识,如果修士在魔穴中修炼,稍有不慎,一个心神失守,便会被魔头入侵识海,轻则功行大减,性情大变,重则走火入魔,彻底堕入魔道。 在东华洲,只有六大魔宗有特殊法门可以养炼各种魔头,化为己用,据魔穴之地修行。 要抵御这种魔头,除了心性坚定外,还可以依靠各种丹药护住心神,而定神丹便是此中翘楚,此丹服下后有清心凝神之效,修行时若再紧守灵台,不为外物所扰,阴魔自然难进。 于是第二日,张衍又去了丹鼎院一次。 先前他其实已经拿走不少丹药,但此行性命交关,因此他也毫不客气,除了定神丹之外,又拿了不少补气养神的丹药,几乎将两个乾坤袖囊装满。 一番准备后,张衍算了算时日,时间已颇为紧迫,差不多已可启程,于是交待了罗萧几句,便放出飞舟,腾空往龙渊大泽的西方飞去。 江贲岛是距离守名宫最近的一座陆洲,周围别无其他岛屿,一路都是茫茫水泊,飞遁了大约五日夜之后,此岛便出现在眼中。 张衍远远望去,发现一座高起土台上早已盘膝坐着几个人,其中领头一人就是刘韬。 张衍从空中落下,牌符一晃,收了飞舟,走上前来。 “是张师兄到了。” 龙韬当先起身迎了出来,笑着招呼了一声,他转身拉过身旁一名中年修士,道:“来来来,我给张师兄引见一下,这位是程安程师兄,此番去海眼之下,还需靠他的沉香舟,程师兄,这位便是我与你提起过的张师兄了,他可是我凕沧派的真传弟子。” 程安听了张衍身份,神情微微有些拘束,忙上前一拱手。 张衍还礼之后,稍稍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人圆脸厚唇,相貌憨实,一看就是不善言辞之人,果然与他见礼之后,便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刘韬又指了指远处一位年轻修士,道:“这位是赵镇赵师兄,乃是绥定赵氏出身,他族中有长辈曾经去过魔穴,此次我特意请他来同我等随行。” 张衍神色微动,借着拱手的机会,不由多看了此人几眼。 赵镇相貌不差,站在那里长身玉立,身上道袍飘飘,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眉宇间略显轻浮,刘韬介绍张衍时,他也不过来,只是神情淡淡地拱手,眼中有几分轻视之色。 绥定赵氏这也算是十二巨室之一了,不过却是排在末等,看此人能和刘韬打上交道,想必也不是什么嫡系弟子,而是支脉旁系。 此人看来自持身份,张衍也不欲和他多说,独自一人退到一边,盘膝坐下闭目养神去了。 各人也是分了几处坐下,如今他们之中只差谢宗元一人未到了,土台上又陷入了一片寂静,除了呼呼而过的烈风,便只有大泽中波涛涌动的声响。 只是诸人又等了两日,谢宗元的踪影却还没有出现。 赵镇第一个有些不耐,向龙韬抱怨道:“龙师兄,裕宣谢氏果然是好大的气派,叫我几人等他一人。” 刘韬一笑,劝道:“赵师兄莫急,距离约定之期还有一日,且再等等。” 赵镇皱了皱眉,便不说话了。 张衍微微睁开一丝眼缝,他倒是有些好奇,这赵镇也算是世家弟子,可是对刘韬似乎却有一丝惧怕,难道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刘韬手中么? 正在这时,刘韬突然站起,目注远方,道:“谢师兄来了。” 众人一起看去,只见天边出现一个黑点,不一会儿,一架足足有三十丈大小的飞舟由远及近,瞬息而至,这艘飞舟前方有一只狰狞龙首,后方排列挑起两只鳄尾,中间是一座三层阁楼,一看便知,这是凕沧派中玄光修士乘坐的龙牙飞舟。 张衍不由一笑,看来谢宗元这次是下定决心要以玄光境修士的身份回到族中了。 谢宗元站在飞舟楼阁之上,遥遥对几人拱手,大声道:“有劳诸位久等了,师弟我来迟一步,勿怪勿怪。” 赵镇却冷哼了一声。 刘韬走前几步,笑道:“哪里话来,谢师兄来得正好。” 赵镇在那边见他们客套,脸上愈发不耐,道:“还走不走?” 谢宗元并不介意他的态度,笑了笑,道:“这位便是赵师兄了吧?龙师兄与我提起过几次,听闻你族中长辈曾去过魔穴,此次还请你多多费心了。” 他笑脸以对,赵镇干笑了一声,勉强拱手道:“哪里哪里。” 谢宗元哈哈一笑,道:“各位请上我的龙牙飞舟,此舟之速是寻常飞舟三倍,此去守名宫,只需一日便可。” 张衍冷眼旁观,谢宗元不似一般世家弟子,不故作清高,而是豪迈慷慨,不介意他人出身,而且这个人很有心胸气度,对朋友也颇为照顾,值得结交,相比之下,赵镇就显得差多了,喜怒形于色不说,还自视甚高,此行若是出什么漏子,定是应在此人身上。 …… …… p:今天朋友生日,回来晚了,字数少点,等等再更一章,大家明早看吧。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四十五章 三方汇集 再遇琴楠 得了谢宗元招呼,众人一起上了他的龙牙飞舟。 这乘飞舟不愧玄光修士所用,其速之快不亚于御剑飞遁,不出一日,一座绿瓦朱柱的宫阙便遥遥出现在视界里。 远远望去,殿顶有一股瑞气扶摇而上,与天上瑞霭祥云相连,一道瑶光破开云层挥洒下来,照得殿前三层玉阶如水云凝冰,晶莹华秀,紫铜香炉前的青烟也是雾幻迷离,烟气缭绕。 谢宗元惊叹道:“咦,灵气冲天,这位彭真人好深的修为,运转玄功时居然天人感应,云霞相伴,怕是我溟沧派门中不日就要改称十大真人了。” 赵镇“嗤”了一声,插言道:“哪里这么简单?看似一步,却是天差地别,我叔祖曾说,若是百年内这彭真人能跨过这一关倒还好说,若是不成,怕是此生就再也无望了。” 谢宗元虽然并不赞同,但是快要守名宫前他却不敢再多言,免得被彭真人听到,反而多出事端。 赵镇却以为自己言辞犀利,切中了要害,不禁洋洋得意。 张衍心中好笑,这赵镇一路上每逢别人提起话题,他必然上来唱反调,愈是针锋相对他便越是斗志昂扬,偏偏说得话还有些歪理,实在让人生厌,要不是此行还要依靠此人带路,恐怕早已被赶下去了。 见有飞舟到来,守名殿前便有一个面目端正,长得还有几分秀丽的道姑迎上来,稽首道:“几位师兄可也是来魔穴中修行的?” 刘韬和张衍对视了一眼,谢宗元奇道:“除我等之外,莫非还有他人来来此么?” 道姑笑道:“被这位师兄说中了,五日前,门中颜真人的弟子方震方师兄来此,说要带几位师兄弟进入魔穴修行。三日前,云琅韩氏的几位师兄也来这里,再加上诸位师兄,怕不是有双十人数了。” 云琅韩氏? 即便谢宗元也微微动容,云琅韩氏是五大姓之一,溟沧派世家中的世家,似这等家族的弟子一般都很少与门中弟子接触,没想到此次竟然会来魔穴中修行,看来也是为了攻伐三泊尽早提升修为。 道姑又道:“海眼光门逢初一,十五而入,诸位师兄怕是要等到几日了,不知道几位师兄怎么称呼?我也好进去扫洒房舍,准备斋饭。” 谢宗元正待回答,赵镇突然讥嘲了一句,“名字就不必说了吧,我怕今晚吃得都是舌头。” 道姑闻言一怔,脸上微红,眼中顿时有几分羞恼之色,一声不吭,转身就往里走去。 谢宗元摇了摇头,道:“想不到方震他们也来了。” 张衍目光闪动了一下,道:“不奇怪,方震也是明气三层,想必他们也得知门中即将攻伐三泊,是以也来这里修行,况且谁都知道朱,颜两位真人相交莫逆,庄不凡又是朱真人的弟子,他镇压魔穴十六年,没有从里面跑出过一个魔头,应该对里面的情形熟悉的很,给方震他们指明道路不是什么难事。” “镇压?”赵镇一听,满脸都是不屑,撇嘴道:“不过是借此名义光明正大修炼神通罢了,要不是守名宫有禁制大阵,里面的魔头早就跑出来了,何用他来镇压?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 谢宗元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龙韬,后者会意,立刻出言道:“这守名宫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可有什么风物景色,不若赵兄带我四处游览一番如何?” 说罢也不管赵镇答不答应,拖着他往远出走了。 程安路上一直没有出过声,见状犹豫了一下,也跟着龙韬走了。 谢宗元招呼张衍走到一个僻静角落,道:“我等对海眼之下的通路皆不熟悉,唯一可以指望的便是赵镇,可是此人好大言,且浮躁轻佻,实在不知能否担起此任。” 张衍见谢宗元也是心头冒火,不禁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此人说话总算也不是无的放矢,只是牙尖嘴利罢了,师兄只当他在说笑便可。” 谢宗元点点头,道:“我如今担心是,方震他们得知我等也去魔穴,说不定暗中使绊子。” 张衍听出了他话中含义,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道:“不得不防。” 正在这时,先前那名走开道姑回转了过来,只是此刻她却是面无表情,“几位师兄,我已查验过,客舍已满,守名宫中住得又都是女修,不方便招待外客,诸位都是服气餐露的修士,想必在外露宿一晚,也不会在意吧?” 谢宗元皱了皱眉,于他而言,倒是也不太在乎住在哪里,只是明明方震等人都住在殿中,他们却住在外面,改日相见之后,没得被人耻笑,损了谢氏的脸面。 张衍倒是觉得这样也好,免得与方震等人照面,说不定还会多出什么麻烦事情。 此时,他却听背后有人惊喜地叫了一声:“张师兄。” 张衍不禁回头一看,见琴楠站在不远处,俏脸上红扑扑的,身上一件道袍与那名道姑类似,不禁讶然道:“琴师妹?你在此处修行?” 琴楠一脸欣喜,道:“是呀。” 她想了想,转过头对那道姑说道:“这几位师兄远来是客,既然客舍已满,便给他们准备一间偏殿休息。” 道姑低下头去,恭敬道:“是,师叔。” 谢宗元呵呵一笑,道:“师弟既然遇见故人,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去他处走走。” 袍袖一摆,他便洒然走开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不知师妹与彭真人怎么称呼?” 琴楠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原本是陈师兄座下的记名弟子,后来祖师见了我,就收了我做关门弟子。” 张衍仔细看了琴楠一眼,感叹道:“师妹倒是好造化。” 两人分别不过半月左右,没想到琴楠已是明气一重巅峰,而且看情形很快将要突破二重了,这个修为增进之速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琴楠睁大眼睛看着张衍,道:“师兄,你也是来魔穴中修行的?” 张衍道:“正是,师妹莫非去过?” 琴楠使劲点头,“是呀,前些日子我每天都在其中修行。” 张衍恍然,难怪对方修为一日千里,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在内,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问:“师妹既去过此处,可知海眼之下的路径走向?” 琴楠想了想,片刻后,她美目一亮,道:“师兄稍待。” 她转身离去,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便赶了回来,双手递上一份一尺见方的绢帛图,只见上面绘满了密密麻麻,分不清头绪的红线,“这是我在师傅书房里看见的图画,我默画了一份,也不知有用无用,师兄不妨拿去吧。”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四十六章 琴楠送图 方震暗谋 “那就多谢师妹了。”张衍拿过地图,略略一览,便折叠起来放入袖中收好。 有了这份地图,便不至于让赵镇牵着鼻子走,但是也仅仅如此,彭真人所能去得地方未必是他也能去的,因此此图最大的功用是多了一份参照,不会迷了路径。 琴楠赧然道:“师兄客气了,上次师兄相助我,还未曾谢过呢……”说到这里,她低呼一声,“哎呀,那架飞舟还要还于师兄。”伸手便要往腰囊中去取那只飞舟。 张衍却抬手阻住她的动作,笑道:“那飞舟就放在师妹这里,师兄我如今也用不着,那样便是以后你来我灵页岛做客也方便了许多。” 琴楠想了想,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攀谈许久,见临近戌时,天色渐暗,琴楠便亲自引路,带着张衍来到东侧偏殿。 守名宫布局简单,主殿群按南北纵轴排列,偏殿居于两侧,地势南低北高,全殿最高的建筑便是飞鹤楼,是全岛禁制中枢所在。 海眼之地,就在飞鹤楼之下,全靠此楼镇压魔穴,才不致使魔头来到外界生事。 琴楠一直将张衍送至殿门前这才离去,不用她特意嘱咐,殿中的执事道姑又哪里敢得罪这位祖师宠爱弟子的客人?急忙迎了上来。 张衍正要踏入殿门,目光却留意到一人正匆匆路过,便停住脚,喊了一声,道:“冯师兄,别来无恙乎?” 来者正是冯铭,自从那日英罗岛上比剑输了,又得了荀长老的告诫,他一直避免与张衍照面,便是上次在小浪山前,他也是能躲就躲,没想到这次还是碰上了,一愣之后,他尴尬一拱手,道:“原来是张师兄。” 张衍师门辈分比他高一辈,但是按入门年资排,张衍却是在他之后,此刻在外以师兄弟相称倒也合适。 张衍左右撇了一眼,见冯铭行走的方向是往西殿房舍去的,且步履匆匆,不是去见方震,就是身有要事,眼睛一眯,心中有了计较,走上前去,道:“此入魔穴凶险万分,冯师兄是门中精英,可千万要小心了。” 冯铭敷衍道:“是是,有方师兄在,倒也无碍。” 张衍拖着冯铭东拉西扯,每次后者想开口告辞,都被截住话头,有心拂袖而去,但张衍笑语晏晏,他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这时,张衍眼角瞥到一个身影,他也不动声色,声音略微提高了一点,“今日与师兄说得投机,改日我们再秉烛夜谈。” 冯铭莫名其妙,心想哪里和你有这么好的交情?可是他嘴上只能客气道:“一定,一定。” 张衍微微一笑,拱手告辞。 冯铭摇摇头,也是转身离去,只是走了没有几步,身后却传来冷冷声响,“冯师弟,你和张师兄倒是亲近。” 冯铭一个激灵,转身一看,见是方震站在那里,不由大惊,慌忙说道:“只是在路上偶遇,师兄万勿误会啊。” “哦,是么?”方震面上似笑非笑,上前轻轻拍了拍冯铭肩膀,道:“冯师弟多虑了,张衍等人命不久矣,我等岂需在意一群将死之人?” 冯铭不由怔住,道:“师兄此言何意?” 方震冷笑道:“当真以为魔穴是那么好闯的么?谢宗元他们不过是知道一些支离破碎的消息罢了,甚至其中有一些还我故意派人散播出去的。” 冯铭猛地抬头,惊愕地看着方震。 方震嘿嘿一笑,道:“魔头岂是易于?不说阴魔,行魔,其中还有许多真魔肆虐,若是遇上,杀我等明气修士那是易如反掌,当年庄师兄在魔穴中修行时,有几处设下禁制的地方还在,我等可以在那里放心修行,但是谢宗元他们却是并不知晓。冯师弟,只要你好好跟着我,此次顺利进入玄光境,再在三泊之战上大显身手,多取几件功德,将来我若开府,门下必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冯铭倒吸一口凉气,哪敢多说什么,唯有连声说是。 方震满意点头,随即声音压低道:“此次我带了五火神兵圈,就算张衍,谢宗元等人当真运气好,没有被魔头盯上,我也要顺便解决一下彼此之间的恩怨。” 此行出来之前,颜真人还将他喊去细细叮嘱一番,言道若有机会,不妨将张衍这个碍事的除去,免得将来被孟孙二人推出来与他打擂台,只是关照他手段要做得隐秘,为此还特意将那本已收去的“五火神兵圈”重新赐下。 冯铭心中一震,同室操戈,这方师兄好大的胆子,正想要劝,但是一接触对方那双充满恨意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咽了下去,犹豫了一下,他嘴唇动了动,道:“此事怕是不妥,此行中还有韩氏弟子韩济,怕是会生出很多变数,若是一旦泄露出去……” 方震一摆手,神情毫不在意,“你无须担心此人,也不必被他韩氏的名头吓住,依我看,此人十有**会死在此处,到时候若他碍事,那就一并杀了。” 冯铭惊道:“师兄,他可是韩氏族人啊。” 五大姓的弟子,岂是说杀就杀的?就算方震是颜真人的弟子,难道就真的不怕韩氏找他的麻烦? 方震哼了一声,神色中流露出不屑之意,“韩济此人,只是小妾所生,在母胎中遭受过重创,原本他父亲不想让他出世,只是他**执意,才生他出来,此人从小就在韩氏族中不受待见,修道至今三十八载,勉强是明气三重,这还依仗的她母亲偷来的功法,后来她母亲因为事泄被杖毙而死,念他是韩氏族人的份上,所以只是幽静了三年了事。” 说到这里,他又一阵讥笑,“对韩氏来说,此人也算得上是族中耻辱,此次让他来这里,恐怕也是希望他死了才好。” 冯铭越听越是吃惊,暗想:“这些大族秘闻,方师兄又是如何得知?”心中顿时对方震涌起一种看不穿的神秘感,目光中也是更显畏惧。 方震见他神色,知道已被自己震慑住,心中不免得意,道:“如今在我看来,张衍,谢宗元等人不过是冢中枯骨,今后溟沧派这一辈中,迟早是你我的天下。” …… …… p:入v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支持,在入v前我会发两章公众章节,这是一章,还有一章公众放在明早。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四十七章 重水初凝 独入海眼 谢宗元将衣袖捋起,取出一枚云砂推到张衍面前,道:“张师兄,幸不辱命。” 张衍拱了拱手,道:“有劳谢师兄了。”将云砂取起随意看了一眼,便收入了袖中。 他神情自然无比,只从表面上看,似乎此物对他来说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 又顺手拿出五只瓷瓶,摆在桌案上,道:“此为定神丹,乃是我恩师亲手炼制,就由谢师兄转交几位师兄了。” 谢宗元眼前一亮,欣喜道:“有了这几瓶丹药,我等便不惧阴魔纠缠。” 张衍却说:“阴魔易御,小人难防,我断定此行定不会风平浪静,谢师兄以为如何?” 谢宗元自然能听出他这话中言外之意,放声一笑,道:“我谢宗元又岂是手软之人?师弟尽可放心。” 两人心中都明白,方震此人性格睚眦必报,前次因他们之事受了门内处罚,必定记恨在心,入了魔穴后又失了顾忌,十有八九是不会安分的。 又密议了一会儿,张衍便辞了谢宗元出来,回到了自己厢房中。 还有六天便是下月初一,海眼开关之日。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张衍想了想,凝练玄光之种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澜云密册中所载幽阴重水威力奇大,前些时日却总是抽不出时间凝练,这里灵气充沛不在灵页岛下,不如趁这几日空隙炼化一滴出来。 打定注意后,他便端坐蒲团,默默运转起法诀来。 这法门他早已在残玉中演练不下百次之多,此时熟门熟路,气息运转如意,毫无滞涩之感。 时间匆匆而过,到第六日的时候,他气窍中所有的寒气已被尽数化去,内视之下,只见胸中漂浮着一滴如同墨玉一般的水珠。 这一滴水珠不过拇指大小,但是按澜云密册上所载,只这一滴便有千钧之力,只是未曾试过,威力究竟如何,他还不得而知。 正在此时,张衍察觉有人在门外徘徊,不禁睁开眼睛,沉声道:“门外何人?” 外面响起执事道姑的声音,“张师兄可在?今日海眼开关,几位师兄因前几日见师兄闭关,是以不曾打扰,言到请师兄出关后自去飞鹤楼上相见。” “我已知晓,你去吧。” 张衍稍作整理一番,便出了偏殿,守名宫中不便飞遁,沿着石阶向上而走,大约一刻之后,便到飞鹤楼前。 执事道姑查验身份无误后,这才放他入内。 进入楼中,发现大殿正中有一个约十长大小的穴窟,翻腾的海水在其中涌动不止,发出隆隆声响,周围用白玉砌了一层围垛,看上去如同井栏圈一般, 此处便是与魔穴相同的海眼。 魔穴并非是僵死不动,其内的气机也如呼吸般涌动,每逢初一便往内吸摄,每逢十五往外喷吐,所以在初一这天只要顺着这口海眼中水流前行,便能直入其中。 大殿中西侧的方向上,方震,冯铭及另外三个修士站做一堆,见他进来,除了冯铭之外,皆是投来不善的目光。 而东侧,则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修士,神色平静,在那里不言不动,想来便是那名韩氏族人,他身后围着五名修士,看上去像是随从一流,然而他们神情中却没有哪怕半丝恭敬之色。 此时,角落中传来一阵哭声,张衍寻声望去,见是刘韬似乎正与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修说着什么,而谢宗元站在一边摇头,赵镇则环抱着胳膊一脸冷笑。 张衍走过去,问道:“谢师兄,何事?” 见张衍到来,谢宗元叹了一声,指了指那名女修,道:“那位是陈夫人,本是守名宫弟子,她丈夫前月进入了海眼之后,却是没再出来,所以此次哀求堂上诸人带上她同入魔穴,为此苦苦哀求,只差没有下跪,虽为修道之人,但她对其夫君倒也是一片真情。” 张衍笑道:“修道人虽说修道,但还不是太上真人,七情六欲也还尚存,有人求功名,有人求富贵,亦有人求权势,这位陈夫人想必求得就是一个‘情’字。” 谢宗元闻听此言,不禁打趣道:“那不知道张师兄求得又是什么?” 张衍嘴角渐渐化出一抹笑意,道:“无他,长生不死尔。” 谢宗元哈哈大笑一声,道:“然,超脱逍遥,无拘无束方是我辈所愿。” 话音刚落,殿中突然响起一片闷雷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往穴洞入口望去。 那里的海水先是咕嘟嘟往外一冒,再像是被抽掉了下层一般,再形成一股漩流,往下缓缓陷去。 有人惊呼道:“时辰到了,海眼已通!” 方震一行人反应最为快速,见海眼一通,都是一掐法诀,待身上一阵宝光闪烁,一个个毫不顾忌往里跃入,几乎是进入其中的一刹那就不见了踪影, 那名韩氏弟子捧起了一只香炉,举在手中晃了晃,一股烟气便将他与身后五人团团笼住,走进几步,亦是往海眼中一跃,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刘韬见状,看向程安道:“程师兄,我等也可启行了。” 程安忙不迭取出一块牌符一挥,只见一道光芒闪过,一艘舟船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艘船扁平阔大,形似老龟,两侧置有机关闸门,上壁留有虚窗,可能是木性特别,船身异香弥散,闻起来神清气爽。 赵镇迫不及待当先跨了进去。 见众人纷纷离去,那陈夫人哭声更响了。 张衍撇了一眼,见这陈夫人柳眉樱唇,身子骨看起来极为柔弱,哭起来凄凄切切,让人不禁生出一股同情之意,不过他却考虑的是另一件事。 他喊住谢宗元,道:“谢师兄,陈夫人既是守名宫弟子,想必熟悉魔穴路径,对我等有利,为何不带上?” 谢宗元摇头道:“我原先也是这么打算,可是沉香舟最多只能载五人,带不了她啊。” 张衍沉吟了一下,道:“此事简单,我有水国珍王所赠的眩罗道衣在手,可避水火五金,师兄带上她便是,我一人独自前往。” “哦?”谢宗元颇为意动,又迟疑了一下,道:“只是如此一来,却委屈张师兄了。” 张衍笑道:“何来此说,师兄等人不过先走一步罢了。” 陈夫人闻听是张衍让出一个位置,擦了擦眼泪,过来一个万福:“妾身多谢师兄了。” 张衍淡淡道:“陈夫人不必多礼,我的打算,想必你也明白。” 陈夫人轻轻点头,道:“妾身知晓,师兄放心,往日由师尊带着,魔穴中妾身也曾往来多次,不敢说熟识,也算是能略辨路径。” 海眼贯通魔穴,也就短短一个时辰,耽误不得,既已决定,众人也不多说,分别与张衍打过招呼之后便入了沉香舟内。 不多时,此舟化作一道黄光腾空而起,”嘭”的一声往漩涡中一钻,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此时大殿之中再无他人,张衍法诀一掐,身上道衣便如方震等人般闪出蒙蒙光亮,望着那急速转动的漩流,他深吸了一口气,向下纵身一跃。 ……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四十八章 阴魔肆虐 刀斩血魄 ??流疾涌,张衍顺着水势飘了大约半个多时辰,眼前忽然迎头照来一道柔和舒缓的光亮,想来就那是魔穴所在,如果不是方向不对,他几乎以为那是重返水面之路。 即将接近时,身侧的水流陡然加快,裹着他往里一冲,只感到轰隆一震,像是破开了一层壁障,他随着海量的水势一起撞了进去, 就在进入的一瞬间,他身躯陡然一轻,原本的压挤之力尽数褪去,连忙往侧虚踏了几步,避开冲刷下来的海水,站在了虚空之中,并向四周张望了一眼。 这里有光有风,明朗广大,不知多少深远,天顶上空是一个大开口,隆隆水柱从上灌入,俱都往下沉去。 稍稍调息了一口,浓郁的灵气几乎是争先恐后往毛孔里钻入,转瞬间就将适才消耗的灵气填补了。 张衍不禁面露欣喜之色,这还只是在入口,魔穴之中的灵气就已经如此充沛,其旺盛程度就几乎是灵页岛上灵气的一倍,若是再深入其中,他简直不能想象了。 若是能静下心来修炼,一个月迈入玄光境那是一丝问题也无。 抬头往远处看去,正想搜寻一下谢宗元等人的所在,却遥遥望见远方深处山水环绕,一派风光霁月,群山之间宫宇落,有无数仙人骑鹤遨游。 又听到谢宗元的声音传来,“是张师兄到了。” 转头一看,只见谢宗元、刘韬、程安、赵镇,甚至是陈都是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张衍摇摇头,失笑道此便来了么?可惜过犹不及” 手中法诀一掐,星辰剑丸忽地跃起空中,蓝蒙蒙的光华一照,剑气四溢,嘶嘶几声,这几人身影一阵扭曲,便烟消云散了。 不仅如此,远处景物也是为之一变,刚才如仙境一般的景象转瞬间无影无踪,现出一方洞窟来,上下约莫百丈,空广无比,顶上倒悬乳柱,在下方水面上倒影出来,如同根根尖桩。 他左侧不远处是一条沟壑,下面浊水奔腾,冲下来的海水都是顺着这条河流而下,再往一处深谷中漏去,形成一条浪花飞溅,气势惊人的瀑流。 张衍立于空中,脸上若有所思,刚才那些,应该就是幻魔无疑。 没想到一入洞窟就遇到了比阴魔更高一等魔头,听闻这些魔头能感受人心欲念,能幻化出幻境蛊惑猎物,看来果然如此。 他刚才心中只是泛起升起找寻这几人的念头,再加上追寻大道的执念,魔头便立刻随感而化。 不过闻名不如见面,传说未免有夸大之嫌。 别的不说,赵镇此人岂会笑脸对人?这真真是大笑话了,显然魔头尚不能触及人心深处,而只能感染游离在外的那浅浅一层。 如果心里警惕,提前有了准备的话,倒是不难对付。 他目光又朝四下里搜寻,却并没有谢宗元等人的踪迹,眉头不禁微微一皱,谢宗元重视承诺,说好在这里等待,却又不见,难道是遇上了意外不成?或者是方震等人动手了? 他又向四周扫了一眼,只见面前密密麻麻的洞窟深沟,不通向何处,如果没有地图在手,倒的确容易迷失方位。 从袖中取出地图看了几眼,距离入口稍近的几处地方有四个黑点标识,表面那里是可以存身修行的洞窟,不如先去这几个地方看看,便是找不到谢宗元一行人,也不妨在那里暂时栖身下来,不至于耽搁了修行。 再看了几眼,他收好地图,往图上标明距离最近的一处洞窟飞了。 飞行了一刻之后,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气雾,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过对张衍这等修士来说,双目自能透视重雾,普通的气雾显然是不受影响的。 不多时,前方出现形似屏风一大块石质细腻的镜面方石,撑天立地,光滑无缝。 张衍飞近时,他的形貌和身遭景物都纤毫毕现的在上面映照出来。 看了一眼,却觉得有些眼熟,这不和英罗岛上的青石照壁类似么? 正在这时,石壁上的影像却突然动了起来,先是变得肌肉粗硬,五官渐渐硬朗,腮部增厚,然后又一变,头上慢慢生出白发,皮肉松弛,满身皱纹斑点,再是身形渐渐佝偻,苍老衰败,最后皮肉掉落,浑身上下爬满生蛆,终是化为一堆两眼空洞的白骨。 “这面……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照生石了,传闻站在此处之人,都能被照出一生变化。”张衍站立了一会儿,自语道虽是幻象,但是若不得长生,便是这般下场,当牢记在心,时时警醒。” 说完,他正要绕开这里继续往里飞去,目光一转之间,却忽然看见一具死尸趴伏在一根石柱上,看装扮竟然是溟沧派道袍。 张衍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再缓缓往那具尸体处飘去,来到近前,他一伸手,托住这个人的下巴将,脸孔抬起来一点,仔细看了看,是随着那韩氏弟子进来的那几人之一。 他正想查探一下此人死因,却突然远远听到有人声传来。 不知是敌是友,此时再想往别处去已经来不及了,张衍目光一闪,侧身往这块怪石的凹陷处一躲。 这时他才,这具尸首只剩下了上半身,下半身不哪里去了,而且其中血肉空空,显然是被吸食走了。 他眉头微微一皱,啖食血肉,这是传说中行魔的手段,这种魔头身体已经可以显化,处于由阴而阳变化的过程,相当于明气二三重的修士,而且速度极快,非常难以对付。 远处声音越来越近,他能分辨出,那是一男一女在。 张衍伸手一掐法诀,用了个澜云密册上的敛气术,脚下有薄雾升起,与周围淡淡雾气混在一起,浑身的生人气息渐渐被融了进去。 那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男子面容英挺,一身黑色道袍,胸前肩头绣了一朵大红色的血云,黑红相映下极为惹眼,手中拿了一只红颜色的葫芦。 另一个女子一身白袍,但却露出肚腹,上面嵌了一枚绿珠做的脐塞,却把鼓起的胸脯和肩头裹得严严实实,下摆也是一条白布裙,头挽朝天髻,面容妖冶,身姿妙曼。 两人本是飞天而过,看到那具尸体后反而停了下来,在不远处一块巨石上站住。 男子伸手一指,一个淡淡的虚影出现在空中,飘飘忽忽,只是面容似乎有些模糊,隐隐可以看出,此人与那个死在这里的溟沧派修士一模一样。 “师妹,你看我这新炼的血魄如何?” 女子轻笑一声,眼波中流露出鄙夷之色,道师兄,你这也算是血魄,形散气薄不说,也没了灵识,放出去最多飞腾二十步,能不能伤人还两说呢。” 男子哈哈一笑,道自然是无法和师妹你的血魄相比,不过我还炼化未久,等时日长了,也不见得比你的弱到哪里。” 女子叹道还是师尊他老人家厉害,只需一只血魄,一照面就制住了溟沧派三名明气三重的弟子。” “那几个溟沧派修士倒也厉害,特别是那个手持喷火神圈的,似是我等血魄的克星,不但烧了我苦心炼制的一具邪魄,连师尊的血魄都被他伤了,怕不是要凝练个一年半载才能再用了。” 说到这里,男子语声中是掩不住的肉疼之意, 女子冷笑道我认得那件法宝,此宝名为五火神兵圈,能破各种幽阴之物,哼,要不是师尊当时还远在千里之外,只是血魄到此,岂能让他讨了个便宜?” 听到这里,张衍心头一震,这两人难道是六大魔宗之一血魄宗的弟子? 可是,这是溟沧派的海眼之下,他们是如何进来的?这里莫非还有其他的通路? 谢宗元等人想必是遇上了这些人才不得已离开,只是不知这些血魄宗的弟子到底有多少人来此? 这时,只听那女子又说道现在由得让溟沧派的几名弟子蹦跶,等到半月之后,师尊降服了那具真魔后赶来,他们便难逃一劫。” 那男子道嘿嘿,本想顺着小魔穴的支脉搜寻大魔穴,没想到此地居然直通溟沧派腹地,倒是意外之喜,可不能泄露出去,未来必有大用,之后,长老们必有赏赐。” 女子朝四周张望了一眼,道师兄,李师兄他们说三个时辰后在此处相见,如今还未见到?怕不是遇上难缠的魔头了吧?无不少字” 男子大笑道李师兄修为精深,哪里需要我等操心,要说难缠魔头,怕是师妹你吧。” 女子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道师兄又取笑奴家。” 他们在这里说笑,张衍却眉头锁起,从两人言辞之间所透露的只鳞片爪来看,这两人应该还是明气期弟子,但没想到还有一个李师兄要来,看这样子还不止一人,这下却是麻烦了,如果等其他血魄宗的弟子赶来,他怕是想走也走不脱了。 他是来修行的,对方原本还不的存在,所以他也不欲与这人提前冲突,但是现在,却由不得他不动手了。 想到这里,他目光中冷芒闪动,杀心渐起。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四十九章 阴魔肆虐 刀斩血魄 下 第四十九章阴魔肆虐刀斩血魄 这两名血魄宗的修士言语中已经透露了不少消息,那名男修的血魄似是已被方震毁去,而那名女修则像是实力未损,如果要动手,当是要先杀后者。 张衍估算了一下自己与两人所站立的方位,虽然心中杀机愈加浓重,但是神情却越发的冷静,他决定一旦动手,纵然不能杀死一人,也要将其重创,否则局面将极为被动。 默坐了顷刻后,他无声无息一转身,一滴阴幽重水从顶门钻出,忽地飞向了那名男修,此举他并未指望建功,只求能牵制一下此人,而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名女修身上。 男修正说得高兴,眼角却忽然撇见一抹黑光向他飞来,不由吃了一惊,下意识拿起手中葫芦一挡,“砰”的一声,手臂上登时传来一股好像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胸口一闷,便从石头上被打落下来。 这一滴幽阴重水虽然看似微小,但实际上重若千钧,他明显没有防备…… 几乎是在同一时辰,一道蓝色剑光也往女修颈脖疾斩而去,她反应也是不慢,察觉到不对,脚下一滑,任由身体往下落去,此时心头警兆忽现,见又是一道绿芒直奔她的侧面杀来,速度之快吓得她几乎发出尖叫,眼见就要将头颅斩下,她在空中猛的一扭腰肢,一个翻腾避开了要害之处,只是一条臂膀却被如意神梭那犀利的锋刃带了下来,登时血如泉涌。 女修发出一声惨哼,剩下的一只手忍着疼摸到白生生的肚腹上,将脐塞一拔,一道血色人影离体而出,起在空中之后顿了顿,便直往张衍藏身的地方奔去。 张衍早已离开了原先藏身的地方,身形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见血色人影扑来,一抬手,召回星辰剑丸,同时一心二用,如意神梭再度切向了那名女修的脖子。 只是有了刚才的缓冲,便没那么容易了,女修充满弹性的身躯在空中一顿,一旋,裙摆如轮飞舞,显露两条白皙长腿,足下尖头锦履似乎也是一件宝物,接连踢踏之下,叮当直响,竟然挡住如意神梭进击。 张衍那边面对追逐而来的血魄,法诀一掐,剑丸在空中一个盘旋,斩落下来,哪知这一击之下,竟然从血魄身上一穿而过,竟是不起丝毫作用,对方依旧其势不停地向他冲来。 张衍目光一凝,明显这血魄已经炼化许久,血精似实还虚,不是那些无意识的阴魔可比,他这枚剑丸还未能附上玄光,是以对这种有形无质之物做不到一击破去。 见血魄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连忙向后飘退。 那女修见状,气焰登时一炽,又一脚踢在如意神梭上,大叫道:“师兄,你我合力斩杀此人,夺了他的精元你我一人一半。” 这几下交锋兔起鹘落,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此时那名男修才缓过气来,只是脸色却有些发白,听了女子招待,他应了一声,口中念念有词,将手中那只葫芦一晃,里面登时喷出一坨墨绿色的气团,一路分发出难闻刺鼻的气味,往张衍身处的方位扑来。 女修亦是连连催动血魄上前,试图一起夹攻。 张衍脸上浮出冷笑,往后飘退的身形一顿,手中已多出了一支云纹朱笔,往迎面而来的血魄举手一抛,道了声:“去” 似乎受了气机感应,宣命笔笔尖上三气勃发,在血魄上只一刷,便把那浓重的色泽刷得淡下去了几分,原本那飘忽不定的动作也是一滞,不复先前迅捷。 血魄与女修的神魂意念相连,现在陡然受创,她脸色一白,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手中拼命掐动法诀,神情慌乱的想要召回血魄,另一侧的男修也是拼命催气团压上,试图阻止张衍。 张衍哪里容血魄轻易走脱?冷哂一声,不顾头上墨绿色的云团,驱动宣命笔又是一刷,霎时,血魄中的精气被一笔勾销,间接飘散在了空气中。 女修凄厉一叫,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身躯一软,倒在地上。 这时,张衍只觉一股令人作恶的气味传来,头脑不免一晕,他冷哼一声,袍袖一抖,一枚丹药落入掌心,再往嘴中一扔,含在舌下,神智登时为之一清。 抬头一看那团绿云,将回到手中的宣命笔往空中祭起,只一刷,这片气团便缺了一大块,接连几下之后,便变得支离破碎,往四下里溃散开来。 男修不由脸色大变,一声不吭地将女修一把抄起,便往空中飞遁逃走。 张衍一声冷笑,足下一顿,云雾自生,亦是起身飞遁,追了上来。 由于带了一人,男修速度并不是很快,他很快追到了近处,骈指向前一点,一道青芒和一道蓝芒飞出,追着此人后背剪落下来。 男修慌忙掏出一块骨牌,抬手一晃,化成一面青面獠牙的大盾,将他周身掩在其中,只闻“啪啪”两声,不知道这盾牌是什么来头,如意神梭和星辰剑丸竟然都被挡住了。 剑丸与如意神梭犹自不停,轮番下击,一时间,稠密的声响好像骤雨敲击屋瓦,可却一直破不开这面骨盾。 张衍见状,眼睛一眯,伸手入袖,往镇魂砚上摸起,只是略一思索,他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如果祭出镇魂砚,这男修只需牺牲那女修就能保住性命,这样一来,他还少了拖累,说不定还真能让对方就此走脱。 他此刻见那男修神情笃定,且战且退,但是却仍是在这里四周转悠,分明是打得拖延的时间的打算,好等那位“李师兄”到来,心中不免冷笑,“莫非以为如此我就奈何不了你?” 他双手一摊,一把兽面大刀凭空出现在了手中,大喝一声,遁速几乎在霎时快了一倍,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来到了那名男修面前,再高举这把得自渠昌的神兵朝着骨盾当头斩下 男修没想到张衍竟然行此一招,只是兽面大刀来势凶猛,他避无可避,只得举盾一架,“咔嚓”一声,骨盾当场粉碎。 男修神色骇然,将女修随手一丢,转身欲逃,刀芒一闪而过,一条左腿却被带了下来,不由发出痛叫,脸上一阵扭曲,身形也不由自主的一顿,这时第三刀又砍了过来,他根本不及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刀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再当头落下。 “噗嗤”一声,他整个人被从中一分为二,张衍刀锋一振,一转,顺势绞碎了元灵,再慢慢往地面落去。 那名女修从空被丢下后,已是摔得半死不活,动弹不得,眼见张衍面无表情的一步步走近,慌乱道:“不,不要杀我,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 张衍理都不理,走到近处,一刀将其拦腰斩成两段,再袍袖一挥,顺手拍散元灵。 “当”的一声,张衍将刀柄重重往地上一杵 连斩两人,刀锋上毫无一丝血迹,他只觉胸中一阵酣畅淋漓,难怪有那么多修士喜欢走力道,有一把神兵在手,如再有上乘玄功护身的话,什么法宝飞剑都不需在意,临阵冲杀,对敌时手起刀落便是一人,实在痛快不过。 原本他也不是没过想捉一个活口,但是一想到魔宗弟子手段诡异莫名,不说问出来的话能否属实,若是还有什么追踪魂魄的手段,那岂不是弄巧成拙?还不如一刀斩了干脆。 刚才听这两人言语,他们的那个师尊好像半月之后将至,此人竟然能把一条血魄放到千里之外,还能一气压制住数名明气修士,实力实在恐怖,不知道是什么境地的高手。 张衍暗忖,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对上这样的高手无疑毫无胜算,不如寻一处安全所在,早些提升自己的实力。 《太乙金书》上所载的功法只有到了玄光境才能显出威势,如能早日练成,届时也能有一拼之力。 想到这里,他将两人尸身上乾坤袖囊取下,余者也不去多看,用恶盐将残躯完全化去后,便按照地图所示,朝着距离此处较远的一处洞窟急速飞去。 就在他离去后不久,一个浑身有着浓重血气的人影一闪,现出一个目光鹰隼,薄唇隆鼻的男子,他鼻子诡异的左右动了动,脸上先是出现疑惑之色,再是一阵阴沉。 之后又有十数人陆连续续地赶来,看见此人,都是恭敬行礼,道:“见过李师兄。” 李师兄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他目光下移,见有一名弟子手中拿着一人,便问道:“此人是谁?” 那名修士道:“此是捉来的溟沧派弟子,特地赶来交予师兄处置。” 李师兄身躯不动,一道血色玄光从头顶冒出,形成一只大手往下一拿,便将此人凭空抓起,提在眼前,沉声道:“我问你,你们此次来这魔穴有几人?都是姓甚名谁?可有什么好手?” 如果张衍在此处,便能认出被抓这人便是赵镇。 此刻面对李师兄逼问,他不屑一笑,道:“你这死人容貌,分明是修炼了血元功,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魔,就你这样,也配审问你家赵大爷?来个痛快吧。” 李师兄眼中现出一抹赞扬之色,道:“好,有骨气,我便成全了你。” 血色大手将赵镇向上一甩,再上去将他整个人捏在手心里一抓一挤,一阵骨肉折裂的声响传出,顷刻后,玄光一收,赵镇整个人便消失不见,此时无论是他的血肉骨骼,还是浑身精元,都已尽数被吸纳进了李师兄的体内…… 李师兄一眼望去,目光中似有股淡淡威压,所有在场弟子不由自主低下头颅,不敢与其对视。 半晌,他才慢慢开口,道:“师尊正在炼化真魔,有事弟子服其劳,你们几人往四周搜索,凡是见到溟沧派弟子,都速来报答。” 底下众人轰然应诺,一道道遁光飞起,便往魔穴四周飞去。 第四十九章阴魔肆虐刀斩血魄 第四十九章阴魔肆虐刀斩血魄(下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五十章 金木水火 玄种初成 张衍一路按图索骥,找了不少标示上所注明的地点,却都是不太满意,不是位置太过显眼,就是魔头厉害,不敢轻易进入,直到最后,他才在一个不起眼的沟壑中找到一处合适洞窟。 这里位置隐秘,前后有两个出口,而且洞窟中还有一条地下的暗河通往别处,要是有异变,他顺着河流一游,便能及时抽身离去。 将洞窟稍作整理,他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此刻。 尽管没有日晷时漏,但是修道人却能从五脏气机勃动上察知具体的时辰变化,现在大约是进入魔穴后第二日的酉时末。 这即是说,为了寻找这处栖身修行之地,他已花去了整整一天。 在一块削平的石台坐定下来,张衍这才有暇翻检那两名血魄宗弟子的袖囊,其中大多数是一些修道常用之物,没惹眼的,只是有一只小瓶中装的丹药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身为周重举的弟子,他自然是有几分见识的,一眼就分辨出来这是一枚“气血精元丹”。 他脸上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血魄宗果然在偷偷炼制这种丹药。 这枚香气扑鼻,闻之便欲吞服的丹药其实是用修士的元精炼制,而且每杀死五名修士,才能炼制这么一枚丹药,这整整两瓶气血精元丹,怕不是杀了百数修士才能凑齐。 不过仔细分辨下,依稀能看出每颗丹药中都有一丝淡淡血色,张衍点了点头,看来这些魔宗弟子现在还没这么大胆子猎杀人修,这应该是杀戮妖修后炼化所得。 在道门十大门派的压制下,数百年来,六大魔宗行事低调,不敢明目张胆杀人炼丹,甚至连很多残酷凶邪的功法都被禁止修行,是以彼此相处还算和睦,凡提到东华洲修行门派,必然以**派一起称呼。 实际上也并非六大魔宗一心改邪归正,而是因为很多功法需要各种诡异魔头才能修炼,如今却没有这么多魔头供他们所用,甚至常常有魔宗弟子为了捕捉魔头大打出手,是以各地一旦出现魔物作祟,便有魔宗弟子到来,比玄门弟子还要积极。 因而这些年来,仙魔两道一直维持着一个平衡的局面。 但是近些时日,张衍却听到门中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千年魔劫将至,魔穴中的魔头会越来越多,无人知晓在哪里的另外四大魔穴也将一一现世,是以掌门决定拿下三泊,扩充门派实力,以应对魔劫。 如果真是这样,那将会彻底打破东华洲现在的平衡格局,道魔两方大起杀伐是迟早的事情。 张衍淡淡一哂,魔劫亦是人劫,魔心即是人心,杀劫将起,对他这等修道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个机会?到那时,恐怕真正为此担忧的,只是那一干力图维持原状的玄门世家吧?无不少字 随手将两只袖囊收了起来,他的意识便沉入气海之中,内视了一眼静静悬浮在其中的那滴幽阴重水,心中感慨不已。 按照澜云密册所言,幽阴重水数量越多,则威力越大,所以先前他对这一滴重水并不是十分看重,可是没想到击中那血魄宗的男修时,威力居然奇大,若是当时有三两滴在手,未必不能将其一击毙命。 魔穴越往里深入,地河中的寒气也越重,这倒是凝练幽阴重水的好地方,静下心来炼化的话,在两月之中就可以凝成八至十滴重水,到时哪怕不靠法宝,在同辈中恐怕也难逢敌手。 只是可惜的是,大敌当前,张衍并不会认为血魄宗的人会给他安安稳稳的修炼,为了保住他们能进入魔穴的秘密,必定会想方设法铲除这里所有的溟沧派弟子。 甚至很可能在十五那天派人守住海眼出口,那么届时必然会有一场冲突厮杀。 是以张衍没有选择,只能竭尽所能把修为及早提升上去。 在修炼之前,为了避免阴魔侵扰,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定神丹,张嘴吞服下去,然后将那枚金性云砂取出来。 将其往空中一掷,待要落下时,一道灵气自顶门跃出,将云砂托住,悬在头顶上方一尺之地,张衍跌坐石台,放开心神束缚,任由气海中的元精往这枚云砂上冲去。 外界充沛的灵气源源不绝****,不停催发灵机,使得八十一口灵气在胸中徐徐转动,不断滋生出元精,再往云砂上送去,一环推动一环,使得炼化云砂的过程不至断绝。 若是在灵页岛,哪里能做到这种地步?恐怕只两三个时辰元精便枯竭了,想要继续,还需再花数日重新孕化。 一天下来,头顶上的那枚云砂渐渐泛出一点若隐若现金芒,只是明灭不定,如同微弱的火种一般,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张衍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不敢有丝毫懈怠,神意变得极为专注,只见这点金芒越来越亮,云砂在空中越转越急,吸摄元精的速度也愈来愈快。 到了最后,这枚云砂“啵”的一声炸裂开来,成了一堆无用的粉末,向四周纷纷洒落,它其中金性完全被精元融合进去,一点耀目金芒在半空虚浮,如远夜中的星辰一般烁烁发光。 张衍睁开双目,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再将八十一口灵气重新收回胸中,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面前,那点光亮从空中缓缓飘落,停在了他的指尖上。 顿时,一股砭肌侵骨的锋锐之气传来,便是神魂中也隐隐有一股刺痛感。 他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欣然之色。 终于凝成一粒玄光之种,以后只需不停用法诀凝练,滋养壮大,待这种子的光芒在气海中也能透顶而出时,那时便能踏入玄光第一重“灵明初照”的境界。 他将星辰剑丸取出,驱动这一点玄光之种附在其上,只一催发,剑丸霎时化为一道光芒,伸缩吞吐不定,再一催动,便向外一撑,将他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张衍抬头看了看,大笑道好,有了这一粒玄光之种,我便能演化剑丸,便是大小形状也任由我心意改变,且能裹住肉身飞遁,速度比腾云驾雾快上数倍不止,有此手段,遇上厉害修士,我即便不敌,也能远远遁走,不至于束手待毙。” 以前他所驾驭剑丸的手法其实是极为粗浅的,各门各派,大多数是到了玄光境才算能真正发挥出剑丸的威力,而如今,他算是能堪堪运用其中一些法门,而且保命手段又多了一种,信心为之大增。 这一粒玄光之种只用了一天便凝成,速度极快,他心中有了底,决定一鼓作气将所有的云砂一起炼化出来。 稍作调息之后,他又取出那枚从桂从尧处取来的水性云砂,亦是往上一抛,用灵气托住再次炼化。 接下来只用了两天,他便分别将水、木、火三性玄光之种一一凝练而出。 然后到了第三天,却出现了一个异状,当他一起催动这四粒玄光之种的时候,位于气海中央的地方,自动生出了一点土黄色泽的玄种,其余四粒玄光之种子按照西金东木,北水南火的方位排列,团团围在四周。 张衍惊讶的,这最后一粒土性玄光种子居然无需云砂,便自行衍化了出来 细细思索了一番,再结合先前修炼时的细节,他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五行相生,金性之种凝结后,催动其中金气,水性之种凝练时就快了几分,之后再用水气滋养木性,木气又助壮火性,四气一成,再一齐发动时,多余的元精无处可去,便化生土性,所以这最后一种根本无需再去使用云砂,自然而然便水到渠成。 难怪后面炼化玄种时越来越快,原来是这个道理 不过这也有处在魔穴之地,元精生生不息的缘故在内,要是在灵页岛上,休想做到这一步。 “五种即成,待我后入了玄光境界,便能修炼那‘五方五行太玄真光’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看见周身放出五色光华,似乎轻轻一动,便有移山倒海之能,不禁一笑,道尔等又来相扰。” 原来又是那些幻魔来了,这一次是感觉到他心中向往大神通的欲念,所以又自动显出幻境,诱使他堕入其中,若是被迷了心神,便会为越来越多的魔头所趁,最终精魄散失,变为一具行尸走肉。 张衍也没心思去驱逐它们,要,越往魔穴里深入,魔头便越多,阴魔、幻魔更是不计其数,烦不胜烦,他开始还出手剿灭,现在已经习以为常,大多数索性不去理睬,反正只要心神不为所动,它也奈何你不得。 看着身侧那些幻境,他正要取出定神丹服下,这时,他心头莫名一动,将丹药放了下来,脑海中特意想出前世种种,还有那一起战斗过的同伴和好友的形象。 果然,受他心念所染,不一会儿,他的眼前便浮现出一个个人影来。 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张衍先是怅然一叹,再是洒然一笑,道这便是我心灵中的破绽么?此次倒是多谢尔等让我看清,不至于以后被此道高手所趁。” 这句话说出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心中一处空隙似乎被填补了上来,神魂与身体结合更为紧密,再无半点瑕疵。 再抬头看时,眼前的幻境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五十一章 施援韩济 玄血魔丹 见洞窟中重回一片清净,张衍淡然一笑,借幻境外象之助,他斩断过往挂碍,清理杂念使得这一刻神思澄澈畅达,魔头便纷纷退去,不再相扰。 不过他也明白,诸多魔头只是暂时不得其门而入,其实还在一边伺机而动,只等他再次露出一丝心灵破绽,便会群起而攻。 要,人心善变,不但易受外物所惑,而且心中只要还有执念存在,没有修炼到道心圆融完满,太上圣人的境界,随着推移,也会有其他破绽慢慢显露出来。 不过眼下,却是少了许多厌物,也算是意外收获。 如今他玄种已成,接下来只需按照太乙金书的法诀修炼,把金、火两道玄光先陆续炼化出来,便不惧一般玄光修士。 而且更重要的是,目前他只能用一件法宝和剑丸配合,可若一旦成为了玄光修士,他便可以同时使用两件法宝,战力将大大提升一个层次。 接下来几日,他每天坐在洞窟中吐纳聚炼,体内的金火玄光亦是不断壮大。 这一日,他从入定中抽身出来,推算了一下。 他已安安稳稳在这里待了十天,按照这个进度来看,看来只需要再修炼上大半个月的,他就能踏入玄光境了。 只是唯一需要担忧的是,那两名血魄宗弟子口中的师尊怕是即将到来,那时不说安稳修行,连保住性命都有问题,看来不得已的话,他只能在十五这天从魔穴入口处杀出去了。 就在他思索时,却听到洞窟外一阵响动,似有人在接近。 张衍微微一皱眉,难道是血魄宗的弟子? 他法诀一掐,星辰剑丸往头顶一跃,再化为一道晶砂点点的蓝光将他全身裹住,遁光一起,一道蓝芒便从位于洞窟后方的出口飞了出去。 只是他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再绕了一圈,找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看看究竟是人到了这里。 往下一看,他眉毛一挑,暗道竟是此人?” 下方此时一共站着四个人,人人都是一身血迹,狼狈不堪,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而那个在守名宫前曾见过一面的韩氏弟子则站在中间,却被另外三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名看似领头的中年修士开口道韩济,今日取你性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不要怨怪我等,如果你愿意引颈就戮,我等也可以成全你,任你元灵自去。” 韩济脸上露出一丝凄笑,“阿爹果然是要你们动手么?我还以为他会任由我在此处自生自灭。” 又叹了一声,道此地为魔穴,我元灵一出,恐怕会被魔头分食,留不留又有两样呢?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韩全德,你能告诉我么?” 中年修士面无表情地点头,道你说。” 韩济神情有些激动,道我阿爹自小就不喜欢我,甚至多次要找借口杀我,幸亏被我阿母多次回护才得以逃得性命,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将我除之而后快?” 中年修士犹豫了一下,道到了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当年你还未出生时,曾请门中擅算者推算你的命格,卦象的结果是你对亲父不利,你明白了?” 韩济一怔,继而眼中闪出一抹愤怒之色,身躯颤抖了起来,道竟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中年修士肯定点头,道没。” 韩济仰天惨笑,扯着胸前衣服,厉声道我韩济在此向天发誓,若是我今日逃得不死,来日我必灭韩氏满门” 他凄厉笑声在周围回荡不绝,中年修士闻言,脸色一沉,挥手道动手。” 张衍在上风处将此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这韩济虽说是大族弟子,但是看来没有学到真传,对敌手段缺缺,没多久,便被打翻在地,只是仗着手中香炉冒出的青烟护持己身,咬牙苦苦支撑。 看了几眼,他也不欲插手这等私人恩怨,正想离去,脑海中却闪出那韩济不甘的眼神,想了想,暗道也罢,今日就救你一救。” 他从那名死去血魄宗弟子的袖囊中取出一件衣袍,先是弄出一点声响,然后法诀一掐,利用剑丸将此袍服带起空中,若隐若现的飘了几下。 果然,这动静立刻引起了底下几人的注意,其中一人惊呼道不好,是血魄宗的人追上来了。” 中年修士回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先前被血魄宗弟子一路追杀,他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再去取韩济性命,慌忙道走”一跺脚,便带着其余两人慌忙遁走。 见他们仓皇而去的身影,张衍微微一笑,现出身来,缓步走到韩济面前,道你无恙否?” 韩济躺在地上犹自不停喘气,抬头一看,却见是张衍走来,不由一愣,愕然道张师兄?刚才是……” 随即他似是想到了,挣扎站起,双手高举,躬身一个大礼,道多谢师兄救我性命。” 张衍坦然受他一礼,道嗯?你认得我?” 韩济看着他,神情有些激动,道张师兄前次扫了庄不凡的颜面,我等世家弟子无不耳闻,那天又随我等一起在守名宫中,在下又岂能不识?只恨那日我被几个家奴看住,不能上来结识师兄。” 张衍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竟有一股钦佩之意,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洞窟,道此地空旷惹眼,韩兄不如随我进来,我还有几件事情想要请教韩师兄。” 韩济连忙后退一步,拱手,道不敢当,师兄若有垂询,我知无不言。” 张衍点了点头,当先往前走去,韩济待他走过一个身位,这才在后面跟了上来。 两人到洞窟里坐定,张衍随手抛给了他一枚补气丹药,问道不知韩兄入此魔穴中时,可曾看见谢宗元谢师兄等人?” 听到张衍问话,韩济放下丹药,坐直身体,这才回答道见过,当初却有几名血魄宗弟子在此,一番交战,被我等击退后,便就此分开了。” “听闻你们交手时,对方有一条血魄甚是厉害,韩师兄世家子弟,可知此人是境界?” 韩济认真想了想,道这头血魄除了身体飘忽不定,面容已宛如真人,定是化丹修士无疑。” 这时,他露出一丝庆幸之色,“幸亏当时方震方师兄有五火神兵圈在手,这才将此人血魄重创,不过若是他多遣几头血魄在此,我等也只有束手待毙了。” 张衍闻言讶然,道化丹修士的血魄,岂是这么容易受创的?” 韩济解释道张师兄不必奇怪,化丹修士血魄足有上百头之多,其中也有劣有优,厉害的血魄不会轻易放出来,能到千里之外,此必是用来此探路或监察弟子所用。” 张衍沉思了片刻,叹道如是这样,看来我也不能在此地修行多少时日了,十五日那天海眼之门大开时,我当杀出一条血路,只是如此一来,怕是要一年半载才能修炼到玄光境界,赶不上剿灭三泊之战了。” 韩济闻言,没有,只是低下头去,似在考虑着事情。 良久,他抬起头,缓缓说道适才张君救我性命,韩某无以为报,若是师兄信得过我,我可设法为你拖延两月,助你修行。” “哦?” 张衍上下看了他一眼,奇道敢问韩师兄如何做到?” 韩济抬起袖子,取出一只瓷瓶递,道“听闻张师兄是周掌院高徒,想必认识此物。” 张衍接在手中,拔开瓶塞一看,又闻了闻,目光一凝,有些不能确定地说道这是……玄血丹?” 韩济点头,道不,师兄好眼力,这正是当年血魄宗茹荒真人炼制的玄血丹。” 一百年前,茹荒真人在东华洲可是鼎鼎有名魔道大能、此人行事肆无忌惮,任意杀戮玄门修士,已弄到天怒人怨的地步,甚至连血魄宗都不得不将他逐出师门。 不过这人也是一个奇才,当时已练到血魄与自身神魂相合,且聚散如意的境界,只要不将他所有血魄一齐灭杀,便杀不了他。 后来却不原因,他被东华洲六位真人高手联手布下大阵围攻,这才将其彻底除去。 韩济指了指那枚玄血丹,道家祖当年也曾参与此战,这枚玄血丹便是从此魔身上得来,此丹对于我等玄门修士来说没有丝毫用处,但对六大魔宗的弟子来说,却无上灵丹妙药,若是见了这枚灵丹,他必会立刻吞服炼化,没有数月,是无法得竟全功的,如此,便可为师兄争取到至少两月。” 张衍将玄血丹还给对方,笑了笑,道韩师兄此法是不,但是这枚丹药,你准备如何交到那人手中呢?就算是你主动奉上,难道就不怕被血魄宗其他弟子独吞了么?” 韩济神情有些黯然,道我在母胎中便已受创,先天不足,此生要想有所进展修炼玄功已是无望,但若投奔魔门,说不定还有一线成道之机。” 顿了顿,他看向张衍,道而这枚玄血丹……便是入门之礼”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五十二章 风雷电火 力敌三宝 听了韩济所言,张衍看了看他,笑道:“韩师兄竟然随身带有玄血丹,莫非你早有打算?或者说,你早知道此地有血魄宗弟子?” 韩济苦笑道:“张师兄误会了,我在玄功上修行上停滞不前已有六年,知道此生无望,所以早有意转练魔功,去年花了偌大心思才得了一本魔门经书,原打算借此次入魔穴的机会在处捕捉魔头修行,再服下此丹增加功行,事先确实没想到有血魄宗弟子在此。” 似乎为了增加说服力,他从袖子中取出一本书册,双手捧着,递到张衍面前,“师兄你看,便是这本书了。” 张衍接过看了一眼,见上面有“觅源经”三个字,点了点头,知道这是魔门中与“一气清经”地位相等的功法。 不过要练这本法门,却是要把自己之前练得法门全部推到重来,张衍倒是不禁对韩济此人有些另有相看了。 毕竟一夜之间,将二、三十年苦修俱都作流水,能狠得下这个心的人并不是很多。 韩济脸上露出一丝酸涩之意,道:“如今这里血魄宗弟子不少,我若是说出自身来历,他们当也不至于过分为难于我。” 张衍想了想,发现的确如此,如果韩济去投靠血魄宗,对方就算不收下他,也暂时不会对他如何。 一来是韩氏是溟沧派五大姓之一,身份特殊,可做利用的地方太多;二来韩济熟悉溟沧派内情,甚至有很多大族秘闻,这却不是能随意打听到的;三来他与韩氏有仇恨在身,又愿意废去一身玄功,且连玄血丹都送上了,这份因果实在太大,接下的人必得偿还。 而且退一步说,就算韩济拜师不成功,对方也没可能不收玄血丹,对于这个能提升自身修为的魔丹,魔门弟子是无法抵挡这个诱惑的,这对张衍自身来说,却是极其有利的。 如果没有化丹修士到来,张衍自信即便不敌,也能及时脱身,不过他并不知道血魄宗弟子有多少人,实力究竟如何,好在月中十五就要到来,方震,谢宗元等人如果要逃离出去,必是要往魔穴入口一行。 相信血魄宗弟子也肯定有所防备,能调动的弟子定然都会到场,到时双方必有一场生死恶战。 到那时,他也可以前去查探一番,如果对方没有什么大能修士,他便可以放心在此处修炼,如果有,大不了拼死一搏,能不能冲出魔穴就看自身造化了。 想到这里,张衍望向韩济,道:“韩师兄,却下定决心了么?” 韩济一脸坚定,毅然道:“张师兄,你凡民出身,却能入得下院,再一路成为真传弟子,实是百年难得一见,我韩济虽不及师兄,却也有一番振作之志,不试一试我又岂能甘心?”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洞窟外有人冷哼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张衍你这小贼在背后弄鬼还有韩济,你还乖乖受死,免得再多生事端。” 随着这话音响起,一个脸型狭长的中年修士大步踏入洞窟。 韩济猛然站了起来,双目满是怒火,道:“韩全德是你” 看到此人,张衍却端坐不动,脸上并无半点意外之色,只是叹道:“既已走了,又何必回来送死?” 听到这话,韩全德哈哈一阵大笑,厉声道:“张衍,我韩氏之事你也敢插手?难怪封师弟说你异日必是我世家之拦路虎,看来还真是说得没错,不过他只说对了一半,今**若死在此处,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封师弟? 张衍眼睛一眯,目光中陡然划过一丝精芒,手中剑丸勃勃欲动。 韩全德又转向韩济,指着他说道:“韩济,原来那枚玄血丹在你的手里,是你那死鬼老母偷来的吧?哼,小门小户出身,果然手脚不干净。” 韩济双目发赤,指着他大吼道:“韩全德,你也不过是得了赐姓一介奴仆而已,你有何资格说我?你今日辱我阿母,我誓杀汝” 被揭了老底,韩全德脸面上挂不住,见两人似要动手,心中一惊,这里洞窟狭小,怕是施展不开,他也是干脆,向后一个倒仰,直接飞出洞窟,并大喊道:“两位师弟,与我一起动手杀了此二人回去领功,家主自会重重有赏。” 外面传来两声应答,张衍和韩济一起走出洞窟的时候,发现三个人站在空中,左面那人,手上是一柄风雷叉,上面似乎有噼啪的电芒闪过,而右面那人,则托着一只沉甸甸的描金木钵,好像也不是凡品。 而韩全德,则是拉出来一条形似烟霞的长带,摆动间若星璀璨,夺目生辉。 他们三人能连番逃过血魄宗弟子的追杀,那是因为身上也俱有法宝在手,只是先前对付韩济却不曾用出来,此刻面对张衍,真传弟子的名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顿时将法宝都将亮了出来。 韩济一见,却是面色大变,道:“张师兄小心,那是风雷叉,灌云钵和紫星河月罗。” 他又盯着韩全德,道:“韩全德,果然背后还有大娘在指使,否则这紫星河月罗你是哪里来的?” 韩全德又是一阵大笑,道:“韩济,你到今日才明白么?我实话于你说,你那死鬼老母之所以能偷得那本功法,便是夫人有意为之,待你修得功法之后,此事也是夫人命人暗中捅到老爷那里,这才下令将她杖毙。” 韩济闻言,目眦欲裂,气血上涌,正要不顾一切冲上去,肩头却被一只手按住,回头一看,见张衍对他摇了摇头,道:“韩兄,你先走。,这里我来应付。 韩济立刻冷静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玄功低微,帮不上忙,也不能拖累你,我韩济也是大丈夫,一言九鼎,先前所言若有违背,叫我天诛地灭,神魂俱亡” 说完,他向张衍重重一拱手,一转身,头也不回地飞遁离去。 “嗯?想逃?”韩全德眉头一皱,一挥手,道:“傅师弟,上去阻住他,别叫他跑了” “是” 那举着风雷叉的修士应了一声,正想有所动作,却见一点蓝芒飞空而至,就要过来阻他,他哼了一声,举叉一挥,霎时,平地卷起了一阵黑风,并且其中隐隐有青雷爆响之声。 眼看这剑丸就要被黑风挡住,没想到蓝芒突然一长,凭空由半拳大小的光点变成一道三尺长短的芒梭,速度也是陡然快了一倍,还未等黑风卷上来,就从他的脖子上一穿而过,再顺势一绕,顿时如切豆腐一般将他的头颅斩下。 无头尸体从空中掉落,正好被那喷上来的黑风卷住,噼啪爆响之声传来,身上法衣,护身玉佩一起被毁去,最后黑风又将尸体一卷,只一眨眼间,便将血肉消磨的干干净净,不复半点痕迹。 失去主人操控的风雷叉也从半空坠下,“啪嗒”一声掉落尘埃。 张衍只一合之间,就杀死一人,剩下两人俱是大惊。 “师弟小心,这张衍已凝结玄光之种,可将剑丸随意变化。” 韩全德一脸凝重,背上却是冷汗直冒,若是刚才那枚剑丸一开始便对他而来,怕是自己已经被斩于剑下了,而且这张衍如果是借了剑丸一门心思遁走,他根本奈何不得。 见身侧半天没有响动,他一转头,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放艳绝沙” 另一名修士立刻回过神来,连忙将手中小钵盒盖打开,用手高举在头侧,对着前方就是一倒,霎时,轰隆一声,如同江水决堤,滚滚如云团状的绛色沙砾从钵口往外翻腾,向张衍处汹涌而来。 张衍往空中躲避,只是那沙砾似乎拥有灵性一般,跟着他就往空中而来,并发出如潮水一般的隆隆声响。 韩全德脸上浮现狞笑,不去围攻张衍,而是拖着手中那条“紫星河月罗”一路往别处飞去,只是所他经过的地方,这条罗带必然会拖出一条宽有三尺余的长长彩霞。 在连续兜了几个来回之后,四面八方,天下地上,都被这如有繁星点缀灿烂烟霞所笼罩, 韩全德居高临下站在空中,手中一甩,又拉出一条烟雾,哈哈大笑道:“张衍,你有剑丸在手,本可以化光飞遁,我却是奈何你不得,但如今这四周烟云满布,称得上是天罗地网,我看你往哪里逃” 张衍抬头一看,见身周围无处不是烟霞笼罩,而倒下艳绝沙的修士却已速度极快的来到了他头顶方位,封死了他唯一的出路。 眼看那红艳艳的沙云从上方灌下来,他脸露讥笑,拿出一块灰扑扑的牌符向虚空一掷,口中念动法诀,又道了声:“长” 这快牌符瞬间便在空中变成一个四尺大小,龟壳状的物事,背后有云纹,有篆字,有山水鱼虫,圆背朝上,覆口朝下,立定在他的头上,一道毫光泼下,将他整个人罩在其中,滚滚而来的沙云只是一靠近,便如遇到江石顽礁,自动向两旁分去。 张衍往前一个踏步,撞开一片云霞,冷笑一声,道:“就凭尔等,也想阻我?”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五十三章 五火神兵 化丹血魄 张衍冲出云霞笼罩的范围后,将头上“载和气淳罩”一收,再将玄光之种往剑丸中一附,遁光一起,便闪了出去,重又来到上空。 他止住身形,袍袖一甩,撞心锤便向着那名拿着灌云钵的修士当头砸去。 那名修士没想到本来张衍还在重重围困之中,一眨眼间居然来到了面前,见一只散发着红芒的大锤向处飞来,立刻是一件法宝,此时来不及闪避,连忙将灌云钵往前面一挡。 “当”的一声,一股巨力传来,手中灌云钵拿捏不住,顿时脱手而飞。 张衍眼中光芒一闪,骈指向前一点,星辰剑丸紧随其后向他杀来。 这名修士见状,骇极大叫道师兄……” 话未说完,一道蓝芒便已从颈脖上一闪而过,顿时身首分离,从空中跌落。 张衍与此人尸首擦身飞过,一挥袖子,震散元灵,再伸手将其掉落的灌云钵一接,往乾坤修囊中一扔,神情淡淡道你师兄自身难保,又岂能来救你?” 说完,他缓缓抬头往上看去。 尽管他眼神平静无波,位于上方的韩全德却看得心头满是寒意,连捏着紫星河月罗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与张衍交战到现在连一刻都没有,己方已经连折两人,他不妙,心中顿时萌生了退意,罗带一挥,洒出一片璀璨云霞以作掩护,扭头转身就跑。 张衍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戏谑之色,伸手一拿,落在地上的那柄风雷叉便被他凭空摄入手中,亦是往袖囊中一扔,这才架起遁光,一路追去。 他遁光极快,只数息之后,便赶了上来。 韩全德暗暗叫苦,与使用剑丸的修士交手最是头疼,这类修士若有一枚上好剑丸相助,遁速飞快,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反而只要一个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厉害,他又哪敢背对张衍?忙不迭地停下身形,拼命晃动罗带,令其生出片片彩色云霞,护住周身上下,此时他已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为保住一条性命。 张衍到了近前,剑光一收,显出身形来,见眼前情形,冷冷一笑,法诀一掐,星辰剑丸跃起空中,自上方斩落下来,而如意神梭则在他驱使下绕了一圈,往韩全德背后奔去。 连番对敌后,他手中这两件的配合已经娴熟无比,能从各个角度进行袭杀。 一时之间,一青一蓝两道光芒围着韩全德上下追逐翻飞,令他不得不拼尽全力催动紫星河月罗抵挡。 不过,虽然他看起来狼狈万分,但无论是如意神梭,还是星辰剑丸,面对那灿烂如烟霞的云带却都是斩之不动,一贴上去,不是被柔柔地弹开,就是转动间迟滞了一下。 韩全德在霞光中大喊道张衍,你我本无仇怨,何须如此苦苦相逼?你放我离去,我自然会记你的好处,将来定有补报,不然今日我奉陪到底,看你能奈我何” 张衍闻言失笑道你以为我便拿你无法了么?” 他伸手一召,唤了如意神梭,又将“载和气醇罩”往祭头顶上一祭,霎时,一道光芒垂下,罩定周身,随后起步往前一踏,便朝着那厚重的云霞撞了。 “轰”的一声,云霞四散,眼前顿时为之一空,显露出韩全德那满面惊骇欲绝的神情,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一道蓝芒闪过,“嗤”的一声,头颅便高高飞起,殒命当场。 张衍一挥手,星辰剑丸跟着上去一绞,便将韩全德的元灵和尸身一并搅得粉碎。 他一掐法诀,召回剑丸,看到天空中的紫星河月罗正缓缓飘落,上去几步,一把抄在手中,拿到近前看了看,暗道此物倒是适合女修使用,我如今法宝不少,不如拿送予罗道友。” 就在这时,他若有所觉地向远处看去,那里似有光芒闪动,显是有修士驾驭飞舟一类的法器正在朝这里赶来。 他神色微微一动,暗道不如看看是谁再做计较。” 他按下云头,左右张望了一眼,看见前方不远有一处乱石堆,眼前一亮,走前了几步,便躲藏了起来。 没多久,一架飞舟来到此处上空,上面站着两个身着黑袍血魄宗弟子。 其中一人“咦”了一声,道适才见此处宝光冲天,隐隐有杀伐之声,到了近前却没有了?” 另一人观察了一下四周,又闻了闻,沉声道此处灵机紊乱,还有不少血腥气,定是有人在此地交手,或许还未走远。” 就在两人间,突然天边一声闷响,不由齐齐转头看去,只见远方一朵猩红色的血云冲天而起,如同夕阳霞照,连半个天空都被一起映红,醒目至极。 先前那人惊道是我血魄宗的烟讯云怕不是哪位师兄截住了溟沧派弟子,唤我等前去相助。” 另一人神情兴奋地说道居然用了讯云,看来抓住不少大鱼,好若是能将此地的溟沧派弟子一网打尽,也免得我等再苦苦四处搜寻。” “说得极是,走” 两人一拨飞舟,掉转头便往红光冒出的地方赶去,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见两人离去,张衍从藏身的地方了出来,他抬头看了看远方那一层浓烈的血色,脸上若有所思,片刻后,他眼中射出一道锐芒,抬手将剑丸祭出,遁光一闪,亦是朝着那里飞去。 他速度极快,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便见前方天空中人影闪动,血光飞腾。 翼翼地来到了近前,他找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隐下身形,再往场中一看,这才,居然是八个血魄宗弟子正围着方震等一行五人,双方正隐隐对峙着。 血魄宗弟子虽然人数占优,但只是各自都放出了的血魄在周围游走不停,却一点也不着急动手,只是不一会儿,周围便又多了几人出来,人数很快超过十人。 讯云一出后,他们分散各处的同门都在往这里赶来。 冯铭看着周围的血魄宗弟子越来越多,一脸焦急,道方师兄,现在可以动手了么?” 方震却表情轻松,道急,再等等,待再多几名血魄宗弟子前来,到时一起杀了。” 冯铭担忧道就怕是谢师兄他们撑不住。” 方震撇了他一眼,不悦道谢宗元是谢氏弟子,自然有保命手段,怎需你来担忧?况且我们此次计划,便他们引开那名玄光修士,我们将剩下的血魄宗子弟尽数杀了,如果人太少,我们原先的筹谋岂不是落空?你好好给我守着,等等多杀几名魔道贼子,我也好给在师尊面前给你请功。” 冯铭迟疑了一下,又出言道方师兄,我等皆在魔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是一门弟子,纵是平时不对付,这里却不能再计较了,再不动手,怕是等那血魄宗的玄光修士抛下谢师兄来此,我等便走不脱了。” 方震哼了一声,不过他好像也听进去了冯铭所言,有点不情愿地拿了一只三尺大小的金圈出来,脸上冷酷一笑,便往一个拿着长幡的血魄宗弟子处一掷。 这名血魄宗弟子见状,立刻拿手中幡旗去挡,却听旁侧有人惊呼一声道不可” 这名弟子还未反应,只见那金圈上突然窜出一个浑身闪动着紫色火焰的火人,如有灵性般往他身上一扑,顿时将他裹了进去,再原地一旋,轰然一声炸开,此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化成了一滩灰烬。 方震冷哂一声,举手便将金圈召了。 有一名血魄宗弟子喊道诸位师兄,这是五火神兵圈,专克阴邪之物,前次师尊的血魄便是折在此人手里。” 这句话一说出来,周围的血魄宗弟子都是往后退了几步,向外散开了一圈,显然对这件法宝颇为忌惮。 方震脸上浮起嘲弄之色,哈哈大笑道既然我手中宝物厉害,那就乖乖受死吧” 他拿起金圈脱手一甩,又将其朝着另一名血魄宗弟子投了。 就在这个当口,一道红光突然从远处飞来,不偏不倚挡在了五火神兵圈的去路上,只听“当啷”一声,这只金圈居然被震了。 方震不由一惊,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穿着血衣的修士站在场中,此人披头散发,面目倒算是英俊,只是鼻呈鹰钩,目光阴沉,脸上却没有一丝血色。 血魄宗众弟子一看,都是齐齐跪倒在地,恭敬道见过师尊” 在远处观战的张衍一听,心中一惊,莫非这就是那个化丹修士?但是仔细看了一眼,却此人虽然面目与常人无异,但身体却飘忽不定,像是魂魄一类,顿时放下心来。 方震开始也是脸色大变,随即他看了几眼后,却仰天狂笑起来,道我道是谁,原来还是一头化影血魄,你若是真身到此,那我是必死无疑,可眼下你却是吓不倒我,,莫非你又忘了上次吃得苦头?” …… …… 是由】.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五十四章 血衣虚影 三方再聚 那名血衣修十双手负后……对方震之话似是不屑一顾……只是用目光一撇,淡淡说道:“小辈,我另有要事要办,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再有五日,便是你溟沧派海眼重开之日,希望那时你能活着出去吧。” 说罢,他又朝张衍躲藏的地方有意无意望了一眼,伸手向后一摆。 当即血魄宗弟子中有人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师尊有令,退!” 四周围的血魄宗弟子闻言并不迟疑,纷纷架起法器,转身离去。 而那名血衣修士始终站在原地不动,待在场再无一名血魄宗弟子后,又朝张衍所在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血光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看着这头血魄终于走了,方震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嘴上说得轻松,可是这头血魄居然能一击之下震退五火神兵圈,比起上次所遇见的那头血魄厉害了不止一筹,要是拼起来他没有半分胜算,此次能各自罢手那是最好不过。 站在高处的张衍从一开始便一直紧紧盯着那名血衣修士,便是那人的目光望过来也毫不退缩,这是他故意为之。 之所以如此,那是他认为对方明明占尽优势,没有理由就这么轻易就退走,这其中肯定有其他原因,说不定,那名血衣修士是在虚张声势。 是以他故意暗中挑衅,想看看对方反应如何。 直到血衣修士退去,他才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判断。 看到那些血魄宗修士齐皆退走,他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了,如果此刻下面站立的不是方震而是谢宗元,他定会建议其立刻动手,必可给些血魄宗弟子一个重创。 想到这里,他又暗想,今日之局,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是以明明看出破绽却也无可奈何,他没有自大到一个人力拼十数名血魄宗弟子的程度。 可此刻若自己是一名玄光境修士,又何须有这么多顾虑?挥手之间,便能将这一行人尽数灭杀在此,由此可见,唯有自身实力才是一切根本所在。 场中冯铭神情略有犹豫,看了眼方震,道:“方师兄,既然血魄宗之人已退去,不如我们先去接应谢师兄,也好共商下一步的对策。” 方震哼了一声,脸上有些许不满之色,勉强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血衣修士带了一众弟子出去了百里地之后,才在一处高起地面的土坡上停下,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不多时,一条血色长虹划空而至,落地之后,显出李师兄的身影来。 但他不是一人到此,而是一左一右带着两人,此刻他来到血衣修士面前,上前一跪,道:“师尊,幸不辱命,人已带至。” 血衣修士面上浮出一丝淡淡喜色,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李师兄身后左侧一名年轻修士身上,和颜悦色说道:“你便是那云琅韩氏的韩济了?” 韩济连忙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垂首道:“回禀前辈,在下正是韩济。” 血衣修士又看了他一眼,笑道:“好,果然是一表人才,我血魄宗向来广开门庭,你职然有意拜我为师,我自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韩济脸上浮出喜色,当即拜倒在地,道:“弟子叩见恩师。” 见他神情姿态毫无一丝勉强之色,满意点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我先收你做个记名弟子,待见我了本尊之面后,再行正式入门之礼,你看如何?” 韩济道:“?切全凭恩师做主。” 站在李师兄右侧一人得意道:“师尊,我与韩师弟一见如故,得知他欲拜入我派,还愿意献上一枚玄血丹,便立刻发了信符,不曾耽搁半分啊。” 李师兄一皱眉,呵斥道:“李为民,师尊问话,这里哪里有你插嘴的分?还不退下!” 李为民不在意的一笑,似乎对这斥责一点也不放展心上。 血衣修士摆了摆手,笑道:“无妨,为民算是立下一功,为德你不必苛责太过了。” 李师兄连忙低头称是。 “嗯,你来。”血衣修士又对李师兄招了招手,后者会意,走近了几步,低声道:“师尊有何交代?” 血衣修士沉声道:“你今天便连夜启程,亲自护送你韩师弟到我处,此事重要,不容有失,你可明白?” 李为德沉吟了一下,为难道:“我不在场,诸位师兄弟怕是抵挡不住溟沧派修士的袭扰。” 血衣修士却不在意地说道:“无妨,他们被我一吓,没那个胆子再来,这几日不要去招惹他们便是,你只管将你韩师弟送来,到时我自会派人前来接应你……你尽量在十五日之前灯回去便可……记住了?…… 李为德连忙退后一步,俯身道:“为德谨尊师命。” 血衣修士“唔”了一声,随即却是莫名一叹,道:“五火神兵圈不愧是一件玄器,你之后遇到,却要小心了。” 说出这句话后,他原本还算凝实的身影便一阵飘摇不定,从脚下开始慢慢开始消散,接着是膝盖,肚腹,胸部,头颅,也是一路步上后尘,最终整个人消失的干干净净。 原来划才他硬撼五火神兵圈,虽然将其挡了回去,但是血魄中的精魂已被阙火所侵蚀,划才在方震面前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若是方震当时能狠得下一条心,来个鱼死网破,说不定便能将在场那些血魄宗弟子斩杀干净。 李为德见状,脸上并无异样神情,似于早已料到眼前情景。 李为民走到他身边站定,洋洋得意道:“怎么样?大兄,此次我可是立了一个大功吧?” 李为德不置可否,只是说:“为民,我在不时,你定要挡住溟沧派一众弟子,万万不得走脱一人,否则先前诸位师弟却是白白死了。” 李为民拍着胸脯道:“大兄,你放心吧,我等共有十八人,除去被我们所杀的,溟沧派弟子撑死不过十人而已,如何能让他闯过去?” 李为德想了想,觉得就算方震有五火神兵圈在手,但要阻住溟沧派弟子一阵,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而且自己应该也能来得及回转,便又关照了一句,道:“不可大意,要多多用心。” 李为多连连称是,“大兄你快带韩师弟上路吧,别让师尊等急了。 李为德点点头,对韩济道:“师弟,得罪了。” 血色玄光从头顶冒出,将自己与韩济一起裹在其中,往空中一起,认准方位后,一闪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在魔穴另一处位置隐蔽的洞窟中,方震一行人也与谢宗元,等人也重新汇合到一起。 谢宗元将他们一行人迎了进来,各自落坐后,他道:“方师兄,那名玄光修士本来追在我等身后,却不知何故突然半途离去,我还以为他识穿了我等筹谋,本还担忧你等,现在看你们无事我便放心了。” 坐在他身旁的刘韬看了一眼方震,道:“不知方师兄此战刹杀了血魄宗几位弟子?” 见方震脸色有些不好看,冯铭连忙拱了拱手,出言道:“诸位师兄,可还记得初入魔穴时,那头威力奇大的血魄么?” 谢宗元沉声道:“怎么不记得?幸亏当时被方师兄用五火神兵圈击退,我等这才能侥幸脱逃。”他眉头皱起,道:“怎么,你们又遇上此人了?” 冯铭道:“方师兄本已将血魄宗弟子引到一处,只可惜,这人又遣了一头血魄来,且这一头连五火神兵圈似乎也奈何不得,是以我等只能……” 说到此处,他重重一叹。 谢宗元是个讲理的人,脸上却没有什么怪责之色,只是道:“这倒也怪不得方师兄,能全身而退,已是幸事。” 他又看了看方震,拱手道:“方师兄,这样一来,十五日天若想闯出魔穴,当有一场惨烈厮杀,我等此刻已在一条船上,当是同进同退,往日恩怨暂且放下,你看如何?” 方震哼了一声,拱手回礼道:“我方震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既然谢师兄这么说了,那便有什么事出得魔穴再做计较好了。” 谢宗元和身后刘韬对视了一眼,知道方震并没有放下心中芥蒂,不过谢宗元池不怎么在意,至少他们在闯出魔穴的目的上是一致的,至于回到溟沧派中,他身为谢氏弟子,又岂用得着在意方震是怎么想的? 就在此时,却听到洞窟外面传来一个声响,道:“几位师兄,毅然有意一起闯出魔穴,师弟我身为溟沧派弟子,当与诸位共赴此战!” 谢宗元闻言,陡然站起,惊喜道:“张师兄,可是你?”他身后刘韬、程安和陈夫人亦是一起站了起来。 方震脸色微微一变,道:“张衍?” “嗖”的一声,只见一道蓝色遁光闪了进来,待光芒一散,便显出张衍身影,他微笑着向周围拱了拱手,道:“一别十旧,如今却又到诸位师兄了。” 谢宗元上下看了他一眼,眼前一亮,道:“张师兄,莫非……你已凝结玄光之种了?”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五十五章 龙牙之议 生死扑朔 龙牙飞舟内芒层阁台之上,张衍与谢宗元,刘隅两人围坐在一张枯藤青根桌前,上面虽然摆着三只白玉茶盏,可是杯中空空。 此处除了灵气润xiong,满溢肺腑外,也刘无动人美景,倒是平添了几分着瑟之意。 谢宗元向站起,向两人一拱手,歉然道:“此处简陋,不能好好招待两位师兄了。 张衍一笑,道:“师兄哪里话来,苦中作乐,倒也别有一番趣味,而且我等在师兄这架龙牙飞舟上,倒是不怕有恶客来访,还需奢求什么?” 刘韬在一旁笑道:“谢师兄这架龙牙飞舟这几日可是立了大功了,我等多次逃得xing命,皆是仗此舟之功。” “此舟是我伯父所赠……”谢宗元叹了一声,遗憾道:“本想驾着这艘飞舟回返族中时,我便已是玄光修士,可不曾想却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溟沧派中门规有定,玄光修士可来龙牙飞舟。此舟飞遁速度堪比玄光修士,因而这十天来,谢宗元等人依仗此物,每每都能躲避李为德的追杀。 上次安排他们去将李为德引开,就是因为有这架飞舟在手,纵是打不过,却也是可以跑掉的。 刘韬看了一眼张衍,感慨道:“倒是张师兄好造化,结了玄光之种,回去之时,也不用一年半载,就可迈入玄光境了。” 张衍知道,这是刘韬在变相打听自己这几日来的去向,他微微一笑,道:“那日我下得海眼,却遇到两名血魄宗子弟的追杀,被迫躲入了一处偏僻洞窟内,未曾想倒是个好去处,埋头修炼了几日,出来时便成就了玄光之种,侥幸的很。” 谢师兄一击掌,大笑道:“哪里是侥幸?分明师兄的机缘到了,旁人却是羡慕不来。、。 刘韬点点头,但心中却不认为这只是“机缘”的缘故。 这几日来,他们一行人东躲西藏,逃避血魄宗弟子的追杀,纵然魔xué内灵气充沛,而且又有龙牙飞舟在手,不虞被人追上,可是心中总是紧绷着一根弦,终究是不能真正静下心来修行。 张衍只是一人,却能做到这一点,说明心xing之坚韧远在他们之上,怪不得能成为真传弟子,刘韬不禁在心中自承不如。 “张师兄,十五日这一战,你觉得我们有几成胜算?”如今三人之中,就属张衍修为最高,谢宗元便想听听他的看法。 刘韬也是看了过来,lu出倾听之sè。 张衍沉思了一平,缓缓道:“八成。” 谢宗元惊奇道:“这么高?” 张衍脸上俱是微笑,“非是师弟我胡言乱语,而是我等之中只要冲出去一人,此战便算胜了。” 谢宗元一怔,随即脸上lu出若有所思的神sè。 刘韬则是目光闪烁,沉声道:“没错,血魄宗弟子之所以要击杀我等,不过是为了掩盖魔xué外通的消息而已,如若我们中间有一人得出,他们再追杀我等,自然也就毫无意义了。” 张衍点头道:“刘师兄所言甚是,而且门中一旦得知这个消息,定会派遣修为高深的修士来此,如果血魄宗的修士还眷恋不走,下场可以预见。” 谢宗元赞同道:“有理,但依张师兄看,我们之中……谁出去合适呢?” 张衍看了他们一眼,淡淡一笑,道:“这却不是我说了算,若是人人都想出去,则人人都不能出去,可如果事先说好,倾尽全力送一至三人出去的话,还有点希望,而且这也不是我们几人所能决定,没有方师兄的五火神兵圈开路,谁敢说定能出去?” 谢宗元一想,沉声道:“不错,此事看来我等难以决断,还需寻方师兄一同商议,事不宜迟,我现在去寻他。” 正要起身,刘韬却一把将他按住,道:“谢师兄在此莫动,我去唤他们来此便可。” 刘韬出去后,不到一顿饭工夫,便将方震等一行人全部找来,不但如此,他还将程安和陈夫人等人一起唤来,加上原先张衍等人,此刻坐在这里一共是十人。 待众人坐定,谢宗元将刚才张衍所说之话又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场中却是一片沉默,毕竟谁都暗藏si心,谁也不想自己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刘韬见场面沉闷,便呵呵一笑,出言道:“诸位也不必担忧,留下来也不是必死,有龙牙飞舟在,不过再躲藏一阵罢了,最多半月时间,等海眼大门一开,门中必会有修为高深的师兄下来解救。” 话虽如此,但是毕竟身陷险地,能出去自然是都想出去的。 而且谁都不是傻子,说不那名玄光修士,单是那个只凭一头血魄便能震慑住方震的修士,肯定修为更加高明,如果是他来了,只凭龙牙飞舟就想逃脱,无疑是痴人说梦话方震冷笑一声,他转头盯着张衍,怪声怪气地说道:“张师兄,你是真传弟子,想必是要第一个出去了?” 方震一说此话,虽然在场众人早就知道张衍的身份,可望向他的目光却都充满了异样。 在众人看来,张衍身为真传弟子,如今又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之人,按照他们心中所想,自然是资格出去的,可是,他们当中又有哪一个人心中是真正甘心的呢? 哪里知道,张衍却淡淡一笑,回答道:“方师兄何出此言?我自然是不会走的。” “什荆” 众人都是一阵讶异,便是方震也为之愕然。 张衍看了众人一眼,肃然道:“我身为真传弟子,平素在门中坐享其成,如今临战之时,又岂能弃同门于不顾,世上没有这个道理!”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一时间,众人望向他的目光有惭愧,有钦佩,亦有嘲弄。 只是方霁却听得隐隐有些刺耳,感觉张衍似是在暗中讥讽于他前次在小浪山临阵退缩,脸sè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却又不好发作。 可是谁又知道,张衍早已在心中下定决心,不修成玄光,就绝不离开此地! 而且有韩济帮忙,那化丹修士至少在一月之内来不了这里,退一步讲,便是那名玄光修士死追着他不放,不说有龙牙飞舟,大不了他再找一处隐秘洞窟躲起来便可,他还真不信魔xué这么大,对方还能找到自己。 这时,场中响起一声幽幽叹息,众人望去,只见陈夫人蹩着眉头,轻声道:“这几日承méng诸位照顾,不胜感ji,我此来魔xué,是为了找我夫君,如今还未找到,自是不会离去的。” 冯铭听了这话,心中一阵热血上涌,也觉得唯有留下来方是溟沧派弟子所谓,正要开口时,却听刘韬咳了一声,“其实依我看,我等一行人,应该让谢师兄先出去才对。” 方震冷笑道:“刘韬,我记得你是寒谱出身,何时成了谢氏的急先锋?” 刘韬沉声道:“就事论事,我如此说,自有我的道理,方师兄何必出言讥讽?” 方震嗤笑了一声,身体往后靠了靠,道:“好,那我倒要听听你有道理,你说吧。” 谢宗元也是皱眉,道:“刘师弟,怕是不妥吧?” 刘韬却正sè道:“谢师兄,你是谢氏弟子,只有你出去之后我们才能安心,其他人都不行。” 谢宗元不解道:“此话何意?” 刘韬对着他拱了拱手,道:“师兄为谢氏弟子,将此处情形报于门中后,便是门中一时来不及反应,你也可以请动族中高手下来救援我等。” 向来不怎么喜欢说话的程安此时突然开口,道:“此话有理。”他伸手如袖,将沉香舟的牌符递了上去,沉声道:“谢师兄,给,我等xing命,就全看师兄了。” 谢宗元却不忙着接过,而是看向方震,道:“方师兄,你以为呢?” 方震“嘿”了一声,道:“谢师兄就拿着吧,刘韬算是说得有理。” 他一赞成,身后几人便是不愿也只能认了。 “好!”谢宗元猛一点头,将沉香舟一把接过,环视了一圈,郑重说道:“我谢宗元若出得魔xué,必不负诸位!” 方震眼神闪烁了一下,撇嘴道:“只是谢师兄一人出得魔xué却是不妥,依我看,冯师弟是门中荀长老的弟子,他也可以算上一个,诸位以为如何啊?” “方师兄,命……”冯铭一怔,随即满脸感ji之sè,“师兄,还是你先走……” 方震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有五火神兵圈在手,又有何惧之?你放心去就是。” 张衍大有深意地望了方震一眼,笑了笑,道:“冯师弟天资出众,前途无量,的确不可轻易折在此处,此事我认为可以。” 谢宗元看了刘韬一眼,见他并无反对之意,便道:“那就这么定了,五日之后,我等就按此法行事!” 见已无事,方震一行人便起身离去,程安和陈夫人也不在此多留,亦是回转了自己居处。 待楼阁中又剩下张衍他们三人后,刘韬沉声道:“方震答应的太痛快了,绝对有问题,此人量小气窄,si心又重,到时很可能弄鬼,两位师兄,到时千万要小心提防。”!。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五十六章 七心龙佩 觅源魔经 龙牙飞舟足有三十丈大小,上覆兰层楼阁,舱腹内舱室不下百间,足可住下百人有余,只要不被数目众多的修士围困,在此舟上却是稳妥的很。 为了十五日这一战,方震一行人也是同样住了上来,只是与谢宗元,等人隔着一段距离,互相远远避开。 张衍在第一层阁楼中随意择了一处舱室住下,见窗棂外的景物向两旁飞速退去,脚下却没有一丝摇晃震颤,依旧是如履平地,心中不由暗叫可惜。 这艘龙牙飞舟一旦禁制全开,普通法宝飞剑也轰之不破,再加上这速度,众人坐着这艘飞舟便是撞也能撞出去了,可偏偏这飞舟禁制只有玄光境修士才能发动,徒然浪费了这么好的飞乘法器。 就在这时,他忽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然后有人说道:“张师兄可在?刘韬冒昧来访。” 张衍袍袖一挥,将房门打开,见刘韬站在门外连连拱手,歉然道:“打扰师兄清静了。” 张衍一看,见是刘韬单独来找自己,知道他必定有事,便伸手虚引道:“哪里,刘师兄请进来坐。” 刘韬进来坐定,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今夜此来,是想拜托师兄一事。” 张衍只是淡淡一笑,道:“师兄说来听听。” 刘韬微微一叹,道:“张师兄,你也知五日后这一战甚为凶险,我等之中不知有几人可以活下来,我有一后辈,自小父母双亡,平日多是我在照应,如我在此战中身陨,想拜托师兄将此物转交予她。” 他抬起衣袖,从中取出一方玉符,珍而重之摆在桌案上,这玉佩上雕琢着七个孔窍,上面盘踞一条蛟龙,虽然灵气四溢,拿到凡间去自然是价值连城,可在修行之士看来却也不算什么。 张衍一挑眉,这是刘韬在拜托他身后之事了? 只是他未免有些不解,道:“刘师兄,师弟我可是要留在魔xué中断后的人,生死也是难料,此物交给谢师兄岂不比交给我更为稳妥?” 刘韬却羊不回答,而是笑了笑,道:“师兄可知我为何要请你同来这魔xué中修行?” 张衍坐直身体,道:“愿闻其详。”他对这个问题也一直有所疑huo,不知道刘韬动机何在。 刘韬沉声道:“我本是寒谱出身,只是家门早已败落,本以为修道无望,可十岁那年,méng恩师提携,得以在璎仙岛修行,至今已有二十余载……我恩师乃是师徒一脉弟子,是以我心中并无师徒和世家之分。”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桌案上的玉佩,叹道:“而我这位后辈,资质绝高,本想让她拜在同门师兄弟的门下,可我恩师见过之后却说,璎仙岛中,没人能做得起她的老师,让我不要再提,因而此事只能作罢。” “这两年来,我一直想为她找一个好老师,只可惜始终未能如愿,直到后来,我得知了师兄大名,便动起了心思。”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张衍,“我听闻师兄乃是羽至言真人所看重之弟子,又与宁冲玄宁师兄交好,而且还是周学院的嫡传门人,此老与掌门祖师乃是平辈,而且交游广阔,若是能和你攀上交情,到时候随意提上一句,便能拜托师兄我为那后辈找个好师傅。” 刘韬倒是说得坦承,今日在张衍面前直言心中所谋。 不过张衍并不反感,为自己后辈谋利,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这事成不成也全在自己,并不是他人所能左右的。 刘韬站起,对着张衍重重一礼,道:“五日之后,我如果能闯出魔xué,则一切休提,如果闯不过去,便想拜托师兄将此物转交与我那后辈,让她卖了此物,便是不能修道,也足够她富贵一生了。” 张衍明白,刘韬这晃明着拜托自己去转交玉佩,实际上却是想让自己为他的后辈找一位老师,只是怕自己一口回绝,是以不明说而已。 认真思索了一番,他伸出手将玉佩拿过,道:“此战我若是能活下来,并得以全身而出,此玉佩可以为师兄转交,至于其他,则看机缘了。” 刘韬听了张衍答复,似是放下了一件心事,又郑重一拱手,道:“那就多谢师兄了,刘某感ji不尽,如此,我也不打搅师兄修炼了,就此告辞。” 张衍一笑,也是拱了拱手,并不出言挽留。 将刘韬送走后,张衍便将这事抛到一边,伸手入袖,准备将风雷叉等法宝取出来抹去精血,正翻动间,手中却微微一顿,蓦然发现,袖囊中多出了一本书册。 拿出看了看,发现原来是韩济给他看的那本魔宗秘本《觅源经》了当时因为只顾得上说话,还未来得及还给韩济,后来韩圣德闯了进来,他就随意往袖囊中一扔。bu 不过这本书对他无用,连看也懒得看。 魔宗与玄门不同,玄门讲究是肉身是渡海之筏,而魔门讲究是以神hun为精,肉身为薪,到了最后却是抛却肉身,两者根本是不同的路子。 这也是韩济选择魔宗的原因之一,因为他先天不足,精元亏损,走玄门此生便无望大道了。 不过韩济投入血魄宗门下,想来也是用不了这本书了。 张衍正想这本书收起,动作做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他突然想起,韩济用不了,他自己也用不了,但却不代表没人用得了。 有一人此刻修炼这本书,倒是最为合适不过。 他从袖囊中拿出一块美玉,摆在桌案,用手指敲了敲,道:“苏奕昂,出来。” “老爷何事召唤。”一股青气从美玉中升起,幻化出一个人形,正是躲在其中的苏奕昂。 张衍讶然看了几眼,这苏奕昂原本萎靡不振,奄奄一息状,这么多天不见,却神采奕奕,精神振作,一唤之下,居然能从玉中显现出来。 苏奕昂察言观sè,立刻跪下道:“多亏了老爷带小的来此处,小的才有今日。” 原来此处无日光噪晒,又地底yin幽之气满布,对苏奕昂来说正是大补,所以这几日过得很是滋润,不但破损的元灵在滋养下得以慢慢恢复,而而且神hun也渐渐有稳固的迹象。 张衍点头道:“俐是你的机缘来了,我现有一本经书要交予你,不过,你先发个永不叛我的誓来。” 苏奕昂闻言不惊反喜,仿佛怕张衍反悔一般,忙不迭指天画地的发誓,怎么恶毒怎么说。 他心中涕泣:“老爷你怎么等到现在才让我发誓啊,我苏奕昂总是立功无门,今天终有出头之日了。” 他本就想表忠心,奈何张衍对他总是不理不睬,仿佛不存在一般,现在终于有一种云破天开,苦熬出头的感觉了。 张衍轻笑一声!指了指手中书册,道:“这本《觅源经》你拿去看吧,能助你巩固神hun,收束灵真,日后回到回到门中,也不至于精魄散失。” 苏奕昂是识货的,忙一个大礼叩拜下去,恭敬道:“多谢老爷。” 元灵虚体却是翻不动书册,张衍也就摊在桌案上任由他自己去看。 苏奕昂在苏氏中也是主管内府之事,素来懂得人心世故,深知只有自己越有用才越能为张衍看重,否则随时可以抛弃,因此不敢有半点敷衍之心。 认真看了一会儿之后,他不禁面lu喜sè。 犹豫了一下,抬头小心翼翼说道:“老爷,这四周有许多yin魔,不知我可动否?” 张衍道:“本是无主之物,任尔取用,你自修行,别来问我。” 苏奕昂连连称是,突然往上一窜,对着空中一只yin魔,张口就吞了下去。 魔门讲究掠夺,杀戮,yin魔本为无形无质之物,本是幽冥之精孕化,对寻常修士来说避之唯恐不及,但对苏奕昂来说却是大补之物。 连吃数十个yin魔之后,他的形体渐渐饱满凝固,再不复先前那般飘渺状态。 没了肉身桎梏,他修炼起觅源经来简直如鱼得水。 魔门也有斩去肉身修炼神hun的法门在,不过此举风险太大,而且哪里像苏奕昂这样本身便是开脉之后的修士,元灵已不是凡人可比,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更重要的是,在魔xué中修行,这是个魔宗掌门弟子才有的待遇,虽然此处只是一个小魔xué,比不上真正的灵眼,不过已堪比一般洞天了,其中魔头更是别无二致。 又吞食了十几个yin魔之后,苏奕昂自觉已有一种饱胀的感觉,便向张衍告罪一声,缩回玉中去凝练了,看情形却是一是半刻不会出来了。 张衍也不去管他,一一将所得几件宝物上的精血彻底抹去,再重新用自己精血炼化。 一晃之间,五日匆匆而过。 这一天,张衍将灌云钵祭炼完毕,只觉身下轰隆一声震响。 他双目一睁,感觉到飞舟的速度正越来越快,默察了一下时辰,如今正是辰时,还有两个时辰便是午时,海眼大开之时,届时魔xué之气向外喷吐,原本xué窍内的海水会倒灌出去,顺着这条海流回溯而上,便能上得守名宫下的海眼,从而逃出生天。 然而血魄宗弟子也定然会在前方设下重重障碍,千方百计阻止他们回去。 生死之战,便在今日!!。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五十七章 尸烟旗幡 气贯长虹 十一月十五,巳时。 龙牙飞舟飞临魔鼻出口处,三十余丈的船身横在上空,杀气腾腾地俯视着下方,舟首上的龙头看起来也比往日多了几分狰狞。 “来了么?” 早已等候多时的李为民霍然站起,他望了望四周,心神一定。 他身周围是一团团浓厚的灰sè烟云,每团烟云上都各自插有一面高高耸起的幡旗,总共是三十六数。 这不是什么阵法,而是门中长辈为他炼制的法宝“尸烟应气幡”这幡旗自分主副,主幡一面,为他所持,其余这三十六面都是副幡。 其实这法宝只是炼成了一半,如今还不能用作伤敌,但是拿来守御却绰绰有余。 李为民认为,今日并不是要与溟沧派的修士决个胜负,犯不着拼个你死我活,拖延一下时间即可,只要等到他大兄李为德折返,收拾这些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不过,也不妨看看这些溟沧派修士的成sè。” 李为民看了眼上方,觉得己方的气势有些弱了,挥了挥手,示意身侧两名修士上去试探一下。 这两名血魄宗修士立刻一掐法诀,头顶上都各自冒出一个淡淡虚影,五官肖似真人,只是下半身飘忽如雾,隐隐还似被一股脓腥的血气所承托。 这是他们采捉魔头,用自身神hun祭练出来的一头血魄,平素不但能放出伤敌,还能啖食敌方精血元气,用来补益自身。 这两人各自向前一催,两头血魄便化作两道血影向龙牙飞舟上扑去。 张衍正站在飞舟三层楼台之上,这里视界开阔,将魔xué入口处的景象尽收眼底。 此刻那里浊气弥漫,被一团团灰白sè的烟集所阻挡,将前方景象尽数掩蔽而去。 很显然,这是血魄宗弟芋做得手脚。 此时他目光一撇,见到两头血魄冲了上来,只是去的方向,却无巧不巧是方震那里。 又看着那血魄飞来的方向,张衍嘴角微微泛出冷笑,向前一指,一道蓝芒便飞向了那里。 方震也留意到了异状,冷哼一声,也不去多看,只是将手中五火神兵圈抬起,轻描淡写的在前方一晃,便有两只火团各自朝着两头血魄迎上去“嗤嗤”两声,眨眼间便将这两只血魄化为飞灰。 李为民见此景象,正暗呼五火神兵圈厉害,却突然见一道蓝芒突然窜入烟阵中,眼前一huā,身侧一名弟子头颅便被斩下,那枚剑丸浮在空中晃了晃,又飞了回去。 “厉害,厉害。 李为民不禁出了一身流汗,难怪大兄让他小心,自己一个大意就被杀了一个弟子,若是正面放对,没有大兄在这里,还真是拦不住他们。 张衍收回剑丸,远远看了几眼那层浓厚的烟云和那布置在周围幡旗,沉思了一会儿,几步走到谢宗元身侧,道:“谢师兄,那名玄光修士似是不在此处!我们可放手而攻。” 谢宗元精计一振,道:“哦?何以见得?” 张衍笑了笑,道:“如果那玄光修士在这里,那么就没必要摆出这一副守御的模样。” 这是修士对战,不是两军对垒,要想将他们击败,一个境界高深的修士足矣,用不着多此一举,摆出这副阵势来。 “有理!”谢宗元扭转头,朝着方震一拱手,道:“此烟雾似有古怪,方师兄,要靠你的五火神兵圈开路了。” 方震哼了一声,几步来走到舟首前,袍袖一挥,大刺刺道:“你们为我护法!” 也不等众人应声,他将五火神兵圈祭起,口中念动法诀,此圈便在空中旋转了起来,一朵朵紫焰纷纷在那金圈的边沿上显现,渐渐越聚越多,此时方震脸上也现出一抹吃力之sè,到有些坚持不住时,他低喝一声,道了声:“去!” 霎时,一团团火焰如骤雨般向下方的烟云泼洒下来。 地面上长幡发出嗡嗡异响,一杆杆无风自动,纷纷跃起挡在前方,只一与火焰接触,便发出噼啪爆响之声,瞬间被轰散了七八杆之多,化作了一道道青烟飘散在空中,每破损一面旗幡,地面上便有一团烟雾随之化散。 见此景象,躲在阵中的李为民嘿嘿一笑,将手中主幡旗拿起一晃,那些散开的烟气复又聚集,重新化为一面幡旗,定在了那里。 他在这石沙底下埋了块“聚元玉盘”能将周围的灵气源源不断吸摄过来,供给这件法宝使用。 只要主幡不坏,又有人役使,哪怕这些副幡统统被打坏了,他都可以随时再凝聚出来。 原本见幡旗被破开,龙牙飞舟上众人都是大喜,可是没想到只片刻间,那些幡旗却又恢复如初,而且那些看着似要飘散的浓烟也被重新压住,再也不动分毫。 众人都皱起了眉头,不驱散那厚重云烟,谁也不敢冒冒失失地闯进去,毕竟谁知道里面藏有什么杀招?。 眼见海眼开启之时越来越近,众人不免有些心急。 张衍却依旧很是冷静,他看了好一会儿,眼中lu出深思之sè,片刻之后,转头向方震问道:“方师兄,按适才所看,你尽最大努力,能一口气破开多少杆旗幡?” 方震一怔,盘算了一下,道“一共有三十六杆旗幡,若是我正面全力一击,应是不低于十八杆。” “那就是能破开一半了?”张衍点点头,微笑道:“足够了。” 谢宗元听出他话里有话,不禁问:“师兄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张衍指了指下方,道:“谢师兄,你看,适才烟云被方师兄破开一丝细缝时,我隐约看到,正心处有一人手持大幡站于石台之上,居中主持,此人摇动幡旗后烟云才得聚拢,必是此阵关键人物,需得设法斩杀了他。” 方震脸上lu出一丝讥嘲,道:“张师兄,此人位于浓云深处,若是想进去杀了此人,必得破开浓云才是,如果能破开,我等还站在此处做什么?” 刘韬却知道张衍绝对不会无的放矢,便道:“张师兄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 张衍一笑,点点头,道:“是有,我观此云,并非是无机可趁。方师兄的神兵圈如能再破开一次,我便能趁合拢前的那一丝空隙,借剑逍进去斩了此人!” 方震一怔,随即皱眉道:“张师弟,你可考虑清楚了,进去万一不成,我等可救你不出来。” 张衍微笑道:“自然是想清楚了,此刻那名玄光境修士不在,不大胆一试,如等他回来,连这样的机会怕是都没有了。” 方震哈哈一笑,道:“好!既然张师弟你有如此豪气,我方震也不藏si,今日便叫你们看看我这五火神兵圈的真正威力!” 正在此时,隆隆闷响声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头顶上方有全军万马崩腾,底下也是轰轰如雷,似是整个魔xué一起颤动起来。 众人转头一看,眼见得下方一条正在深壑中奔腾的河水突然好似活了过来一般向上一抬头,如一条怒龙般冲天而起,向着魔xué入口处倒灌而去,便是那厚重浓云也遮掩不住这气势惊人的景象。 谢宗元上前几步,扒着船沿喊道:“海眼大门开了!” 在龙牙飞舟上众人都是一阵ji动,刘韬突然对谢宗元说道:“谢师兄,你不如先上了沉香舟,张师兄所做之事,必定是有把握的,等等阵势一破,不要犹豫,全力冲入水柱中!” 谢宗元迟疑了一下,重重点了点头,道:“好!”他将手中dàng海碑递给刘韬,道:“刘师兄,这法宝就送于你用。” 刘韬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师兄,记着,机会稍纵即逝,万万不可犹豫!” 谢宗元朝众人对众人郑重一拱手,然后取出牌符一晃,放出沉香舟,招呼冯铭一起往里一钻,在其余诸人复杂的目光下闭合了舟门,只待前方烟云一破,便顺着倒灌水流冲出魔xué。 张衍看了眼方震,道:“方师兄,准备动手吧。” 方震轻哼一声,往前一步,手拿五火神兵圈,口中念动法诀,须臾,他将此圈再次往天空一祭,此圈越变越大,最后涨到十丈大小,原本环绕在圈上的紫焰渐渐变成了金红sè,便是圈中,也是被一丛丛熊熊摇动的火焰所填满。 此圈在空中如日绽放,发出低沉闷响,似是在酝酿什么,气势极其骇人。 这威势看得下面的李为民也是一阵紧张,干脆往石台上一坐,全力催动旗幡,以准备应对这一击。 方震头上已流淌下了不少汗水,不过还在咬牙坚持,到了最后,他大吼一声,道:“开!” “轰!” 滚滚dàngdàng的火焰形娄一片火海洪流从神兵圈中喷涌了出去。 李为民也是矢叫了一声,用力晃动主幡,三十六面旗幡齐齐一震,一起跃起迎上。 只是却如飞蛾扑火一般,一与那火焰接触,旗幡便“嗤啦”一声化为飞烟,聚在一处的云烟也变得稀薄了几分,有散去的迹象。 李为民在下面拼命摇动旗幡,火焰每破开一面旗幡,他便又使其重新凝聚出来,一时间竟然被他抵挡住了,底下原本不稳的云烟也逐渐在合上。 只是此刻,张衍却还没有动,云烟稀薄了几分之后,他便一直盯着李为民的身影,悬浮在身侧的剑丸嗡嗡发颤,似乎随时可能脱手而飞。 几乎是在那烟云合拢的一瞬间,他眼中精芒一闪,身剑合一,如虹而去! 在他发动的一瞬间,一道血光也从天边横过,正向这边急速飞来。 刘韬一看,不由大惊道:“不好,是那玄光修士回来了!” 李为民正摇动旗幡,眼见便能合上烟阵,却听人道:“李师兄回来了。” 他转过脸一看,见果然如此,不禁大喜道:“大哥回来了。” 此时谁都没有留意,一道长虹如从天外飞来,刹那间斩破虚空,便从烟云缝隙中穿出,直奔这里杀来。 李为民忽有所觉,然而就在他扭头的一瞬间,一道璀璨华丽的光华从眼前一闪而过! 一颗头颅,飞天而起!!。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五十八章 沉香遁逃 魔血玄光 张衍一划斩了李为民,身形停也不停,一道剑光便顺势穿出了烟云。 他对掉在地上的旗幡并不去理睬,烟云四周围有十多名血魄宗弟子,更有一名玄光境修士正往此处飞速赶来,如果一旦被缠上,那就真的走不了了。 至于能不能抓住这丝空隙及时逃出去,那就看谢宗元自己了。 此刻龙牙飞舟上众人却是看不透烟云中的情形,刘韬沉声道:“也不知道张师兄成了没有。” 方震冷嗤道:“异想天开,那人岂是那么容易斩杀的?张衍怕是此刻已折在了阵中。” 就在此时,却听他身后一名修士向前一指,大喊道:“看,烟云散了!”众人都是一怔,齐齐往前往看去。 尸烟主幡失了人驾取,剩下的副幡不再动弹,自然定不住那些烟云,开始慢慢崩散了。 刘韬神情一振,扭头大喊道:“谢师兄快走,张师兄成了!”谢宗元早在张衍冲入烟云中时便做了好准备,见此情形,半丝犹豫也无,牌符一挥,沉香舟起在空中,一道光芒便划空而过,直往水柱中冲去。 方震原想也跟上去,只是向前迈了一步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动作,心中暗道:“血魄宇弟子岂能没有后手?谢宗元不智,此是自寻死路之举,我却不需与他陪葬!” 只是,接下来的情形却矢出他的预料。 李为民突然之间被杀,导致在场的血魄宗弟子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反应慢了一拍,以至于此时竟然没有人上来阻拦谢宗元,沉香舟居然顺利无比地冲入了那倒卷的水柱中,再随着水流向上一浮,眨眼间便不见了。 方震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谢宗元居然就这样成功逃了出去?心中不免大起后悔之意,刚才如果看准时机,未必不能一气冲出去,只是眼下…… 他望了望天边正火速飞来的那道血光,又看了看下方乱作一团的血魄宗弟子,一咬牙,大喊道:“随我杀出去!” 向前一纵,跃出龙牙飞舟,直往那水柱方向飞逍而去,身后三个修士一向唯他马首是瞻,此时听了招呼,亦是毫不犹豫跟了上来。 按照他们原先所议定的计划,送走谢、冯二人目的已然达成,此时便应该及早退走,避免与拥有玄光境修士的血魄宗弟子正面硬拼,再耐心等待溟沧派门中派遣修士高深的修士前来救援即可。 可是无论是刘韬还程安,见似乎没有几步便能出了魔xué,逃生希望就在眼前,而且谢宗元和冯铭两人走得又是那么容易,心中都经受不住这份youhuo,原本的想法顿时动摇了起来。 在魔xué之中毕竟太过危险,而向前一步,说不定便能出了此处,又见方震带头冲去,两人心中一发狠,也是跟着冲了上去。 方震也知道这是生死一线,那名玄光修士若是及时赶上来,他便走不了了,因此全力催动五火神兵圈在前开路,一团团火焰不要命的泼洒出去。 在他毫不留手的冲击下,不但将前方烟云轰破,连带血魄宗的弟子也不得不暂避锋芒,都被驱赶到了一边,竟真被他一路闯了过去,眼见那倒卷的水柱近在咫尺,再有一步他便能逃出生天,心中不由大喜过望,一时间不禁忽略了其他,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血线却朝着他这里破空飞来,几乎眨眼间便到了面前,等惊觉时已来不及反应。 “扑哧”一声,他凄厉惨叫一声,那条持有五火神兵圈的手臂竟被一下摘了去。 那条血线好似活物般在那条手臂上一绕,顿时将血肉骨头吃了个干干净净,只余神兵圈向下落去。 他身后三名修士见状,脸上都是浮出了恐惧之sè,哪里顾得上方震死活,一个个争先恐后越过了他,要抢先冲出去。 血芒一闪,一人凭空出现了三人前方。 其中一个修士一时来不及躲闪,竟然就这么撞了上去“砰”的一声,他整个人都爆成了漫天血肉,再见血光一卷,所有一切须臾间便消失不见。 身后两名修士不禁大骇,连忙止住身形,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穿红袍的修士站在前方,此刻正冷冷看着他们,面目更是yin沉的可怕。 两人感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袭上身来,都是大叫一声,一起祭出了手中法宝,只见一把飞剑和一枚白sè石子往空中一起,再同时奔向了这名修士。 李为德眼中的轻蔑之sè一闪而过,双手环抱,飘在那里不动,身上浮出一片血sè玄光,横着一扫,竟两人连人带法宝一起卷了进去,一挤一压,便将两人血肉吞噬了个干干净净,不剩半点痕迹。 这便是玄光修丰的强横所在!面对明气期弟子,你若没有上好法宝护持,只用玄光一扫,便是身死hun消的下场! 方震看得心胆俱裂,他失了的神兵圈虽然能召回来,但是对方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也算是有决断的,立刻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转身就跑。 李为德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抬手向前一指,一条血线从指尖中冒出“嗤”的一声便打在方震后背上。 方震不由向前一扑,身躯晃了晃,居然安然无恙,继续向前逃去。 李为德眼中泛出异sè,冷哼一声,道:“以为一具宝甲护身便能护住你么?” 他身躯不动,头顶上冒出两只十丈大小,血气弥漫的大手,向前一伸,眨眼间便横过二十多丈的距离,一下便把方震如玩偶般拿在了手里。 两只血手一只抓头,一只抓脚,将方震抬了起来,往两旁一撕,他一声惨叫,就被扯成了两段,一丝元灵便飘了出来。 血光向上一卷,李为德正待将元灵吸走,可突然之间却觉双目一疼,只见方震元灵上冒出一团亮光,将其元灵护住,只一撞便生生破开血手,再往不远处水柱里一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那掉落地上的神兵圈也是平空一跳,离地飞起,跟着一起去了。 李为德皱了皱眉,知道此人必是得了大能修士的护持,使得元灵不至于被人灭杀,不过逃都逃了,他索xing不再去想,目光一转,落在刘韬和程安身上。 刘韬正祭起dàng海碑,将几名血魄宗弟子压在地上,却觉得身躯突然一紧,似是被什么极为危险的东西盯上了。 他刚才已看到了方震的下场,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心中暗叹了一声,不去看冲来的李为德,而是转头向龙牙飞舟上望去,见有一道蓝sè光芒飞向了那里,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下来。 浓郁的血腥气涌了上来,一道血光往下一卷,便将他吞了进去,又是一道血sè玄光一卷,把程安也裹了进来,李为德身形不停,直往龙牙飞舟上扑去。 不过十几息的时间,除了逃出去的谢宗元和冯铭两人外,意图冲出魔xué的溟沧派弟子都被他杀了干干净净。 蓝芒一闪,张衍在龙牙飞舟船沿上站定,目光中平静无比,这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轻轻一叹,转头对一脸紧张的陈夫人说道:“陈夫人,走!” 见张衍神情镇定自若,陈夫人心中也是一定,她此前因为修为低微,是毕一直负责驾取飞舟,并未上前战斗,而且没有找到自己夫君,她也没有要想着冲出去,因此一直留在了这里,现在倒是得以幸存。 此时听了张衍关照,她手拿牌符一晃,龙牙飞舟轰隆一声,急速飞驰起来。 李为德正往这里赶来,见飞舟速度越来越快,眼中厉芒大盛,袍袖向前一挥,便有两道血线飞了出去。 这两道血线速度极快,张衍只来得及一闪身,陈夫人却躲闪不及“扑哧”一声被血光洞穿前xiong,惨呼一声倒在地上,手中牌符亦是掉落在地,这血光往上她身上一扑,便将她浑身血肉和元精啃了干净。 而飞向张衍的那道血线竟然在空中转了个弯,又一次向他扑来,如此近的距离下,他来不及做别的动作,将一物往空中一抛,只见一个有着双翼的盾牌横在眼前。 只听“咔嚓”一声,盾牌便断折了下来,而那血线与其一撞,也是化为一条淡淡血气消散而去。 张衍向前几步,一把将陈夫人丢下的牌符拿起一催,本来失了人驾取,速度一缓的龙牙飞舟又一次加快了。 他觉比时危机未除,因此毫不迟疑取出“载和气淳罩”往空中一祭,顿时一道毫光泼下将他罩定。 果然,那吞陈夫人的血线原本蛰伏不动,此刻突然跃起,往上一窜,却一头撞在了光柱上。 这光芒牢固无比,任凭血线怎么冲撞,站在其中的张衍也是巍然不动。他抬头向远处一看,见李为德还在紧追不舍,冷笑一声,连连催动手中牌附符,飞舟速度越来越快,李为德眼睁睁看着张衍越飞越远,最后不得已停下了身形,目光yin冷地看着前方那渐渐变成了一个小光点的龙牙飞舟,冷森森道:“为民,你放心,哪怕追到天涯海角,我也必杀此人,为你报仇!”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五十九章 玄光滔空卷血云 上 龙牙飞舟之中,张衍盘膝坐在在二层一处阁室中,他双目低敛,内视xiong中,一心一意守炼金火两粒玄光之和,那原本两团微微闪亮的光芒如今愈发壮大,照得内腑一片通透,似乎只差一线便能透顶而出。 这时,突听在外望风的苏奕昂一声大叫:“老爷,他又来了!” “又来了么?” 张衍缓缓收住气息,神情毫不意外。 已经过了十六天了,几乎他一停下修炼一段时间,李为德便会找到他的落脚之处,再度追杀上来。 这些时日他都是在追追停停中渡过,对方似半到了不杀他誓不罢休的地步。 但只耍追不上自己,便不需太过在意,唯一麻烦的是,对方的举动倒是拖延了他的修炼进度。 虽然xiong中一金一红两道光芒眼下已初具规模,但他本来最多只需大半月时间便能修炼到玄光境界,被李为德这么一耽搁,时间硬生生拖长了一倍左右。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明明已经过了十二月初一,海眼之门也应该重新开启过,按理说溟沧派门中会派遣修为高深的修士下来解救他们,至不济,也会遣人下来查摇一下,而如今居然还没有一个人下来过,这样的情形,连张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不通索xing不去想,即便是被追击,按照自己这个修炼速度,最多再有七天时间,他也能步入玄光境了,大不了到那时再回头与其一战! 他拿起牌符轻轻一催,飞舟便飞驰起来。 不过这一次,似乎是他催动飞舟的速度慢了点,原本还相距很远的李为德突然身上血光一阵爆涨,速度陡然加快,一下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袍袖一振,两条血线便从袖口中射出,扑了上来。 它们一靠近龙牙飞舟,似乎是闻到了什么腥味的蝇虫一般,自动往张衍这个血肉鲜活的生人这里扑来。 看又是那和能吞食血肉的血线向自己冲来,张衍嘴角一撇,手一挥,两把飞剑腾空飞起,迎了上去。 “嗤嗤”,两声,飞剑各自与血线一撞后,其上附着的灵气顿时便被消融干净,化为一堆凡铁掉落下来,血线也是一样淡淡化去。 张衍微微一笑,这些天来与李为德反复争斗,也mo清了这血线的特xing。 这东西会主动吞噬有灵xing灵气的东西,只是不同的是,如果在这过程中吞掉的是血肉,那么它们便如同得到了养分滋养,会主动再次觅食,而如果遇到的是法器一流,将法器上的灵气一除后,血线自身也会被消耗个干干净净,不复存在。 张衍别的没有,飞剑法器却是多的很,除了王盘那处得来的遁音飞到和紫金铜戈外,还有王氏赎回赤霞岛时所抵偿的十几口飞剑,如今被他统统拿出来遮挡血线。 反正有了星辰剑丸之后,他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李为德见又是两条血线消散无踪,也是心中肉疼不已。 他这血线是从血元功中凝练出来的“血虫”,不仅能污秽法宝,消磨灵光,还能吞噬血肉反哺自身,若是练到高深处,与敌交手时,铺天盖地的血虫压来,任你神通再大也只能避其锋芒。 不过迄今为止,他也不过练了三十二只血虫而已,用去一只便需再坐进血池中敖炼三月才能补回来。 开始他的血虫连破了张衍数口飞剑,还以为对方已经黔驴技穷,哪知道张衍奢侈的很,尽拿能当作下品灵器使用的飞剑出来抵挡,而且一把一把源源不断,简直如同废铁一般往外扔,使得他损失惨重。 李为德脸上肌肉直抽搐,加上划才又损失的两只,他如今已经一共失去了十五只血虫。 这时他突然感觉一阵气虚,恨恨暗骂了一声,不得不停下来,看着龙牙飞舟再一次远去。 张衍轻轻一笑,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几次交手后,他也知道李为德有一法门能在短时间内使得自己的速度突然暴增,只是此举似乎十分消耗元气,事后起码隔了三天才会再度出现在视线里,想来其中有一段是用来恢复的时间。 所以这一次躲过去,他又能安安稳稳度过三天了。 坐回舱中,他唤了声,道:“苏奕昂何在?” “在,老爷,我在此处。”,苏奕昂连忙飘了过来,如今他形体渐渐稳固,除了下身还是飘在空中,暴漏出灵体的虚实外,只看面目已与常人无异。 只是张衍却知道,没了肉身,少了精阳滋养,他终是不能如寻常魔道修士一般修炼下去,至于究竟能到哪一步,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你给我听好了,此次我要尝试突破境界,不容有失,你需得多留几个心眼,明白了没有?”。 “是,老爷,小人绝不敢有半丝疏忽。”。 张衍点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又催动飞舟一路飞驰,最后找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坡石上停下。 他看了看四周,见这里视野开阔,即便有危险也能发现,便点了点头,重新入定修炼。 之后一连五天,或许是李为德在筹谋其他什么方法,居然没有再来找他,他得以清心精修。 只是这一次,虽然避开了强敌,但他在修为却遇到了难题。 xiong中玄光随着他的反复凝练,已经不再增加,然而却始终不能向前迈进那最后关键一步,就像一池蓄满了水的水池,顶上却被扣了一层厚重的封盖,无论怎么努力也冲不出去。 他不得不停下来,思索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正在此时,外面又传来大叫声:“老爷那人又来工……” 张衍目光一闪,点了点头,算了算时间也是差不多了,如果对方再不来的话,恐怕就是放弃追赶自己了,拿起牌符一晃,龙牙飞舟便从土坡上飘起,又一次往远处漂去。 只是这一次,他lu出了讶异之sè,发现了一些与之前不一样的地方。 李为德不知道得了什么助力,速度比往常还快了几分,不过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速度,既不过分逼迫上来,也不离去,只是不远不近地吊着。 又在弄什么玄虚? “老爷,前方有人!”,苏刻昂灾然大喊了一声。 张衍一扭头,见前方三个黑衣修士从三个方向往这里飞来,远远便放出了血魄,似乎是要包围阻截自己,心中不禁恍然,原来如此! 两者追逐了这么多天,李为德大致也知道张衍不敢深入魔xué,只是在某一区域内打转,因此自以为mo透了张衍的行动规律,提前安排了几名血魄宗修士在前方堵路,只需要拖住一会儿,便能赶上来灭杀了他。 平心而论,李为德这法子也算是有的放矢,不过他却估错了寻常修士对张衍的威胁力。 张衍冷冷一笑,将“载和气淳罩”取出,法诀一掐,将其祭在头顶,一道光芒罩下,便把周身上下都护在了其中,非但不躲,反而棵驶着飞舟朝着那几名血魄宗修士撞去。 几头血魄纷纷冲下,往他身上光芒上一扑,哪知如撞上了礁石的浪头一般,一头头皆被弹开。 当头一名修士见龙牙飞舟迎面冲来,三十余丈的舟身再加上这速度,若被撞上了那还了得? 不由大惊失sè,慌忙往旁侧一躲,却不想站在舟首上的张衍将牌符咬在嘴里,双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兽面大刀,此时见他一躲,手起刀落,“咔嚓”一声便将他斩成两段。 飞舟一冲而过,将其血肉撞碎,一个停滞都没有就往下一个血魄宗弟子那里冲去。 这名血魄宗弟子不禁骇然变sè,转头拼命窜逃,但哪里有龙牙飞舟速度快?很快被张衍赶上,大吼一声,吐出牌符,又是一刀斩落,将这修士连肩头带半个脑袋一起劈下来。 一把将牌符重新抓住手中,在手中一挥,又作势yu往第三个修士杀去。 最后一名血魄宗见张衍一个刀一个像宰鸡一样杀掉两个同门,顿时吓得心胆俱裂,连连大呼:“师兄救我,师兄救我啊!” 李为德也是脸sè大变,一咬牙,身形一腾,速度极快地冲了上来。 张衍回头一看,不惊反喜,嘴角lu出一丝玩味笑意,道:“终于忍不住了么?” 他单手持刀而立,仰天一声大笑,一催牌符,龙牙飞舟愈来愈快,很快就飞得不见了踪影。 李为德追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无奈放弃,听着张衍的笑声似乎仍在耳边回dàng,他气得脸sè铁青,狂吼道:“小辈,我必杀汝!” 张衍已经出去了足够远,自然是听不到他的吼声,便是听到了,也是一笑置之,有法宝飞舟在手,你能奈何我?待自己炼成玄光,再回去找此人晦气不迟。 只是想到这里,他却又皱起了眉头,明明积累了足够的多的玄光为什么这最后一道障碍却始终冲不过去呢? 努力思索自己还有什么忽略的地方,细细探究其中原因。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眼皮一跳,想到了一个十分可能的原因……莫非是神意的缘故? 这个念头一起,他越想越觉可能。 《太乙金书》取金火两道,这两属自有一股ji烈昂扬之意,乃是锐意进取之道,而这些天来,自己却在龙牙飞舟内修行,又一路左避右躲,看似危险,实则安然无恙,心中有了退路,自然ji发不起xiong中必死绝斗之念。 这样一来,神意不符,自然不能达到与玄光契合为一的境界,搅动不起风云,以至于这最后一步始终不能完满。 明白了! 我辈之道,在于迎难而上,破而后立! 如今到了这一步,那就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张衍目光中射出一股决然之意,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地图,然后催动飞舟往东南方向飞去,不多时,便找了一处只有出入口而无出路的洞xué,下了龙牙飞舟,直接住了进去。 他这是自绝后路,来一个破釜沉舟! 李为德最多三五天便能追上来,假如自己这一步跨不过去,那便是身死hun消!!。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六十章 玄光滔空卷血云 下 坐在洞窟里,张衍盘膝闭目,凝神入静。 他并不刻意急切的去催动盘踞在胸中的玄光,而是将心神沉浸其中,慢慢找寻其中的灵机。 这一大片玄光现在如一滩死水,仿佛团成一块块垒,不肯泛起哪怕一丝波澜。 但张衍并不急躁,他知道,要一点点去搅动这片玄光,激发其中灵性,这最先几步是最难的,不是不动,而是火候未到,正如煮水加薪,熔铁化液,要有足够的耐心。 时间一天天流逝,他彷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已经有四天了。 在洞窟口望风的苏奕昂突然变得莫名的紧张起来,在修炼了觅源经,又吞食了不下上百阴魔之后,如今他对哪怕一点点气机的变化都是敏感非常,先前几次他都是提前发出了警示。 现在尽管还没有什么变化要发生,但他却能感觉麻烦要来了,而且这股危险感越来越近,逼迫他几乎要跳起来,焦急地望了一眼闭目不动的张衍,他小声道:“老爷,他就要来了。” 张衍没有反应。 苏奕昂又小声叫唤了几声,张衍仍旧是毫无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苏奕昂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老爷老爷,他来了,来了啊!” 张衍听到了他的话,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此刻已经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内,只觉自己的神魂和沉浸入了那团玄光之中,两者几乎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似乎只需轻轻一推,便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他同样感了那股危险气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但却镇定如恒,全然不去理睬。 就在这时,那久久不动的玄光突然一动,如煮开的沸水一般,先是一点点跃动,接着开始翻腾旋转,而且速度越转越快,最后竟整个疯狂涌动起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能不能冲过去全看这一次了! “老爷,他来了,他来了!他就在上面!” 苏奕昂的语声中多出了一丝惊惶,不用看,他也知道李为德正站在上空向下俯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没有冲进来。 张衍不言不动,心神随着胸中玄光不停翻腾,如大潮大浪不停冲撞堤坝。 几番冲击之后,那丝关卡似乎有了一丝松动,他不刻意推动,任由波涛自起风浪,一**不停向上冲涌。 到了最后,心神随着一股力量忽忽往上一浮,耳边只闻“轰”的一声,似乎打开了什么东西,身躯不由大震,一红一金两道光芒从头顶一跃而出,起在空中,红如浆岩,金似太白,两道玄光互相绞缠夹磨,拧成一股,一时星火飞溅,竟如烘炉熬铁,滚砂磨刀,嚓嚓逼出一道热灼锋锐之气。 玄清照心通体明,灵光一觉却凡形! 这团光芒甫一出现,便如同出生婴儿舒张拳脚,向四方一展,旋动若舞,一时光芒绽放,金红两色荡开束缚,所过之处岩石如腐粉般簌簌而落。 张衍双目一睁,两道精芒如夜中星辰般闪动,整个洞窟内光芒大放,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顿知自己已踏入玄光第一重,“灵明初照”之境! 他不禁哈哈大笑,放声吟道:“金风一起烈火舞,玄光滔空卷血云。” 吟罢,玄光将身体一裹,整个洞窟轰然一震,一道金红光芒冲天而起! 李为德找到张衍时本来大为兴奋,准备一气杀进来,可是之前他与张衍几番交手,对他印象可谓深刻,怎么也想不通他会突然之间自掘坟墓,深陷死地。 这极度不合常理,因此他怀疑张衍弄鬼,因而一时之间没有冲进来,他小心谨慎的在周围盘旋了两个来回,确定了确实没有什么花样,神色一松,便准备杀进去。 却在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道刚烈炎炎,锐气横空的光芒飞腾上来,还未近前,就冲得他玄光一阵乱颤,气息紊乱,不由大惊失色,拼命往旁侧一躲,头顶冒出一只血红色大手放在前方一遮。 哪知这道玄光沛然莫测,“嗤啦”一声卷去了他半只玄光血手,李为德心头一阵绞痛,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在空中连连倒退,脸色不禁大变。 定睛一看,发现站在眼前的,居然是自己苦苦追索那个小辈! 只是此刻,张衍却双目如电而闪,头顶之上荡漾着约有二十余丈大小的两色云霞,如火似光,其形烈烈,其声铮铮,只在近处一观,便有一股滚灼翻沸之意扑面而至,让人不觉呼吸一顿。 李为德面现震惊之色,不自觉失声道:“玄,玄光?” 明明只是一个明气修士,怎么眨眼间,便成了与自己修为一般无二的玄光境修士? 张衍胸中此刻畅快难言,有心一试这玄光威力,眼下这血魄宗修士正是绝佳试手之人,而且这人追了自己多日,正好借此机会一宣胸中闷气! 是以他也不用法宝剑丸,意念一起,头上浩浩荡荡的玄光向前一展,便如瀑布下挂,冲冲荡荡往李为德虚立之处卷来。 李为德被那锐火锋利之气一迫,肌肤疼痛欲裂,双目更是如针扎一般,不由大惊,连忙举手遮眼,情不自禁向后退去,头顶上亦是冒出一只血色大手往下一拨,试图将其挡开,只是一绞之下,非但格之不动,那只血色大手被金火之光一磨,反而被消去了一大片。 心血相通的玄光被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李为德大叫一声,连连吐出几口鲜血,心中惊怒道:“不可能,明明此人才练成玄光,怎生如此厉害?” 如果说刚才吃亏是张衍出其不意,然而这一次玄光对拼却来不得半点虚假,自己明显落于下风,顿时知道正面硬拼绝对不是对手,他往后一仰,强忍痛意,从袖中摸出一只灰白色的精镯,对着张衍劈手一打,大叫道:“小辈、岂容你猖狂!”,这只精镯往前一飞,霎时大了一圈,破空之时发出浑浑闷响,沉实厚重,仿佛有万钧之力,旋转中带起一股轰轰声势,直往张衍头上砸去。 张衍本待取出法宝相迎,只是却心中一动,暗道:“传闻太乙金书中的玄光一成,便能媲美飞剑法宝,不知是真是假?” 当下伸入袖中的手一顿,意念转动间,头上那浩浩烈烈的金火玄光便向上一迎,只一卷,便将这只精镯裹了进去,随后只听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传出,金风烈火如绞盘一样不停夹磨此宝。 须臾之间,玄光便收了回来,而那只镯子竟被凭空磨去,连一丝渣滓都没能剩下! 看到此景,李为德目瞪口呆,眼中浮出难以置信之色,心头寒意大起,“此人不知修炼了什么上乘功法,玄光一成居然威烈如斯,再斗下去未免不智!” 这种玄光,简直将金火两势的威力发挥到了极点!对敌时哪还需要什么运转法门?只要简单一个横扫,除非玄光三重境的修士,已将玄光凝练如一,化灵为真,否则谁能抵挡得住? 想到此处,他顿时丧失了斗志,哪里还敢停留片刻?驱动玄光往身上一裹,一闪之间,便远远逃遁了出去。 张衍脸上微露嘲弄之色,略略一想,也不放出龙牙飞舟,头上金红光芒向下一落,将整个人卷了进去,霎时火气弥漫,金风四溢,一道烈芒如虹而飞,便向李为德逃跑的方向衔尾追去。 有玄光罩体飞行,此时他飞遁之速,完全不是明气期可以比拟,行进间也全无半点滞涩,上下腾挪辗转毫不费力,直有一种感觉天地之间,任凭纵横,随我往来的畅快之感。 李为德毕竟在在飞遁速度上并不快,两人一追一逃,张衍即便未尽全力,也在一刻之内追了上来,他微微一笑,遁光又快了几分,一下便拦在李为德前方。 身上玄光不管不顾往下一刷,迎头罩来,李为德大叫不妙,只是他一身本事全在玄光之上,明知道对方仗着玄光威力在他之上硬吃自己,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同样将玄光运出来遮挡。 张衍玄光并不一下刷落,而是左一道,右一道,轮番下扫,将李为德原先还算完整的血光撕扯的七零八落,破碎不堪。 每折损一分,李为德的脸色变苍白一分,嘴角边也是不停地溢出鲜血,他并不知道,这是张衍迈入玄光境之后把他当作练手对象,是以舍不得一下杀死,心中还以为对方在戏耍自己,他目光中不禁隐隐有一股疯狂决死之意透出,大吼一声,不再留手半分,身上剩余的十七条血虫一起杀出,整个人亦是化为一道血影,合身向前往张衍处一扑。 远远看来,一小撮凋零血云向着一大团金火大盛的光源冲去,其形状简直如同飞蛾扑火。 张衍冷哼一声,道:“既然你早早寻思,那便成全了你。” 他袍袖一挥,一大片金火玄光横扫而过,将身前十丈所有之物一齐卷走。 待玄光一敛,周围变得空空荡荡,无论是血肉肌骨,还是飞剑道袍,已然被尽数磨去,再不留一丝痕迹。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六十一章 再练密册 云天下临 张衍盘膝坐在峭壁上一处开辟出来的洞穴中,手掌一摊,一丝玄光往剑丸上一附,剑光飒然一涨,刹那间,一条璀璨如星河的光带便飘在眼前。 他再运功一逼,星辰精砂扭动挣扎几下,便在他凝视下慢慢分化,进而似乎有一分为二的趋势。 只是未待完全分开,他却感觉那丝附着其上的玄光正以极快的速度消散,眉头微微一皱,连忙将其重新收敛回胸中藏起。 玄光一去,剑丸便又恢复了原状。 此乃《正源剑经》上所载,玄光驾驭剑丸的法门之一,名曰“分光离合法”。 此法对敌之时,能使剑光分化伤人,极是厉害,若是能进一步淬炼下去,便能二化为三,三化为千,千化为万,直至朝一日重返本源,每一粒星辰精沙皆可当作一枚剑丸来用。 不过要先运用纯熟,需先将剑丸用玄光慢慢炼化,到能将剑丸化形收摄入体,与玄光契合为一时,方能用之顺畅,眼下要使出来,却是有些勉强了。 张衍轻轻吐出一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大道之路,眼下方是起始,不能懈怠,但也不必急在一时。 他收了剑丸,缓缓起身,负手而立。 面前魔穴出口处,滔滔河水一路奔流,浩浩荡荡,气势惊人。 今日已是十二月十二,再有三天时间,他便能借魔穴倒卷水河之力,重回龙渊大泽。 只是直到此刻,他还是不明白,为何溟沧派中至今仍是毫无反应? 不说其他几名同门师兄弟,单说他身为真传弟子,门派得知后绝无可能置之不理,门中派系虽然互相倾轧,争斗不止,但通常都做在暗处,不会弄得如此明目张胆,因为这是掌门绝对不会允许的。 还有一个,消息一经传出,周崇举一旦知道,就算他来不了,也会请动其他高手前来解救自己,现在迟迟不动,很可能是此事尚无人知晓,或者是知道的晚了,因此错过了海眼出入时日。 张衍思来想去,觉得最大的可能是谢宗元等人半路遇上了什么事,以至于没能及时把消息带回到山门中。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此地灵气充沛,极其适合修炼,而且血魄宗弟子除了那名化丹修士外,现在余者皆不放在他眼里,若是看到,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所以不如先在这里多留几天,把实力再提升上去几分再说。 而且,眼下倒是有一桩麻烦要解决。 他摊开手掌,意念一转,一抹金红色的光芒便浮现出来,在手心里闪烁游走不定。 他练得本是《太乙金书》,玄光也是走金火之道,只要一放出来,有眼力的人都能认出这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功法,必会怀疑其来路,是以要想个办法遮掩。 因此,他打算在这几日内,先将澜云密册的水属玄光也一起凝练出来。 如今他已踏入玄光境,只练些水属玄光出来掩饰倒是不废什么力气,最多再用个七八日便可,接下来的时间正好用来凝练幽阴重水,好在之后的三泊之战上有光明正大的对敌手段。 他抬头看了看魔穴上方那深邃水道,再过些时日,只要谢宗元等人不死,溟沧派中无论如何也应该知道消息了。 到了那时,他倒想看看,师徒一脉到底会派谁来接应自己。 派来的弟子分量越重,则越能说明自己在他们眼中的位置,反之,他则需要再好好思索一下今后之路了。 “老爷,老爷。”苏奕昂在袖中小声唤了几声。 张衍伸手入袖,将一块美玉拿出,道:“何事?” 一道青影浮起,苏奕昂从美玉中幻化出来,因为是元灵的缘故,所以便化作一个小人站在上面,见了张衍,他下拜道:“老爷,我想留在此处。” 张衍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变化,只是道:“哦?为何如此?说来听听。” 苏奕昂硬着头皮道:“老爷,我失了肉身,尽管看了《觅源经》,但也只得其‘法’,不得其‘功’,回到门中恐也帮不了老爷,反成拖累,思来想去,只能留在这里,行魔头之道了,说不定将来还能称为老爷的一大臂助。” 《觅源经》一书,不似《一气清经》,非但讲修炼功法,还讲究如何运用法门,玄门重一,讲聚敛,养生机,而魔门则重杀戮掠夺,起始便讲如何吞噬神魂,将他物占为己有。 所以苏奕昂其实只是以开脉修士的元灵,练了一半魔经法门,虽然起先进展神速,但因为没有了肉身,到需要阳精补益,冲破境界的时候是没了办法。 但他还有另一条路可行,这便是魔头之道! 魔穴之中,阴魔百年而成幻魔,又百年而成行魔,再百年而成真魔,此三百年之后,魔头生出自身灵智,已与生人仿佛。 据传,真魔之上另有几个境界,甚至能够修炼到传说中的天魔,其神通威能根本不在那些大能修士之下。 张衍略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苏奕昂心中的打算。 “老爷,我近日参悟魔经,已可分出一条真魂,可寄放于老爷处,此魂与我本是一体,有事皆可召小的出来问询。”苏奕昂见张衍久久不答,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张衍知道,这是他表达效忠之意。 苏奕昂没有肉身,这一条真魂若是没了,必然失去大半意识,和魔头一般浑浑噩噩,那比之其他的魔头的优势就去了大半,下场可想而知。 不过,魔穴之中地域广大,此番修炼他也并不敢往里深入下去,更何况还有血魄宗的弟子不知从何而入,将苏奕昂放在这里,倒是一桩暗棋,未来必有用得着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点头道:“好,我便允了你,待我走之前,会将你留在此处。” 苏奕昂顿时感激涕零,下拜道:“多谢老爷成全。” 张衍沉声道:“这几日我要入静修行,你在一旁护法,一有风吹草动,便及早报知。” 苏奕昂连忙道:“是,老爷。” 张衍转过身,往峭壁洞穴的深处走去,这里向内有五六丈之深,完全是他用玄光开辟出来的空间,有了玄光倒是方便了不少,只需一扫,任你坚石刚岩也尽化齑粉。 走到最深处之后,他从袖囊中取出一只蒲团,端坐其上,默默按照澜云密册心法上运转起来。 时间一晃,便又过了四天。 这几日来他进展神速,虽然那水属玄光未曾透顶而出,但一道绵绵泊泊的水蓝色光芒却在胸中起伏不定,用来遮掩已是足够,而且最多再有七八日,当可凝练成功。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到地面隆隆震动起来,不由睁开双目,起身向外走去。 原来十五这天的午时已到,那条奔腾的河流又一次昂首冲天,往魔穴出口处倒卷而上。 张衍面露感慨之色,此情此景,虽非初见,但每一次看到,都觉造物之神奇,由此推论,世上又有多少壮美奇景? 天下九洲,东华洲只占一隅,若是将来修为有成,自己当遨游天下,借以悟道参心,增长见闻。 看了许久,他正待转身回返洞中时,却脚步一顿,猛地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道宏大庄肃的青色光柱突然从而降,竟然将倒卷的水河给压了回去! 一个青袍长带,宽袖芒鞋的年轻修士从光柱之中缓缓向下飘落,他大袖飘飘,双目明亮有神,脸上满是从容写意之态。 此人五官说不上英挺,第一眼看去,也觉得很是平凡,然而再仔细看时,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雄峻不凡。 其气势巍然而立,如山岳浩大,如木林森然,让人不知觉为之仰视。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年轻修士的目光也是往这里看过来,见到张衍,不由微笑道:“可是张衍张师弟?” 张衍拱了拱手,肃然道:“正是,不知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年轻修士一笑,亦是回礼道:“我是齐云天。” 齐云天? 便是张衍听了此人之名,也忍不住暗吃一惊。 原本宁冲玄就是想要他拜入此人门下,因尔他也曾打听过这人的消息,后来才知,此人不但是真传弟子,而且还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 不止如此,此人乃是孟真人首徒,而孟真人又是掌门大弟子,若将来掌门飞升,亦或是隐退,很可能便是让此人来接位。 换句话说,齐云天有极大的可能是溟沧派的未来掌门!可以想见此人是何等身份。 张衍倒是没有想到,此次师徒一脉竟然会让此人来接自己出去,那传递出的信号可就太过明显了,怕是不多时,门中都从各种渠道得知他乃是齐云天一系的人了。 他脑海中飞快的盘算起来,今日师徒一脉派齐云天来此,一是想必安自己之心,二来就是表明了支持自己的态度。 门中十大弟子,多数人都有自己的班底,但是齐云天却不知道什么缘故,始终不曾延揽同门,只是一门心思闭门苦修,门中也很少有人见到他。 至少张衍进入魔穴前还未听到此人出关的消息,想必是一出关便奔此处而来了。 这分明是想把自己拉入阵营之中,不过或许在他们看来,自己早已是师徒一脉的一份子了。 这岂不是说,齐云天如今自觉修为有成,要开始组建自己的班底了? 按照这么看,如果齐云天被当作是未来掌门来培养的,那么他来此已经传达出一个明确信号…… 想到这里,张衍心中一震,得出了一个惊人结论。 师徒一脉,很可能是把自己当作未来辅佐掌门的洞天长老来培养!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六十二章 师徒施恩 彭氏真人 齐云天将大袖一抖,无需用念动法诀,那原本雳住倒灌水*的青芒忽的一敛,便化为一根小小的青枝,没入了他的袖中,随后他目注张衍,面色和善地说道:“据两位师弟报称,与张师弟一起者,尚有七人,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张衍叹了一声,脸上皆是惋惜之色,道:“那日为送谢师兄等人出去,当场便折了几位师兄,后来又与血魄宗弟子几番交手,到了如今,只剩下师弟我一人独存矣。” 齐云天微微点头,神色中倒也未见波动,他一入魔穴,见这里只有张衍一人,这结果便已在预料之中。又问道:“血魄宗弟子这几日可还曾出现?” 张衍回答道:“初始还能见到,这几日已未见踪影,想必也是顾忌我溟沧派中派遣弟子前来,是以不敢多留。” 实际上,他们把谢宗元和冯铭送出魔穴后,除了李为德一心想为李为民报仇,又自恃是玄光境修士,所以一心追杀张衍外,其余大部分血魄宗弟子早已离去,那日堵截张衍的,已是最后几人了。 至于被自己所斩杀的那几人,涉及到他自己修炼功法,自然是不用提起了。 齐云天目光中微现一股迫人精芒,冷声道:“血魄宗竟敢无故杀戮我溟沧派弟子,我回去定当禀明掌门,为众位师弟讨回一个公道。” 他虽然神色平静,但是言语中却隐含一股强大气势,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一股信服之感。 张衍却心有疑惑,不禁问道:“今日师兄前来,定是为了解救我等,可谢、冯两位师兄早已在上月十五便出了魔穴,门中应该早已得知此事,莫非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才拖了这许多时日?” 齐云天闻言叹了声,摇头道:“也是那几位师弟时运不济,守名宫彭真人上月修炼到了关键时刻,正要冲关破境,为避免有人惊扰,是以下令锁岛,内外皆不得出入,因此谢师弟和苏师弟两人纵然已出了魔穴,但俱都不能出来,直到几日前,彭真人消去禁令,门中才得了消息。” “原来如此。”张衍恍然点头,1心中疑惑霍然开解。 记得他们刚入岛上时,彭真人就有冲击境界的预兆,没想到正好让他们赶上了,还真是不巧的很,不过这其实也并不影响什么,方震等人可以说是自己寻死,如果听他先前安排,不去硬闯魔穴出口,依仗龙牙飞舟也足以自保。 齐云天看了张衍几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叹道:“当日我听闻此事后,本以为耽误了这么多时日已经晚了,只是宁师弟却对我说或许他人难逃一劫,张师弟你则定然安然无恙,说不定无需我等也能自己脱身。 我问他何以如此说,他却笑而不语,我便与他定了个赌约,眼下一看倒果真如此。” 张衍笑道:“齐师兄怕是被宁师兄摆了一道,我之生死,他人不知,宁师兄是一定知道的。” 齐云天奇道:“为何?” “昔日宁师兄曾赠我一枚如意神棱护身,我若身死,神棱必被他人取去炼化,到时宁师兄必有感应,是以他敢如此说。” 齐云天闻言,不禁大笑,声音震得四周洞壁隆隆直响“好一个宁师弟,倒是让我失算一招。” 张衍微笑拱手,道:“还要多谢师兄前来施以援手,看来师弟我今日便能回转门中了。” 齐云天却摆了摆手,笑道:“不急,我知你等来此本是为了提升修为,好在与三泊湖妖交战时挣功立名,不过我看你玄种已成,只是玄光欲出未出,想来还未竟全功,不过你能在魔宗弟子的追杀下修炼到如此地步,也算是难得了,此地进来一次颇为不易,不可轻易错过,行百步者半九十,你不若在继续修行,我为你护法,待你一举冲破穹庐,踏入玄光境时再出去不迟。” 张衍心中一动,看来自己先前那番推测应当没错,这齐云天果然是来拉拢自己的。 本来对方下来就是存了救自己出去的打算,正常情形下,自己必然是感恩戴德,可是眼下一看,即便无人前来自己也能脱身,是以立刻换了一种方法施恩。 不过此举对自己来说有益无害,也是乐得如此,立刻做出一副欣喜之色,拱手道:“多谢师兄成全!” 齐云天沉声道:“有我在此,你尽可放心修炼,我看谁敢来搅扰你的清修!” 他说得自然不是大话,早在闭关之前,张衍便知他已是元婴修士,可以称之为“真人”的存在,如今出关后更是不知修为到了什么地步,即便那血魄宗的化丹修士炼化了玄血丹,一旦来此,恐怕也别想回去了。 张衍向齐云天告罪一声,便重回洞府中坐定,暗中盘算得失。 齐云天笼络自己的意图非常明显了,随着自己修为逐渐增进,必然要从门中得到各种支持,功法要诀缺一不可,加入齐云天一系,对提升自己修为来说应该是利大于弊。 至于和门中某些人自此走上敌对之路,他也并不在意,大道之路,唯有修为才是根本,修为到了,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想通此事,他便排除杂念,闭目修炼起来。 此次修炼顺风顺水,本来他就已跨入玄光之境,因而一切碍难都不曾出来作难,不出六日,一团水蓝色的光华便透顶而出,映得四壁一片明亮,周围有蒙蒙气雾弥漫,其中还隐隐有波涛卷动之声,哗哗直响。 虽已算大功告成,但张衍见齐云天并不来催逼自己,想来是要等到下月初一海眼贯通之时才能出去。 有一个元婴修士替他护法,恐怕今后也很少有这种情形了,他暗想机会难得,不如趁此再多练几滴幽阴重水出来。 打定主意后,他内视气海,转动灵气,一心一意凝练起幽阴重水。 入定中不觉时日,这一天,在他炼化完第二滴幽阴重水之后,不觉慢慢吐出一口长气,却听齐云天外面开口道:“师弟,今日已是正月十五,海眼之门已开,且随我去吧。” 话毕,张衍只觉得自己身体向外一飘,悠忽之间便到了洞口,只见齐云天正背对着他站在挑出的石台上,袍袖一抖,那棵青枝便飘了出来,重新化为一道青色光柱向上一托,一下便将倒卷的水柱定住。 他回头对张衍微微一笑,道:“师弟,闭上双眼。” 张衍知道他要施展法门,依言闭眼,只觉得对方似乎在他肩头上一搭,浑浑噩噩中身体一荡,只须臾间,便又重新脚踏实地。 耳边听齐云天说道:“师鼻,可睁眼了。” 张衍睁开双眼一看,不觉讶然,发现自己此时站在一处楼阁之下,身旁一处穴窟中水涌浪翻,不是守名宫中飞鹤楼又是何处? 只一息之间,他竟已出了海眼,心中不禁暗付:“听闻修为到了化丹之上,周身便生出法力,能施展神通,不知齐云天刚才用了什么法门?” 见他站立不动,似在思索什么,齐云天还以为他为自己此法所震,便笑道:“师弟,此法为门中小挪移逍法,是从“五行逍法,中演化而来的一门小神通,我溟沧派中,除去各种法诀真传,尚有五功三经,十二神通等上乘法门,只有待你立下功德之后,方能在灵机院中择选秘本修行。” 他又拍了拍张衍肩膀,语重心长说道:“我知师弟你天资虽不算上乘,但心性甚佳,如能秉持本心走下去,大道可期,不过修道一途不但需上好法门,也需同道中人扶持,非一人可独行,你需牢记。” 此话拉拢之意表露无疑,张衍立刻表态,肃然拱手道:“谨记师兄教诲。” 齐云天面露欣慰之色,随后略作沉吟,又提点道:“如今你已踏入玄光境界,三泊之战你若能争得几分大功,我便能在后面为你顺势推上一把,不过几位师兄门下如今各有杰出弟子,他们便是你今后对手,你记得不可太过落于人后。” 张衍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自信之色溢于言表。 齐云天暗暗点头,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且不忙回转洞府,随我来见一人。” 张衍点头称是。 两人一起步出飞鹤楼,只是眼前景象却让张衍一怔,只见岛上飞舟香车车,人影往来如织,目光所及之处,怕不是有千数修士汇聚此处,直如人间闹市,而且许多人都是面泛喜色,不禁讶道:“这是” 齐云天看了几眼,道:“上月彭真人功果大成,从此我门中又要多出一位洞天真人了。” 溟沧派中九位真人如今一下变成十位,应该是实力大增,可是齐云天语气中却并无丝毫喜悦之色。 只听他又说道:“前些时日我还未来此处时,便有彭氏族人前来贺喜,真人却没有将他们拒之门外,看来果然还是一族之人,未曾忘却情分。” 张衍听出他虽然言语平静,但其中却有不悦之意,略作沉思,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彭真人原本是彭氏族人,后来因为和族人互生姐梧,所以被逐出家门,听闻后来是得了掌门照应这才能在守名宫中修行。可这次一举冲破关碍,成了洞天真人后,彭氏派人前来贺喜她却没有回绝,其中深意值得深思,齐云天身为掌门嫡系,自然是颇为不快。 然而张衍却是不忧反喜,敌对派系越强,师徒一脉便越要便需要更多助力,他便越有生存之地,不由暗想道:“如今门中局面日趋复杂,不过这也正是我辈的机会!”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六十三章 重回灵页 妖蛟俯首 在守名岛上,自然不能陆意飞遁,齐云天和他一起出了飞鹤楼,沿着山道向下走去。 这里是守名宫地势最高之处,放眼望去,能将整片守名宫的景致收入眼底,不过正殿之处却是一片烟霞朦胧,华光灿灿,生出难以名状之感,显然是彭真人居处,让人不得窥视。 看了几眼之后,张衍觉得隐隐有眩晕之感,知道自己修为还不足,连忙收回目光。 这时,却见一名高冠博带的修士前呼后拥走来,那人也看见了他们两人,便远远一拱手,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齐师兄,有礼了。” 见到这人,齐云天略略一皱眉,稍作回礼,然后转过头,道:“张师弟,你先走,改日我再去寻你。1. 张衍知道这人可能有些来路,于是也不多说,一拱手后便独自一人往下走。 在与那名修士擦肩而过时,对方看了他两眼,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色,道:“你便是被齐师兄从魔穴中救出的弟子?我观你一身玄光淡薄无力,竟也值得齐师兄屈尊动手?不知道门中的良质美材都跑到哪里去了?” 张衍也不去理会他,只是暗暗在心中记下此人面容,留待日后再做计较了他一路步履飞快,很快出了守名宫,四下一扫,见岛上修士越聚越多,更还有不少舟车之影从天边飞来,心中不由感慨,他来时,这岛上冷冷清清,除了几十弟子便别无他人,如今彭真人一旦成了洞天真人却立刻熙攘而来,唯恐巴结不上。 只是再看了几眼后,却感觉舟来车往,人影憧憧好似人间梦幻,过客流云,便如州才在飞鹤楼上见到的虚光一般,升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心中顿时若有所悟,不由洒然笑道:“浮生若梦,我自一心向道旁人怎样又与我何干?且待百年之后……再回首今朝,也不过付之一笑尔。” 言罢,他纵身而起,一道蓝色遁光出了守名岛,往东方去了。 借剑遁之力,他速度相饮与来时不可同日而语,不出一日,便回转到了灵页岛上。 岛上留守的罗萧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回返,禁制一散,张衍便从容按下云头,落在山道上了抬眼一眼,只见两名女修站在一处一人正是罗萧而另一人却是一个宫装美人。 罗萧主动迎上来,一个万福道:“老爷踏入玄光之境,奴家可要为老爷贺喜了。” 张衍微微颌首,笑道:“罗道友多礼了。” 那宫装美人也是娉娉婷婷迎上来眼眸中尽是欣喜之意,一个万福,巧笑嫣然地说道:“见过老爷。” 张衍一看,微笑道:“商道友化形成功,可喜可贺。” 宫装美人再次盈盈下拜这次却是美目暗含晶泪,道:“全拜老爷所赐再加上这岛上禁制能挡天劫,还有罗姐姐在一帮襄助,奴家这才能成功渡劫。1. 原来此女就是那日张衍赐下化形丹的鱼妖美姬商裳……如今已经蜣了妖壳,化了人身,自此之后,修行精进已不是妖身之时可比。 罗萧掩嘴轻笑,道:“可别牵上奴家,日后你姐妹化形,此事还是需落在老爷身上,你自去求老爷,奴家可不操这份心。” 商裳被说中心事,玉颊上浮起一抹红晕,低头不言。 张衍微微一笑,抬步向洞府中走去,待入了洞府后,他坐定石台,问:“罗道友,我一走两月,府中可还安好?” 罗萧一躬身,道:“禀老爷,府中各事有商妹妹打理,她可是此中好手,一切皆是井井有条,诸力士也不曾缺衣少食,还在岛上另辟了两处风光别致的楼阁,老爷闲暇时可去一游……也只是十日前,曾有人送来一封书信,还附上一只袖囊,除此之外,别无他事。” 她素手轻摆,自小袖中拿出一封书信,上前两步,双手呈到张衍面前了张衍伸手接过,也不避讳两人……打开一看,片刻之后,不由一叹……道:“谢师兄何必如此。” 原来谢宗元没能及时将他深陷魔穴的消息传递出去,虽然不是他的缘故,却心中不免有愧,自觉无颜面对张衍,因此来书致歉,并附赠一物,以偿心中歉疚。 罗萧将袖子一挽,露出一截白皙手臂,指着桌案道:“老爷,那袖囊就在你的案头,我等可未曾偷看过。1. 张衍一笑,道:“看也无妨,不过是谢师兄送我的一些物事罢了,说起这个我此去魔穴修行,倒是得了几件法宝,我一人也用不了这许多,正好分与你们。” 罗萧闻言,不由掩嘴惊呼道:“老爷此行,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厉害修士?” 张衍摇头道:“一言难尽,你们且来看看这几件法宝,喜欢就拿去。” 他袍袖一甩,面前桌案上便多了三件法宝,分别是紫星河月罗,风雷叉和灌云钵。 罗萧见了紫星河月罗,美眸不禁一亮,上前拿过,喜孜孜道:“竟是一件上品灵器,这件飘带便归我了,老爷看如何?”张衍笑道:“倒是巧t……此物我本他是要送与罗道友的。 商裳地位远不及罗萧,虽然法宝在前,却不敢自作主张,只是臻首低垂,在那里站着不动。 张衍拿眼看她,道:“商道友,日后我和罗道友外出,洞府也要靠你打理,不妨也挑选一件,也好作护身之用。” 商裳低低说了声:“是。” 她也不挑剔,上前拿了面前那把风雷头就退了下去。 张衍暗暗点头,这商裳倒也懂得进退。 此时罗萧却有些不雯,咬了咬下唇,道:“老爷适才说,要与奴家外出可是……可是要去剁灭三泊?” 张衍摆了摆手,道:“罗道友,你知道你的为难之处,此战你不必去了不过你需将三泊熟悉路径默写下来,好方便我行事。” 罗萧不禁松了一口气,让她亲手去刹杀原先同族,却是难以下得去手,她想了想,道:“其实奴家虽然熟悉碧血谭路径,但是一些隐秘水府也不尽全然知晓然而奴家却知有一位道友定可助老爷一臂之力。” 张衍讶然道:“哦?不知是谁?” 这些天来罗萧留守洞府,再说身为妖修,结交溟沧派弟子是不可能的,商裳是从水国买来,至今也没有出过远门,又哪里知道三泊虚实》 罗萧却盈盈一笑,道:“老爷莫非忘了那位还在内河中等着你去认仆的道友,它原本的府邸可是在三泊之下,对所有隐秘洞府不说了若指掌,也都认得。” 张衍不禁恍然,原来是河中金蛟,这些天光顾着提升修为,早就忘了此事又问:“罗道友又是怎么知道他熟悉三泊路径的?”。 罗萧道:“这两月来我记着老爷嘱咐不轻开禁制,闲着无聊,便时不时去寻那熬道友说话,一来二去便套出了许多话来。” 张衍长身而起,道:“好,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去收他。” 言毕,遁光一闪他便出了洞穴,顷刻间便来到了岛上内河旁唤道:“请道友出来一见。” “咦?怎么两月多时日不见,他竟成了玄光修士?”浪花翻卷,金蛟把硕大的头颅探出水面,瞪大了一双妖眼,上上下下看着张衍,身子却在水中载沉载浮。 张衍悬在半空,脚下被一条水蓝色的光华托着,居高临下地说道:“你可知我今日来此何事?” 金蛟眼珠乱转,也不吭声。 张衍目光一冷,道:“前次你已答应认我为主,难道今日想反悔不成?” 罗萧此时跟了上来,来到张衍身侧站定,见此情形,妩媚一笑,道:“老爷莫急,请你暂避一旁,我来劝劝熬道友。” 张衍知道她心中有了算计,当即袍袖一拂,道:“也罢,且看在罗道友的面上暂且不逼你。” 说完,便转身往别处去了。 待张衍走开,罗萧两步走到金蛟面前,道:“熬道友,这么多天我与你说了这许多话,莫非你都忘了不成?你莫以为老爷定是要你为仆?如今他只是见你是上古异种,是以图个新奇,你也看到了,张道友修为一日千里,来日他修为高了,眼界也更宽了,你以为他当成还会把你放在心上么?我若是你,早早投了老爷,说不定还能得了几分好处。” 她又拿出紫星河月罗一晃,道:“你看,这便是老爷适才赐下的。” 妖族向来穷困,要么部族聚集一处的才有几分家当,也不是人人都能分得,通常除了自己肉身一无所有,眼下罗萧随手拿出一件上品灵器来,金蛟顿时看直了眼了“我再与你说,难不成你以为你还能脱困不成?与其勉强度日,还不如早早认主,你也看到了,老爷可曾亏待我半分?老爷入门才一年便已是玄光修士,将来定是可以成仙了道的,你化形失败,别人拿去了你,也不过是剥皮去骨,抽筋剖鳞,当不得什么大用,也就我家老爷还欲养着你,要是换了我,早就一口吞了你,洗涤血脉,升了修为岂不更好?” 罗萧对他晓以利害,这两月来金蛟心中本就有了这心思,现在更是被渐渐说动,硕大的蛟首如鸡啄米一般点着,道:“多谢道友点醒我,敖通愿认主了。” 见金蛟连本名也愿意说出,罗萧知道它此次是真心认主了,立刻转身去将张衍请回来,金蛟当即逼出一丝元真精血……当着张衍的面发了个誓言。 待那丝精血一化,张衍心头生出感应,便立刻取出牌符,去了禁制,笑道:“熬道友,若嫌烦闷,可去龙渊大泽中一游。” 敖通顿时大喜,两多月来在岛上内河中受困,便如一个壮汉居于狭**仄的房间中,连转个身也是倍感艰难,如今却是得出浅滩,霎时,一声长吟,卷起一团巨浪,一条长达六丈有余的金蛟便跃入了大泽之中。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六十四章 地脉烈煞 云天登门 . 通在龙渊大泽中一阵欢游,兴致起来,翻卷腾挪,一时妖云滚滚,浊浪滔天 也幸好灵页岛位于矢泽西南之地,三百里之内也就寥寥几座火山 岛,终年都是烈火熏蒸,煞气四涌,对修士来不堪忍受,以至于人迹罕至。 即是周围最大的赤霞岛,自从王盘身陌后,王氏族人也是得了关照,不得随意外出,是以消息闹得再大,也无人前来搅扰。 熬通既已认主,张衍也不怕他走脱,若是走远了,大不了在心中把它唤回来,所以任由在它在那翻滚,自己回转了洞府。 刚踏入洞府中,却听到一声咕咕如蛙鸣般的声响,张衍寻音一看,原来是那只时常清整洞府的五彩蜥蜴,适才众人在时,它也没有现身,现下唯有张衍一人在此时,便出来欢叫不止。 张衍轻笑一声,道:“却是把忘了。”他自袖囊中取出一粒贝珠,屈指一弹,一道白线划空而过,五彩蜥蜴灵敏长舌一吐,便粘了贝珠收入喉中。 它腹部一拱,又是咕咕两声,自它身后洞缝中便探头探脑又出来了两只蜥蜴,只是体型却比它了不止两圈,身上花纹也是不及它的鲜艳。 “哦,想不到在此开枝散叶了?”张衍一见,脸上有欣喜之色,道:“此正逢我修为精进,yu再上层楼之时,却有了子嗣,此真乃吉兆也。”天地灵物能顺应天数繁衍生息,这五彩蜥蜴向来主守家门,尘寰更有将其画下张贴门楣的习俗,若是在洞府中诞下子孙,即是预示此府主人基业稳固,有张扩之象,是大吉之兆。 见兆头甚好,张衍也难免心中高兴,又多弹了几枚贝珠在地,五彩蜥蜴喜得又叫唤了几声趴伏在地如人般拜了几拜一摆尾,衔了贝珠带着两只后辈往岩峰中一钻便没了身影。 张衍回到石台上坐定,一抬眼,却见桌案上那只谢宗元送来的袖囊心中暗想不知道其中放得究竟是些什么? 拿起打开一看,入目却是一块玉牌,旁侧还有一卷竹书,展开一观,不由叹道:“谢师兄有心了。” 原来谢宗元送来的是一只伏兽鞍这也算得上是一件下品灵器了,正是知道张衍拿了金蛟却无法骑乘,是以送了此物来可以驾取圈养。 而那卷竹书,即是御使此宝的法诀。 张衍只看了几眼,须臾间,便将上面密密麻麻如蚁状般的文字看了个通透,明了使用之法,放下竹卷,他心中想道:“当初和刘、谢两位师兄在月下把酒言欢还历历在目,只是转眼间刘师兄便身死道消,连元灵也没能逃得出来。” 修士若是逃得元灵,还能转世为人,若得亲友同门点化,也还有走上永生之路的机会,可刘韬hun飞魄散天地间便再也没了痕迹。 张衍将手中“伏兽鞍”放下,背着手起身踱多“我玄门门生讲究聚一养炼,最终不假外求但一次失手便再无翻身之机,听周师兄起门中有一神通名为“分神寄斩”能将元神分出寄托一物,即是被人毁了肉身,也能从头来过,就是不知,需要立下几多功德才能习得?”溟沧派中的秘诀,大多要为门中立功才能换来,可是有些秘诀却只有掌门和几位渡真殿的长老才知,并且只授有缘门生,即是立下再多功德也是无用。 自然,所谓“有缘”是看与知晓法诀的人是否亲厚了,从这里看,张衍加入齐云天一系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过要立功,平时又哪来这么多机会?如今溟沧派与三泊湖妖杀伐将起,正是顺了众门生的心意,难怪一个个都迫不及待,都是等着立功呢。 他又走了几步,伸手入袖,从中取出那枚刘韬求他转赠的七心龙佩,思索道:“原本刘韬师兄托我出得魔xué后将此玉交给他的后辈,只是齐师兄过几日便来寻我,那也未便四处走动,不过如今我玄光初成,日后修炼便需深入地底,需借助煞气磨练,也不知灵页岛下的煞气是否和我意愿,趁此闲暇,不如下去看看。” 踏入“灵明初照”之境后,他需吸摄地底金火煞气熬炼玄光,待玄光进一步壮大精炼,才能成绩第二重“耀夜如昼”。 他毒出洞门,脚下一踏,平地升起一朵清云,将他徐徐托起,来到山巅火口落下。 走前向下看了几眼,见四周黑云蔽日遮天,烟尘滞息塞窍,若是常人站在这里,不消几息功夫便闷死了,张衍没有感到丝毫不适,反而金、火两粒玄种跃跃yu动,变得比平日更为活泼。 起身一纵,一金一红两色光芒便裹着他便往下方冲去,他飞逍之速及快,一路烟云四避,金火分让,不一会儿便到了火xué腹中,自觉再也不得深入,只见四壁如烘炉焚燃,通红似血,即便有玄光护身,热气也逼得他隐隐有些烧灼之感。 估算了一下,自己已下了地下一千多丈,这里不单煞气浓郁,灵气也是同样旺盛。 他一张嘴,深吸了一口煞气,再往那一片玄光一喷“哧哧”一声,仿若在火中投了一把滚油,光芒往上一腾,更是耀目了几分。 见此情形,他心中一喜,灵页岛不愧是一处福地,即便不如魔xué,日后等修为深了,再往地腹下去,也不见得灵气能差了几多。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应到心田上有一股惶恐之感传来,这并不是是他自己的感受,而是与他精血相连的熬通的心绪转变。 张衍眉头一皱,莫非是遇到什么古板的同门了? 他借剑光往上一逍,瞬息之间便出了火口,举目一望,见熬通老老实实趴伏在水中,此刻动也不敢动,刚才的威势全然不见。而它的上方,却站着两名修士指指点点,其中一人正是齐云天。 张衍神色一动,齐云天竟然这么快就来了,并且还亲自登门,不是他原先所料想的只遣一名门生前来,不由暗暗颔首,无论对方是不是做样子,身为掌门一系孟真人的大门生,三代之下第一人,能做到这一点,已是相当不容易。 他纵身靠了上去,只听在齐云天那里道:“范师弟,一向有眼光,看看这只金蛟可是上古异种?” 齐云天与庄不凡虽然同位门中十大门生,可是他历来不在意这些节,对门中门生誊养一些妖物毫不介意,反而在那里饶有兴趣地评头论足。 另一个名修士圆脸大肚,像商贾多像一名修道人,他笑着答道:“万年之前,听闻此类异种我门中遍地都是,如今却是一条难觅,此物乘云飞渡,入水分波,能去北冥瀚海,也可游南崖火窟,若是用来当了坐骑,日后遨游四海最是逍遥不过,张师弟却是好福缘,能得这么一条。”张衍此时到了两人身侧,远远便道:“不过是一条金蛟而起,这位师兄喜欢,便拿了去吧。”那名修士一转头,笑着指了指他,道:“张师弟休来消遣我,这条金蛟刚才已老实交待,已认了为主,又怎能拿来送我?我鼻闻张师弟是周掌院高足,还不如拿几枚丹药来比较实在。” 张衍知道他在笑,这人浑身真元澎湃,给人莫大压力,隐隐还有煞气外泄,一看就知道是一名化丹修士,又哪里需要他的丹药? 上前拱了拱手,道:“不知这位师兄如何称号?” 那名修士笑着回礼,道:“我乃孟师座下范长青,与齐师兄本是同出一门。” 张衍再次拱手,道:“原来是范师兄,两位师兄既来到此处,不如来我洞府中一座,也好让我尽东道之谊。”齐云天颔首笑道:“正有此意。 张衍将两人迎了进来,分了宾主落座,命商裳短了瓜果美酒上来招待二人。 范长青看了看四周,摇头道:“华弟过得也太过清苦,我辈修道,虽不在意这等身为之物,但些许装点也可彰显我大派门生风采,师兄我那里有很多安排放着也是无用,改日命人送来。”他人愿意送工具结好自己,张衍向来是不推辞的,拱了拱手,语气自然地道:“那师弟我就愧领了。,… 范长青见张衍毫无扭捏作态之色,暗道:“这位张师弟倒也是个爽快人,如此就好,就怕是个假道学,这就叫我难做了,看来齐师兄看人果然是不错的。”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正才奔到了主题上。 齐云天淡淡一笑,道:“今次来访,是要告知师弟,此次去了魔xué回来,练就了玄光,门中自然会令师弟前去三泊斩妖立功,只是师弟入门不足一年,少同门相助,未免不美,是以我特唤了范师弟来,们之间,也好有个照应。”张衍明白,范长青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所有“互相照应”也是对方照应自己,只是齐云天怕张衍性子高傲不肯领情,所以得委婉。 张衍自然不会头脑发热到拒绝这等好意,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对着范长青道:“日后还请师兄指教。” 蒂长青连忙举杯,道:“不敢当。,… 他心中暗想:“齐师兄今次特意下魔xué将这位师弟接出来,如今又亲自登门,可见对这个师弟看重无比,听闻这师弟修炼的还是孙师叔的澜云密册,且自身还是真传门生,显然颇得恩师和孙师叔看重,日后修为一旦上来了,地位必在我之上,我需不得端架子,只有早早打好交道才是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六十五章 纳元入符 璎仙寻人 . 齐云天和范长青在张衍处盘恒了一日,这才起身告辞,临别时,范长青叮嘱张衍道:“师弟,此战不可心慈手软,若有手段,都需使出来,争多少功劳都不嫌多,我知你才从魔xue回来,给你些时日安排杂事,十日之后,你来成王峰上寻我,我自带你去三泊处杀伐征讨。(www.; 经过两月多的准备,溟沧派中己准备大举攻伐三泊湖妖,不过此事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需要按部就班,先要派遣一些修为不弱的弟子清理了三泊外的那些零散部族,然后才是攻打那些星罗棋布的水府奇峰。 而范长青,便是此先前去的几名弟子之一。 张衍忙应了一声,然后站在洞府门口,恭送齐云天和范长青离去。 转身回到洞府中后,他暗自寻思:“我若一人行动,有太乙金火之光和诸般法宝在身,当是手段齐备,只是如和范师兄及其他同门同行,倒也需多做其他准备,不能让他们看轻了。” 入了玄光境后,他原本想的是着手修行“五方五行太玄真光”虽然这门法诀艰深奥涩,一眼看不见尽头,但他有残玉在手,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在真气上辗转多变的法门。 只是里面却有一桩碍难,练这门法诀需要五方五气精粹用来温养,他现在哪里抽得出时间去寻找?是以这法门不是他如今能用的。 不过别的手段他倒也不是没有,除了幽阴重水外,他曾经从沈岳峰身上得来过一本符囊书,上面记载了诸般符篆的运用妙法,记得与此人一战时,那些符篆居然能抵挡法宝,还能破开云雾,甚是了得。 广源派原本也是大派,现在纵然式微,此法也当有独到之处。 张衍心中付思,不如趁这几日空闲,入残玉内习练一番,到时也可多一种对敌之法。 他伸手入袖,正要拿出那本道册来,却mo到了另一物,心中一动,想道:“如今我已是玄光修士,此物到是可用了。” 将这件物事拿了出来,只见此物泛着黄芒,形制与一般符箫相差不大,正是那枚可以纳气入真的“元符”。 这元符许久放在袖囊中,又未得运用,其中原本沈岳峰的真元早已散了大半,张衍起玄光往符中只一刷,便将其中仅存的一丝精气刷去,然后坐定下来,将自己的元气往其中渡入。 他本以为只是半日工夫便能处理妥当,哪知真元一入其中,便感觉仿佛到了一处不见底的深壑之中,怎么也填补不满,直到两日之后,有一名执事童子来访,这才停了下来。 张衍取了几枚丹药出来吞服了下去,稍稍调理了下,然后将那名执事道童唤进来询问何事。 这名执事道童神态恭敬,言道是奉命前来,将玄光境真传弟子专用的道袍玉佩,以及诸多法器和一千灵贝送来,除此之外,还另有一支苍翠欲滴的青竹。 这支青竹灵气逼人,显然是得了秘药培植,若是种下,不出旬月便是一片青青翠翠的竹林。(更新本书最新章节) 张衍拿起青竹看了看,不由奇道:“这是何意?” 执事道童低眉顺眼地回答道:“回禀师叔,新年既临,一元复始,是以门中赐下此物,寓意师兄修为节节高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张衍一笑,门中这回倒是难得的有人情味,与他初时到来时那是大不相同,却忽然想起一事,道:“你是灵机院的弟子?” 执事道童道:“正是。” 张衍不禁了然,门中诸多下赐都是通过灵机院送到弟子手中,而此院就握在孟真人手中,但偏偏孟真人平时又不管事,那究竟是谁说了算是一眼可辨,难怪给了他诸般好处。 那童子又道:“师叔如今乃是玄光境修士,若有亲族,都可接来岛上居住,如是师叔喜静,也可将其安顿在玄龟陆洲九座城池中,虽说是在山门中,但那里却与凡间通衢大邑别无二致。” 明气修士可带数名族人来门中安置,也算是提携族人,若是玄光境修士,则有资格带整族入门,只是有一桩不好,若是这名修士身陌,亲族就无人照应,难免同样受人欺凌。 只是这里没有人间赋税徭役,又不受凡间官府朝廷盘录辖制,若是小心些,也能逍遥个百数年,说不定还有后辈子侄在此同样得了仙缘,因此多数都愿意来此居住。 张衍摇摇头,他早就没有什么亲族了,只是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曾有一对弟弟妹妹,后来祖父去云州上任时半路曾遇一伙黑衣蒙面的盗匪,自此就不知去向了,现在只剩下他独苗一根,说不定这其中也有周家弄鬼的缘故,如果真是如此,将来说不得要了解其中因果。 倒是可以抽空将张喜接来,只是此老固执,对神仙一道又颇多抵触,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能成事的话他也绝不勉强。 不过提到这件事,他又想起了刘韬托他转送七心龙佩一事,将执事道童送走后,他便将那块玉佩mo了出来,那日不曾细看,此刻翻了翻,见玉佩背面刻着“刘雁依”三个小字,想必那是刘韬那名后辈的名字了。 他暗付自己出了魔xue已有三日,八日后又要前去三泊,不如先将这块玉佩送了去,尽快了结此事。 想到这里,他几步出了洞府,纵身一跃,一道逍光直往璎仙岛而去。 璎仙岛地处龙渊大泽东南,此岛极大,自成一座陆洲,岛主年岁过百,据传是孟真人徒孙,带了千多弟子在此修行,岛上又出产美玉彩石,所以甚是好找。 不出一个时辰,他在云头上遥遥看见一座绵延出去有千里地的岛屿,上有一股琉璃般的光彩泛上来,便知是此岛到了,待到了近处,他看到沿着山脊一路上去有几座气象不凡的庙宇宫观,便到了最高处那座大殿上空,一按云头,落了下来。 他往大殿前一站,立刻有一名执事道人从观中迎了出来,那人一见逍光便知是玄光修士来临,又见他是真传弟子的服饰,不敢怠慢,连忙上前稽首,道:“不知这位师兄此来何事?” 张衍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淡的一拱手,道:“我乃灵页岛张衍,刘韬刘师兄可是曾在此处修行?” “哦,原来是张师兄。” 那道人闻言叹了一声“可惜刘师兄前两月去了魔xue,几天前传来的消息听闻业已身陌,师兄怕是要空走一趟。” 张衍沉多道:“我此来正是受他所托,寻他一位后辈,不知可在此处?” 道人一怔,脸色有些古怪,迟疑了一下,才道:“这位刘师兄的后辈,听闻刘师兄身陌,是以,是以自己已然回转家乡了。” 张衍一皱眉道:“走了多远。” “不出三日。” 张衍盯着这名道人看了几眼,后者表情便有些不自然起来,最后他冷笑一声,一道逍光飞云而起,往龙渊大泽的出路方向寻了过去。 见张衍走了,那道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抹了抹头上冷汗,暗道:“没想到刘师弟还有如此本事,能和玄光境的真传弟子攀上交情,这次几位师弟倒是做差了。” 张衍一路向北追去他明白三日之内那刘韬的后辈定然出不了龙渊大泽,只是连连追了几艘船只都没能找到欲寻之人。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远远望见前方出现一条两层帆船,他目光何其锐利,一眼看去,便将船上诸人面目表情,衣冠服色看得清清楚楚,此时却不禁“咦”了一声。 只见一小女孩儿跪在两层帆船上擦洗甲板,她不过十岁出头的模样,脸上稚气未脱,眉目秀美,倒是依稀与刘韬有几分相似。 张衍玄光一催,一闪之间,便稳稳落在了这艘船上,怕惊了那女孩,缓步走那她面前,温声问道:“你可是刘雁依?” 那小女孩见一道光芒闪过之后,面前便来了一个英挺修士,她在岛上见多了此类人物,倒也不惊讶,站起身,学着大人十分有礼的一个万福,道:“禀仙师,正是小女。” 张衍拿出那枚七心龙佩一晃,道:“你可认得此物。” 刘雁依见了玉佩,双目一红,拜倒在地,泣然道:“此是伯父的七心龙玉,伯父临行前曾说,若有人携此玉佩来,叫我凡事都听他的。” 张衍点了点头,原来此女是刘韬的侄女,他指了指地下,沉声道:“我问你,是谁安排你在此处做这些粗活?凡事有我在此,你不必顾忌,尽管说来。” 船老大虽然平时也见过飞天逍地的修士,可是他们哪里会看一眼他这等凡人?更别提上到船上,脑袋不禁有些发懵,此刻见张衍如芒似电的目光扫过来,华得跪倒在地,一个劲的磕头,战战兢兢道:“不知是仙师眷属,1小人该死,1小人该死。” 刘雁依却跪行一步,抬头道:“不关船家伯伯的事,船家伯伯愿带我千里返乡,又不收船钱,是以小女自愿做这些活计呢。” 张衍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袍袖一振,甩下了几枚灵贝,玄光一卷,便带了刘雁依来到百丈上空。 陡然到了云天之上,刘雁依也不慌张,只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四顾,见四周有雾云相伴,脚下晶莹点点,如同踩着一道蓝色星河,神情中便显出一点好奇羡慕之色来。 张衍此刻仔细打量了她几眼,不禁微lu惊色,这女童两眼亮如星辰,皮肤晶润如玉,而且华盖之上,有一股云霞溢出,资质之佳,竟是他生平仅见,就算是琴楠也大大不如! 难怪璎仙岛上那些道士不敢收徒,这女童说不准就是哪位大能修士转生,是以怕收了徒弟接下了因果。 不过按理说,此等修士前生都有弟子同门随行,至不济也有好友亲朋,早该前来点化了,怎么会等到如今还不来?女修与男修不同,再等上一两年,也就错过修炼的年纪了。 张衍招了招手,让女童走进了一点,然后和颜悦色地问道:“刘雁依,我问你,在璎仙岛住得好好的,你为何要离去?” 即便在玄光之上,刘雁依也不忘礼数,先是拜了一拜,这才回答道:“禀仙师,我刘氏虽然家道中落,但伯父这些年来也有些积蓄,还有些仙家所用的物事,听闻伯父身陌后,我见一些叔叔伯伯望我都是眼神不善,我年小力弱,也护持不住这些器物,生怕哪一日连我自己都没了,不如早早舍了这些走了罢。” 张衍微微一笑,道:“你年纪小小,倒是懂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难得。” 想到她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儿,竟独自一人千里迢迢返回家乡,而刘韬那些交好的同门居然无一人前来相送,连派遣一个门人都欠奉,凉薄至此,可见她所说那些话十有是真的。 张衍暗自一叹,又问:“既如此,你也可带些散碎金银细软,足够你回乡所用,何必在此舟上干活?” 刘雁依回答道:“我年纪小,回乡路途遥远,怕歹人心怀不轨,是以求了船头伯伯让我干些杂活,不明就里之人便以为我是船头伯伯的亲眷,也不会来欺凌我。” “好个灵秀的小姑娘!” 张衍一声赞叹,此时他也不免起了爱才之念,刘雁依如此良才美质,若是自己收来做徒弟,未来必是一大助力! 经刘韬一事,他也算看清了,修仙一道,若没有一个信得过的同门,自己一旦受了重创,不说身死道消,一旦渺无音讯,连带族人也没人照应,而那些世家弟子还总算有亲族看顾,师徒一脉能信任的却唯有弟子与老师了。 张衍暗自寻思,只是我自家也要修行,也没时间来照顾她,灵页岛上煞气又重,不适合她修行,不若收了她做记名弟子,将其领到周师兄处,先修炼一气清经,待过个几年,有了根基,再为她寻几本密册来不迟。 想到此处,他便温声问道:“刘雁依,我收你做记名弟子如何?” 一听此言,刘雁依两只明亮的眼中泛出惊喜之意,只是随后却一阵黯然,垂首道:“仙师,他们见了我,都说我身上有因果纠缠,却是不敢收下。” 张衍闻言,仰天哈哈大笑,震得身周云翳四散“他人不敢收,我张衍岂有不敢之理!”!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六十六章 符囊五门 蚀文为根 听了张衍所言,刘雁依当即磕头拜师。 张衍端坐云头,受了她三拜,随后将她搀扶起来,宽慰了几句,袍袖一卷,便逍起玄光直接来到丹鼎院。 周崇举两月不见张衍,后来听闻他深陷魔穴不得而出,本来也是担忧,但前几日听闻他安然无恙归来,这才放下了心,眼下再见时,见他已成了玄光修士,神情中也是泛出一股欣喜之色来。 正待开口,目光一转,却见到一名眉目如画的女童跟在张衍身侧,1小手牵着他的袖子,不免疑惑,用手指了指,道:“此女孩儿是何来历?”这鱼船之上,除了亲近之人和随侍道童之外,周崇举素来不让其他人上来,如今张衍却带了这女童前来,想必有他的道理。 张衍轻轻拍了拍刘雁依脑袋,道:“来,过去给师伯磕头。”刘雁依甚是乖巧,依言上前跪下,叩了一个头,脆生生说道:“弟子刘雁依见过师伯。” 周崇举先是面现讶然之色,随后抚须一笑,点了点头,伸手虚虚托了一把,道:“原来是张师弟新收的弟子,不必多礼,起来吧。” 他见张衍在此女童面前并不避讳用师兄称呼自己,便知此女极为得张衍的看重,是要当嫡传弟子培养的。 “过几日后,师弟我要去三泊征伐,恐怕也没有时间教导于她,有意将雁依放在师兄这里,也好时时得到师兄的指点。” 言罢,张衍又将刘雁依来历说了一遍,周崇举不免唏嘘几声,当即答应下来。 周崇举出身定阳周氏,修道近四百载,自身也是元婴修为,虽然被坏了根基,终生无望再进一步,但是底蕴深厚又是东华洲同名的大丹师代张衍照顾一个徒儿那却是轻而易举,当即便唤了一名道童上来将刘雁依安顿下去。 刘雁依走后周崇举感慨道:“师弟找得好徒儿,此女孩儿资质极佳,我修道数百年来也没见几个比得上她的虽说身上似有因果纠缠,不过对师弟来说却不是问题,未来若攻伐周族,必是一大助力。”张衍沉默了片刻,叹道:“我也是近日才觉得独木不成林师兄应该也知,齐云天齐师兄曾亲自来魔穴中救我,其中深意想必师兄也能猜出。”周崇举点头道:“此事我已知晓,你不妨顺水推舟。”顿了顿,他又低声道:“掌门近日曾亲自登门来造访过我一次。” 张衍神情不禁动了动。 周崇举呵呵一笑,抚须道:“攻伐下三泊后,门中恐怕还会大肆收录弟子,随后便是门中大比,以应对千年魔劫,所需丹药不在少数如今门中有七成以上丹药是从我丹鼎院中所出,未来百年之内,掌门借重我的地方甚多,上下我都会打理好,所以你只管专心修行便可。”张衍这才明白,难怪齐云天亲自来魔穴一行想来除了有看重他的地方之外,周崇举也起了极为关键的作用,连忙起手一拱,道:“还要多谢师兄照应!”周崇举一摆手笑道:“谢什么,其实若不是你是真传弟子的身份,还颇得孙师侄看重,便是舍了我这张老脸,身为三代弟子之首的齐云天,恐怕也不会对你多看一眼。” 张衍点头称是,又同聊了几句,见已无事,他便辞了周崇举,架起逍光出了丹鼎阁,不出一刻,便回转到了自家洞府。 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命商裳伺候笔墨,他几笔挥就一封书信,吹干墨迹,召了一名力士前来,命他将此信送到璎仙岛上去。 这封信中自言他收了刘韬侄女为记名弟子,希望岛上修士交还刘韬遗物,信中还有意无意显露出自己与齐云天和范长青等人的关系。 璎仙岛岛主只是孟真人的徒孙,如果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会将此事处理妥当。 如若置之不理,那就是他们自寻死路,怪不得他人。 力士出去之后,张衍静坐了一会儿,便将所有人屏退,封了洞府大门,从袖囊中拿出那本得自沈岳峰的《符囊书》翻看起来。 这书前面记载的是符书的概述和总纲,后面才是具体的符篆炼制之法,只看了一会儿,他便站了起来,暗暗点头,道:“广源派千年之前不愧是道门大派,当也是有立身本钱的。 按照书上所言,广源派符篆炼制之法总共分为五门,分为持门、斗门、生门、真门、炼门。 但是千年前一场变故后,数名长老不是陨落就是坐化,掌门亦是下落不明,导致其中最为深奥莫测的炼门和真门俱都失传了,广源派因此一蹶不振,自此再也没恢复过元气。 而如今,生门符只有掌门弟子方可……练因此这本书上只记载了持门符和斗门符两种法诀和炼制方法。 持门符共有四决,分为“禁、锁、护、解”。 斗门符亦有四决,分为“剑、兵、驱、附”。 各种符篆种类驳杂,细细分来,只这道书上就有百数种之多,未曾记载和失传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每一道符篆都有专门的法诀和符书配合,妄想学尽那是痴心妄想,看样子,只能拣取其中一二修行了。 不过再翻几页之后,张衍才知道,广源派的弟子若不得真传,习练此法者只能一辈子与鬼画符打交道。 只有成了真传弟子之后,才能传得一道炼化“本命真符”的法诀,之后便无需符纸画咒,只要在本命真符中演化符契,再吸纳入五行神砂,打出法诀后便可对敌。 这本命真符威力越大,所能驱动的符篆便越多,到了这般地步,法宝和符篆已经别无二致了。 书中甚至还略微提及,广源派中曾有前辈高人将一道本命真符炼成天符,借以飞升天阙的。 看到这里,张衍却摇头失笑,这每道符篆皆需要五行神砂辅助,威力越大,所需要的神砂品质越高,甚至可能需要消耗大量云砂,这天符恐怕就是卖了一个门派也未必炼得出来。 而且这本命真符只有化丹修士才能习练,即便与张衍交手的沈岳峰也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广源派数千年传承,却自有一套取巧的法门,那就是借用“元符”之力,在其中凝练符咒烙印,交手时直接将其和妾行神砂一起打入符纸,此比事先画好的符契还要好用上三分,唯一可虑的是浪费神砂过多。 此法虽好,但广源派非嫡系弟子却不得与闻,即便知道,也没有元符供他们使用。,张衍暗道:“原来这才是元符真正用法,如此,我只需在元符中习练熟了,再去采买一些符纸和神砂回来便可运用此法了。” 他又往后翻去,准备详细揣摩符篆的炼制之法,哪知一看之下,却觉得符书似是异常眼熟。 仔细审视了几遍,他不禁讶然,这符书竟然是以蚀文为基础演化出来的!只是对敌时需由特殊的法诀和神砂符纸配合,才能引发其中威力。 看到这里,张衍不由精神一振,蚀文是他的强项呀,不禁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 这一看,觉得此书正文言简意垓,博大精深,反而沈岳峰的注释却是多有错漏,很多改进的心得看得他嗤之以鼻,明明用一个符书就能运用得妥当的,沈岳峰偏偏自作聪明拆解成多个符书,不但威力大减,而且更繁复了许多。 索性他干脆舍开了沈岳峰的注解,直接看道书本文。 看到后来,他连连摇头,身为广源派弟子,沈岳峰舍此高明法门不用,却去修什么剑修?简直是暴殄天物,其实只要将斗门符中的“剑”、“兵”二法学精了,其威力丝毫不在飞剑之下。 他哪罢知道,运再篆之法也不是人人都能学通的,他如今看得容易,那是因为他精通蚀文的缘故。 要学符咒,首先要学数年蚀文,但是广源派遭逢大变之后,弟子稀少,哪里有时间让你慢慢修习? 只能择选在蚀文一道上颇有天资的弟子专门继承此法,而其他弟子都转而去修习进展快速,又威力较大的其他功法去了。 即便如此,广源派下院当初在蚀文法会上也是咄咄逼人,若不是张衍出面,很可能便将溟沧派下院挑翻了。 沈岳峰也是自诩天资过人,想将本门符篆一道发扬光大,只是习练了多年后,非但进展不大,反而耽搁自家修行,认为在这条道路上走到了尽头,只得无奈放弃,因此才写好了心得准备交予自己师妹,结果却落入张衍手中,还对他的注释不屑一顾。 翻看完毕后,张衍闭目良久,似是消化其中内容,待再次睁眼时,面上现出一股从容自信之色。 这符篆看起来玄妙,但是知道法诀之后,对精通蚀文的人来说无非是个水磨功夫,一遍不成练两遍,两遍不成练四遍,四遍不成练十遍,再不行,那就百遍,千遍! 虽然距离前去三泊只有**日的时间了,但他坚信,若是一门心思在残玉中修行此法,六七日下来,至少不会弱于沈岳峰当初的水准。 想到此处,他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残玉,心神便往其中沉浸下去。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六十七章 灵枢飞宫 三泊战起 . 八日后,成王峰 此处位于龙计大泽北方出口元成岛上的一座险峻高峰,再往北去四百多里便是苍梧山。 此时山峰上空云雾搅动,一座星枢飞宫悬浮其上,这座飞宫长宽各有百五十丈,四个角上各有一座三层望阀,玄砖金瓦,玉阶铜柱,四下里氤氲彩气围堆翻卷。 范长青坐在飞宫主殿上位正中,两侧一排金铜大柱下,分左右各自共坐着十名玄光修士,殿外还站着两百多名明气境弟子。 只是此刻这些玄光修士似乎都是面有不满,si底下议论纷纷,有人抱怨道:“这张衍是什么来头,怎么让我等了这么许久?贺师兄和年师兄的飞宫早已走了,若是再迟些,怕是功劳全让他们得了。” “听闻是真传弟子,最近才成了玄光境,得了齐师兄看重这才一步登天。” “真传弟子”哼,那群坐享其成之辈,怕是与妖修从没动过手吧?” “我们这里,哪一个人不是跟随范师兄打生打死,从血战中滚爬出来的?这小儿凭什么来此?” 范长青右手下第一位上,坐着一名头戴纯阳冠的俊秀修士,身上羽衣长袍,宽带高履,脚便趴伏着一只白羽飞鹞,顾盼间自生一股矜骄之气,听了这些话,他嘴角边微微现出一抹嘲弄之色。 “任师兄”他身侧的修士凑了上来,低声道:“范师兄是否糊涂了,此行怎把这样的人带来?” 任师兄一挑眉,斥道:“休得胡说,范师兄自有他的道理,你好生坐着,莫要多事。” 他虽然看似说得严厉,可是神色中非但并无责骂之意,似乎还颇为认同,那名修士点点头,又坐正了身体。 不管下面如何范长青坐在殿上高台处却是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待到正午时分他突然一睁眼睛,闪出一道亮芒,他脸上lu出笑意双袖一摆,站起身道:“张师弟来了。” 只见一道蓝色逍光从外飞来,直入殿中,逍芒一隐,显出张衍身影他朝四周一拱手,从容不迫地说道:“见过范师兄,见过各位师兄了。” 范长青笑着招呼,道:“来来来,师弟来我这边坐。” 张衍依言上前,行走间顿时引来一片异样目光,有敌意,有鄙夷,更有冷嘲,他却毫不在意神色坦然一路走到那里站定。 倒是很巧,张衍便是站在范长青左手上位,与那名任师兄遥遥相对,后者不免皱了皱眉,lu出一丝不悦之色,但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 张衍淡淡一笑,也不去理会。 见人已到齐,范长青坐回主位,从袖中一块禁制牌符只一驱动,这座星枢飞宫隆隆一震便冲破云气,往北方三泊地界上雄飞而去。 此次围剿三泊,师徒一脉负责橡剿碧血潭,而门中世家则负责攻打涌浪湖,双方互不搅扰。 这星枢飞宫起了禁制之后,便是元婴修士也奈何不得,于杀阵中进退自如,可谓一件攻伐利器。 门中此次一共遣三座飞宫一起出动,每个殿中都有一名化丹修士坐镇,彼此遥相呼应,一方遇袭,另一方就会飞速赶来。 如这样的星枢飞宫,都为门中灵机院所造,只要材器齐备,人手充足,只需半年,便可造得三至四座,十几年来与三泊交战,除去被毁的,院中现有三十七座之多,而二流门派,只是一座便视若珍宝,这便是溟沧派玄门大派的实力所在了。 行程之中,范长青分别将一众人等介绍与张衍知道,见到范长青对张衍笑语晏晏,态度和蔼,众人纵有不满,表面上也只得对他客客气气,但心底却都是不以为然。 这时,一名明气弟子走上大殿,禀道:“范师兄,已到五龙涧,这地界中别无大妖,只有一条水蛇成精,领了三四百的族众在山中修行。” 范长青抬手扔下一枚玉牌,冷声道:“剿了!” 这名明气期弟子拿起玉牌,受命离去,到了殿外,一挥手,百多名明气弟子纷纷架起飞舟冲了下去,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此人便又带了那枚玉牌回来。 只是这枚玉牌原本光洁无暇,晶莹光润,现下却有一丝丝血红色泽的纹路在其中游动。 此是门中赐下的摄功牌,每杀一名妖修,便可将其一丝精血吸摄入内,日后在功德院中便可量血论功。 张衍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厮杀,哪知道这一路上,虽然他们又遇到了十几股妖修部族占据的山头,但是范长青每次只把一枚玉牌扔下去,便有明气期修士下去清剿,全然无需他出手。 便是殿上那些玄光修士,也都是一个个闭目打坐,对外间的厮杀不闻不问。 范长青笑呵呵转过头来,道:“师弟,你是不是觉得无趣?我与你说,头几日便是这样,这碧血谭越往里去,灵气越浓郁,妖族修为越高,而这外侧的妖族不过是修炼了百十年,便是有些法力高深的,也不过是堪堪化形,换我人修来看,只是开脉修为而已,若是没有玄光境之上的妖修出现,便不值得我等动手。” 妖修虽然数目庞大,但修炼速度向来不及人修,那是因为开了灵智后,先前百多年乃至数百年的时间都需用在化形之上,便如罗萧修炼了两百多年,如今也不过是玄光第二重“耀夜如昼”的境界,这还是得了贝王真lu之助,才能一举突破原先樊笼。 溟沧派门中资质杰出的弟子,多数是在一甲子内便修到了此等地步,两者之间相差极远。 在碧血潭最外侧的那些妖怪,在妖修中被称为“野族”因为碧血谭有妖王坐镇,这里又灵气充沛,所以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妖怪依附过来聚居。 溟沧派亦是每年都会派弟子出来清剿一番,一当磨练,二也可顺手除妖,免得污秽灵气。 范长青那是长久做此事了,他带领的这些玄光境弟子每个人都与三泊妖修有过交手经验。 飞宫行程快速,只一日之内,他们横扫一十二个山头湖岛。 张衍心中计算了一下。除了逃走的,光是死在这些明气期弟子手中的妖族,怕不下三千之数,如果再算上另两个飞宫所杀,这数字恐怕要到达上万,不过这些妖族其中还包括未化形的蒙妖,那都是些不成气候,杀得再多也不伤碧血潭分毫。 那些明气期弟子杀伐时,均是以飞剑攻敌,法旗护身,只是连番大战下来,法器都是损折了不少。 到了日入时分,飞宫便悬在一处湖泊上空不动,范长青命人前去开了房,又取了一批飞划法旗重新分发下去,然后吩咐值守弟子留下外,其余众弟子都遣散了回去休憩。 这星枢飞宫中有阁楼屋宇,也有回廊亭台,hua池水榭,住下百数人也不嫌拥挤,身为玄光修士,又得范长青刻意关照,张衍也分得了一处前后五进的院落。 坐在三层楼阁之中,一眼望出去便是一片碧绿池塘,岸边柳枝摇摆,绿荫掩映间,粉色荷hua香浓,白藕喜人,还有飞鸟往来啄食,使人丝毫不觉此刻身在云中。 只这些外象纵然美不胜收,也不及提升自家修为重要,张衍只是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入定打坐去了。 到了第二日,众人重新聚在大殿之上,只是直到现在,溟沧派还没有真正越过碧血潭的地界,还在对方的忍受范围内,因此并不会遇上什么大敌,所以又是重复前一日所为。 接下来连续四天,都是如此度过,这时差不多已将碧血禅外侧的妖族剿杀干净,不过越到后来,所能见到的妖修便是稀少,显然是觉察到溟沧派这次恐怕是动真格的,因此不是躲藏起来,便是逃散了。 连续杀伐了几日夜,范长青手中多出了十二块玉牌,每一块玉牌如今都变成了血红色,他将此牌符分发下去,几乎每一个玄光境修士都有一块。 便是张衍,也分到了一块。 每一块牌符中有五百条精血,证明斩杀过五百妖修,拿回去交到功德院上,便是一小功。 张衍连动手都没有,只是跟着范长青转了一圈,轻轻松松便拿到了一功,想起那些打生打死的明气弟子,辛苦了几日也拿不到半点功劳,心下暗自感慨,这便是修为和身份高下的区别了,若是他不是真传弟子,若他不是玄光修士,怕也和那些明气弟子一般,只为他人辛劳拼杀,便是死了,也没人多问一句。 范长青见他久久不曾开口,还以为张衍年轻,看不惯这种行径,便耐心解释道:“师弟莫不是以为师兄我苛责那些弟子?错了,那些弟子入我门中无非是求个大道法门,丹药法器,我等岂能白白赐下去? 此番却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况且没有我等,他们也无法放开手脚剿杀妖修,此举他们都是心甘情愿,况且,这也是给了他们一个磨练之机。 张衍微微一笑,道:“范师兄言之有理。”他将手中玉佩一收,便纳入了袖中。 他可没有那么清高,这五百妖修尽管修为不高,但要让他自己去杀,那要杀到猴年马月?眼下能轻松到手,又何乐而不为? 放眼扫去,旁侧那些玄光境修士也一脸理所当然,都以为这是合情合理的。 来到这里,自然要守这里的规矩,只要不侵害自身,何必去当出头鸟? 范长青一怔,见张衍识情知趣,显然不是他心中先前所想那样,也是松了口气,笑道:“张师弟好好休息,明日我等深入碧血谭,便需玄光境修士出马了。”!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六十八章 南荡水泽 妖将阻路 . “门中传信,贺师允攻伐蜈蚣坳,年师允攻伐豁岩浦,而我等则攻伐南dàn长青随手抛开啸泽金剑,坐直了身躯,圆胖的脸上此时一片肃然。中文网 他的声卒在大殿中回dàng,底下众人闻听,脸上神色也是紧了几分。 谁都知道,溟沧派与三泊湖妖交战了十几年,但至今从来就没有从正面攻入过碧血潭,每次都是从东西两头杀入,因此对这两处路径十分熟悉。 蜈蚣坳在西,位于碧血潭的边缘处,是一片缓坡平地,无峰无岭,极易出入,豁岩浦在东,数十年前还是一片浅滩,如今虽被湖水覆盖,百里之内水深不及十丈,有什么布置一眼可辨。 但南dàng泽就不同了,这里水域广大,湖岛无数,处处迷雾乱阵,可以是碧血潭外湖的天然门户,溟沧派中几乎无人去过。 不过范长青明白,他此行是为打破直入碧血潭腹地的通道,为门中扫除障碍,自然不能避而不战,唯有ting身而上,反过来想,这难道不是送给他更多的立功机会么? 而且,化对此早有准备,目光投往下方一名修士,微笑道:“秦师弟,把东西拿出来吧。” 一名高瘦修士走了出来,并来到殿前站定,他托出一卷图册,当着众人的面将其缓缓打开,lu出了一副山水地势图来。 范长青自袖中伸出手指了指,道:“诸位师弟请看,此是我设法寻来的碧血潭地理图,其上粗略画出了南dàng泽诸岛和各处水府分布,虽不甚详尽,但却也足够我等所用。” 众人一看,果然地图上将一处处湖岛勾画出来,不但如此,在旁侧还注上了注解,一时间都是心下大定,有了这副图册在,他们便不至于到处乱撞,无的放矢了。 范长青见底下并无人有不情愿的神色,满意地点了点头,转首问道:“秦师弟,距离我等最近是哪一处湖岛?” 秦师弟看了看手中图卷,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随后抬头道:“范师兄,据此东北方位,南dàng泽十八岛中归元岛离我等最近,岛主名为全公望,乃是一只墨虾成精,此妖修道不下三百载,玄光三重修为,曾被罗梦泽封为妖将。” 范长青一击掌,笑道:“好,就去此处!”他手持牌符一催,灵枢飞字硕大身影在空中一转,便急速飞向了此行目标。 半个时辰之后,前方渐渐迷雾弥漫,时不时还有浓云飘过,这雾云中不知混杂了什么东西,就算是殿上修士视线也是大受影响,模模糊糊看不分明。 突然,大殿之上金铃大作,范长青知道这是靠近了某处妖气浓郁之地。 他将牌符一摆,停下飞殿,又去看那秦师弟,目光中似有问询之意。(更新本书最新章节) 秦师弟起指掐算了一下,随后拱手道:“范师兄,我等应该已入归元岛的辖界。” 这时,望阀上负责查探的弟子上殿来报,道:“禀告范师兄,前方有一名玄光修为的妖将拦路,自称此地镇守,并满口叫骂,要我等速速退去,否则便要杀上殿来。” 范长青闻言,一抖手,扔出一只黑漆屏风。 此物在殿前一展,上面的原先的水墨图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向四下裢去,不一会儿,其上便显出莽苍天地,水色湖光,竟是将下方此时景象映照上来,只是美中不足之处却是雾云依旧挥之不去。 只见灵枢飞宫正下方竖起百多面旌旗,一朵约有五亩大的黑色云团上站着一名青皮鼓眼,手拿半月钢叉的妖将,嘴里正叫骂不停,只是含糊不清,也不知道在些什么。 范长青见状,不由失笑,向下一指,道:“诸位师弟,谁去斩了此妖?” 张衍往大殿内看去,见殿中诸人都是一副跃跃yu试的模样,显是都有心出战,不过此地有十八座妖岛,自己也不怕没有出手的机会,因此淡然一笑,端坐不动。 范长青抬眼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右侧首位那名羽衣修士身上,沉声道:“任师弟,此是首战,亲自走一趟吧。” 任师弟含笑而起,他向范长青略施一礼,然后又朝对面的张衍看了一眼,嘴角一撇,施施然出了大殿,身下白羽飞鹞一声长啸,展翅飞在他的脚下,任由他踩在背上。 殿上众人见是他出战,都是闭口不言,显然知道争不过他。 张衍先前从范长青处得知,此人名为任名遥,玄光三重修为,亦是孟真人弟子,好像还颇得看重。 任名遥下了飞殿,一路向那妖将靠去,他意态闲舒,角略带一丝倨傲,袖云飘dàng,脚踩神骏飞禽,远远望去,倒的确有一股神仙中人的风采,待到了妖将面前,一听对方嘴中含糊不清的话语,不禁冷哂道:“披鳞带甲之辈,也学人语?” 那妖将一听此言,似乎被ji怒了,大叫一声,ting着半月叉便戳了过来。 任名遥一撇嘴,向后一退,自从袖中取出一只黑漆罗盘往前一扔,再用手指一点,那罗盘立刻旋动起来,其上顿时飞出一道道金色剑气,又在空中一晃,便成了一口口锐气四溢的飞剑,纷纷往那妖将身上斩劈而去。 范长青一见此景,便扭头对着张衍道:“师弟,看,这是任师弟的万杀剑盘,这法宝中炼化了不下十五口神兵,还化了千多口有名有姓的飞剑,将金气尽摄其中,一旦放出伤敌,便如同千剑齐杀,锋锐难挡。 张衍看了两眼,笑道:“此物既取名万杀剑盘,却只有千剑,想来这法宝还另有玄机。” 范长青双目眯起,拍着扶手道:“师弟得不错,此物乃是当年元阳派一位前辈遗物,原本这剑盘中有万把神兵炼化的金气,却随着那位前辈身陌散失了大半,任师弟自言有意重现此宝之威,因此恩师才转赐于他。” 底下这名妖将看上去也是个悍勇之徒,眼见千口飞剑斩来,居然不闪不避,仗着手中有一把神兵居然迎头冲上哪知道这飞剑看似实物,实则都是剑气所化有形无质,只一个照面便将他削得血肉横飞,双臂稀烂白骨尽lu,此刻他才觉得不妙,待要转身逃走,上方任名遥大笑一声,骈指一点后面千剑之气一拥而上,眨眼间就将他搅了个尸骨无存。 任名遥抬手扔出一只摄功玉牌,将此妖精血收摄入内,又袍袖一卷,将那把半月叉也收入了袖中,然后再将那剑盘一催,千条剑气在黑云上来回几个冲dàng,便将其绞散。 只见空中飘出一丝一缕的血气,约莫有上千条之多,齐齐往摄功玉牌内飞入待再无血气之时,任名遥傲然一笑,举手一召收了此物,便折返灵枢飞宫。 回到殿上,他对着范长青稽首道:“范师兄,幸不辱命。” 殿中诸人见他举手间便灭了一妖将还顺手剐了上千妖卒,眼中都不自觉流lu出火热之色,巴不得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范长青虚虚一抬手,示意任名遥免礼笑道:“任师弟果然不负众望,众师弟也不必心急南路共有十八妖岛,如今只过了一处而已,我等奉祖师之命讨伐三泊,自然是要将这些钉刺一一拔除,诸位师弟不愁没有功劳可得。” 再安抚了几句之后,他牌符一挥,又向下一座湖岛飞去。 接下来这一日之内,他们连续扫了五处湖岛,每攻一处时,都是交由一至二名玄光修士下去处置,到了黄昏时分,只有包括张衍在内的三名修士还未得出战。 一行人虽然转战了几处,却并未惹出什么修为高深的大妖来,张衍也不觉意外。 他曾听罗萧过,碧血潭实际上是由数百个妖族聚集而成,众妖之间也是时常攻杀不断,之所以名义奉罗梦泽为妖主,那是因为他的部族在此处实力最大。 那些所谓妖将,镇守,实际上都是虚名而已,常有杀了他人,又向罗梦泽讨一道符诏过来,再名正言顺占了洞府的事发生。 范长青正暗自思量今日是否停手休战,这时,殿上一阵金铃大的,他眉头一皱,一抬手,停下飞宫。 不一会儿,看守望阀的一名弟子上来禀告道:“回禀范师兄,前方湖水中跃出一个妖将,声言要与我等一会。” “妖将?一个?” 众人一齐向屏风中看去,果真,只有一名妖将站在半空中,他身高一丈,金眼突,头有斑纹,胸腹健阔,双手持有一把大戗,体躯看起来雄壮威武,可神情中却有一股懒散之意。 剩下还没有出战的两名玄光修士都是脸lu欣喜之色,妖将杀一个便可抵一个功,还是单人前来,那不是送上门来的功德么? 当即有一个高大修士站出来请战,嚷嚷道:“范师兄,也该轮到师弟我出手了吧?” 范长青撇了他一眼,觉得这妖将突然出现在这里似乎有些古怪,略作沉吟,才道:“程师弟,此妖来得蹊跷,不妨和祁师弟同去。” 程师弟大皱眉头,不满道“我等同去的话,岂不是要把那妖将吓跑了,只师弟我一人去便可。” 他心中暗道:“范师兄好没道理,祁师弟若随我一起去,到底这功劳算谁得?” 范长青再眼一眯,只lu出一丝缝来“如此,那便去吧。” 程师弟大喜,兴冲冲领命而去。 众弟子纷纷向屏风看去,只是下方浓雾弥漫,只隐约看见程师弟到了那妖将面前,两道人影乍合即分,便落下一个人来。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刚才两人交手时间短暂,又有迷雾遮眼,谁也没看清落下那人到底是谁。 不多时,一名弟子上殿来报,道:“禀告范师兄,程师兄下去只一个照面便被那妖将斩了。” 范长青面色不变,淡淡道:“谁人再去?” 这次那名姓祁的修士上前一拱手,道:“师弟我愿去。”他也不等范长青答应,一个转身就飞出了大殿,直往那名妖将杀去。 范长青微微摇头,索性闭目不动,过了一会儿,外面一阵喧哗,又有弟子上殿道:“禀师兄,龚师兄下去本来是占了上风,却不知怎么回事,一身玄光未能刷动那名妖将,反被一钱劈死。” 范长青双目一睁,略一皱眉,他自己身为化丹修士,要主持飞宫禁制,随时防备其他大妖偷袭,当然是不能出面的,不由看向了任名遥。 任名遥见他看过来,却拿目光去扫张衍,还将声音提高了一点,道:“范师兄,我先前出战,已得了一功,再抢师弟们的功德却是不妥,我等之中,只有张师弟还未曾出战,未免对他甚是不公,不若此次请他出手斩杀此妖,我等也好一观真传弟子的手段!”!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六十九章 金虹贯空 冲玄成丹 范长青听了这番话,眉头皱得更紧,缓缓摇头道:“不妥,此妖将暗藏杀招,无论是谁,一人恐抵敌不住,以我看来,当数人齐出,共杀之。” 他有意将话题绕过张衍,直言一人无法对敌,然而任名遥目光微闪,神色故作谨然,道:“不然,这里水波茫茫,岛屿星罗棋布,这妖将修为不在我等之下,若是我等大举而出,他必然逃遁,到时怎能追上?范师兄,程师弟和祁连师弟难道就白死了不成?” 他最后两句却是有意提高了声音,顿时引起在场诸人一阵回应,纷纷点头道:“任师兄说得在理。” 任名遥自诩天资出众,在孟真人座下也算得上是得意弟子之一,然而谁都知道,只有得齐云天看重,未来在门中才有一席之地。 齐云天身为三代大师兄,未来极有可能接任掌门之位,到时身边定需一批扶持之人,可这些年来他并没有招揽班底,本来任名遥也并不急,两人都是一师所出,他年纪又是孟真人座下最小,自觉最有希望得其看重。 然而张衍的出现,却令他心中一阵警惕。 齐云天一出关,便将张衍从魔穴中接出,此举耐人寻味,而最令他感觉有威胁的是,张衍虽然修道时日尚浅,但是精进奇速,同时又是真传弟子,修习的还是孙真人的《澜云密册》,他把这几点加在一处仔细盘算了一下,顿时悚然惊觉,自己的优势在此人面前几乎荡然无存,还大有可能会挤掉齐云天原先安排给自己的位置! 此人不能留! 现下却是一个大好机会,若是这张衍被这妖将除了那是最好,若是不成,也可借此一观此人实力,将来再做打算。 范长青却一时犹豫不定。 是那天离开灵页岛后,齐云天曾对了他说了一句,“范师弟,张师弟关系重大,若是你护持不周,我拿你是问。” 虽然他语气说得平淡,但范长青当时却打了个激灵。 要知道,虽然他们同为孟真人座下弟子,但是除了齐云天是得自孟真人真外传,其余门下弟子皆是齐云天代师传艺,虽然他平时不摆大师兄的架子,范长青却对他是颇为敬畏。 门中十大弟子,师徒一脉只占四个,却能和世家六个弟子形成均势,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齐云天的实力为诸弟子之冠。 他说得话,范长青哪敢不听? 他自以为理解齐云天之意,张衍到自己手下就是来混功劳的,若是“意外”身亡,可是要拿他是问了。 他暗叹一声,心道若是当着众人的面偏袒张衍,那自己的脸面今后是没处放了,可是齐云天之话他不敢不听,无论如何也要将其维护下来。 他一咬牙,正要开口,哪知这个时候,张衍站起身来,笑着一拱手,道:“范师兄,不如让师弟下去一会此妖。” 范长青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任名遥就立刻接了上来,道:“好!张师弟自动请缨,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一转首,对范长青拱手道:“师兄,既然张师兄都如此说了,你也不可太过不近人情吧?” 范长青目光复杂地望了张衍一眼,也不开口,叹了声,坐在那里抬了抬袖子。 任名遥眼中闪过一抹计谋得逞之色,霍然一转身,大声道:“张师弟出战,必然马到功成,我等便在此静候师弟佳音。” 张衍微微一笑,并没有选择立刻飞遁出去,而是神色自若地走下大殿,再一步步走出殿门,门外玉台上两百多名明气弟子见他出来,不由自主地闪身让开道路。 待他来到玉台边缘处,却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静静不动,似在思索什么。 大殿中顿时有人出言讥讽,道:“这张衍莫非怕了?” “哼,没有真材实料也不要来三泊斩妖,什么真传弟子,纵然身死也不过是一笑柄!” “张师弟,你如此磨磨蹭蹭,莫非是想等那妖将自己逃走不成?” 张衍却并不理会,双目闭起,似在体察什么,当所有声音都在慢慢退去时,天地中便仿佛只剩下他独自一人,灵机感应变得前所未有的空灵澄澈,不染一尘,他的意识中清晰的感觉到,此刻正有一朵浓云向这此处飘来。 是了,便是这个时候! 他双目一睁,陡然纵身一跃,霎时,一道金虹自上而下贯空而过! 下方妖将原本还是那副懒散模样,此时却突然脸色一变,大吼一声,手中大钺奋起一架,一道金芒却迎头撞在上面! 只闻“轰隆”一声,恰似天崩一般,观战弟子脚下站立不稳,纷纷倒地,霎时雾气四散,金火卷荡,凭空炸起了漫天符箓。 殿上诸人原本都在冷眼看那屏风,只是突见云气弥漫,大雾掩日,须臾间,隐隐约约似有一道光芒电闪而过,紧跟着耳边又传来一声霹雳炸响,接着殿外众弟子齐声发喊,呼声震天,众人不禁相顾茫然,不明所以,正疑惑间,一物从突从殿外飞来,落在地上翻滚不停,滴滴血迹一路从殿前延至殿中,外间传来张衍一声沉喝,“妖将头颅在此!可祭两位师兄在天之灵否?” 范长青霍然站起,面带惊喜之色。 任名遥却是脸色大变,继而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阴沉的似是可以滴出水来。 殿中诸人皆是目瞪口呆,震惊不已,如此了得的妖将居然须臾间便被张衍所斩,莫非真传弟子当真实力强悍如斯,技高一筹? 一时间,大殿中一片寂静。 脚步声传来,张衍神色自然地步入大殿,大袖摆荡间,说不出的从容写意,似乎适才只是随意出去走了一圈而已。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却在前方一拦。 “张师弟片刻之间便除了此妖,可喜可贺,只是师兄我却想请教一事……”任名遥上前一步,盯着他的双眼,道:“张师兄是用何法杀了此妖?” 张衍似笑非笑看着他,“任师兄想知道?” 他轻轻向上一抬手,任名遥猛然间看见一道金光朝着自己脸上飞来,眼看避之不及,大骇下匆忙就地一滚,然而那道光芒却“腾”的一声在空中无火自燃,瞬间便化为了一堆灰烬散落下来。 任名遥神色的狼狈起身,抬手指着张衍,惊疑不定地说道:“你……” 张衍背负双手,笑道:“任师兄不必紧张,此只是一张普通的‘剑符’而已,师兄乃是使用剑气的大行家,何至惊慌于此?”他上前一步,将其搀起,并低声在对方耳边说道:“若是用对付那妖将的一张,你恐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任名遥悚然一惊,倒吸一口凉气,有心发作,却知道此时不是时候,强自按下心头怒气,面上又浮起一丝笑容,道:“原来如此,师兄我见识浅陋,倒是叫师弟见笑了。” 张衍目光一闪,有趣,这任名遥被他当面扫落面子,居然能隐忍不发,倒是个人物,以后倒要好好注意了。 任名遥虽然刚才被弄得有些丢脸,但他自我调适之力极强,回到座位上坐下之后,从面上已看不出什么来,似是刚才之事从未发生过。 只是他心头此刻却是一片阴翳。 刚才是怎么回事?张衍明明没有怎么样,自己却感觉杀气及身,似乎对方当真能在一招之下将自己斩杀当场? 他定了定神,心中惊疑,这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又转而一想:“剑符?那似乎是广源派的符箓,听说威力甚大,也不知此人从何派学来,这张衍毕竟根脚浅薄,拜了周崇举为师,学不到高深法门,只能学二流门派的这等速成小道,也好,他把心思都花在了这上面,眼下看似威风,将来却必定不如我。” 张衍重新坐定,刚才他是用金火玄光直接销去那妖将肉身,为此一击,他特意等到那片浓云遮蔽众人视线的那一刻,而那些符箓只是洒出来掩人耳目而已,反正溟沧派并不禁门人学习别派法门。 不过,他对任名遥所言也并非全是虚语,真正剑符的确威力不凡,也并不比他的星辰剑丸差上多少,只是要炼上这么一道符箓,以他现在的身家都有些承受不起,而且若没有符箓五门中的“炼门诀”,也不过只能用上一次而已。 范长青见张衍重回殿中时便浑身一松,只觉挣脱了什么枷锁,他呵呵笑道:“张师弟平安回来,又斩除妖将,真乃幸事也。” 话刚说话,一把发出震颤啸音的金剑忽的飞入殿中,范长青一怔,举手一招,便将其拿入手中,将其中信笺取出一看,不由大喜道:“好,门中明日便将遣宁师兄和方师兄乘灵枢飞宫前来接应我等,如此一来,我等不至于孤军奋战,对付碧血潭众妖又多了一份把握。” 张衍略显讶异,道:“宁师兄?可是宁冲玄宁师兄?” 范长青哈哈一笑,道“正是,此信上说,宁冲玄师兄得齐师兄之助,一举突破樊笼,凝成金丹,且丹成二品,自此我溟沧派门中又多一名化丹修士矣!”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七十章 激流勇进 夜攻妖岛 张衍曾略微听周崇举说起过,化丹这一关极难踏过,若说开脉是铸就大道之基,那么金丹便是登仙之梯,是以成就金丹也有“架天梯”之称。 宁冲玄修道不足五十载,便已是化丹修士,且是丹成二品,万中无一,不愧是孙真人最为看重的弟子。 此刻在场众人心中隐隐然觉得,两年后门中大比,或许这十大弟子的名头和排序很可能会变一变了。 范长青一番欣喜后放下书信,看了眼张衍,一拍额头,道:“险些忘了,张师弟还未拿到摄功玉牌,不过既斩此妖将,这一功当为你记上!” 说罢,袖子一甩,一点白玉便飞向了张衍。 张衍抬手一接,将那白玉收入手中,直感到手心里凉沁沁寒入肌骨,似握入了一块寒冰,手腕一抖,将其甩入了袖囊中。 这玉符回去只需用自己精血炼化,便能如法宝一般收发由心,可若是被他人强行抹去精血,则会变得彻底无用,不虞被人冒功。 适才虽无这枚玉符,没能取到妖将精血,但他在众人眼下斩杀妖将,还有头颅为证,便可在论功薄上的记上一笔,功德院中也是承认的。 如今征伐三泊,众弟子之所以皆是奋勇向前,那是因为溟沧派门中收徒,除了嫡系弟子之外,余者只传你练气修道的寻常法门,只有你为门派立下功劳,或得师长看重,才能习得玄功要诀。 因此通常有一名修士座下百数名弟子,只有寥寥几人是得了真传的情形出现。 就算是玄门世家,相互间交换族人收徒,那也不过是为了维系彼此关系,本族世代相传的功法也不会轻易传出。 正如赤霞岛上王盘,杜德收了他为弟子,只是家族利益使然,也没有真正传授大道法门,所以即使后来死了,杜德也是漠然以对。 至于门中赫赫有名的三功五经,十二神通,门规有定,除掌门之外,皆不得私下传授,即便立下足够多的功德,也还需一众真人长老同意,这才能够传下习练。 范长站在大殿上说道:“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师弟都各自散了吧,纵然征讨三泊,也不可误了修行。” 见已无事,于是众人尽皆散去。 任名遥最后一个走出大殿,他演望天边彤彤晚霞,突然之间,放声大笑起来,若是有旁人在此,定会觉得莫名其妙。 “张衍啊张衍,险些被你骗过,所谓‘剑符’乃是集五精之力合练,靡费不菲,且一张只能使用一次而已,便是你身上还有剑符,也决计不多,哼!不过是虚张声势,我看你还能威风几次!” 他在原地又冷笑几声,这才迈步离开。 张衍回转自己院中后,先炼化了摄功玉符,这才收摄心神,入静打坐。 到了人定时分,突然听闻一阵轻轻的银铃响动似有若无的传来,便缓缓睁开双眼。 他听出来这声音是在召集众人上殿,略一思索,起身走出房门,飞身一跃,化作一道光芒朝大殿处飞去。 此时诸弟子也听到了传召,纷纷赶来,不多时,俱都到了大殿之中。 张衍入殿后,抬头一看,只见范长青坐在下手,而原先他的位置却坐着一个白衣长袍、双眉入鬓的俊朗修士。 “宁师兄?” 张衍一怔,宁冲玄不是说明日才到么?怎么今夜便已赶来了?可他进来时并没有看到灵枢飞宫,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玄机? 他不动声色地到自己位上坐定,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 化丹之后,宁冲玄与先前所见却有些微不同,坐在那里,原本身上那股凌厉气机如如今看起来似有所收敛,但实际上却似剑锋暗藏,引而不发。 待众人到齐,宁冲玄目光向下扫去,并不多做停留,只在经过张衍面上时略略一顿,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转首对范长青说道:“听闻范师兄有一副碧血潭地图在此?” 范长青对着下面一招手,道:“秦师弟,地图拿来。” 秦师弟连忙起身,疾走几步,将地图在二人面前展开。 宁冲玄稍稍一扫,便将所有地势记下,问:“不知范师兄昨日拿下几处?” 范长青伸手在地图上点了几点,道:“这六处已在白日攻破。” 宁冲玄皱眉道:“师兄太过保守了。” 不等范长青开口,他伸出手来,朝着南荡泽最北端一座岛屿一点,道:“此是竹节岛,今晚当拿下此处。” 范长青一愣,犹豫道:“竹节岛乃是南荡泽背靠栖鹰陆洲,其上大妖众多,再往里深入便是碧血潭内湖了,如是早早夺下,我等也未必守御得住,不若拿下整片南荡泽后,再徐徐图之……” 宁冲玄一摆手,打断他道:“无妨,此次我带来了经罗阵旗,用来守御已是足够,且竹节岛上妖孽可由我亲自动手,当不至令师兄为难。” 范长青缓缓点头,道:“不知需师兄我如何配合?” 宁冲玄长身而起,淡淡一笑,道:“我一人足矣,师兄稍候片刻。” 话毕,众人只觉眼前清光闪过,便已不见了人影。 范长青坐在殿上,微露苦笑,宁冲玄一来便强势无比,而且手持齐云天密令,他不敢不听,不由暗叹,道:“丹成二品,宁师弟怕是要后来居上了。” 默坐大约大半个时辰之后,一道青芒飞入殿中,宁冲玄在主位上显出身形来,道:“范师兄,竹节岛上妖孽已被我杀尽,我等可移驻此岛了。” 范长青点头道:“全凭师弟做主。” 他拿出牌符稍加催动,灵枢飞宫直往北方飞去,不出一刻,便到了竹节岛上空。 此岛之中有两座如闸横峰,恰似将这岛屿分作前后三截,从上俯瞰,便如一段半剖竹节。 宁冲玄一挥袖,开了先前顺手布下禁制,飞宫便落在一座横峰之上。 一到这里,众人顿觉原先的模糊局面为之一变,有两名化丹修士坐镇此处,便等若在碧血潭前楔入了一根尖桩,牢牢钉在了这里,一下便把身后南荡泽中尚存的十二岛与前方的妖众割裂开来。 若没有元婴修为的妖修到来,后方那些岛上的妖族已是任由他们宰割,而前方栖鹰陆洲上的妖修,则受到宁冲玄和范长青两人的进逼,也不敢轻易动弹。 先前范长青所为稳则稳矣,但却少了一分凌厉进取之意,而如今宁冲玄一到,直接将众弟子推到最前正对诸多大妖,众人只觉自己仿佛是伫立江心的礁石,即将面对汹涌而来的激流疾水,心中的一根弦不由陡然绷紧,顿时生出一股生死相争的气势来。 这便是对势的把握,对道的理解,并非是范长青不如宁冲玄,而是两人的道不同,以至于行事大相径庭,并对众人产生不同的心境影响。 坐在任名遥身侧的一名修士低声道:“任师兄,宁师兄如此做,等若是抵到了碧血潭内湖的喉咙口上,老妖能忍得住么?” 任名遥冷笑道:“忍不住也要忍。” “为何?” 任名遥淡淡说道:“朱真人和颜真人如今日日坐在觅星台上感应气机,若是老妖一旦出了洞府,必定会被两位真人察知,千里之地瞬息而至,老妖岂敢冒这等风险?况且若是他死了,不需我等动手,他千数年的基业恐怕立刻会被属下瓜分干净,而躲在洞府禁制中,还可苟延残喘几日。” 这名修士不禁恍然点头。 其实,即便没有朱真人和颜真人隐隐威慑,身为妖主,罗孟泽不到最后关头也不会轻易出现,这就如溟沧派掌门一般,若是出动对敌,给外界之感必是溟沧派已到了生死存亡之机,恐怕整个东华洲都会因此震动。 大殿之上,宁冲玄目光向下一扫,道:“昨日范师兄率众位师弟扫平六岛,但南荡泽中尚有一十二岛未曾清剿,如今我等已占了竹节岛,正当回首挥戈,一扫妖氛,天明之前,需拿下整个南荡泽!” 范长青一皱眉,出声道:“宁师弟,恐怕眼下我等人手不够。” 原本他带来十名玄光修士,再加上张衍也不过是十一人而已,如今又战死两人,只剩下了九人。 宁冲玄淡然一笑,道:“这有何难?任名遥何在?” 任名遥连忙站起,道:“在此,师兄有何吩咐?” 宁冲玄双目射出一道锐芒,沉声道:“予你两个时辰时间,你一人扫西南角上两岛,可有难处?” 任名遥一拱手,道:“师兄送我功德,我自当笑纳。” 宁冲玄转眼看向张衍,不容置疑地说道:“张衍张师弟。东南角上的二岛你去剿除。” 张衍微微一笑,站了起来,道:“谨遵师兄之命。” 任名遥眼角不禁微微一抽。 众人神情也是有些诧异,虽然张衍白日斩杀了那名妖将,但在众人心中,总觉得还是不如任名遥的,这种的印象不是一时半刻能扭转的。但宁冲玄此举,分明是将两人的实力放在同一高度上看待。 宁冲玄微一点头,冷声道:“剩下八岛,则交给余下众位师弟,若有谁懈怠不前,休怪我尽削他先前之功。” 此话一出,众人听得都是心头一凛。 宁冲玄袍袖一甩,一共是九点光芒飞向诸人“此为门中赐下的袖囊,内中有各有三套阵旗,破岛之后你等自行布置,以防再被妖孽占去,可曾听得明白?” 底下诸人连忙一起称是。 宁冲玄不再说话,又是一挥袖,众人不敢迟疑,一道道遁光闪出殿外,往南荡泽各处妖岛飞去。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七十一章 息烁妖岛 妖鳝遗册 这南dàng泽夜间也是mi雾重重,白烟四起,不辨东西南北,天上黑漆漆不见星月,水泽之中时有怪鱼翻腾,泼刺之声不绝于耳,luolu在外的荒礁水石更是形似水兽背鳍。//www.// 若是寻常修士在这片湖泊上夜行飞渡,要找寻一处岛屿那是千难万难,只能凭借记忆中的大致方位判断目标,说不准还要兜兜转转,徒然浪费不少时间。 然而这次出行的溟沧派弟子皆是各有手段,那七名自成一路的弟子有那名手握地图的秦师弟引路,此人善长推算行程,到了哪里,行了多远,在哪个方向,心中都是一清二楚,绝对不会出错。 任名遥则又有不同,他的万杀剑盘本就有定位寻气的妙用,哪处金气旺盛,兵戈汇聚,定然是妖族部众聚集之所,只要看准方位,一路寻着过去就是了,而且他那只白羽飞鹞也是一只灵禽,有辨路明途之用,是以他也很是轻松。 张衍则不同,他也不拘方向,离了灵枢飞宫,出去十几里地之后,便把手一招,唤道:“熬通何在?” 此言一出,一条半尺长的蛇形活物便从袖中窜出,迎风一抖身躯,霎时变成一条六丈长短,通体金鳞灿灿的妖蛟,只是身躯上如今安着一只鞍座,再前方则是一只软垫脚踏,颈脖中套着一圈银白sè的细环绳。 张衍一脚踩上软垫,拉起环绳,道:“此去东南息烁岛、安蚂岛,你可认得?” 熬通扭动了下身躯,头颅一抬,道:“老爷,我自小在这三泊中觅食,不说每处都识得,但有多少岛屿暗渠,有多少奇峰怪石,妖女惯常偷欢之所又是哪处,我熬通都记着呢。” 张衍一皱眉,一扯绳圈,叱道:“既然知道,还不带路,啰嗦这无用的做什么?” 熬通被他一扯,不禁一咧嘴,把身躯一展,四爪舒开,便凭空飞了出去,速度倒也颇为不慢。 它一边飞驰一边嘟哝道:“老爷,那谢宗元当真不是好人,你不知道,在那伏兽鞍中真是闷死我了。” 张衍笑骂道:“休来骗我,伏兽鞍中昏昏沉沉,不知天日,你当我不知么?” 熬通被当面揭破老底,不禁有些讪讪,他一时口无遮拦,忘了有精元血契在,张衍只要心中默察,便知道他心思几何。 不过他这喜动多言的xing格却是改不掉,只安稳了一会儿,便又憋不住了,嘴里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他是上古异种蛟龙出身,识海中自小得了不少族中传承,只是模模糊糊的辨不分明,也不管是真是假,一股脑颠三倒四地往外说,仿佛是要将这些天憋在肚子里的话全部倒出来。 也幸亏张衍城府甚深,任他怎么说也不着恼,脸上仍是微微带笑,若是换了他人,早就脑仁发涨,恨不得一掌拍死它了,即便如此,到了最后,张衍也免不了叹道:“也不知当初给了你化形丹,去了你喉中横骨,到底是好是坏。” 行了大半个时辰,熬通喊道:“老爷,你看前方那片光芒闪现之处,便是息烁岛,此地最是好认不过。” 张衍看了几眼,赞同道:“的确如此,也不知道将来给哪个弟子在此处修炼,倒也风光的很。” 南dàng泽十八妖岛,个个景致都是独一无二。 比如这息烁岛,此岛不大,前后左右不出千步,岛外尽是些半黑半绿,泛着莹莹碧光的礁石,散乱的堆成环状,将整个岛圈在其中,再往里去,石块开始呈现半黑半红的sè泽,倒如同刚刚吞吐而出岩浆,同样也是围岛一圈。 而岛屿中心,却是金光闪闪,满地都是如同黄铜般的大石,并以此为材,撑起了一座洞府,那光芒便是雾气也遮掩不住。 不明就里的人看来,这座洞府倒是像纯金打造一般。 一人一蛟很快到了近前,张衍看了两眼,觉得有些诧异,白日攻下的几处洞府都有妖卒守卫,至不济也有上百名妖兵撑场面,可是这岛上却空空dàngdàng,不知是这妖修脾气古怪,还是有过人之处。 他沉声问道:“这岛是什么妖怪在修行?” 熬通道:“这个却不知道,这南dàng泽十八妖岛,每日每月都有妖修互相厮杀,也不知更易了多少主人,能占住一岛的妖修总之不弱就是了。” 说完,似乎又觉得灭了自家威风,又加了一句,“不过,自然是不如老爷的……” 张衍也不去理他,五指一翻,信手夹了十道符箓出来,向前一抛,道了声:“开!” 十道符箓如飞梭般向前飞去,到了深处,便在空中齐齐一爆,仿佛平地打了一个惊雷,轰轰声响中,原本浓浊的气雾立时被驱散了一大半,lu出其中真容。 只是奇怪的是,如此响动,却仍不见洞府中有何反应,张衍不觉有些讶异,之前无论哪个妖岛,岛上妖将都是未待靠近便早早冲了出来,哪里像现在这般被人打上门来还默不做声的? 这样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岛中妖主,不过此妖白日里便得知南dàng泽中有几处妖岛被剿,自觉惹不起溟沧派,便龟缩不出,后来思来想去,知道留在这里最终恐怕也难逃一劫,因此早早遣散了部众,自己本也有心逃走,只是洞府中有一物一时却割舍不下,因此还未走脱,还想再看几眼,如果张衍明日再来此处,说不定就只剩下一座空府了。 现在听闻外侧突然爆响连连,便知道大事不妙,又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索xing缩在洞府中不肯出来。 张衍见状,不由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灌云钵,法诀一掐起在空中,再向下一翻,滚滚赤sè烟云顿时如同江水决堤般倒了出来,往岛屿四处滚泼而去,这云霞看似轻飘飘如棉絮,但如一遇血肉之躯,便会如铅汞一般滞重,一旦被陷在其中,立时如同沉在万丈海底中一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人宰割。 那妖怪识得厉害,脸sè一白,知道今天躲不了了,一道黑风卷过,此妖便上了天空,与张衍遥遥相对,恨声道:“我黄朋自在岛上修行,从未招惹过你溟沧派,为何要来杀我?究竟是何道理?” 张衍一抬头,上下看了此妖一眼,见这妖修一身长袍,是一个中年文士的打扮,并不似其他妖将一般恶形恶貌,看修为境界也只是玄光一重,与自己仿佛。 今日范长青剿了六处妖岛,虽然多数都是玄光修士,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多数妖修都是愚昧蛮横,méng昧不明,连言语都说不囫囵。 如今碰到一个口齿清晰的,张衍便回了一句,道:“原来是黄道友,我听闻上古蛮荒之时,天妖横行,将我人族视作蝼蚁一般任意吞食,那时它们可曾讲过是非对错?若不是之后我人族中大神通之士与天妖血战千年,以至于打碎地陆,震塌天柱,这才争得生存之机,恐怕我人族至今仍是你妖族口中血食,你问我是何道理,我告诉你,这便是道理!”。 言罢,他也不再多言,骈指一点,星辰剑丸化作一道蓝芒疾斩下去。 黄朋见那光芒犀利锋锐,不由脸sè一变,把身躯一扭,现了原形,却是一条长达三丈的黑鳝,一道清濯濯的玄光一闪,便将它全身裹了起来,再往下一缩,居然被他闪了过去。 张衍驱动剑丸来回追索,左兜右转,只是这黄朋身上玄光似乎有几分古怪,不但速度奇快,而且能在石缝中往来穿梭不定,滑溜无比,几次看似就要斩中时,都是差之毫厘的被他躲了过去,只能将其圈在一个范围内不予逃脱。 张衍lu出一丝哂笑之sè,另一只手向前一点,一道青sè光芒亦是飞了出来,一蓝一青两道光芒前后一夹,几个盘旋之后,便将其所能活动的范围越逼越小,彻底锁死了去路。 黄朋眼见已无路可逃,喉咙中发出一声怪叫,把身子团成一团,身上玄光大放,再如陀螺般一转,任由如意神梭和星辰剑丸斩在身上。 只是这两件凶物一遇到那清如淡水的玄光时,便如同是斩在了一团油腻之上,居然向两侧滑开。 张衍见状,不禁“咦”了一声。 得了这个空隙,黄朋一展躯体,一声尖啸,往前一窜,便化作一道清光闪了出去。 它本以为此次已能逃出生天,正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前飞遁,哪知才出去了十几丈远,头顶上空突然有一道金火之光蔓袭下来,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裹了进去。 如火似金的两气玄光上下一绞,便将其身上大半血肉磨去,就在此时,却“当啷”一声从其中掉出一物来。 金红两sè光芒一敛,现出张衍身影来,他一抬手,摄功玉符飞出,收了一丝精血上来,再向前两步,弯腰将那物事拾起,心中暗道:“不知是何物,居然我的金火玄光也磨之不动。” 用手一捏,触手光滑柔韧,不知是何物做成,似金非金,似帛非帛,拿在手中轻飘飘如同没有分量,再仔细一看,发现那上面竟然隐隐约约现出一行字迹来。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七十二章 真形逍遥 局势再变 张衍看了几眼,发现这行字迹全是用蚀文写就,密密麻麻不下三五百字,除此之外,在旁边还有不少注疏解读。 只是整篇法诀排序竖横皆有,显得十分凌乱,仔细看了几眼,才在夹缝中寻出来历。 这法诀名为《定真逍遥篇》,是一篇讲究如何匿形脱身的法门。 而适才鳝妖黄朋所使的那道护身清光,在这其中也有记载。 此法居然连如意神梭和星辰剑丸都能挡住,张衍好奇之下不禁看了下去。 粗粗一览之下,他不由感慨,这黄朋毕竟是根脚浅bó,只把那些注疏文字读了去,是以半通不通,不能领会其中的真正奥妙,如是真个把这法诀修炼成了,自己今天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只是等再继续看下去时,他却皱起了眉头,因为这法门并不完全,明显还有缺失的地方,且不仅仅是此处,在最为关键的几处地方都是如此,这样一来,使得原本一篇甚至高明法诀的顿时下降了好几个层次,不免令人心生遗憾。 大致看完之后,张衍又重新琢磨起手中这件金箔一般的东西来,看其形状和色泽,记忆之中,似乎某本书册上也提及过类似的东西,凝神想了想,心头闪过一道灵光,暗道:“这莫非是德文铁劵?” 德文铁劵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宝,而是千余年前,一名叫做申屠虢的修士闲暇之时炼化出来的,此物没有什么威能,只是能将半尺之内但凡书册上的文字图画都能影拓一份上来。 是不是只要试一下便知了。 张衍随手取出纸笔,写了两字上去,再用此物一照,只见光滑如镜的面上不多时便虚虚浮现出两个字来。 他轻轻一笑,将此物和纸笔一起收入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那洞府,这黄朋手中有这件东西,不知道是否是误闯了哪家仙府,说不定还有什么东西留下,想到这里,他便迈步向里走去。 闯入洞府中一看,发现这里大约是三丈大小的一座石室,布置粗鄙简陋,除了一张玉床和几个陶罐之外,便别无他物,但拾掇得倒是颇为干净,并无任何异味污垢。 信步走了一圈,发现东南石壁上有一处隐蔽边门,不仔细看绝对不容易发现。 他微微一笑,上前推门而入,只一进来,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惊讶之色。 这座石室正中生长着一株郁郁青藤,其貌盘旋扭曲,虬结苍劲,形似一条拱背拔肩的卧龙,端的是气势非凡。 更为奇异的是,此青藤上爬满了细密如蚁的文字,张衍凑上去细细一辨,不禁面露欣喜之色,那“定真逍遥篇”的正文本源原来就是出自这里! 当然,这不是无聊之人特意将其刻在在青藤上的,而是这整篇法诀不知道被谁用大神通打入了这株青藤的种子内,再随着这青藤逐渐成长,到了一定年份之后,枝干上便出现密密麻麻的字符。 此种景象颇为奇异,他也是第一看到,不免啧啧称奇。 难怪德文铁劵中的句式颠三倒四,原来是因为文字随着藤枝伸长,排序逐渐呈螺旋状上升,而这黄朋又不懂得如何梳理,是以显得杂乱异常。 既然正文在此,张衍这一次便留心细看,只是随着青藤一路到了最顶端,内容却到这里戛然而止。 而尽头处如今却已结出一颗红澄澄、沉甸甸,丰润饱满的果实,眼看就要瓜熟蒂落。 张衍心下琢磨,这种手段,倒像是十大玄门之一的太昊派的法门,听闻太昊派有一株青帝神木,传承法门时,都是让真传弟子上神木去摘落树种,然后再用门中法门引导,种出一棵树木来,待树果成熟落地时,便能从中找出法诀。 据说每名弟子的所得法门皆不相同,虽然威力大小不一,但却是最为适合自己修行,其余玄门九派,在这一点上倒是没有一家能比得上。 原本那鳝妖黄朋便是因为这颗果实眼见就能成熟,所以守候在此处,想等着拿了最后的法诀就走,没想到这个时候张衍杀上门来,最终身死道消。 张衍暗中寻思,这法诀颇见玄妙之处,倒也不能便宜了他人,只是他还需要去另一处岛上,也不能在此久候。 想了想,他走出洞府,从袖囊中取出一套阵旗,又拿出一根玉简,默默看了一遍布阵之法,随后起身飞遁,在此岛上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走了一个来回,将阵旗布下,再开了禁制。 如此一来,除了通晓此阵开启法诀的人之外,暂时无人进得来的此处,而且溟沧派弟子也没有可能在这个时候来此,待他将蚂安岛上的妖修诛除,想来此处果实也差不多成熟了。 见布置妥当,他便不在耽搁,唤了熬通出来,踏在背上,一拉绳圈,起身直奔另一处妖岛而去。 蚂安岛与息烁岛相距不远,飞遁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已遥遥在望。 就在此时,岛上飞起一道光芒,只是颜色不纯,弥漫着一股妖气,见了张衍踏蛟而来,那道光芒的主人似乎吓了一跳,顿了顿,居然扭头就跑。 那妖修遁光倒也不慢,张衍此时若是赶上去,虽说用不了多少时间,不过他心里挂念那青藤赤果,对方既然肯让开洞府,他也没心思去追,到了蚂安岛上空,沿着四个方位转了一圈,挥手扔下阵旗后,返身就走。 待张衍走后,那道妖光闪闪缩缩的又回转了过来。 光芒一收,露出一个半尺高,白眉白发的老头来,眼见自家修行的岛屿上被布下了禁制阵旗,不禁暗暗叫苦,心道:“此人从息烁岛方向而来,看来黄道友是凶多吉少了,如今溟沧派围杀我碧血潭妖修,小老儿我招惹不起,不若另觅他处修行,总好过数百年功果毁于一旦。” 言罢,袖子将头脸一笼,一道玄光将他裹住,便往东南方去了。 张衍再次回到息烁岛上时,一来一回,又用去了一个时辰。 他本是子时出来,此刻已是寅时中,天边已微微放亮。 从熬通背上落下,他取出玉简,默念口诀开启了禁制,一路步入洞府内,只是抬头一看,眼前景象却让他一怔。 那株青藤早已是浑身枯萎,凋零灰败,凄凄惨惨,不复先前雄姿,而地面上却掉落着一枚烂熟的果实。 张衍笑道:“倒是来得巧,一失一得,一饮一啄,果然皆有定数。” 若是他前去追赶那名逃走的妖修,便会晚上片刻回来,到时说不准这种子就要落地深根,破土发芽,那要再得口诀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去了。 他举手一招,凭空将果实摄入手中,小心分开果肉,露出其中的果核来,目光一扫之下,见这上面当真有不少密密麻麻的小字,便知是那最为的关键的要诀,心中不由欣喜,手腕一抖,将其收入袖囊中。 既然法诀到手,此地已无需多留,他大步出了洞府,伸手一招,收了熬通回来,再把遁光一提,往竹节岛回返。 直到卯时初,张衍才回到竹节岛,只是此刻,他却觉得气氛与他离去时大不相同,自天空上望下一探,岛上竟然停着两座灵枢飞宫,不知道又是门中哪个化丹修士到来。 他在云头上看了看,辨明了范长青的那座飞宫,便往下一落,走了进去。 等他入了大殿后,却见主位之上不见宁冲玄,只是一个黑须及胸的中年修士阖目坐在那里,其余人等也不见踪影,想是他第一个回来交令。 察觉到张衍进来,中年修士两只眼睛微微睁开一线,沉声道:“你是哪一个?” 张衍不知他是谁,不过看此人气势如山岳崔嵬,周身法力澎湃,一看就知道是一名化丹修士,便回答道:“弟子张衍。” “嗯?你便是齐师侄从魔穴中就出的那个真传弟子?” 没想到听了他的名字,这名中年修士却是双目一下睁开了,把脸一沉,道:“修道就该按部就班,筑实根基,怎可走这些歪门邪道的路子?若不是门中顾念着你,你哪还有今日?你切记,修行当忌急功近利,心浮气躁,不可好高骛远,先下去吧,明日我另有安排。” 说罢,也不容张衍开口,便挥手将他赶了出来。 张衍出了飞殿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人是谁,怎么突然间训斥起自己来了? 这是,他目光撇见一道人影,抬眼看去,只见范长青站在不远处对他招手,脚下立时紧了几步,走了上去。 到了近前,范长青对他嘿嘿一笑,道:“张师弟,你可是也被葛师叔训了一顿?不必烦闷,他就是这个脾气,并不是对你而来。” “葛师叔?” 张衍心念一转,想起这个人来,此人是渡真殿中一位长老的弟子,修道近三百载,与几位真人是同一辈分,平时古板严肃,动不动就要讲规矩道理,行事与庄不凡如出一辙,极惹门中弟子所厌。 只是他却疑问道:“葛师叔在此,那不知宁师兄何在?” 范长青微微一叹,低声道:“门中安排宁师兄回去只说另有重任,因此遣了葛师叔前来接替,师兄我也不知出了何等变故。”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七十三章 飞剑传法 精元炼丹 . 96 范长青虽然嘴上如此,但其实他对宁冲玄被召会去的真正原因心知肚明。中文网 溟沧派中,弟子平时要立下功德殊为不易,而征讨三泊这一战,却是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机会。 故而许多长老座下都希望能让自家弟子上去走一圈,捞一些功劳回来,且难得还有门派在背后支持,哪里还不趋之若骜? 可是宁冲玄一来,整片南dàng漆一夜之间全在溟沧派控制下了,而且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怕不是他只凭着手边这些人,就直接杀上栖鹰陆洲了。 以他丹成二品的实力,又有玄器在身,倒是极有可能将其打下来。 然而越往里去,妖修的实力便越高,抵抗也越ji烈,过了栖鹰陆洲,再往里去便是碧血潭内湖了,原本能轻松分润到手的功劳就要去生死相拼了,这叫诸位长老如何愿意? 那些普通弟子倒也罢了,总不能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嫡系弟子也上去送死吧? 是以得了几位弟子暗中禀报后,诸位长老一商议,便一起去寻了几位洞天真人抱怨,为了安抚他们,遂决定派人去替了宁冲玄。 可是宁冲玄向来不肯屈居人下,如果重新安排一人来,未必能降得住他,是以先给他在功德院中安排了一个执事之位,暂时将他请回去,又派了葛硕这个,化丹二重的修士过来坐镇竹节岛。 范长青与张衍又闲聊了几句之后,临别时,他心中暗想:“宁师兄被召回,明日方洪师兄却要来,此人是朱真人弟子,我虽然不怕别人来为难,但如今毕竟已不是主事之人,张师弟难免要吃亏了,不如点醒他一下。“于是他咳了一声,有意无意地了句……“门中长老有言,葛硕沉稳持重,可担大任。”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句话虽然内容不多,但却把因果由头道了个分明。 张衍暗自琢磨了一下,寻思道:“言中之意,岂不是宁师兄虚浮气躁,不可重用么?” 既然唤了宁师兄回去,又遣了葛硕葛师叔过来主持大局,如今范长青这般低调,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家上头暂时无人照拂了,不定不但如此,还会有人前来为难他。 不过他对此不甚在意,有也好,无也罢,自己的路还是一样要走,又何必为此烦恼?徒自伤神。 他洒然一笑,驾起遁光回了自己院中。 才入了房门,却突然有所感应,回头一看,只见远处飞来一把啸泽金剑。 伸手一招,拿在手中,他袍袖一拂,先将房门关了,再将其中书信取出观看。 他讶然发现,这信上面写得居然是“经罗阵旗”的开合变化之法……有了此法,便可自由出入竹节岛,不至于被人困顿在此。 虽然此信并无落款,不过看这字迹银钩铁划,笔笔犀利如剑,稍一堆断,便知道走出自宁冲玄的手笔。 张衍脸上若有所思,宁冲玄先前举动其实并不合常理,于夜中匆匆而来,似乎只是为了拿下竹节岛,之后与其是被人“请”回去,倒更像是功成身退。 其中似乎另藏隐情,而给了他这道法诀更似乎是明了什么。 不过张衍自觉所知线索实在太少,也判断不出更多的东西,有暇枉费心思,还不如多花些时间在那篇真形逍遥篇上,至少学了这门法诀,日后即便遇上危险,打不过也总能脱身而去。 于是他澄澈心思,净洁杂念,端坐下来闭目参悟法诀去了。 到了辰时时分,山头那座灵枢飞宫中响起钟磐之声,这是召集众弟子前去聚议。 张衍双目一睁,收了功诀,纵起遁光便往大殿飞来。 此刻大殿之中,葛硕坐在主位之上,除他之外,旁侧又多了一名叫做方洪的化丹修士。 此人相貌平常,鼻粱略塌,只是骨璐粗大,腰背厚实,浑身气息更是雄浑有力,压迫感比坐在主位上的葛师叔还要强烈三分。 张衍入殿后,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生面孔的弟子,再加上昨夜出去攻打南dàng湖妖岛的那些人,殿下站立着的玄光境弟子已有四十八名之多了。 待众弟子到齐,葛师叔向下扫了几眼,捋须道:“诸住师侄,南dàng泽虽已扫平,但仍有栖鹰陆洲横亘在前,是以由今日始,我等便要攻伐此处,此岛上虽有四名化丹妖修,然我与方师侄,范师侄三人自能抵住,其余弟子趁隙猛攻一处,切记‘徐图缓攻’这四个字,不可轻敌冒进,待过得几日,慢慢磨去其羽翼之后,便可一鼓作气拿下此处,可明白了?” 众人连忙应声称是。 葛硕似又想到了什么,向张衍处看来,沉声道:“张师弟既是丹鼎院周学院门下,此战便不需去了,我这殿中有一座炼丹室,内中有不少药材,去此处吧,为我等炼些丹药来。” 方洪坐在一旁,原本一直默不出声,此时突然开口道:“不若让他跟着我,也好立下些功劳。” 葛硕连连摇头,道:“张师弟听闻开脉之时脉象只为下下品,还要去了魔xué才能增进修为,纵然到了玄光境界,也不过是强行提了上来,与一般弟子的玄光相较大为不如,争斗非其所长,此次出来,丹鼎院中支取的丹药也有定数,并非用之不竭,有他为我等炼丹,便不虞入不敷出了。“张衍这两日战绩其实在众弟子中颇为可观,但葛硕却有意轻轻揭过,显然心中别有计较。 方洪不明白葛硕的打算,只得笑了笑,道:“师叔得是。” 只他心中却道:“可惜了,若是这张衍到我麾下,随意指派他去哪个妖将处去厮杀,纵然他运气再好,也总有失手的时候,那时便可无声无息地将他除去,卖庄师兄一个人情,嘿嘿,且容他再逍遥几日,总能寻到错处。” 葛硕又对张衍道:“张师弟,若做得好,我自当在功德薄上为记上一笔,不致屈了,去吧!” 他一挥袖,张衍便觉得被一股力量涌上身来,也不抗拒,任由这股力量把自家一堆,出了飞殿忧又在空中兜了几兜,便落入了一间丹房之中。 这间丹房前后二十步,两侧药架上摆满了稀罕药材,正南面上摆了一只蒲团,而当中则是放着一只半人高的三脚丹炉,此炉瑞兽鼎耳,龙虎盘纹,灵机盎然,一望便知是一件难得的炼丹灵器。 只观此处布置,张衍便能看出,这葛硕必定也是个炼丹的行家。 其实葛硕还未修道前便是凡俗道观中的一名守炉童子,后来被溟沧派收录门墙,虽然习得了上乘的修道法门,但炼丹仍是其嗜好之……闲暇时总爱自家炼些丹药出来。 溟沧派中,以周崇举丹术最为高明,是以他经常那里去请教,怎奈周重举从来不搭理他:然而这一次,碰到张衍这个周崇举的嫡传弟子,葛硕心中便存了一观炼丹要诀的目的,又怎么舍得放张衍去战阵上厮杀? 至于几位真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他倒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张衍正自在厅房内观览,外面突然又飞乘一点星火,往丹炉中一投……“轰”的一声,就把这一座丹炉底下的炭薪给点了起来。 张衍不由笑了笑,看来自己不练出些得过去的丹药来,这位葛师叔是断然不肯让自己离去了。 也好,既然炼厅也可立功,还有人拿这些珍稀药材任他练手,他又何必抗拒? 况且这只丹炉是一件灵器,也无需自家看火,如此一来,还有大把时间用来修炼,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葛硕应该也是懂行的,拿丹谱上记载的普通丹药来应付未必能入他法眼,需得剑走偏锋才是。 张衍把自家和种所知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想了几遍,未几,他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道了声:“有了!” 他伸手自袖囊中一mo,将那瓶得自血魄宗弟子的“气血精元丹”取了出来。 炼丹之法,需以一味主药为引,再以多味药材为辅。 这主药乃是重中之重,所练出的丹药功效多半出在此药上,而这主药通常是丹师择好了药材,事先用独门手法炼好的一枚丹丸,因此旁人见了,即便能学去炼丹手法,也学不去这主药的炼制之法。 张衍虽没有主药,但却可用手中这瓶“气血精元丹”来代替。 要知道,这每一粒气血精元丹中至少取了百余名妖修的精元,寻常修士若无法诀,服了便会被药力生生撑死,便是血魄宗弟子,如只是玄光境界,要将这一枚丹药炼化,时间恐怕也只能以月来计算。 若以这味丹药为主药,再按周崇举秘传的丹方练出一位丹药来,其效用必定惊人不已。 张衍心中有了定计,便自去拣选了许多药材回来放在一边。 因为炉火甫一点燃后不宜过分催动,所以他必须得耐心等待,只有到合用的那一刻,方是开炉炼丹之时。 大约半日之后,眼见炉火渐旺,火候已到,他将准备好的药材投入进去,他这丹药功效全在那精云丹上,所以对辅药也不甚看重,没有细细分过,只要药性不冲突,也就不去管了。 虽浪费了许多。但反正也不是自家出的,因此一点也不为葛硕心疼。 这鼎炉不愧是件法宝,药材一投入进去,便自动催发火力,猛攻烈熬起来。 待过了一个时辰,张衍开了鼎炉的侧盖,取出精元丹,手指一挥,切去五分之一投入鼎中,同时又往炉膛中吹了长长一口气息。 受他灵气一压,丹炉底下的火芒先是被压了下去,随着他翻手将侧盖关起,炉内发出一声巨大闷响,整个丹炉似乎晃了晃,火芒猛地往上窜起了半尺多高,一时炉内火气灼炙,通红如血,仿佛是要将整座丹炉化了一般。 张衍端坐蒲团之上,神色平静地看着,过不了多时,这火气慢慢降了下去,在鼎炉中生出一道氤氲精气来,一时气液翻沸,满室奇香阵阵:张衍知道,这精气便是主药和辅药精华所在了,不过此刻还未竟全功,还有最后一步关键要做。 这一步名为“匀丹”,这整个炼丹法门中最为紧要的一环,也是极为考校炼丹师水准的一关。 一炉丹药炼化出的药力到底是可匀十枚丹药,还是可匀百枚丹药,全看这一步了。 然而即便药力充足,也并不是将丹药分得越少,药力越大,因为每一粒丹药所能承载的药力自有其上限,分得少了,徒然浪费药材,还会使得药力太过猛烈。 但若分得多了,非但容易药力稀薄,而且还可能被辅药的药性侵夺,导致一炉皆废。 张衍不去管这么多,这一枚精元丹足可炼制十炉丹药,他手中足足有两瓶之多,浪费点不算什么。 全力催动真火一逼,再袍袖一拂,启了鼎盖上扣锁,“砰”的一声,药力冲开鼎盖,一团精气便跟着冲出来。 若是此刻不抓住机会,用不了几息时间,这股精气便会彻底散失。 张衍从容不迫地喷了一口气上去裹住,再伸手虚虚一摄,几道凝如纯浆的药液往上一喷,化为上百滴分别散入了这些精气中。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张衍将这一团气机一撤,便如下雨一般落下来数十颗丹药。 拿过事先准备好的瓷瓶,他伸手一捞,便将其一起收了进来,一连装了三四只瓷瓶才堪堪装满,不用去数,张衍也知道此次一共凝了九十八枚丹药,不过其中倒有四十二枚是废丹。 不过这匀丹毕竟是脱开周崇举后第一次试手,能有二分之一成功,张衍已经颇为满意了。 取过一枚丹药放在鼻端一闻,便觉头脑似乎吸入了一股充沛元气,他自信一笑,有了这几瓶丹药,也不怕葛硕不给自己记上一功。!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七十四章 求丹炼法 虚身假影 栖鹰陆洲之上,一连十数日连番激战,在溟沧派的猛攻之中,这处妖岛上的妖众被打得节节败退,好几处部众都被屠戮一空。 陆试上虽有四名化丹境界的妖修坐镇,但争斗时俱被葛硕,范长青以及方洪三人敌住,抽不出手来,只能坐看麾下部众被溟沧派修士杀伐。 只是溟沧派修士或许觉得时机未到,并不想过分逼迫那几名化丹妖修,因此每当占了上风之后,都是抽身而走,待两三日后,妖众再次聚集时,他们又冲杀上来。 反复几次之后,这些溟沧派弟芋人人都是大呼过瘾。 如果只是自家出去积攥功德,哪里有眼下这么惬意?如今上有修为高深的师兄照楠,下有同门帮衬,对上那些只习得一些粗浅道法的妖众,丝毫不觉吃力,只觉每日杀到手都软了。 这些时日以来,溟沧派门中弟子也是越聚越多,几位真人、长老门下都有到来。 栖鹰陆洲纵然妖众繁多,但也经不起如此折腾,逐步退缩了到了陆洲深处,溟沧派弟子后来都需深入陆洲才能找到这些部众,不过他们也不太在意,等各门弟子都捞足了功德,到时再一举拿下栖鹰陆洲也不迟。 这一日,又一次将妖众杀败后,三座飞宫成品字形飞在空中,在其中间,近两百名玄光修士结成浩浩荡荡一条五色光华返回竹节岛。 如今南荡泽十八岛上都布下了阵旗,禁制之间相连呼应,驱散妖腥邪气,南荡泽上的云雾已渐渐开散,此刻夕阳斜照云染红霞,湖面波光滟滟,异兽灵禽奔走飞渡已经隐隐然有了几分仙家气象。 在众多玄光修士之中,还不少姿容秀丽的女冠,甚至有几名如众星捧月般被护在其中,她们俱是琳琅洞天秦真人门下。 这位秦真人因为自家身份特殊,所以收徒从不计较出身,此次三泊之战,在涌浪湖,碧血潭中都有琳琅洞天的弟子。 而在众女冠中为首那一名望之约二十许年华,皓齿白肤,眼眉间妩媚多情,此刻她凝脂般的玉手一求,一道匹练似的长虹天矫宛转,欣喜道:“墨师兄你今日给的那枚丹药当真不错,我使那曼娥剑时自觉比往日顺畅了几分呢。” 与她并肩而立的是一名修眉英目的昂藏男子,此人名为墨天华,乃是门中戚长老弟子,他闻言不禁一笑,道:“杨莹师妹,此丹名为生化丹乃是丹鼎院一名弟子所练,葛师叔鉴了此丹后也是大声叫好,亲自给他记了一功,只可惜此丹三天才能出一炉,一炉也才二、三十粒,也不是每人都能分到。” 杨莹释然道:“原来是丹鼎院的弟子,难怪了,凭此丹的药效记上一功倒也不为过。” 墨天华轻轻一哼,不屑道:“要说此人也是玄光境,可是毕竟根基浅薄,比不得我等,所练玄光淡薄不纯,想来将来也是求不得大道的。” 葛硕那日当着众人的面时说张衍法力浅薄尽管见识过张衍斩杀妖将的修士并不以为然,但是想到葛硕或许别有深意,是以谁都不曾张扬,倒是后来弟子听了传言倒都是信以为真。 需知玄门道法如没有上等法门又没有天才地宝辅助,纵然勉强提升境界不说将来成就有限,也是无法与同辈争锋的。 墨天华只知飞宫中有一位丹道上非常了得的弟子,不过这类丹师多是在修为上无望的人,他自然是看不起的,因此言语中多有轻视。 杨莹美目眨了眨,道:“墨师兄,丹道一途虽然不得长生,但是我等修士却也离不得呢,此人在丹道一途上的造诣如此精深,若是将来接了周学院的道统,门派想必也不会亏了他。” 墨天华也不是蠢人,见杨莹的话头始终在往丹药上牵扯,心中有些明白了过来,便笑了笑,道:“杨师妹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需要师兄我帮忙? 杨莹本就有这个,意思,也自大方承认,“倒是让师兄猜着了,师兄你也知晓,我乃是秦师门下,也不知道和周学院和秦师有过什么过节,曾有严令不许我等去向丹鼎院中的弟子求丹,但我这,影虹渡月法,已练到瓶颈处,需得一枚清璃丹洗涤内腑,滋养元阴,调理气息,如今既然这位师兄既然擅长炼丹,我有意请他帮我炼出这枚丹药来,只是又怕恩师知道了有些不妥,是以想烦劳师兄出面。” 墨天华暗想自己本乃陈长老座下,如是自己出面,那个丹鼎院的弟子怎么也得卖自己一个面子,不过小事一桩而已,当下就拍着胸脯道:“这却不难,我替杨师妹去走一遭,量他一个小小的丹师也不敢不从……” 杨莹见他答应的痛快,不禁欢喜,裣衽一礼,道:“师兄果然豪气,那师妹此事就拜托师兄了。” 墨天华摆摆手,道:“都是自家师兄妹,客气什么。” 杨莹道:“若是能得了这枚丹药,洗练我那影虹玄光……”,师妹我的修为定不会在封窈封师妹之下,据闻涌浪湖那里,她可走出尽了风头呢。”说到这里,她言语中不免有酸妒之意。 墨天华一听,知道是她们门中弟子暗中较劲,倒是不便接口,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杨莹又自一叹,道:“听说世家弟子如令人才辈出,皆是惊才绝艳之辈,此次在涌浪湖一战中更走出现了好多平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师兄,而我等这里,怕是除了任师兄便再也无人挑得起场面了。” 听了这话,墨天华却有些不服气,道:“我师徒一脉中还有黄复州和岳重阳两位师兄,黄师兄得了上古仙家法门,而岳师兄更是厉害,有神物择主来投,如今他们都在准备两牟之后的门中大比,闭关不出,是以不曾来到此处,不然也不输于世家那些弟子。” 杨莹横了他风情万种的一眼,轻声道:“其实墨师兄也不差呢。” 墨天华被她那一眼看得心头火热。 门中谁不知道,如是和秦真人座下弟子结成道侣,好处数之不尽,虽然几位真人座下的仙姬若是能得来洌是不差,但秦真人门下毕竟是正经修道人,两者身份天差地远,自然是不能比的他“嘿”了一声,道:“杨师妹说笑了,我如何能比那两位师兄,不过我墨天华得恩师传授大道,自认也有几分手段,别得不说,此次你评炼功法所需的丹药,为兄必会帮你处置妥当!” 此刻竹节岛上,张衍坐定蒲团,闭目参玄。 这十余日来,除了炼丹之外,他便是在修炼那门《真形逍遥篇》,这门法诀虽然走得不是繁难的路子,但是很多地方都是别出机杼,没有前路可寻,幸而他有残玉在手,先自把其中的法门琢磨透了,做到心中有数,这才转而着手正式修习。 在残玉中走过一遭,就如练过一回,什么繁难关口在面前都不当一回事,轻轻一堆便自过了。 连续练了三天之后,他把身躯一抖,头顶上浮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虚影来。 这是他一道玄光所化,气息与他自家一般无二,危急时刻,便能舍了这个虚影去抵挡法宝飞剑,而自己则隐匿了身形走脱。 只是眼下他还功候未深,这虚影还是有些飘忽不定,按照真形篇上所述,还需用自家精血花上数日凝练,直到这一虚影凝实如真人一般,便是遭受刀劈斧砍也似生人时,这才能骗了人去。 不过此法诀上还只是逍遥篇上的粗浅法门,那和子内的结尾部分,竟然要化丹境之上才能修行,到了那一步,许多地方便看不懂了。 正在此时,耳边传来一声闷响,他抬头看去,只见鼎炉内火光熊熊,座下微微有震颤之感,知道这一炉丹药又要成了。 这丹药几次下炼制下来后,他早已熟栓,把袖子一挥,启了炉盖。 霎时间,精气奔腾,漫天开散,满室异香扑鼻,张衍一拍炉鼎,飞起的药液在精气中一滚,便各自化为一粒粒丹药洒落下来。 他将丹药尽数接下,收入瓶中,不由笑道:“好,一百零八数,如今这丹药之数以够应付半月。 如今每出一炉,葛硕便要给他记录上一功,他对外说三天才出一炉,是不能让人觉得这东西太过廉价了,而且在这三日之中,他也不怕有人前来搅扰,自可以放心修炼功法。 不过他这些时日来他也并非对外间之事闭耳不闻,自从那天宁冲玄给了他经罗阵旗的开合之法后,他便对栖鹰陆洲的妖众留心了起来。 这一看之下,果然觉察出几分不对来。 这些妖众看似每日都在后退,已经让出了大片陆洪,但细察之下,便能发现其中似有规律可寻,好像是在有意弓溟沧派弟子深入。 张衍心中暗道:“老妖罗梦泽在这里盘跟数百年,又岂是易于的?我既不能上阵杀伐,自然也无需日日跟着飞宫而去,待我把真形诀中的脱身法练成,便能骗过葛硕,待他们去攻伐栖鹰陆淤时留在竹节岛上,说不定能躲过一场危机。”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七十五章 妖修谋议 因丹起争 栖鹰陆洲深处,啸鸣峰为最后一座为妖修盘踮的山峰,为化丹妖修之一金叹公的洞府,再往后已是退无可退,所以前几日任溟沧派如何攻杀,这一处都是不曾放弃。//www.// 四名陆洲之上原本各据一方的化丹大妖,因受了溟沧派逼迫,如今都弃了自家的洞府,聚在此处。 身躯三丈高下,金发金眉,体型魁伟的金叹公站在山顶眼望前方,叹道:“再过个两日,溟沧派便又要来攻打我等了,听闻那里化丹修士近日又多了三名,如今足足已有六名化丹修士,看来我这啸鸣峰不日也要舍出去了,若是再不走,可只有死在此地一途了。” 在他身后是一方棱角分明的大石桌,线条粗硬,一看就知是刀劈斧凿出来的粗滥货,上面摆满了烤得su黄焦脆的猪罴虎狼,山果佳酿。 此刻三名化丹妖修正围成一堆,各自啃咬大嚼,推杯换盏,脸上一点也看没有被溟沧派逼得有家无处归的窘迫。 听了金叹公所言,其中一名秃发癞皮,瘦骨嶙峋的妖修转过头来,嘿嘿一笑,道:“金洞主何必可惜,溟沧派这几日已经入瓮,还当真以为我等无力相抗,待我等来日一走,启了这岛上的“八方颠倒乱mi阵”管叫把这些溟沧派弟子困在其中,这便有了和溟沧派讨价还价的本钱,这洞府还怕从金洞主手中跑了不成?” “蓝兄说得对,我赵雄的小王山尽管不及金洞主的气派,但在陆洲前段也是数一数二,还不说弃就弃了?罗潭主都说了,有舍才有得嘛,单师妹,你说是不是?” 开口的这名妖修身材肥硕,突chun炮牙,一开口便是隆隆震响,他脑后有一道深棕sè的鬓毛,说话时迎风抖动,时不时伸出去手去捋动一番,还拿sèmimi的一双眼睛去瞄对面的那名的女妖。 这女妖面如桃huā,腰肢如柳,皮肤细腻的如同羊脂白玉,眼睑上是粉腻腻的一层淡红香妆,一双眼睛勾hun摄魄,柔媚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只是却对赵雄不感兴趣,1小指勾着一只酒壶,慵懒地半依在石桌上不发一言。 金叹公冷笑一声,道:“我岂是惋惜洞府?我等妖众,纵然没了居处,再去夺一座来就是了,我只是感叹罗潭主不费一人,只是给了我们一道令牌,一套阵旗,便令我等不得不在此处拼命出力,其中分寸拿捏得颇为恰当,手段当真了得。” 那姓单的女妖嬉笑一声,道:“金家哥哥何必如此说,我等能心安理得地退下来,还不都是因为有了罗潭主的应承,将来就是收不回来洞府,最坏也不过去他府里做个供奉,如是住不惯,走了便是,如你我这等修为,还怕没有妖王收留么?” 她一开口,赵雄连忙接上,道:“是极,是极,单娘子在我等之中心思最为玲珑,跟着你走当是不错的。”说话间,他不停抖动脑后鬓毛,自觉威武不凡。 女妖心中腻烦他,啐了一口便别过脸去,赵雄却不以为意,见了她的jiāo俏模样,还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金叹公回到桌前坐下,伸出大手拿了一只水缸大小的酒瓮往嘴里一倒,咕咕几声之后,一抹嘴“哼了一声,道:“说来说去,还是罗潭主不肯使出自家力气,他如是肯遣两个元婴修士过来,我辈又岂会如此难堪?” 单娘子嗤笑一声,道:“溟沧派中元婴修士岂又少得了?若是硬拼起来,多半是罗潭主损折大些,金家哥哥又不是不知,不靠了这些元婴族人,罗潭主怎么压制其他部众?不逼到眼眉上,他又如何舍得?碧血潭丢了,他凭了手中这些修为高深的族众,大不了再去夺一座洞府,这些族众没了,他有了偌大的洞府又岂能占得住?” 先前那秃发癞皮的妖修呵呵一笑,出言道:“诸位还是莫要心纠了,罗潭主如不给我们阵旗,我等又能如何?便是那日宁冲玄这个杀神直接杀进来,我等也挡不住啊。” 金叹公听到这里也不免心惊,唏嘘道:“可叹竹节岛的陆柯与我等修为仿佛,却被宁冲玄一剑便杀了,还好那日不知出了什么缘故,溟沧派居然没有一气杀过来,这才让我等有了时间慢慢布置。 秃发妖修一举杯,道:“金兄,赵兄,单娘子,来,同饮了此杯,来日我等便给溟沧派一个狠的,一泄这几日来的闷气!” 这几日来,溟沧派中攻打栖鹰陆洲由于愈发深入,常常一两日才能回转,看着对方后劲愈发不足,葛硕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下一回就是一鼓作气发动的时候了。 如今除了他和范长青,以及方洪三人外,另有三名化丹修士到来,麾下玄光修士也有了近四百之数,这些人合在一处,也可布阵抗敌,又有六座飞宫倚为屏障,便是寻常元婴修士也奈何不得。 不过人数越多,丹药也就越稀缺,葛硕甚至不惜将一功提升为两功,指望张衍能多练出一些丹药来。 张衍的“生化丹”如今谁都知道是好东西,便是自家不服用,拿回去给同门换些得用的法器也是好的。 墨天华那日在杨莹面前做了承诺,便把向张衍讨丹之事记在心上,他于事先打听清楚,张衍每隔三天便开一炉丹药,之后必然会出门走动。直到黄昏之后才会回转,那个时候必定可以寻到他,因此掐准了时辰,提前到了丹房门前截住张衍。 墨天华虽然也只是玄光一重,但向来自视不凡,心中暗想:“我堂堂一个长老嫡传弟子,在丹房外等候一个丹师,也算是诚意十足了吧?”没有等候多久,他便看见一个ting拔的身影从远处走来,他之前从未见过张衍,纵是打听了名字,也从没放在过心上,但此刻一见张衍相貌俊伟,神态沉稳有度,身上道气盎然,也不禁收了几分轻视之心。 待张衍到了近前,他上前稍一拱手,道:“可是张师弟,在下墨天华,平日在苍孤峰上修行,平素里在戚长老门下听讲道法,想必张师弟也曾听说过?”他脸上挂着笑意,看似亲切,其实却有着几分矜持之意。 张衍见墨天华挡在丹房门前,只一看此人的做派,便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这些日子以来,也有不少溟沧派弟子听说了他炼丹的本事求上门来的,都被一概打发了。 他淡然回礼道:“原来是墨师兄,不知何事来此?” 墨天华轻轻一笑,道:“无他,想请张师弟炼上一炉清璃丹,报酬好商量,自是不会亏了师弟的。” 张衍每天都要修炼真形逍遥篇,就算是炼所谓“生化丹”也是为了应付葛硕,又何曾真正放在心上?哪里又会为墨天华去炼什么丹药? 他神情平静地说道:“要叫师兄失望了,我如今要为诸位师兄弟炼生化丹,怕是没有闲暇为师兄解忧了。,… 墨天华略一皱眉,道:“张师弟,不是墨某自夸,你帮了我这个忙,日后有什么为难之处师兄我也可为你化解,其中利弊,你再好好思量思量。”张衍淡淡一笑,不再理会他,袍袖一摆,迈步向丹〖房〗中走去。 墨天华见自己说得如此明白,张衍还是这副冷淡的态度,心中不禁大怒。 他本拟自己是长老弟子,张衍纵然不愿,自己把身份一量,对方也不敢推脱,哪里知道张解丝毫不卖他的面子,一时未免有些下不来台。 若是等张衍进了丹房,那又要等上三日,当初他在杨莹面前夸下了海口,说是要办妥此事,可要是做不到岂不是要颜面尽失?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一发狠,冷声道:“这可由不得你!给我住了!”他一挥,一道黄méngméng的玄光扫了过来,这玄光厚实如膏,一举动间,就有一股压面yu倒的气势逼上来。 这是他练就得“疆德开化玄光”催发之间有山岳凌迫之威,只要沾上一点,便能将寻常修士压得动弹不得,他也是有心让张衍吃个苦头,是以将玄光运用得猛烈了几分。 张衍目光一寒,一指点出,一滴乌沉沉的幽yin重水飞了出来,居然后发先至,眨眼间便到了墨天华身前。 墨天华暗自冷嘲“这张衍果然没什么手段,连出手也这般小家子气,能奈何我?” 他这玄光最擅长的就是防身御敌,当下黄芒一闪,一道光华将自身护住,身前那道玄光其势不停向张衍刷去。 他本想这一滴小小东西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弊知道“砰”的一声,xiong口如遭重锤猛击,人都被打得飞出去三四丈远,一时爬不起来。 这幽yin重水每一滴都有万钧之力,这么近的距离内,又岂是可以硬抗的?也亏得他玄光不凡,张衍又收了几分力道,这才没有死在当场。 张衍一声冷笑,往后一挥手,六道符篆飞出,也不去看结果如何,信步走入丹房,挥袖便闭了房门。 那六张符篆分别往墨天华的xiong口,头顶和四肢上一贴,别看只是轻飘飘一张纸,但却闭了他身上灵气出入之门,更使得四肢气血无法走通,只得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起不来身。 墨天华刚才只是被幽yin重水打得xiong闷气促,内腑震动,神智却还是清醒的,只是受了符篆〖镇〗压,身体却动弹不得,仿佛被压了一座大山般,不由暗暗叫苦。 此时他正好听到远处有脚步声过来,觉得眼下这副样子实在没脸见人,于是干脆装作昏过去的样子。 只听远处有人小声道:“这不是墨师兄么?怎么躺在此处?”另一人张望了几眼,便知道那古怪出在那张符篆上,道:“看那符篆,莫不是得罪了张师兄?”“哦,可是丹〖房〗中那位张师兄?不过是一个丹师而已,这墨师兄可是戚长老的门下,便是两人起了争执,又怎么会输给他?”“嘿嘿,你知道什么,这位张师兄乃是真传弟子,那日在飞宫上,我亲眼见他只用一道剑符,一照面便将一名凶悍妖将斩了,墨师兄怕是不明就里,所以冲撞上了他,这才吃了苦头。” 墨天华闻言心中大震,这才知道这次踢到了铁板。 在他心中从来不屑于搭理一个小小丹师,否则稍加打听便能知道张衍身份,此时一股怨气不禁翻腾了起来,却又郁结在xiong口吐不出去,心中狂吼道:“张衍,你明明是真传弟子,却跑来练什么丹!”!。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七十六章 张衍脱身 颠倒迷阵 墨天华躺在地上只把眼睛同起,来个闷声不吭,他平时为人傲气,除了有限几人,对其他师兄弟也不太看得起,因此人缘并不是很好,躺了半个时辰,也没人出来解围,都是乐得看他的笑话。//www.// 如今张衍炼丹之术也是颇有名气,说不定众弟子有朝一日还需求他的头上,既然与自己不相干,又何必冒着开罪他的风险上前多事?。 但还是有些师兄弟看不过去,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终有一名阔面长须的中年修士神sè不满地走来,上前一把撕了墨天华xiong前的符篆。 这符篆主要还是在xiong口和头顶那两张上,如今xiong口那张一扯去,开了气窍,无须再动其他,墨天华浑身上下也自通畅,身上玄光一闪之后,就把那其余几张符篆震开。 墨天华一跃而起,冲着那个救他的修士长身一揖,道:“多谢涂师兄。”随后自觉羞惭,不看敢其他人,驾起一道逍光便走了。 那涂师兄在张衍门口看了几眼,冷哼一声后也自走了。 张衍此刻全副心神都在修炼之上,无心搭理门外的动静,此刻他肩膀一晃,那尊虚影又一次浮现出来。 如今他《真形逍遥篇宕中的脱身之法已经练到最后一步,已把一滴精血炼化至虚影之中,假身渐渐凝实,除了面目有些呆滞外,外貌看起来已与真人一般无二。 只是这假身与身躯仿佛还有一层粘连,半离不离,还未曾从本体上脱出来,待得他默运心法良久,突然之间,感到那几处关键窍xué一起颤动,身躯不由自主的一震,仿佛从身上录去了一层什么东西,睁眼一看,那假身已经稳稳站在了自己面前。 仔细看了几眼,他嘴角不禁飘出一丝笑意,暗道:“这假身站在面前,只看其貌,连我自家都鼻辨不出来,如不是动手试探,决计看不出真假。” 他心念一转,这假身便在丹房内走动起来,居然如臂使指,比自身行走还要便利。 只是可惜的是,目前他修为尚浅,驱动这假身的感觉就如同驾取一件法器,虽然可以随着按照自己的心意做出种种举动,但却没有任何战斗之能,就是来个寻常人一拳下去,也能将其轻易击倒。 嚓真形逍遥篇宕中在后还有更有深湛的法门,能使假身视物听音,便如自己所感一般,只是他现在修为尚浅,触mo不到。不过眼下只为求得骗过葛硕便可,其余他也不太在意。 张衍看了一会儿,一招手,便将那具假身收上身来,随后他一掐法诀,身躯便变得朦朦胧胧,自家倒反而像是虚影一般,似乎风一吹便会消散。 这真形篇中最珍贵的便是这门匿身法,与那假身是一体两用,舍了假身的同时再藏了自己,否则骗不得人。 使了几次之后,张衍已将这门法诀的运用之法mo透,这才准备重新开炉炼丹,他心中付思道:“既然葛硕快决定三日之后便要彻底占了栖鹰陆洲,那么对面的妖修如果有什么布置,必然也要发动了,看来那时便是他脱身的时候了,也罢,这一炉丹药就不要耍什么虚头了。”想到此处,他打起精神,认真炼起这一炉丹药来。 三日时间匆匆而过,飞宫上钟磐之声又一次响彻全岛。 众人皆知今日便要一气拿下栖鹰陆洲,没有一个敢怠慢片刻,钟磐声响尚未断绝,除了六名化丹修士之外,便俱已到了各自的飞宫之中等候。 待葛硕在大殿主位上坐定,有一名弟子出来道:“墨天华墨师弟这几日正闭目参悟功法,似有突破之兆,是以不便出战了。 那日墨天华被张衍教训了一顿,又没办成杨莹所托付的事情,自觉没脸皮见人,所以干脆找个借口推说不去了。 如今六座飞宫中的玄光不下四百之数,少一名玄光修士这等小事自然不放在葛硕心上,他淡淡道:“知道了。” 坐在一边的方洪却似笑非笑地说道:“听闻这墨师侄是被张师弟打伤了,不知可有此事?若是真的,那张师弟的修为也不可小觑,不如随我出战如何?” 葛硕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张衍却走了出来,微笑着将手中瓷瓶往上一抛。 葛硕一怔,伸手一接,却发现此次手中竟有五只瓷瓶,打开一看,见生化丹居然不下五十余枚,远远超过先前三日一炉所得,不由大喜,道:“好!张师弟,此次当给你记上二功!”当下不等方洪开口,便如往常一样,袖袍一挥,将张衍送去了丹房。 见葛硕有意维护,方洪冷哼一声,也不多言了。 张衍到了空中之后,使了个法诀,轻轻一挣,把假身留在了那里,自家落了下来,眼见那假身三转两转,便往丹房里去了,他轻轻一笑,知道葛硕并没有看破。 其实这也是他先前一直未曾表lu出抗拒之意有关,在葛硕想来,每几日丹药出来也能记上一功,张衍也没什么理由要走,因此将他送出去后,便很少关注,再加上心思在征伐这栖鹰陆洲的最后一战上,正寻思门中会给自己一个什么功劳,也无暇来关注他,这才被他轻轻松松地脱了身去。 趁所有人还在殿中,张衍借着匿身之法,几步便出了飞宫,刚出去没有多久,便见殿中逍出五道光芒,各自往停在峰顶上的灵枢飞宫中飞去,不一会儿,六座飞宫俱都腾空而起,往栖鹰陆洲的方向去了。 葛硕这次几乎将竹节岛上所有达到玄光境的修士都带了去,只余下百数名明气弟子以及两三名玄光修士留守。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明气弟子都在南dàng湖上十八岛驻守,这几处地方俱是灵气充沛,这些弟子知道机会难得,回了溟沧派中,怕是再也找不到如此好洞府,因此得空都是修炼,无暇来关注他人。 张衍出了飞宫后,自然没有一个人察觉。 化站在山峰之上,抬头向栖鹰陆洲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寻思,如果自己判断错了,那么也没什么,有假身在那里,也不虞被人看破,总有机会再回到丹〖房〗中,如果自己料准了,那么这处竹节岛也必然会有妖修来攻,不过岛上有经罗阵旗守御,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他微微一笑,转身向一处早己看好的隐秘之处飞去。 六座飞宫这次气势汹汹而来,做得是槽此地妖修一举剿灭的打算,是以一路上毫不掩藏自己的踪迹,直接往位于栖鹰陆洲最深处的啸鸣峰杀去。 由于没有妖修阻拦,途中自是畅通无阻,约莫半日之后,见前方有一座孤立而起,两侧还有两座气势非凡的小峰,下方有一片风光秀丽的内湖围绕,数条河流蜿蜒流淌,山势形似是一只张翅yu飞的雄鹰,便知道啸鸣峰到了。 但是此刻啸鸣峰上妖气全无,静寂一片,众人心头都是诧异,暗道:“莫非是这里的妖修见抵挡不住我等,所以望风而逃了不成?” 葛硕却眉头一锁,总觉得这里静谧的过分,有什么地方太对劲,正要开口时,突然,无数黑风陡然扬起,顿时飞沙走石,啸声四起,上空乌云掩日,天地也一下昏暗了下来,便是以他的目力,视线也难及百丈之外,只一瞬间,他便找不到其余五座飞宫所在了。 “嗯?这莫非是什么阵法?“葛硕心中一惊,顿时想到己方被算计了,不过他很快镇定了下了心神,有灵枢飞宫在,也不怕对方弄什么鬼,纵然是元婴修士来此,也拿他无可奈何,不过见麾下修士似乎多数有惊惶之sè,当即大喝一声,故作不屑地说道:“诸位师弟不必担心,妖孽技穷矣,不过区区一座困阵,又能如何?” 葛硕毕竟修为子数百载,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只一看便知这座阵法并非是杀阵,只是用来困缚入阵之人所用。 那些玄光弟子一见,似乎果真如此,心神不由安定了几分。 这颠倒乱mi阵的确不是什么大威力的攻杀阵法,但是此阵擅长变化,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变幻一次,挪移方位,倒乱气机,几次之后,众人便再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地了。 可就在此时,突然杀声四起,远处旌旗招展,远远看去,似有上万妖兵向这里杀来,众人一见,无不骇然变sè,只有葛硕仍然面sè不变,略一沉吟,哂笑道:“勿要惊慌,幻象而已,不过我料必有妖孽混杂在这些幻像之中,尔等不出飞宫,便自无虞。” 果然,那些妖兵到了近前之后,冲上来乒乒乓乓一阵乱砍,看似凶猛,实则禁制连动都不动,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有几名宴光弟子见其中有几个妖兵似与那些幻象不同,似是真妖无疑,正待出手,却被葛硕出言喝止,并严令他们不得踏出去一步。 金叹公原本藏身在妖兵之中,见葛硕行事沉稳,不lu丝毫破绽,他面对飞宫也无计可施,暗道:“葛硕做了缩头乌龟,我也奈何不了他,单娘子那里似乎交上手了,不如去那里看看。”!。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七十七章 摄空飞幡 溟沧秘闻 六座飞宫入阵之后,几个呼吸间,便友自被阵法挪到了不同方位上,不拘怎么努力,彼此之间都是越来越远,但阵中妖修便又不同,他们知道路径,又有法诀在身,互相之间都有感应,只一念生出,便被阵势引到自家想去之处。 金叹公见葛硕老辣,轻易不肯出来,让他原本算计的心思落空,他也不耐烦在这里等候,心中感应某个方位,当即踏出一步,周遭景物便是一变,另一座飞宫出现在正前方。 不过这里拼斗却比葛硕那里激烈许多,天空中真妖假妖合在一处总有万数,将一座飞宫围起来攻打,半空上厮杀声震天彻地,数十名溟沧派的玄光弟子在一名化丹修士的带领下左突右冲,在幻境之中往来诀荡,似乎此人能辨识真假虚幻,每次都能兜住几名妖修,身上煞气一涌,便将它们化为一团飞灰。 金叹公一看便知,这是那个让自己吃了几次亏的方洪,心中道:“这方洪行事霸道,居然敢走出飞宫与我等交手,既如此,就先拿下你,我也不至空走一趟。” 单娘子正与方洪交手,身上桃huā片片,纷纷洒洒,看起来落英缤纷,煞是好看,不过即便是方洪也敢随意让这些huā瓣沾上,每次都是拿丹煞之气去挡,不过他毕竟玄门正道出身,没几个回合,便将单娘子逼得步步后退。 单娘子虽然处于下风,但她有阵法遮蔽,危险时只把心念一动, 便挪移了出去,不旋踵又转了回来,倒也进退从容,此刻她美目一转,见了金叹公出来,精神一振,娇声道:“金家哥哥快来帮我你我一起拿下此人!” 方洪自恃法力高强而且身上还有法宝在手,本来就是打得以身为饵将化丹妖修引来宰掉的打算,只是单娘子惯能察言观色,稍见不妙便退去他也没有上好的机会,此刻见了金叹公过来,他不惊反喜,心中道:“正要将你们一体擒捉。” 金叹公走得是力道之路,手中提了一把开山斧上来其上宝光隐隐,符篆景从,他大吼一声,丝毫不顾方洪身上那酷烈的丹煞之气,当头就劈了下来。 方洪冷哼一声,丹煞之气一涌,将单娘子逼退了几步,单手一扬,一道浩荡天水从天而落,似晶帘瀑布一般横亘在前金叹公不闪不避,双目怒睁,气势更是猛烈了几分,把头往前一撞”“轰隆”一声,居然撞破水幕。 方洪脸上故意现出一丝惊容可是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戏谑之意,正要暗暗拨动拇指上的那枚碧玉扳指。 就在这时,凭空一声震响,左前方黑云滚滚妖气四溢,手持一把金瓜锤的赵雄也扭头晃脑地现出身来任凭脑后一片鬓毛在空中扬动,嘴里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些什么。 方洪见了此妖,脸色一变,暗叫一声可惜,他这人看似勇猛,实则没有九分以上的把握从来不肯犯险,三荆乇丹妖修一起上来围攻,他倒也能勉强抵挡得住,只是如果再来一人,如果再用上什么法宝,那就未必走得脱了,当即大喝一声,身上丹煞四涌,将金、单两人逼开一线,回头转回飞宫中去了。 只是他这边走了,那些正在廖斗的玄光弟子却被拉下了,论起速度,他们又怎么比得过化丹修士?不过方洪这人向来只顾私利,只要自家无事,死几个弟子又算得什么? 单娘子见状,却是气恼万分,冲着赵雄哼了一声,道:“本来我和金家哥哥联手定能拿下此人,你这夯货一来,却叫你搅黄了。” 赵雄本是盯上了范长青,不过同样也是讨个了没趣,正烦闷时,感应到这里打得热闹,本来他就对单娘子颇为上心,有些心痒难耐,便也同样赶了过来,他自己一到,方洪便自跑得飞快,本来心中正得意,却被单娘子一骂,就有几分不痛快了。 心中一股邪火上涌,怪叫一声,冲入那些还来不及回转的溟沧派玄光弟子中,全然不惧那些玄光飞剑,拿大手去捞,一把抓就张开大嘴吞下一个,不一会儿,便生吃了二十多人,见前方还有许多人正要逃到飞宫中,他哈哈一笑,拿出一只黑漆漆的布袋来,对着前方那些弟子一抖手,张开袋口,顿时就生出一股绝大吸力,将还未入了飞宫禁制的弟子都吸了进来。 躲在飞字中的方洪若是此时伸把手,或许也能救得这些弟子一命,但是他冷眼看着,任凭门下弟子被赵雄卷走,却没有一丝一毫动作的意思。 这时,一道蓝芒一闪,那名秃发癞皮的妖修也自出现,他摸了摸半根毛发也无的脑袋,惋惜道:“这方洪倒是个人物,我在此处埋伏了有一会儿,只是总等不来好时机,没想到他见势不妙就走了,好生难杀。” 金叹公气得嚎叫一声,似是发泄胸中怒气,随后转头问道:“蓝兄,你那边如何了?” 秃发妖修摇头道:“我走了几处,那一个个化丹修士都是紧守门户,任凭幻象攻杀,也都不肯出来。” 金叹公眉头深锁,有些烦躁道:“这阵法虽说非是凶杀之阵,不易被人感应,但不用一日,这里的动静便会被竹节岛上的修士察知,若是飞剑传书,召了溟沧派中厉害修士前来,我等此番作为岂不是全然无用?” 单娘子咯咯一笑,道:“金家哥哥何必为难,既然是罗潭主给了我们这套阵旗,我料定他应该想到如今局面,定是有方法收拾得了他们,我们不妨遣人去罗潭主那里讨教一二。” 秃发妖修沉思一会儿,绿幽幽的双目中凶芒闪动,道:“单娘子虽然有理,但我们也不能不防罗潭主袖手旁观,既然怕竹节岛上的修士报信,就将他们都杀了好了,如今葛硕等人大肆攻伐我等,必是精英尽出,竹节岛上定然空虚,也就是一座守御阵法麻烦点,赵兄可否将那些捉来的溟沧派修士舍给我?我制了他们的元灵,前去骗开禁制,自然能拿下此处。” 赵雄嘿嘿笑道:“听闻蓝兄曾有缘修得魔门**,正要一见你的手段,这些人本来还想慢慢享用,不过此事要紧,全给你拿了去吧。” 他嘴中念念有词,把那只黑布袋拿出来一倒,就把二十多名溟沧派修士全部倒了出来。 秃发妖修可没他这般能摄拿人的法宝,沉喝一声,只是抛出一根鹅卵粗的绳索,挥手上去一圈,便将这二十多人系成长长一串拖在身后,他往前一个跨步,一闪之间,便带了这些弟子出了阵势。 他前脚才走,三妖眼前一huā,面前便出现一个粉妆玉琢,额前垂着留海的道童,他冲着三妖笑嘻嘻地说道:“几位可是对那灵枢飞宫禁无计可施?我奉我家恩师和罗潭主之命而来,特来相助你们。” 这道童来得古怪,凭他们怎么看都瞧不出什么修为,但是此刻能踏入这阵中已经证明了他的身份。 单娘子掩嘴吃吃一笑,媚眼一抛,腻声道:“小哥儿怎么帮我们?” 道童嘻嘻一笑,道:“我手中有一件法宝,名为1摄空幡”乃是罗潭主和我家恩师亲手炼制,擅能收摄外物,若是修为足够,海岛山岳都能装进来,区区六座飞宫,自然不在话下。” 说着,他炫耀似的拿出一杆黑色长幡,对着方洪那座飞宫只是轻轻一晃,便把这座飞宫收了上来。 三妖脸上俱都流露出骇然之色,这样的法宝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还是用来摄拿飞宫,若是用来摄拿他们,能躲得过去么?岂不是一装一个准?顿时望向道童的眼神都有几分敬畏。 道童暗自得意,其实杆幡旗远没有这些人想得这么厉害,如不是这些化丹修士在这阵中闯不出去,又不能分辨前后左右的景物,怕触发了什么禁制不敢乱动,他也没那么容易摄拿上来。 道童一笑,又往下一处地方而去,没多久,便把六座飞宫一一收摄上来。 然后他对着三妖一稽首,笑道:“多谢几位道友出力,此番有了溟沧派六名化丹修士,又有近四百名玄光修士为质,投鼠忌器之下,溟沧派定然不敢放手强攻碧血潭。” 只是众人三妖虽然做了下这等事,心头仍自忐忑,单娘子有点不自信地问道:“化丹修士对溟沧派来说倒也不算什么,这点人手当真能逼得他们不敢动手么?” 这童子小脸上灿烂一笑,似乎有意卖弄道:“好叫诸位道友放心,那些玄光修士有不少出自溟沧派几位长老门下,自然是有用的,还有那六名化丹修士中,有一名是琳琅洞天秦真人的徒儿,此真人在溟沧派身份独特,溟沧派这位掌门当年得位不正,全靠卖了不少好处给世家,又得了这位秦真人支持才能当上掌门,但是上位后他却又有意打压世家,少不了要这位真人的支持,舍了这些弟子倒是可以,固然秦真人表面上不能说些什么,可她将来若是靠近世家势力,必然是这位掌门不希望见到的,是以他十有**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三妖见童子把事情说得如此透彻,又听了这许多不知道秘闻,不禁奇道:“小道长,你怎知道这许多东西?” 童子神秘一笑,道:“当年溟沧派虽然一场血战,死了不少修为高深的修士,但还是有不少人逃了出来的。” 说到此处,他突然神色一变,苦着脸道:“哎呀,说多了,恩师又要责罚了。” 他朝三妖一稽首,一转身便不见了。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七十八章 心魔之咒 骗入竹节 秃发妖修一人来到栖鹰陆洲前段,隔着湖水遥遥望着竹节岛,虽然面前碧水清清,皎白月sè之下横峰轮廓清晰,但在他这等妖修眼中看来,却有一道柔和亮光盘在上空,将全岛遮护在其中。//www.// &nbi不醒的二十四名溟沧派弟子,他森冷一笑,盘膝坐下,嘴中似是默念着什么,双目往一名弟子脸上看去,随后似有一道绿光往其额头上一透而入。 他曾经从一部残册上学来一门魔门的驭hun之术,擅能控制人心,搜索神hun,这名弟子已然全无反抗之力,当然任由他施为。 这道念头一打入,便在这名弟子的识海中游走了一边,强行搜去了许多记忆,便连暗藏在深处,连自己也忘却在角落里的点滴小事也不曾遗漏,一一给秃发老妖搜了出来。 忙活了一炷香的工夫,秃发老妖脸上尽是悻悻之sè,他虽然早就猜到这些普通弟子未必知道竹节岛上的开合禁制之法,但是心中仍抱有万一的侥幸,哪知一试下来,果真没有任何收获。 被强行搜过神hun之后,这名弟子已然没有任何作用,便是活过来也是痴呆一个,秃发老妖怪笑一声,道:“还是不要浪费了吧。” 他瘦如鸡爪的手一伸,便将这名弟子拿在手中,也不忌口生食,就那么大口咬嚼起来,满嘴鲜血也毫不在乎,看那样子还似乎颇为享受,“老祖我吃了那么多人,还是仙家子弟最是好吃,如是溟沧派这等大派弟子,那是顶顶好吃不过了。” 他一双绿幽幽的凶睛闪烁不定,虽然没有从这名弟子身上得来开启禁制之法,不过他也从那弟子的记忆中得知了该如何混进去。 要开启那岛上的禁制,一是靠牌符,二是靠法诀,而有了法诀也不过能让自家出入,要想让他人进来,只有拥有牌符才能做到。 岛上有一人倒是持有一块副牌,而且修为也不过是玄光一重而已,按照他原本所想,倒也不难骗开,只是手段稍加麻烦一点而已。 脑袋转了半天,他自思计策稳妥,便几口将那名弟子最后的躯干往嘴里一塞,吞食下去,怪声一笑,盘膝坐定,只是眼珠子在闭合的眼帘下翻动不停,不一会儿,他脸上肌肉微微有些扭曲,陡然间闷哼一声,头上便冒出二十三道似气非气的一团灵光来,在空中顿了顿,便往地上所有的溟沧派弟子身上飘去,接着又一只只从他们的头顶中没入了进去。 他这门法术,是那魔册上记载的三种法术之一,名为“幻心咒”。 只要在元灵中下了禁制,便能往里塞入一枚神念种子,这枚种子神妙异常,能够在被制之人的脑海中营造出种种幻境,把自家原先的记忆弄得似是而非,随后也不支使你去干什么,而是想法设法you发人心中的一丝执念,在时机成熟时转而将其放大数倍,最后这人在这股念头you导下,便会mi了本xing,被人控制而不自知,进而成为他人手中的傀儡。 秃发老妖此法修炼日久,也隐约觉得这本魔册应该没有这么简单,似乎后面应该还有什么好处自家没有得到,不过这本册子残缺不全,天下魔门法术更是多如繁星,他也无从去打听这究竟是何法门。 施展完法咒后,他站了起来,又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心中道:“既然已用了此法,不若再稳妥一些,将那‘寄心咒’也使上,免得出了什么纰漏。” 他想到就做,左右张望了一眼,来到一块大石下方,丹煞一涌,便将这地下开了一个大坑,纵身往里一跃,大石无人自动往上一滚,将他身形掩盖了起来。 他这门“寄心咒”能将心神寄附在一名活人身上,而此人自家却不知晓,关键时刻就能夺了这人身躯化为己用,只是使出这门法诀后,他自己不能动弹,若是一动,便前功尽弃,甚至麻烦,因此他也不太愿意使用,所以事先找了一个稳妥之地藏了起来。 片刻之后,这些躺倒在地的溟沧派弟子便有三个人悠悠醒转了过来,不过他们的记忆都被秃发老妖动过手脚,早就与原先不同,只记得自家师兄弟和栖鹰陆洲上的妖修血战了一场,正当占得上风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又杀来一头修为高深的苍狼,一下便将他们冲散,六名化丹修士苦苦支撑也只能堪堪挡住,命他们先赶回来,免得遭了屠戮。 这是秃发老妖也有几分虚荣之心,是以在众人记忆中做手脚时刻意把自己的原形弄得这般气势过人,威武不凡。 不过老妖也甚是谨慎,也知道如将这二十多名弟子一起遣了过去,万一骗不开禁制就没有退路了,是以决定先派几个弟子过去探路,万一有什么疏漏也可及时弥补。 这三名弟子一路到了竹节岛上空,由于进不去禁制,自然在上方往来飞动,徘徊不去。 遁光立刻惊动了岛中负责禁制的一名弟子,此人名叫涂松,因为修道入门晚了,所以到了玄光境之后修为便停滞不前,眼见一年年老去,他也淡了修道的心思,但是他为人热情,总爱帮助修为低的弟子,因此在明气弟子中颇有人望,因此葛硕便把那面副牌符交予他手,实则这么多天下来,他也未曾用到。 此刻他见了天空异状,忙飞身而上,隔着禁制喊道:“几位师兄何来?” 三人之中当即有人道:“涂师兄怎么不识得小弟了?我是方师兄座下潘宏啊。” 涂松惊道:“果然是潘师弟,你们不是随葛师叔和诸位师兄前去征讨栖鹰陆洲了么?怎么会在此处?” 潘宏叹道:“唉,一言难尽,涂师兄快启了禁制,让我等进去吧。” 涂松犹豫了一下,一拱手,道:“不知何事,还是说清楚了吧,葛师叔曾说无玉牌不得开了禁制,师兄我职责在身,还请师弟包涵。” 潘宏也是一幅颇为理解的样子,这倒是他真心实意,并无半分做作,当下将自己记忆中的事说了一遍。 “什么?”涂松听到竟然发生这样的事,也是有些惊慌起来,但是又不知道是否该相信这几人,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绝。 潘宏连忙道:“师兄不必为难,我记得身后还有师兄跟来,再等候片刻,听了他们所言,你再开了禁制不迟。” 涂松心头一松,心中也觉得一两人纵然言语有不尽不实之处,可人数一多,便可辨出真伪了。 果然,没过多久,又有三三两两的弟子陆续到来,人数已到了十人以上,人人口径都一般无二,这下涂松放了心,拿出牌符,正要开启禁制时,却听到有人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口中道:“慢来!” 涂松又惊又诧地转过头去,见对方是一个英ting不凡的年轻修士,不由一怔,道:“这位师弟,你是谁?为何阻我?” 那修士淡淡说道:“在下张衍。” “张衍?”涂松闻言一怔,随即冷哼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真传弟子,果然是好大的威风,怎么,你教训了墨师弟还不够,还要来管涂某的执事不成?” 原来涂松就是那日撕去墨天华身上符箓的中年修士,只是他并不了解前因后果,却因为这件事对张衍印象却变得恶劣了许多,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是一个仗着自家身份和丹术恣意横行的弟子。 张衍脸sè不变,道:“涂师兄何必动怒,我阻拦你自然也有我的道理。” 涂松怒道:“你有什么道理?” 张衍笑了笑,道:“师兄适才也说,葛师叔说过无玉牌不得开了禁制,那我问你,玉牌何在?” “这……”涂松又有些迟疑起来。 这里对话,秃发老妖借了那几名弟子的耳朵也是听得明白,暗道:“哪里来的小贼,居然敢坏我好事?” 当下努力一催心咒,勾动一名弟子心中怒意。 这名弟子听了张衍所说,本来就对他不满,现在又受了老妖催动,自然忍受不住,破口大骂道:“呸!你张衍不过是一个丹师,怎知道我们众师兄在外拼杀的辛苦?况且此事又不归你管,你却来说什么风凉话?” 他这话一说,上面众人也纷纷指责了起来,更有人道:“我记得张衍应该是在葛师叔的丹房里炼丹,怎么会在此处,此人可疑,怕不是什么jiān细吧?涂师兄,你莫要上当。” 涂松一听这些言语,似是下定了决心,一把从张衍手中抽出手腕,冷冷道:“张师弟,此事不归你管,有什么罪责,我涂某一力承担,你还是走开吧。” 被众人唾骂,张衍却恍若无事一般,不慌不忙地说道:“涂师兄,不急,我给你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既然葛师叔他们遇到了难以抵挡的大妖,我们定是要向门中求援的,既如此,不如让这些师兄直接回了山门,向掌门及诸位真人禀告此事,这样一来,既不违了规矩,二来也可稳妥,你看如何?” 涂松听了张衍所言,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并不是自己想得有意来找他麻烦,不免也有些迟疑起来。 秃发老妖在岛上一愣,懊恼道:“老祖我怎么忘了这一点?这小贼是谁?怎么如此难缠?不过幸好老祖我还有办法弥补这一点……” 他当下一催心法,夺了那名施下了寄心咒弟子的躯体,用力咳出几声血来,然后身体一松,就要往下掉落。 周围弟子惊呼一声,几人上前连忙将他一把搀住,道:“陈师弟,你怎么了……” “陈师弟”有气无力地说道:“刚才被一名妖修诡异法门伤了,一直用丹药吊着,只是如今丹药吃完,师弟我已无力支撑了。” 潘宏听了,扭头对涂松道:“涂师兄,我们都可以不入岛上,但这位陈师弟伤重如斯,总该让他进来了吧?” 涂师兄用力点了点头,正sè道:“理当如此。” 他转头去望张衍,本当他必定还会阻拦,哪知道张衍微微一笑,道:“涂师兄,开了禁制,那便是坏了规矩,放一人也是放,放两人也是放,不若让他们都进来吧。”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七十九章 杀机迷心 魔咒后手 秃发老妖也搞不清楚张衍打得什么主意,心头却暗喜“本来还想再弄几个弟子装作受伤的模样过去,现在倒是省事了。任凭这小贼如何奸猾,这十多名弟子虽然不及老祖我,但自身本事却无半点折扣,看这小贼也不过是玄光一重境界,等我这些傀儡进去,一拥而上将他杀和那几人杀了,然后夺了牌符过来,将那岛上的所有溟沧派一起弟子屠了,至少也能拖延个两日时间吧?想必到时候金叹公那里的事情也能办妥了。” 他却不知,其实那六座飞宫早已被那童子收了,这竹节岛夺不夺也是一样,不过众妖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他们想来,秃发老妖做成了此事自然是最好,做不成也无管紧要,又何必扫了他的兴?因此也没人前来告知他。 张衍见了这些弟子回来,就料定是他先前的推断极是正确,必然是前方出现了什么变故。 他虽然未想到这些人的心神早已被人动了手脚,但是修道人要胁迫或者控制一个人的方法多了去了,也不单单只有魔门手法,他也用不着去多想,只看这些人的言行便有诸多可疑之处。 原本他倒是准备阻拦涂松的,但是转而一想,以涂松那种急公好义,又顾念同门情分的性子,除非他把这人杀了,否则总会开了禁制,况且只要进来了一人,开了这个先例,便有可能进来第二人,第三人。 而且最有可能的是,涂松自己被人将入阵的法诀泄露出去,那一旦被某个大妖得知,那是拦也拦不住了。 既然如此,索性将这些人都放进来,这里数来数去不过十五人而已,如果真的有鬼,大不了全都杀了。 涂松开始还以为张衍在说反话,所以往远处走了一点,见他果然没有上来阻拦,这才放了心,将手中牌符一挥,开了禁制,但他也算是谨慎,待这些人一一进来,便立刻关闭了禁制。 见他如此作为,秃发老妖暗呼幸好没有莽撞,栖鹰陆洲毕竟与竹节岛还隔着一段距离,而且茫茫水泊上也毫无藏身之地,开启禁制的片刻之间,他是绝对来不及赶过去的。 现在见被自己魔咒所附的弟子一一入了禁制之中,他便笃定了下来,脸上阴冷一笑,法诀一催,立刻勾动了这些弟子心中的恨意杀念。 潘宏脑海刚刚踏入竹节岛,内心深处突然有一股念头冒了出来“我自家拼死拼活,而这两个人却在这里无灾无难,这还罢了,我和诸位师兄弟一路奔逃回来,本望能得了同门安慰扶助,偏偏还被诸多刁难,疑心我等,这两人着实可恨,真是该杀!” 这念头本来就是他曾经有过,只是并未显露出来,一闪就过了,这就如同凡俗之人看到金银美女,心中总忍不住有抢夺霸占的念想来,只是人人皆有理智,除了少数人之外,一般人从来不会真正付诸于实际。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潘宏心中这个念头一起,就遏制不住,觉得非要杀了此人才能泄心头之恨,而且这股邪火越烧越旺,似乎只有真正达成了心头所愿,才能去掉身上的那一层束缚,得到真正的大畅快,大欢乐。 他越是想,这个念头便越是猛烈,到了最后,除了要杀掉眼前这两人的念头存在外,其他一切都被他抛在脑后了,不多时,他望向张衍和涂松的眼神之中,都是充满了**裸的杀意。 不单是他,连他身后十几名弟子也是同样被各种各样的理由勾动了心里杀意,变得如同他一般,此刻这些弟子其实已经入魔,彻底沦为秃发老妖手中的工具,便是老妖撤去了魔咒,他们也不会再变回原本那个溟沧派弟子了。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凶芒毕露,身上杀意滔天,连涂松也感觉出不对劲来了,转念想退,但是为时已晚。 这十名弟子大叫一声,一起将身上的玄光放了出来,对着张衍和涂松两人夹攻而去。 涂松的修为本也稀松平常,要不然葛硕也不会命他看守竹节岛,现在十五名弟子发力来攻,纵然不是全部对准他而来,也抵受不住,当即就被四五道玄光一刷,身躯变成了四五截,一命呜呼了。 那边张衍也同样如此,而且多数玄光都是向着他招呼,只是奇怪的是,面对如此险境,涂松好歹还试图挣扎,可是他却连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做出,任由玄光一落,身体便被撕扯开来,十余道玄光一卷,顷刻间便被消磨的半点渣滓也不曾剩下。 秃发老妖一怔,暗道:“本来还觉得是个人物,怎么如此容易就杀了?” 不过既然入了竹节岛,那么一个玄光境界修士的死活自然不放他在心上,心念一动,命那些弟子自然四下里去寻找那面禁制玉牌。 只是奇怪的是,刚才那枚玉牌明明握在涂松手中,可是如今找了半天,居然遍寻不见。 秃发老妖毕竟也是纵横一方大妖,略一思索,便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暗叫道:“不好,上那小贼的当了!” 张衍此刻已站在了横峰的山巅之上,眼神平静无波,手中正握着那枚禁制牌符。 刚才不过是舍了一个刚刚祭练出来的假身而已,甚至连精血都还来不及炼入其中,而他自己则是用匿身法脱了出来。 只是那些弟子都被杀意蒙蔽迷了心神,只懂得斩杀活物,自然无法分辨得出真假,至于那老妖,毕竟只是借了那些弟子的耳目而已,并不是亲自在场,也不见能高明到哪里去,又没想到有如此奇异的法门,因此才被他轻易瞒了过去。 秃发老妖见遍寻不到那枚牌符,心头也是狂怒了起来,一声令下,这十五名修士一分,三三两两地向竹节岛上各个有修士存在的地方扑去。 张衍冷冷看着那些向四面八方飞去的遁光,一股凛冽杀意也充塞眉宇之间,起身一纵,向着一处遁光闪现之处飞了过去。 这些弟子都是玄光一、二重的修为,不似任名遥那等得了师长传承,又有法宝在身的玄光三重修士,两者之间差距极大,纵然合在一起杀将过来,他也夷然不惧。 但刚才那一瞬间,他猛然觉出了这十几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内被迷了神智,似乎是什么魔头变化,他曾在魔穴之中修行过,自然对这种变化分外敏感。 这便不简单了,要知道魔门之法最是诡异万端,谁知道里面隐藏着什么他不能忖测的手段在里面? 因此他当机立断,舍了假身出去,自己取了牌符脱身而走,决定看清了这些弟子的古怪之处再动手不迟。 竹节岛上如今除了一二名修为不高的玄光修士之外,便只剩下了百余名明气弟子,这些被迷了神智的修士只觉得心中杀机四溢,煎熬难忍,只有斩杀自家所见到的所有活物方能好过一点,因此见了这些明气弟子自然毫不留情,一时岛上嘶嚎处处。 张衍只是认准其中三人一路跟了过去,即便他们杀戮那些明气弟子时也没有立即出手制止,仔细瞧了几眼之后,见他们使来使去,左右也不过那么几下,而且神智迷昏间,全然不知道收敛,有多大气力使多大气力。 他不由冷笑一声,道:“不过如此而已。” 见那里还有几名明气弟子明知不敌还在顽强抵抗,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弟子更是冲出来试图护住身后几人,张衍不再犹豫,袍袖一挥,一道蓝芒飞了出去。这三名被迷了心神的弟子见了一道剑芒过来,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都是用玄光上前来挡。 张衍脸上露出一丝冷嘲,如今附着了金火玄光的星辰剑丸何等迅捷灵动?在空中连续三个盘旋,轻易绕开那三道玄光,便将三人的脑袋取了下来。 那几名明气弟子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哪知道天外突然飞来一灿若星辰的剑光,顷刻间便斩了三人。 随后他们眼前一huā,张衍便来他们面前,他淡淡说道:“这些人早已入魔,正在岛上肆虐,我还要去救援其他弟子,无暇管你们,你们自家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那名身材高大的明气弟子上前拱手,感激道:“多谢这位师叔援手。” 张衍也不回答,略略一点头,身化长虹而起,蓝芒一闪便不见了。 那弟子看得心向往之,心道:“出入青冥,啸傲天地,到了这一步,才能说得上是一名修士,如果我也有这般修为,也不会如刚才那般任人宰割了!” 这一瞬间,这名弟子心中大道之念陡然变的无比坚定。 秃发老妖神念中突然一阵悸动,似是掉落了什么东西,念头一转,便知道出了何事,心中怒火更炽。 他的心神并不能无限制分化,最多也就看顾两三处而已,而这三个弟子恰恰没有被他心神寄放,因此只能在一股杀意驱动下凭本能行事,连原本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几分,只是靠着境界屠杀那些明气弟子罢了,自然被张衍轻轻松松杀了。 秃发老妖心里发狠,一咬牙,道:“明明入了竹节岛,却被一名玄光一重的小辈搅乱,被金叹公他们知道后我老祖颜面何在?说不得只能用那一个法门了。”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八十章章 炼狱玄光 神梭遭劫 秃发老妖身为化丹妖修,一身战斗经历何其丰富?只从那三个弟子顷刻间被杀,再从一点蛛丝马迹中他就能看出张衍能驾驭飞剑。//www.// 这还罢了,张衍明明能够隐去自己身形不让他人察知,却不好好躲着,反而出来捕杀那些弟子,从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他勇猛无畏,且又懂得随机而变,这种人最为不好对付,除非他将自家控制得那些弟子全部聚在一处,否则迟早会被逐个杀死。 秃发老妖现在已能肯定,那枚控制禁制的牌符必定是在张衍手中,他一向自视甚高,没想到今晚遇到后张衍却一直不太顺利,冷哼道:“小辈,老祖我便放下架子,就用这门法诀亲自来与你斗上一斗。” 他这门法诀是那本残篇上记载的一门秘术,将自己心神所寄附的那人修为在短时间内提升一到两个层次,同时成就一门“炼狱玄光”,能代替自己与人相斗。 当然,魔门讲究掠夺杀戮,这提升修为的本源不会凭空而来,必然是要从他处得来。 他立刻从心神发出召唤,本来在四处杀戮的弟子得了他的传召,纷纷往同一处地方飞去。 墨天华原本在一处原先妖修占据的房舍中修炼,只是脑海中每每想及被张衍打在地上,又被人围观的场景时便面皮发燥,羞谈无地,拳头捏得咯咯直响,而且张衍那种视他如无物的眼神更是令他心中愤恨。 然而他在思索能用什么方法报复回来的时候,却不知道哪里来冲进来三名同门,一言不发便对他下手。 这三个人个个修为都不在他之下,仓促守御下……墨天华眨眼间便被打成重伤,本已自世必死,但没想到这三人正要下手的时候,突然是呆了一呆……随便一声不吭,起了遁光撞开屋顶,一闪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张衍也正自追索两名神hun被mi的弟子,哪知还未等他动手,这两人却驾起遁光飞天而去,此时也能看到另有八九道剑光在往一处飞去,他略一思索‘便知道恐怕那个暗中操纵的人察觉到了他各个击破打算’是以立即将这些人重聚一处。 他冷然一笑,也不去追赶,一个纵身腾上天空,在接近禁制的时候心中一念法诀,自然毫无滞碍地冲上云头工他定住了身子,从袖囊中拿出纸笔……挥手间将此地种种情形写下,接着取了啸泽金剑出来装入书信,用掌根一拍,一道微弱金光便往溟沧派的方向飞去。 而下方竹节岛上,原本十五名被秃发老妖控制的弟子已被张衍杀了三人,因此只剩平十二人聚在一处,此刻他们站在那里木桩一般不言不动。 那名秃发老妖用心神寄附的弟子此时正盘膝坐在地上……手中做出各和奇异的动作……头顶上腾起一道浅蓝的玄光,但是片刻之后,这道玄光就慢慢转化为一团吞吐不定的黑红火芒,他的双瞳中也是闪出一道绿幽幽的亮光来。 此时这名弟子已经完全被秃发老祖占据……并且所有感觉都是一体承受,可以说这具躯体就是他的分身,如是这具分身被杀,他自身也要损折几十年的修为。 秃发老祖嘿然一声,一求袖袍站了起来……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其中一名站立不动的弟子……张口一吸,便将一股精血吸摄出来,再放入身躯酝酿。 吞完之后,他甩开这具已经干瘪的躯壳,又挂过另一名弟子,一张嘴又吸食了一个。 吸了两个人的精血之后,他正要抓向下一个人的时候,没想到这名弟子突然无声无息的凭空化成了一堆灰烬。 他不由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身来,那滋味实在是太过美妙,如同吞食了什么灵丹妙果,整个人飘飘yu仙。 默默一察之下,才觉得好像是自家的神hun凭空壮大了一点。 愕然站立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脸上现出恍然之sè,暗道:“这魔门密册果然还有说道,原来竟是点燃他人七情六yu,进而将这人全身牙精淬炼成一缕精hun,进而滋补自身,只是这法门也太过麻烦,老祖我可没这矿心练下去。” 他之前也曾用法诀操纵过不下百数名妖修,可却没有多少人能被点燃执念,显然这个条件极为苛刻,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虽然能壮大神hun,但是他又没有其他魔门修炼手法,更无法暗算同等修为的修士,所以这个法门对他来说简直鸡肋的可以,想明白之后就抛到脑后了,转而继续吸**血。 随着被他吸食的弟子越来越多,他这具身体的修为境界也在往上不停攀升。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锁选择寄附心神的只是一名玄光一重修士,然而吞了三天下来后,境界便已到了玄光二重的境界,这也是有因为他自身是化丹修士,不虞当中有半丝走错的地方。 待他将所有人的精血吞噬完毕后,挎为一跃而上,直接成为了玄光王重修士。 头上一朵黑红sè泽的玄光飘忽闪烁,散发一股邪异诡秘之气,他除了肉身与一般修士有所差异之外,他这凝练出来的炼yu玄光比一般玄光三重的修士还要强横。 只是到了这一步,任他再努力,也无法将修为再往前推进了,不禁暗骂了一声。 如果离有一个人,说不定他能将玄和与灵气合一,进而凝练一颗小金丹出来,不过此刻这修为对付张衍似乎也应该是足够了。 此时他形象大变,原本所占据的那个弟子外貌是个倜傥不群的佳公子,如今双眉如同一条血线,横在额下,一头红发状如火舞,几乎垂到地下,浑身都是晦涩难言的邪气,十足十的妖魔之貌。 虽然他划才施展法咒时的动作颇为繁复,但做完这一切后,实际上不过用去了十几个呼吸时间,这时,他脸sè一变,抬头向天空看去,只见一道矫若长虹的蓝芒正破空而来,那凌厉的剑气还未到达,皮肤上便有一股割裂之感。 秃发老妖怪笑道:“小贼,老祖我正等着你!” 他仰天发出一声极似狼嗥的啸叫声,肩膀一颤,头上那黑红sè的玄光便往上一翻,形如一道爪状向上空抓去。 张衍微微——,他这剑光看似弄得声光煊赫,但这其实只是装个样子而已,并没有使出多少力气,就在两道光芒即将接触的时候,他突然向旁侧一闪,就在此时,一点青芒从袖中飞出,直奔对方头颅而去。 发出如意神梭之后,张衍也不待身形稳住,又将手丰星辰剑丸同样祭了出采,一青一蓝两道光芒直接奔向了秃发老妖。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不经是如意神梭还是星辰剑丸,都极其顺利的从对方身上一穿而过,似乎此人完全忘记了躲避。 秃发老妖倒退了几步,看着xiong口两个碗口大的伤洞,只是嘿嘿笑了一声,伸手一抹,就有一股血浆填补了上来,须臾,那里的血肉便又生长完整。 如今他这具身躯只是用心神控制,本体的元灵早就被他吞噬了,不论受了多大的伤,哪怕头颅被斩下,只要身躯中生机不绝,便能重新接上,而偏偏体内的玄种之中,此刻有着十人以上的精元气血,张衍便是杀他十次,也不见得能消耗完这些生机。 见此情形,张衍也是略微吃了一惊,只是等他收回如意神梭后,眉头不禁一皱。 这枚神梭之上本来青光流淌,灵气逼人,只是回来之后,似乎被什么东西烧灼过了一般,上面的神光不仅黯淡了几分,而且他还隐约听到阵阵哀鸣,显然受了重创。 他又将星辰剑丸收回来看了一眼,却没有损伤哪怕一丝半点。 心念一转之下,他就明白这大概是星辰剑丸上附着了自家金火玄光的缘故,是以对方那手段奈何不得。 他望着下方,眯了咪眼,眼缝中寒芒乍闪,如此,看来只有用自身玄光才能将这头妖魔收拾下来了。 从袖囊中取出两把飞剑,法诀一掐,便腾上了天空,在头顶处盘旋回绕。 秃发老妖见状仰天大笑,道:“不拘你来多少法宝,与我也是无用,小辈,受死吧!” 他一晃身体,一道遁光便往上空冲来。 张衍伸出手指,向前一点,喝道:“去!” 两把飞剑发出犀利尖啸,一前一后向对方头颅斩去。 秃发老妖面lu不屑之sè,头顶上那黑红玄光向前一伸一拿,将这两口飞剑卷了进来,只一翻滚,瞬间便将剑身上的灵气抹去,彻底成了一堆凡铁,任其掉落尘埃。 然而他还在得意时,前方紧跟着两把飞剑而来是却是一道煌煌如日的金火玄光。 他不禁脸sè一变,继而嘴角又浮现一丝狞笑,大喝一声,不闪不避地朝着这团金火上迎头冲上。 只是两人谁都不知,此刻远在数千里之外,溟沧派碧玄峰上,一个正在打坐白衣修士突然睁开双眼,射出一道满是寒意的目光,道:“何人伤我神梭?” 他冷哼一声,震得整座山峰似乎摇晃了一下,随即一道青méngméng剑气冲霄而起,直往竹节岛杀去。!。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八十一章 分光离合 冲玄剑气 天上爆发出一声霹雳炸响,两道玄光在空中交击,居然震出如雷霆轰击般的声势。 张衍与秃发老妖错身而过,各自站在竹节岛的一座横峰遥遥相对,两人心中都是吃惊不已,警惕地望着对方。 张衍修出太乙金火玄光而来,都是无往而不利,不论是血魄宗魔修还是碧血潭妖修,只要玄光一出,便将血肉尽数绞烂磨去,虽然此刻对上的妖魔是一名玄光三重修士,他并不指望能一击杀死对方,但是也做了重创对方的打算。 但是没想在那相撞的一瞬间,本来看起来坚固无比,威猛如斯的炼狱玄光顿时被搅成一团黑红色的雾云,他立时就知道,这并非是自家玄光所为,而是对方见了自己的玄光威赫难当,是以主动化去,然后在那里或聚或散,如活物一般层层抵抗,竟然在那错身而过的当口中挡下了金火玄光的侵蚀。 其实化的太乙金火玄光是用地下重煞磨练出来,精纯之至不说,施展出来,便如昊日炎炎,威凛四方,邪祟幽物最是畏惧,各种污秽不说沾染,通常只有退避三舍的份,如不是两人修为差了整整两个层次,说不定当真能一举拿下对方。 张衍暗暗道:“太乙金火玄光虽然霸道,这妖魔的玄光也不是对手,但此人不是等闲玄光修士,除非找准机会,否则难以伤到此人。 化也知道,刚才如意神棱和星辰剑丸是对方故意让自己击中,好顺手毁了这一剑一棱,并不是自己真正抓住了破绽。 秃发老妖也自惊骇,他这炼狱玄光并非是用来直接杀戮,而是用来污秽对方玄光本源的。 玄光乃气中之精,便是被消去了,只要胸中根本的八十一口灵气还在huā费些时间便又能重新凝练出来但是一旦沾染了这一点炼狱玄光,立刻便会被侵蚀到根本连灵气也一起被污了,一身修为便就此废除,端得是凶邪无比。 然而刚才秃发老妖如不是见机的快说不定就被张衍顺手带去半截身体了,他看似不怕被伤,但若是挨了那玄光一刷,难道还能再斗不成?张衍只需再补上一下,就彻底烟消云散了与被打杀也无甚区别。 秃发老妖也是暗惊“怎么区区一个玄光一重的修士,身上竟会有如此厉害的玄光?如不是我这炼狱玄光能聚散由心,又有气血精元随化随生,老祖可要吃个暗亏。” 不过他也明白,眼前张衍不能与一般玄光修士般等而视之,在没有必胜把握之下,倒不敢胡乱出手了,这个分身若是被毁去,那么他真身的法力顿时会被折去二至三成他并不想冒这个风险。 一时之间,两人各自寻思对策,局面顿时僵持住了。 半晌,秃发老妖哈哈一笑,努力挤出一丝善意微笑,道:“1小道友不瞒你说,你们那六个化丹修士和三四百名玄光修士已经被我等困在阵中,如今正被我碧血潭修士轮番攻打,败亡那是迟早的事我来此只是为了夺回这竹节岛,其他不论稍后还有同道而来,我也不想被他们分了功去,是以也不要你的禁制牌符,我做主放你离去,你看如何?” 他来此便是为了杀光竹节乌的所有修士,以免消息泄露出去,当然不会任由张衍离去,如果张衍一旦答应,只要出了禁制,他就立刻舍了这具分身,真身赶上来将其一把捏死。 张衍却不为他言语所动,微笑道:“即便这位道友所言是真,我若要走,你又怎能拦我?我在此处,不过为你杀你耳。” 他言笑晏晏,言语中不带一丝火气,但其中内容却杀机四溢,如侧刀高悬,不落不收,于平淡中带着一股决然无回的气势。 秃发老妖瞳孔一缩,这才知道这个年轻修士不仅修为远超同侪,便是一颗道心也是坚定似岳,不动如山,面对如此一人,即便修为不及自己,他心中也大起忌惮之心,暗道:“这小辈才玄光一重便如此厉害,再过十年那必是另一个宁冲玄,到了那时,我辈又岂有立足之地? 老祖今天必须除此后患!” 想到这里,他眼中凶芒却淡淡隐去,实则把杀机隐藏到了心底最深处,只等着那个最为合适的机会出现。 张衍站在山峰之上,衣袂飘飘,眼中虽然盯着这名大敌的一举一动,但心中也正自寻思用什么办法才能杀了此妖。 他身上法宝倒是不少,但是真正此刻能派上用场的却是不多,镇魂砚恐怕还未临头就会为对方躲了过去,或许还会如如意神棱一般被对方的玄光所污秽,并不是眼前当用之物。 宣命笔或许能一用,但是这妖魔便有损伤也是顷刻间就能恢复过来,要想杀了对方那是千难万难,也是鸡肋。 撞心锤?恐怕飞出去之后结果与那两柄飞剑下场一般。 载和韧事罩?防身有余,却不能伤敌一根毫毛。 一时间,他把自己手中所有的法宝想了个遍,却又一件件法宝从他识海中排出,最后只余下一颗浑如星辰蓝芒在那里闪烁不定。 他定了定神,心道:“看来我只有用这一口剑丸来斩敌了。” 他一想到这里,突然之间,万千念头俱都褪了下去,心神一阵颤动,仿佛触摸到了什么至亲至近之物,那一瞬间,便如点亮了库〖房〗中的一堆柴薪,并为之熊熊灼烧了起来。 那藏与袖中的剑丸突然一震,自动跃了出来,在空中兜转不停,并且还隐隐传来一股欢呼雀跃之意。 张衍伸手将其拿住,摊开手掌一看,这枚剑丸温顺地待在那里,手心中居然传来一股如子如亲,心血相连的感觉。 化不禁面泛欣喜之色,如不是此刻正在与那老妖对峙,直欲仰天大呼,以泄欢喜之情。 这口剑丸到了手中之后,他始终想将其与自己心神祭练合一,没事时放在胸中温养,用玄光慢慢渗润,但是始终未能成功,然而偏偏却在此时诞生了一点真识,并与自己紧密结合起来。 从这一刻起,这枚剑丸才真正属于他,谁也夺之不去,随着他将来修为提升,那真识迟早会进化灵为人,成为如同真器一般的存在。 先前他有如意神棱在身,又有诸多法宝随侍,因此从来没有把剑丸真正当做极为重要的一件东西来用,只是这个时候,任何法宝对敌不起作用时,他才把全副的专注都集中在这剑丸之上。 张衍道心坚忍不拔,而先前的温养和积累早已足够,只缺乏了这一道心神的照拂,此刻两者一旦契合,自然破开迷障,照见日月。 这个时候,他眼前一阵恍惚,那未曾练成的“分光离合法”间从心田闪过。 只是心念一动,无需召唤,那剑丸便一跃而起,往他额头中跳了进去,随后又从头顶跳出来,只是这个时候,居然一分为二,再一晃,居然二分为四。 然而这还没有完,四颗剑丸又是一分,这一次,居然是四分为八。 本以为已经结束,然而那八颗剑丸先是凝滞不动,继而再次一抖,剑丸再分! 剑芒闪烁间,整整一十六枚剑丸似星辰伴月般在张衍头顶盘旋不定,吞吐豪光。 张衍哈哈一笑,道:“任你千般变化,我自一剑斩之。” 自此之后,此他再也不需要如意神棱了。 就在此时,从极遥远的空中也过来一股神念,似乎受到子他那念头的感染,遥遥传来一声道:“张师弟初试此法,便一气分化十六剑,天估我溟沧派,又多一名剑仙矣。“秃发老妖陡然看见张衍幻化出十六枚剑丸,身躯不禁一颤,惊呼道:“剑身化影,分光离合?” 就在他开口的这一瞬间,张衍神念一动,双目闪过一道流光异彩,十六枚剑丸齐齐一震,化为十六道剑芒一齐向对方杀去。 这十六道剑芒虚实不定,在空中或分或合,直逼而来。 秃发老妖心中转了无数方法,却发现根本无从抵挡,无论自己怎么应对,对方只要一个念头便能产生变化,便是逃也无从逃起,十六枚剑丸直接从身上洞穿而过,顿时将他的躯体扯得支离破碎。 正想运功转化复原时,那些剑丸又再次向下一落,围绕着他的身躯盘旋一搅,便只剩下了漫天血污泼洒,再也不复完整模样。 张衍心中一召,那十六枚剑丸重又回来,在他面前飞舞一阵后,往中间一合,复又归一,随后往他头顶中一沉,便没了踪影。 忽然间,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不禁仰首往天空看去,却见一道惊世青鸿横过长空,直奔栖鹰陆洲。 秃发老妖分身被斩,顿时感觉被消去了二成法力,狂怒中破口大骂道:六小辈,我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一头顶开头上巨石,正要拔地而起,突然脸色大变,抬头一看,只见一道威势无双的剑气不知从多远的地方穿来,似乎撕裂虚空一般,正朝着自家头颅上劈斩而来。 他骇然之下正想躲避,突然一道光芒后发先至罩定在他的头上,1惶惶中发现自家无论神魂还是肉身,这一刻仿佛被困入了一个囚笼中,再也动弹不得。 那剑气找准了目标之后,不管不顾便朝下一落,只听轰然一声爆响,秃发老妖原本所站立的地方已经人影俱无,只余一道被斩出十丈长短的深深沟壑残留在那里。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八十二章 还梭明心 黑玉魔尺 与秃发老妖分身一战,对张衍最大的收获还是星辰剑丸生出了真识。 他本意只是想开悟心神合一之法,起先并未有此奢望,因为能诞生真识的剑丸那是万中无一。 东华洲十大玄门,以少清门中的剑修最多,据说门中长老衡量弟子是否可以授以真传**,能否在剑丸上生出真识便是考量之一。 溟沧派虽非剑修门派,但也有上乘剑经传承,可尽管如此,门中能做到这一点的至今也不过寥寥几人。 法宝久经祭炼之后,有缘之人便能孕化出真识,一旦做到这一步,修士无不将其万般呵护,小心翼翼放在身上养孕。 然而这剑丸真识却又不同,此于杀伐中而生,因此只有在争斗交战中不停磨砺,才能继而炼出真灵。 张衍心中思索,自己身上法宝虽多,但威力比起这星辰剑丸也未必能大到哪里去。 而且这剑丸一出世便只有他这一人祭炼过,生出真识后更是只认他一个个主人,任何人也抢之不去。 兼且心神合一之后,凡是剑丸所去之地,也如他自家亲至一般,一切景物皆能观闻得清清楚楚,不会被雾障所迷。 张衍慨然一叹,果然还是要在生死之战中历练打磨,才能正视己身,看透真我。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纵身一跃,撑开禁制,上了天幕,见那一道熟悉的青芒瞬息之间便在栖鹰陆洲上转了一圈,复又往自己这里过来,便上前迎候,拱手笑道:“见过宁师兄。” 青光一收,宁冲玄负手往空中一立,神情淡淡地说道:“师弟,你把所知之事尽数说与我听,莫要有所遗漏。” 张衍想了想,便把从秃发老妖那里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又道:“我已传书门中,将此事禀报。” 在他想来,这件事只需交代上去就可以了,至于是真是假,自然有掌门和真人去判断,轮不到他来操心。 宁冲玄略一沉吟,道:“我去栖鹰陆洲上走了一圈,那里深处果然有一座阵法,但却不见有妖修身影,显然已成一座空阵,纵然那妖孽所言不可尽信,但众位师兄弟被困应该为真,我需回去面见掌门。” 张衍自是知机,道:“宁师兄若有什么事,尽管交代师弟我去做。” 宁冲玄一点头,道:“我适才斩了一名化丹妖修,那里尚有十多名弟子昏迷不醒,像是中了魔咒,你去将他们移至竹节岛上锁拿起来。你便在此守候,有经罗大阵在此,当也无事,若再有弟子前来,哪怕是化丹修士也不需理会,若有什么事,自我有替你担着。” 张衍拱手道:“师弟我理会的。” 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将那枚如意神梭取了出来,歉然道:“宁师兄,这神梭如今我已不需用了,只是此次有了损伤,倒是对不住师兄。” 宁冲玄淡淡一笑,便把神梭收了回去,道:“我如今修炼‘云霄千夺剑经’,也不用这神梭了,不过这是我恩师所炼,也不愿轻易舍弃,原本是想等你修为再高一些就将其全数神梭传予你用,哪知师弟你有大造化,居然一气分化十六剑,倒是比驾驭神梭来得更妙,只是你要小心了,不要把此事说出去,免得有人得知道后心里不服,来找你的麻烦。” 星辰剑丸与张衍心神合一,剑随意动,最是好用不过。而且分化之后,相当于十六枚剑丸同出,将来如能再能分化下去,威力只会越来越大,纵然整套如意神梭现在胜过星辰剑丸一筹,未来也必定会渐渐不合用,反不如一心祭炼剑丸来得前途远大,潜力无穷。 宁冲玄又叮嘱了张衍几句,便化作一道长虹走了。 张衍见宁冲玄离去,记得他先前嘱咐,便往栖鹰陆洲飞去,准备将那十多名昏迷不醒的弟子锁拿回来,只是等他到了那里,在空中见了那一道十丈长短的深沟,也不禁暗自吃惊。 他也知道,玄光修士与化丹修士虽然只差一个境界,两者之间完全不可相提并论,但也没想到居然如此厉害,而且看宁冲玄的样子,似乎还没有出尽全力。 他暗道:“也不知道宁师兄是否修炼了门中神通?” 到了化丹这一境界上,据说全身气精凝练合一,周身生出滂湃法力,此时便能习得门中神通。 神通不同与普通道术,修炼极致时威力大到不可思议。 便如庄不凡的“大罗天袖”一经施展,对方即便法力高过他,若是没有法宝护身,或者没有对应之法,十有**也会被他圈进去,任他宰割。 张衍在心中想:“我如今还是玄光一重,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到这一步。” 他曾听闻,宁冲玄不到二十五岁时便是玄光三重修士,按照这般精进,凝结金丹应该也不过是十年之内。 但谁也没想到,他在玄光境上一待却是二十载,直至不久之前才突破境界。 那是他为了凑齐了铸就三品以上金丹所需之物,这才拖延至今。 师徒一脉虽然并不像玄门世家弟子那样积累深厚,但为几位嫡系弟子拿出这些东西当也是不在话下。 但溟沧派师徒一脉曾有规定,凡师徒一脉弟子凝丹,所用之物都需自己走遍天下去寻来,虽然千年时光轮转,这条规矩早已名存实亡,但宁冲玄向来自傲,不要门中下赐,一个人仗剑云游四方。 这二十年里,他几乎走遍了整个东华洲,直到两年前才返回山门,其中内情不为他人所知。 张衍看到宁冲玄适才发出的那道剑芒威势无俦,其剑意弥天塞地,应该就是后者所说的“云霄千夺剑经”中的剑招。 此诀中位门中五功三经之一,威力果然如传说中一般浩大,便是一个化丹修士也被斩了,足以看出玄门正法与一般法诀之间的差距。 但张衍也能隐隐感觉到,宁冲玄一入金丹就有如此威势,固然是丹成二品的缘故,但恐怕也有这二十年来的沉淀之功,在门中苦磨虽然也能精进修为,但是却缺了一番砥砺磨练。 这便如宝剑一般越磨越利,藏在匣中不动,那只有生锈了。 张衍心下寻思:“如今我已是溟沧派真传弟子,也能飞天遁地,在门中还有恩师和几位师兄照拂,周家再势大也不敢拿我如何,此次三泊之战之后,我当出门游历,增长见闻,顺便也可搜集五方精粹和炼丹合用之物。” 只是他的太乙金火玄功修炼时需用地底煞气,离开门派之后,如果能想个什么办法将其带在身上就好了…… 这时,他心中一动,灵机院中不但可以用功德去换道籍密册,也可用来交换来法宝飞剑,自己也不用什么厉害法宝,只求一个能如自家气窍一般,能存装煞气和五行精粹的法宝就可以了。 想到此处,他盘算了一下自己所立之功。 范长青送与他的一个小功,后来斩杀妖将又是一小功,炼丹中葛硕给他记了五功,共计七功,要交换一件普通下品灵器倒也够了,只是那功德簿却在葛硕的飞宫之上,这倒是是件麻烦事。 他在这里想着,身形却并不停留,往那十多名弟子躺倒的地方飞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觉得那深沟之中似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亮。 他把身子一沉,探头下去一看,只见在那翻起的泥土之中,静静躺着一块五彩琉璃石,正发出如同宝贝一样的淡淡霞光,信手一招,将其凭空捉到手中,看了几眼之后,不由哂笑道:“凭你也来诱我?” 他伸手一抹,便将那上面那层宝光拭去,露出这块东西的真面目。 这是一块黑黝黝,一尺大小的玉尺,上面光滑如镜,只是用心细察的时候,便可发现上面有蚀文一般的玄奥图纹,还隐隐传来一股血腥凶暴意念。 张衍无需多看,只凭这上面传来这股气息,便知道这东西必定与魔门脱不了干系。 此物居然在月光之下收摄灵气,然后再绽放出五色光辉,若是一个凡夫俗子看到,必会当作宝物一般捡了去,日后十有**会被吞噬了精血,至于之后再会生出什么古怪,他却想象不到了。 张衍若有所思道:“适才宁师兄一剑斩杀的那名化丹修士,应该就是那暗中操纵几位师弟心神之人,这把玉尺定是此人所遗。” 不过刚才宁冲玄那一剑霸道绝伦,锋芒毕露,连那化丹修士也一丝渣滓都没有剩下,而此物却安然无恙,足以看出不凡。 张衍想了想,这件东西中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决定不如先将其收起来,待日后再慢慢参详。 他对魔门之法倒是没什么觊觎之心,与玄门道法之间走得是不同路子,他也学来无用,只是想到那妖魔法门诡秘,如不是他的星辰剑丸临阵突破,要对付此妖也不知道要费上多少手脚,若能从此黑玉尺中找出此法来历,日后应对起来也容易一些,也不至于束手束脚。 当下他一卷袍袖,将此物收了起来,随后不再耽搁,手一挥,放出一艘龙牙飞舟,将躺在地上的十余名溟沧弟子都搬了上来,取出牌符一挥,驾起飞舟就往竹节岛回转。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八十三章 两院来客 颠倒是非 张衍在竹节岛上等了十余日,但溟沧派却并未有一人前来,好像是忘了这里一般。//www.// 栖鹰陆洲上也没有丝毫动静,这些妖修捉了溟沧派近四百数的修士,当然不敢离过分训ji溟沧派。 张衍坐在岛上开辟出来的一处洞府中打坐,太乙金火玄光因需地底煞气,在这里巧fu无米,当然无法修炼,因此他除了日夜温养剑丸外,就把心神沉入残玉中去琢磨研探符篆和真形逍遥篇的妙用。 之后又过了三日,天上祥云阵阵,钟磬之声连响,一个少年道人站在云中不言不动,只派了两名玄光境界的老道人下来。 这两人手中持了正清院和上明殿的玉牌,说是要将那十名昏mi不醒的弟子以及岛上所有现留弟子都接回山门。 这两处殿院一处执掌刑罚,一处是长老修炼之地,张衍看过牌符无误后,自然不用阻拦,便任由这两个老道将岛上这些人一并带走,只是他也要走时,其中一名面sè红润矮胖的道人却拦住他,说:“张师弟,真人有命,仍命在这里好好留守,是了,那块禁制牌符请你也拿出来吧。 张衍不禁皱眉,这样岂不等于是变相囤禁自己么?不过如今溟沧派如今是多事之秋,自己没必要出头惹事,而且他有自由出入禁制的。诀,有无这块牌符对他来说毫无区别,不过不能放人进来罢了,因此大大方方就把牌符交了出去。 两个老道各自回到祥云之上,向那个少年道人低头说了些什么,那少年道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张衍一眼随后挥了挥袖,在钟磬之声中渐行渐远。 张衍在岛上望着那朵祥云消失在天边,心中却觉得某个地方有些不妥,他采回走了几步思索了一番之后,起身一纵,便离岛而去。 岛上此刻已第二人,自然无人管他来去,也无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这一去,直到第二日子时时分他才得以回返。 但是此刻,他眼神中己疑思尽去双目变得清明无比,神情一派淡然自若,显得成竹在xiong。 又过了两日,那两名老道再一次联袂而来,或许是没有那少年道人在场的缘故,这两人与上次来时那副冰冷的表情不同,满脸都是和善微光如今岛上只剩下了张衍一人不用说也是为他而来,他心中一边鼻测两人来意,一边将他们引入洞府中奉上好茶。 两名老道坐定之后,其中那名矮胖道人向张衍一稽首,道:“上一次来见师弟时由于要务在身,是以未来得及通名报姓,贫道霍至器这是贫道师弟胡至理。” 张衍一听,不禁有些诧异,这两人尽管修为不高,但来历倒是都不简单。 溟沧派中凡是入道弟子,皆有排辈,便如下院三位上师都是以“守”字为排辈,而只有几位洞天真人的同辈弟子,才是以“至”字为排辈。 这两人虽然与四位洞天真人不是同出一师非是掌门弟子,身份更是天差地别但岁数辈分却摆在那里,张衍也不愿失了礼数,于是站起来郑重回礼,道:“原来是两位真人。” 这两名老道的修为不过是玄光三重,自然是当不得真人的,但这等恭维话当然谁不爱听? 这两人俱都是靠了丹药才多了活了几百年,也是尘根未去,平时也没人这么称呼他们,此刻听到,脸上都是不禁lu出了微微笑意。 坐在张衍右侧的胡至理道人清癯长须,鹤发童颜,手持楠尘,一派仙风道骨,若是出外收徒,只是这副卖相就叫人先信了三分,此时他呵呵一笑,道:“张师弟不必多礼,你是周掌院弟子,我们之间平辈论交即可。” 霍至器亦是说道:“我等今旧奉命前来,是想询问师弟一些不明之事,师弟不妨坐下来,我等再说不迟。” 张衍也是一笑,这才坐回椅内。 霍至器拿起茶杯吹了口气,轻轻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缓缓说道:“栖鹰陆洲上之事我等已知前因后果,只是当中却有几点不明,葛硕等人陷落之后,张师弟便是岛上修为最高者之一,又是真传弟子,我等只有找你查证一些疑问,望你如实告知。” 张衍点点头,双手往扶手上一分,笑道:“自当如此。” 霍至器言语温和,不疾不徐,与张衍东拒西扯了一些葛硕到来之后攻打栖鹰陆洲的事情,竹节岛上接去的那批弟子上也有一两名玄光,弟子,有一些也是知道详情的,这些话显然只是铺垫,还未说到关键地方,不过张衍也未并显出不耐之sè,都是有问必答。 说到最后,霍至器捋了捋胡须,沉声道:“这么说来,是葛硕不察,被妖孽用计步步引you,以至于最后踏入陷阱之中的么?” 张衍目光微微一闪,缓缓了点了点头。 霍至器这么说其实倒也不差,不过当时葛硕实际已经做得很是稳妥了,再加上后来的弟子来自各个长老门下,多五名化丹修士的修为又不弱于他,如不是顺着众人的意愿,他又怎能坐稳这个位置?恐怕早就如宁冲玄一般被拉下去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张衍脑中灵光一闪,不禁想到了宁冲玄那夜所为的真正用意。 宁冲玄哪里是真的不知道这里面的关键?反而正是因为非常清楚,所以才故意做出一副ji烈行事的模样,引得几位真人不得不将他换下去,好及时跳出这个漩涡。、 想乘也是,修道到了宁冲玄这个地步,又在红尘中打滚了二十多,又哪里会有那般莽撞? 看见张衍点头,两名老道人对视了一眼,霍至器向胡至理使了个眼sè,胡至理犹豫了一下,清咳了一声,道:“我听闻葛硕攻打栖鹰陆谈陆洲之时,方师侄多有阻劝,只是葛硕一意孤行,最后才招至此困,张师弟,可是如此啊?” 说完之后,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张衍,而坐在他对面的霍至器虽然脸上一副平静无bo的模样,但显然也是耳朵竖着,正在等待他的回答了嗯?怎么这两个人突然全说起这件事情? 听到这句话,张衍一下谨慎了起来,心中寻思一番,顿时恍然,明白了这两个老道士的打茗。 此次溟沧派被三泊湖妖胁迫,虽然金丹修士在溟沧派中也甚多,但是里面有几个人特殊人物显然不能可能放弃的,如是提出什么条件,只要不过分,溟沧派也不得不应,但是这么做等若溟沧派失败,必然要找一个人采背黑锅,无论怎么看,葛硕都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不过他们提到方洪多加劝阻云云,很显然是想将方洪摘出去,因为此次攻打陆洲,虽然是以葛硕为主,但方洪则是副手,若是硬要牵扯起来,显然他也脱不了干系。 葛硕也不是没有来历的,他的师傅也是门中一位颇有权势的长老,与掌门乃是平辈,如果恼怒起来,的确能将方洪一起拉下水。 不过张衍仔细一想,却觉得不能顺着这两个老道的话说下去。 谁知道你们不是挖坑等着我跳? 那些被困弟子未必见得回不来了,他今日颠倒是非的话,来日这些人回来一戳就穿。 这对门中那些长老来说自然是毫无损伤,不过张衍的名声不但因此坏了,还平白无故得罪了那位长老。 而且,张衍还不知道齐云天他们做得是什么打算,岂能任意胡言? 再说了,他自思葛硕虽然将他圈在丹房里,但实际上并没有打压他的举动,该记得功也一个不缺,此人如若被弄下去,他写在功德簿上的功劳谁能保证还能有? 以他现在的身份,自然是此事无能为力,但也不至于去落井下石,眼前的局势分外复杂,他也看不分明,唯有据实而说方是最为稳妥。 因此他一挑眉,道“何来此言?据师弟我所知,方洪师兄从未有过劝阻之说。” 这两名道人见张衍谈到现在都是十分配合,因此说出这番话来时,本拟他也是心思灵敏之人,该是一点就透,没想到他却是另一番说辞。 霍至器的脸上顿时有些不悦之sè,道:“张师弟,不妨与你明说,我师兄弟二人来此,除了奉正清院和上明殿之命,几位洞天真人那里也是去过的,你切勿自误。” 张衍神sè淡然说道:“师弟我所言,句句属实,敢立誓为证。” “你!”胡至理脸也拉了下来,道:“张师弟,你不要以为你自己身上也干净,可要我说出你所犯之事?” 张衍脸容平静,道:“哦?我倒不知道我也犯事了,倒是要请教师兄了。” 胡至理冷笑一声,道:“我问你,葛硕每日都将你捉在飞宫中炼丹,为何偏偏出事那日你不在飞宫中?却反而却在竹节岛上,你作何解释?” 这句话说到最后,他声sè俱厉,喝声震得屋舍上瓦片都掉了下来几块,不说心中有鬼之人,便是无事,恐怕也会被他这气势所摄。 但张衍却视若无睹,把其当作清风拂面,若无其事说道:“两位师兄恐怕说错了吧,张衍是丹鼎院出身,因见众位师弟丹药匿乏,是以自愿去丹房中炼丹,再说我身为真传弟子,并未违反门规,葛师弟又何来权利圈禁于我?这竹节岛上仍是任我出入,不过那日感觉修为似乎有所精进,是以留了下来而已。”!。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八十四章 挥剑震慑 补天仙斋 听了张衍这话,房中突然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霍至言冷森森道:“好,此事我们暂且揭过不提,张衍,你可知道,门中有弟子告发你,说你勾结三泊湖妖!”张衍一怔,然后像是听到了计么最好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为本门真传弟子,放着通天大道不走,却与妖孽勾结一处?两位师兄竟然听信此言,莫非是修炼时思yu过多,脑袋糊涂了不成?”这泼污借口找得颇为拙劣,张衍不禁对此嗤之以鼻。 胡至理对张衍讥讽之言不置一词,一摆手中拂尘,哂道:“张衍,那日你飞剑传书,言岛上有十数名入魔弟子闯入,肆意屠戮岛上驻守弟子,然而那名告发你的弟子所言与你却完全不同,他言道,那日那些入魔弟子一到,涂松老成持重,无论如何不肯开放禁制,你却上前杀了涂松,抢过了牌符,放了那些入魔弟子进来。” 张衍失笑道:“两位师兄倒是会颠倒是非黑白,若照此而言,此岛应该早已落入妖孽之手,我又何必金剑传书多此一举?” 霍至器冷笑道:“那名告发你的弟子有言,说那日宁师侄及时赶至,你见状不妙,知道无法成事,因此匆匆将那些闯入岛上的入魔弟子尽数斩杀,又用将金剑传书将此事伪报上去,好把自己及时撇干净。”胡至理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等也已查实,当日闯入竹节岛上者,共有十五名被mihuo了神智的入魔弟子,依你金剑中书信所言,当日你和涂松在一处,你力劝他不听,所以禁制启了之后便惨遭横死,可为何途松被杀,你却丝毫无损?之后那些入魔弟子俱是身死道消你不过是玄光一重境界如不是其中有鬼,凭你一个人又怎胜过那十五人?” 张衍闻言倒是有些佩服这两名老道了,这两人一人一句竟能把这事给颠倒过来,而且还说得像模像样。 不过也只是如此而已了稍稍动些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事是绝无可能的,伤不得自己分毫,否则也用不着这两人前来,早就是正清院的刑罚弟子前来捉拿自己了。 这两个老道在他面前这么说,一定是别有所图。 张衍稍稍一思索暗自冷笑一声,差不多就明白了这两人的用意。 这两人并不是真的想扳倒他,而是当他年轻好欺,是以用言语吓唬,让他以为被捏住了把柄,逼迫他同意先前所言,将方洪与此事撇干净。 只要自己一个稳不住阵脚,或者心中虚怯,就会被他们绕进去,受他们摆布此时如果换了一个人来,面对两人咄咄逼人的质问恫吓,恐怕还真会上当,顺着两个人的意思办下去。 张衍心中冷笑,这手段对付别人尚可,用来对付自己那是找错了门路。 霍至器见张衍不语以为他心中畏惧,不禁暗喜,此次溟沧派吃了个大亏,葛硕必定是保不住了但是方洪却是朱真人得意弟子,朱真人却不想让他跟着受损。 然而却苦于无人为他开脱作证竹节岛上救回来的那些弟子都是分量不够,他们之言毫无说服力。 然而张衍是真传弟子,身份不同,只要他能开口证明方洪曾劝阻过葛硕,上面再一发力,自然能将其开脱出来。 只是在朱真人看来,张衍是孟,孙两位真人照拂下的弟子,自然不会如他们所愿,因此此事不太好办。 霍至器和胡至理这两人虽然修为低微,但自认为却能办妥此事,因此在朱真人面前自告奋勇前来说服张衍。 在他们想来,张衍不过一个入门未满一年的弟子,岁数也不过二十,能有什么见识?只要稍稍一威吓,必定吓得只能老实配合。 本来他们还想做些手脚再去拿捏张衍,但从竹节岛上带回的弟子中,有一名叫做墨天华的,此人却站出来说张衍有屠戮本门弟子的举动,他们闻听后不禁大喜,待重新修改了。径后,这才信心满满地前来见张衍。 胡至理也感到似乎事情有门,与霍至器碰了下眼神,将口气缓和了一点,道:“张师弟,你也勿急,这其中也有很多疑点并未查清,此事并不是没有缓和余地,只要你肯为方洪师兄作证,如实说出那十几日中的详情,我等自然会为你开脱,不叫你受了冤枉去。 张衍却是坐在那里,淡淡一笑,道:“两位师兄适才想问,我一个人是如何能胜过那十五人的?我便与你们看看。” 正当两名老道有些愣怔时,突然感觉身上一寒,这间内室中弥散出一股凌厉杀机。 陡然间,一道豪光迸发出来,从张衍头顶上跃出一枚灿如星辰的剑丸,只是在空中一震,便一分为二,再二分为四,接着再四分为八,八枚剑丸在空中放出烁烁光华,游走不定。 这景象却把这两名老道震慑的不轻,霍至器惊呼道:“分光离合法?竟能一气分了八剑?”胡至理也是一脸难以置信,道:“莫不是幻术?”张衍轻轻一哂,心念一动,两人只觉眼前一化,八枚剑丸突然往他们头上落了下来。 两名老道骇然大震,慌忙躲闪,只是室内狭窄,四周围似乎都被剑丸锁死了道路,也不管有用无用,都只能将身上玄光逼出去上前一迎。 那八道蓝芒却是一透而过,竟然没能阻挡住丝毫,只能惊骇无比地看着那剑丸往自家颈脖上斩来。 就在两人都以为xing命不保的时候,那剑光突然一收,一切又重归寂然,仿佛刚才那一切当真是幻境一般。 张衍目光一扫,将两人看得遍体生寒“两位师兄,别说十五人,便是再来十五人,我也一剑杀之。,… 两名老道惊hun未定,感觉到自己脸上似乎少了什么东西,不由伸手一mo,这才发现自己的胡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去了。 此时这两人望向张衍的眼神都充满了恐惧,他们虽然修道数百年,但是资质实在太低,又尘心难去,因此才在各院中领了个执事,刚才那一瞬间,那股杀意寒彻肺腑。让他们差点以为张衍真的要将自己斩杀。 胡至理胡须被割,衣袍凌乱,形状极为狼狈,颤抖地身躯站起来,想放句狠话却又不敢,似他这等人,他拉了拉霍至器低声道:“师兄,我们走,何必与这小辈多言,有他知道厉害的一天。”霍至器适才在地上多滚几圈,浑身上下都是灰尘,比胡至理还要不堪,颤巍巍点了点头,哪里还敢多留,与胡至理一起慌慌忙忙出了房门,便急急驾起两道逍光如逃窜一般飞奔而去。 两人走后,张衍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微微一笑,便回房中打坐去了。 忽忽一过十数日,自那两名老道走后,便再也没有人前来打扰他,他知道,必定是门中几个派系在为了此事在暗中较量,自家是插不上手的,现在回转山门也不过是招惹事端,索xing就在这里乐得一个清静。 这日午时,他正在钻研真形诀上的一篇法门,却突然听到悦耳钟磐之音响起,有人在天上做歌曰:“足踏仙云游八荒,银河星汉渡险隘,若要问那长生果,有缘可来补天斋。” 这声音明明是从云端中传来,却是清清楚楚在耳边响起。 张衍听到“补天斋”这三个字,不禁悚然动容,竟然半点犹豫也无,突然祭剑而起,一道蓝芒往天空中飞去。 到了云头之后,他向刚才传来声音的方向一路寻找,不过二十多里之后,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矮小老道坐在一只八角小亭中自斟自饮,见了张衍上来,他拍手道:“妙哉,妙贼,你便是今日第一个有缘人了。”张衍上前步入凉亭,一拱手,道:“溟沧派张衍,见过前辈了。”补天斋亦是玄门十大派之一,不过这一派弟子最为神秘,谁也不知道山门在何处,而且这门中有一桩古怪,门中一些长老常常携着竹楼,凉亭,宫阁等物四处云游,遍寻“有缘之人”如有修道弟子遇上,若是和他们脾胃相投,必能从他们这里得到一些好处。 老道笑呵呵一摆手,然后指了指凉亭中一个座位。 张衍会意,上前坐下,过了不多时,远处云霞排dàng,远远又来一人。 这人是一名英武少年,白衣高冠,风采出尘,身后跟着两名妖娆美姬,跨入了亭中之后,他在张衍脸上扫了一眼,然后才走上前,朝那老道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晚辈陈桐,见过朴鱼子前辈。” 老道嘿嘿一笑,道:“莫来攀扯,我便是认识你的长辈,也与你不相干。” 少年也不介意,自顾自择了一座位坐下,正好是选在张衍对面,两名美姬则站在了他的身后。 亭中一共有四个座位,如今老道,张衍,英武少年各占了一位,只还剩下一个。 老道看了一眼,出声道:“还有一人。”就在这时,只听外面环佩响动,一个红影闪了进来。!。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八十五章 有求必应 三宝任取 清脆响声之中,这次进来的是一位模样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女,她明眸皓齿,神情天真烂漫,柔腰仅堪一握,若论美貌,张衍见的女子中,除了周幼楚,倒还没有一个比得上,只是尽管她掩饰的很好,却不能完全隐去身上那股淡淡的妖气。 陈桐见到,不觉皱起了眉头。 少女见此亭中已坐着两人,不禁犹豫了一下,向着朴鱼子一个万福,道:“晚辈罗真真,见过前辈。” 朴鱼子倒并无歧视之意,神情和善地指了指那最后一个座位,示意她去那里坐下。 罗真真见那陈桐背后站着两个美婢,是以坐下后,禁不往张衍那里挪了挪。 她虽然此举无意,可却惹起了陈桐的不快,暗道:“哼,区区一介女妖,竟然也敢看不起本少爷,等下了此处之后,让你见识本少爷的手段。” 朴鱼子看三人坐定,一挥手,便是一片云霞将整个亭子遮住,三人也并不觉得奇怪。 他笑眯眯道:“你们既然来此,想必也听说过我门中的规矩,我也不耐多说。”他伸手一指张衍,道:“你是第一个到来,便你先说,你求得是什么?” 张衍曾从艾仲文那里听说过,若是遇上补天斋之人,便可向他们求取一物或者求办一事,至于他愿不愿意,就要看你自己的机缘了,通常只要不太过分,他们都会答应,因此修道人常以土地庙中的“有求必应”四字来戏称补天斋的弟子。 不过补天斋的人也不会白给你东西,往往会再指派你做某件事情,只是这些事比起他们所付出的却是不能比较,从来就不曾有刻意为难人的。 张衍略一沉吟,道:“晚辈求一件能收五气,能携之行走天下之物。” 他原本打算用功德去灵机院中换某件法宝,不过葛硕就算能回来,看来也保全不了自己了,他给自己记上的那个五功就算能拿到,恐怕也要费上一番周折,既然今日在这里撞上补天阁的人,那么就是机缘了,索性就求取这么一件法宝。 听到张衍的要求如此简单,朴鱼子脸上露出几分讶然之色来,随即他点了点头,袍袖往桌案上一拂,摆出来三件宝光隐隐的东西,道:“我这里有三件宝物,分别为伏气囊,万军兜,以及山河一气云笈图。” 他狡黠一笑,道:“你只一人求我,所以我只能给你伏气囊,但若是你能将你身旁这两位说服,愿意将他们自家求取的机会让与你,这三件法宝则任你择其一。” 说出这句话后,陈桐脸上是微微冷笑,而罗真真只是托着腮,用那双美眸好奇地看着张衍。 张衍看了看这三件宝物,也不禁暗暗惊讶,伏气囊不去说,是一件上品灵器,而那万军兜却是一件玄器,那山河一气云笈图更为不凡,乃是一件真器!要知道,只要是真器,必定内中孕育出了元灵! 不过此物不能用来争斗,价值就未免下了几个层次,因此陈桐和罗真真虽然也同样看到,却也不觉得有多好。 见张衍在那里沉思,朴鱼子微微一笑,转头去看陈桐,道:“你是第二个来此的,你求得是什么?”未等陈桐开口,他又伸出手一阻,道:“慢来,你若求我收你入门还是莫说了,免得平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陈桐笑道:“小子得了家母指点,自不会不自量力,此来另有所求。”他伸出手,身后美婢从包囊中取出一物,摆到桌上。 亭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这是一本书卷,上面写了《螭龙真卷》四个大字。 陈桐拱手道:“此物是家严从一位散修身上得来,看起来是一本书卷,实则是一件宝物。据说其中还藏有一门上古传承的小神通,只是此宝奇特,内中全用蚀文写就,且每一人只限翻看一个时辰,看过之后便再也不能开卷,此物有灵,若是请人去看,如有原先观览过的人在旁,只消稍稍扫上一眼,也会自己阖闭。是以想请朴鱼子前辈为小子解此难题。” 朴鱼子扫了一眼,捻着胡须道:“此卷分为上中下三卷,你求我的话,却是只能给你解读一卷,但你若能说服这两位退出,退出一位,我便为你多解读一卷。” 陈桐并不意外,只是他不觉皱眉,暗道:“我得了母亲提点,提前知道这位朴鱼子前辈会在此处驻脚,在这里等候了十天,这才等来了机会,本想一人独占好处,却不想从哪里跑来这两个厌物,我需想个办法,让他们让出自家的机会。” 朴鱼子不去管他,又把目光移到罗真真这里,温言道:“女娃娃,你所求何事?” 罗真真坐直身子,美目一眨不眨看着朴鱼子,认真说道:“前辈,我家即将远迁,只是我有一位堂妹自从年前失踪后便生死不知,我自小与她感情甚笃,想请前辈推算一下,她究竟是死是活,如是还在人世,又身在何处?” 说到这里,她站起来,重重给朴鱼子行了一礼。 朴鱼子叹了一声,道:“女娃娃你来得不巧,三天前老道我与人赌斗输了,他要我三年内不得与人推算任何事情,是以你只能换上一事了。” 罗真真眸子中流露出一片失望之色,她想了想,亚了摇头。 朴鱼子奇道:“你莫非什么事都没有要求我的么?” 罗真真道:“晚辈要求前辈办的事情前辈做不到,前辈做得到其余事的晚辈不想求。” 听她这么说,朴鱼子倒也不以为忤,笑道:“那也随你。” 那边陈桐却是大喜,用手指敲了敲桌案,道:“这位娘子,既然你别无所求,不如你退出,把这个机会让与我可好?” 罗真真是个没有心机的少女,也不觉得这机会让出去有什么可惜,正要答应,张衍却目光一闪,突然开口道:“慢来,这位罗道友可否将这个机会让与我?我识得一人,可为道友推算,有十成把握可以推算到罗道友那位堂妹的如今下落。” 罗真真瞪大了眼睛,道:“真的。” 张衍微笑道:“我自不会欺瞒道友,若是不信,我等可立下法契。” 罗真真“嗯”了一声,重重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这个机会就给你啦。” 在她心中,本来也没觉得这个机会有多珍惜,因此听到有人能为她推算堂妹下落,就立刻答应了。 陈桐在一旁看得有些愣怔,没想到这个机会就这么让张衍拿过去了。 不过要推算修士行踪,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情,除了需要特殊的法宝之外,还会折损修为和寿元,没有几个人会这么做,朴鱼子适才推脱,也很有可能只是托词。 不过陈桐心中转而一想,这样也好,原本还想说服两个人,现在看来只要说服一人即可,而且也不用和那个女妖精打交道了。 张衍所需之物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大不了白赠他几件。 打定主意后,他对张衍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欲求之物,我族中也有,名为紫收盒,乃是一件玄器,此物能收摄天下各种精气灵息,你若将你身上那两个机会让与我,我将此物赠你,如何?” 张衍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够。” 陈桐先是一皱眉,随即一笑,心道只要你肯换,那就还有得可谈,便道:“我乃是登扬陈氏弟子,你如答应退出,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尽可来找我,我皆替你遮挡住。” 他修为不过是明气一重,上得天来都是靠了身上的宝衣和脚下的云履,但是口气倒是不小。 不过张衍知道,这人倒是没有胡吹大气,登扬陈氏的确势力极大,族中也有不少弟子拜在溟沧派门下,比如那个曾经败过南华派和广源派下院弟子的陈枫,便是出身登扬陈氏。 但他还是没有答应,摇头道:“只是一句空口白话,便想要去在下两个机会,兄台也太过精明了。” 陈桐不悦道:“你只不过是为了求一件载气之物,何必如此计较?” 张衍笑道:“兄台此言差矣,我向前辈求取此物,那是我和前辈之间的事情,与你何干?你如今想要我退出,那是你有求于我,因此只这一个宝物和一承诺却是远远不够。” 陈桐神情不禁一僵,只是张衍说得在理,他又无从反驳。 罗真真性子活泼,听了张衍这话觉得好玩,不禁“扑哧”一笑,这一笑犹如百花绽放,便是陈桐也呆了一呆。 见张衍和陈桐两人口舌往来,朴鱼子却是在一旁阖目养神,好像不曾听闻一般。 陈桐压揉了揉额头,随后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一抬头,沉声道:“那就请兄台言明,你到底要什么,才肯与我交换?” 张衍笑了笑,道:“我所求之物,兄台身上也有,就怕兄台舍不得。” 陈桐闻言一怔,眼珠转了转,忽然也笑了起来,神情居然轻松了几分,豪气道:“兄台只要开口,只要如今我身上有的,我皆可应允,便是你要我身后那两个美婢,我也可以给你!你说吧!” 张衍笑着拱了拱手,说出了一句让陈桐目瞪口呆的话,“既如此,就请兄台退出吧。”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八十六章 山河云笈 玉简寻徒 陈桐脸色变幻几下……突然站起……指着张衍……气絮道!”你这是在消遣我么?” 张衍端坐不动,脸上微微带笑,道:“自然不是,陈兄所求者,不外是开解这卷《螭龙真卷》,在下在蚀文上虽不说精通,但也略知一二,如是陈兄愿意就此退去,倒是愿意助你一助,如此我等各取所需,岂不皆大欢喜?” “你?为我开解这卷宝册?”听了这话,陈桐先是一怔,随后有些不信地看了张衍几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来,他缓缓坐下来,想了想,道:“也好,如你果真能做到,我就算让了这个机会给你又如何?不过……” 他盯着张衍,沉声道:“如果你做不到呢?” 张衍笑道:“那在下不但就此退去,再奉送你一篇上乘法诀。” “好!” 似乎怕张衍反悔,陈桐用力一拍亭中石桌,将自己面前的《螭龙真卷》推了过来,倒也露出了几分爽快模样,手一摊,道:“就这么说定了。” 张衍接过那卷目册,又看了扑鱼子一眼,见他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任由他们自家处理的模样,便轻轻一笑,收回目光,将这卷书册打开。 第一页翻开后,就见上面闪出了一道光芒出来,一篇大约五十来字蚀文法诀在眼前浮现出来。 张衍在蚀文上造诣颇深,只瞧了一眼就辨别出来,这是一篇用于开解禁制的法诀,但是同时又是一门修炼口诀,倒是颇具巧思,当下收摄心神手往袖中悄悄握住了残玉,仔细看了下去。 这真卷中,每当看完一页后,需用解读出的法诀破了禁制,这才能翻动下一页。 只是在连读了三十多真之后,张衍发现只是上卷就还有三十页,加上未读的中卷和下卷不知道还有多少内容。 他看了看那道从宝卷中冒出来的光芒比之划才已经少了一些,显然等到这光芒完全泯灭之时,自然这宝卷也就合拢了。 原本他还以为是这卷书晦涩难懂,所以难解,现在看来,陈桐倒也不是找不到此道高手,而是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解这么内容,倒确实不易做到。 本来张衍还不想过于卖弄,将解读的速度放缓了一些不过眼下看来倒也不能顾忌那么许多了。 陈桐也不禁有些诧异,他划才有一事并未言明,如果这目卷破解禁制时哪怕只错了一页,那便是前功尽弃,再也难以开启,这张衍速度倒也不慢,这还罢了,居然翻了三十多页也未曾出错,这倒是有真才实学的,不是胡吹大气。 不过此刻见他顿了一顿陈桐心中也是脊笑,暗道:“这卷书的禁制岂是这么容易破解的?学了几天蚀文便来少爷我面前卖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也不去催他,等他乖乖认输就是。” 然而只走过了一会儿,他却露出骇然之色原本张衍还小心翼翼,一板一眼的翻动并没有露出什么特殊之处来,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待他凝神正视之后,那禁制居然一道接着一道被破开,似乎根本不需要去多想,随看随解,其速之快,简直是匪夷所思,陈桐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就是坐在一边朴鱼子,也忍不住睁目多看了一眼。 张衍一连翻了六十四页,这才将上卷禁制尽皆破去,一看那光芒,却已经消隐下去了一小半,不觉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还不太满意,便也不休息,继续往中卷翻去。 只是这时候陈桐已是满脸不可思议,看向张衍的眼神犹如怪物一般,他身后两名美婢也是有见识的,又见识了不少博通蚀文的大才,可此刻对比张衍,却仍有相形见绌之感,忍不住对他多张望了两眼。 罗真真眨着美目,满是好奇得看着,似乎觉得颇为有趣。 张衍翻到中卷时,捧书观去,微微吁出了一口气,暗道:“若这中卷仍是六十四页,或者更多,今日之状怕是要惊世骇俗了,幸好幸好……” 这中卷只有三十二页,虽说蚀文少了许多,但内容也更为深奥了了一些,可这对他来说反倒不是什么难题,因此翻看下去时,倒是不疾不徐,毫无匆忙之感,再加上他相貌不凡,举止间便显便出一股潇洒有度的风采来。 不到一刻时间,他就将这中卷的禁制一一破除。 只是他却没有发现,此刻陈桐的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张衍正要一鼓作气将下卷拿下的时候,陈桐却大喊一声,道:“够了!” 他猛地跳了起来,劈手将那书卷一把夺过,然后往外一头冲了出去,虽然小亭四周有云霞遮掩,不过他出去时倒是没有半分阻碍。 事发突然,他身后两名美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不敢失礼,匆匆一别后……便急急跟了出去…… 张衍面上一平静,似乎对此并不觉得意外” 随着将那《螭龙真卷》看下去,他便发现这应该是一篇上好的修道法门,上卷和中卷所述的是,如何从明气修炼到玄光的法诀,下卷他还没来得及翻看,想必是讲如何凝丹的法门。 他自家有《太乙金书》在手,自然不稀罕这门道法。 但陈桐却是不知他的底细,当然不愿意自家的法门被他看了去,对此张衍也早有所预料,否则凭对方那区区明气又怎能从他手中夺取东西? 他心中暗道:“只是可惜了最后那门小神通了,本来还有心一窥究竟的。” 朴鱼子见陈桐走了,嘿然一笑,道:“陈小哥儿既然去了,那便是自愿弃了这机缘,我这里三件法宝都在此处,你便任取一件吧。” 张衍吸了口气,站起来,不用多想,把将那山河一气云笈目拿在手中,也不多看,往袖囊中一收,随后对朴鱼乎拱了拱手,道:“多谢前辈厚赐。” 朴鱼子一摆手,道:“你莫来谢我,我也不是凭白无故给你,如今这法宝你已求去,你也要允我一事方可。” 张衍正色道:“自是如此。” 这是补天斋的规矩,你收了我的东西,就要为我办事,即便你现在将东西推还回去,也是一样要把这件事做成了,如果想反悔,补天斋身为十大玄门之一,自然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朴鱼子捻须道:“你拿了这山河目,想来是有踏遍四海之志咯》” 张衍点头道:“前辈说得不错,晚辈如今已是玄光境界,正欲走遍天下,搜罗铸就金丹所需之物。” 朴鱼子“唔”了一声,道:“如此便好,我那为难一事正好由你代劳,我在东华洲四处云游了百年,各处风光景物也都见识过了,现下有心去东莱洲一游,但老道至今还未收徒,是以需你帮我寻个根骨上佳的徒儿回来,继承老道我的衣钵。” 张衍一怔,沉吟道:“晚辈不是推诿,只是补天斋需要寻何等样弟子,晚辈实在不知。” 朴鱼子哈哈一笑,道:“你何曾听闻我补天斋来为难人的?我予你一物,自然不需你多费手脚。” 他手腕一抖,一枚绿色玉简落到张衍面前。 朴鱼子指了指道:“我也不需你如何,你行走四方时,只将这枚玉、简放在身上便可,若是在百步之内遇到合适之人,这枚玉简自会生出异象,显露出一篇口诀来,你只需将此口诀交予这合适之人,设法让他学了此法便可。” 张衍略略一思索,道:“既会自家会显露异象,不知这玉简可用几次?” 朴鱼子眼睛微眯“老道我懒惰的很,只想收一个徒儿传了道统,再多无用。 张衍挑了挑眉毛,道:“前辈,这人如是早已是别派弟子,或者不愿修道,那又如何?” 朴鱼子一挥袖子,嘿然笑道:“那就是你的事了,我不拘你如何做,是抢也好,是逼也罢,由得你去,总之要把这法诀交给我那乖徒儿。” 张衍知道这件事是没法推脱的,到时候如果真遇到这样的情况,再想解决之道好了,当下一笑,便不再多言,抬袖一挥,将这玉简收起,随后他站了起来,道:“晚辈还有要事在身,也就不打扰前辈静修了。” 朴鱼子闭目道:“那老道就等着道友为我寻来佳徒了。” 张衍拱手告辞,到了小亭出口,他一转头,微笑道:“罗道友,我等边走边谈如何?“罗真真是今天真娇憨的性子,刚才张衍和扑鱼子在那里说话,她听着有些无聊,便托着香腮不知道在出神地想些什么,此刻听到张衍喊她“呀”的一声站起,俏脸微红,对着朴鱼子一礼,道:“前辈,真真也要告辞了。” 朴鱼子双目微睁,呵呵一笑,道:“去吧,去吧。” 两人出了小亭,才踏出一步,张衍回头一看,只见原本所站之地已是空空荡荡,不存一物,显然朴鱼子神通了得,瞬息之间便挪移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张衍忽然若有所觉般抬头往上看去。 高空中云层翻滚不停,最后再向外一荡,露出一辆不知道隐藏了多久的飞车来,刚才离去不久的陈桐正站在车上,他伸手一指下方,道:“启叔,就是他们了。” 一名眼神阴脊的中年修士站在他的身旁,在张衍和罗真真身上扫了一眼,道:“既然看了宝卷,便不要走了,你们是自我了断,还是等我动手?”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八十七章 白虎玄光 飞剑夺命 这名中年修士腰间佩着一把长剑,剑穗极长,甚至拖到了脚面上,他身上锦袍蟒带,犹如凡俗间的王侯一般,踏在飞车上居高临下望下来,浑身上下有着难以掩盖的透骨杀机。 此人名为陈赤钟,为陈桐亲叔,曾经拜入过十大玄门之一元阳派门下修行,由于行事过于肆无忌惮,被认为心性不纯,因此被逐出师门,索性授业恩师在门中颇有地位,又一力回护,这才没有被收回修为。 他这次为寻觅化丹之机才回到族中,正巧陈桐要来三泊等候扑鱼子,因为这个侄儿只是明气修为,此处又正逢两派交战,因此族中长辈特意命他来护送陈桐。 只是陈桐从扑鱼子的小亭中出来后却是一脸悻悻,他便询问起来,一问才知,陈桐不但未求得那补天斋的人为他开解宝卷,反而这机缘被他人得去,还被看去了三分之二的宝卷,难怪闷闷不乐。 当时陈赤钟就冷声说了一句,“那便将此人杀了罢。” 元阳剑派之人向来奉行杀道,以杀为了结世间一切纠葛因果的手段,不过对于玄门同道却轻易不出剑,但在陈赤钟的心中,这是最为正常不过的想法,其他一切对他来说不值得想,也不用想。 此刻张衍见了他,感觉到他双目中杀机弥漫,知道这场争斗避免不了,当即抖手甩出一道符箓到罗真真手中,道:“罗道友先走,此物在你身上,我便能知你下落,待我了结眼前之事,再来寻你。” 罗真真却摇了摇头,却不愿意离开,她正想开口时,天上却下来一道云雾形成的大手,一把便将她捞走,远远传来一声,“你们打你们的,与老道我不相干,这小女娃和老道师门有些渊源,却不能让你们杀了。” 张衍一听,便知道是朴鱼子的声音,暗道:“也好,罗真真走了之后,我也可以放开手脚,陈氏弟子又如何?敢来招惹自己,也是一样杀了。” 陈桐听了这声音却是有几分忐忑,道:“这是扑鱼子前辈—……。 陈赤钟脸上毫无半点忌惮之色,冷笑道:“无需多管,我陈赤钟要杀之人,终归是杀得了的,他护得了一时,又起岂能护得了一世?” 他双目凝定张衍,手指向前一点,便是一道凌厉剑光斩杀过来,只听那尖利的破空之声便知其无比锋利。 张衍一挥手,数十道符箓飞了出来,纷纷往那剑气上一撞,那道剑芒连续斩断了十多张符箓后终于在空中消散,未能到得他的身前。 陈赤钟略略露出诧异之色,道:“原来是广源派的弟子,既是如此,便送你一剑上路吧!” 他把肩膀一抖,一道白色剑光便劈落下来,这道剑光与适才那道截然不同,先前那剑芒虽然凌厉,但不过是他随手所发,是一道随意汇聚起来的庚金之气,既无变化又无神意指使,充其量也不过等同与普通法器一击。 而这一道不但凝如实质,且精气与神意相合,虽然只是一道剑气,却能感觉出其中那誓要斩尽一切阻挡之物的滔天杀意! 张衍也是有眼力的,一看这人居然使出了剑气玄光,便知道十有**是元阳派的法门。 这一派弟子有一门修行法诀专靠掠夺天下金气修行,所行之路刚猛无比,要求心念通达,无物不斩,所以这一派弟子也是最为桀骜不驯,宁折不弯。 见了这一剑,张衍就明白只用符箓是绝对抵敌不住的。 毕竟他还未将符箓所道高深境黑了一次他用来化解剑气,已经出了二十多张,而这一次却是百张也未必能挡住,不说他来不及一次使出那么多张,便是能够,对方只要驱策剑光再次斩来,他又能有多少符箓去挡? 他低喝一声,头上浮出一枚剑丸,心神一动,一道蓝芒往那道剑岂上斩去。 只闻“当”的一声,空中响起一声巨大的金铁交鸣之音,向四周远远散开,两者交击后,星辰剑丸只是微微一震,那道白虎剑气却被震偏了出去。 陈赤钟见张衍的剑丸非但分毫不伤,自家的剑气竟似乎还落在了下风,先是一怔,继而脸上浮出惊喜之色,暗道:“我这剑气乃是采五气金砂所炼,早已不是普通剑丸可以抵挡,这剑丸莫非是星辰精砂所炼?好!我本要凝练金丹,却缺乏五金之气,若是能把这枚剑丸炼化了,不亚于炼化了一把神兵,日后成丹的品阶必能高升一步,不论此人是何来历,哪怕他是少清派真传弟子,我今日也一样要他性命!” 他大喝一声,道:“你能挡我这白虎剑一击,也算你了得,且看你能接我几剑!” 他把脊背一抖,便把自家玄光放了出来,不过并不是如同寻常修士那样云团状的玄光,而是一共七道形如剑状的剑气,此刻如孔雀开屏一般分列身后。 玄门十大派中,元阳派和少清派都是以剑修闻名,不过少清派专一剑道,舍剑之外,别无他物,而元阳派又不同,这一派是练气为剑,气便是剑。 便如这陈赤钟,修炼的是派中秘传的白虎真煞玄光,能将自身玄光凝聚成一把把锐利无侍的飞剑,开始习练时,便有千剑在身,然而随着境界提升,剑数会越发稀少,然后每减少一道剑气,威力便提升一分,到了只有一剑的时候,便能斩破虚妄,剑气成丹。 如今这陈赤钟身上只剩七道剑气,距离成丹已经不远,那怪口气那么猖狂。 张衍不管他在那里如何卖弄,一声冷笑,心念一动,剑丸便疾如流星电闪往陈赤钟脸上斩去。 陈赤钟哈哈一笑,一道剑光亦是当头迎了上去,“当”的一震,却发现那剑丸虚虚一跃,居然分出一道剑光继续往上飞来,而低下居然有两枚剑丸将那白虎飞剑牢牢压住,脱身不得。 “分光离合?”陈赤钟先是一惊,再足不屑一笑,肩膀一抖,又是一道白虎剑气劈了下来,将那飞来的剑丸挡住,哪知那剑丸一震,居然又分了一道剑光向上斩来。 这一次,陈赤钟也不禁略微皱了下眉头,低喝一声,再分了一道白虎剑气上前格挡。 哪知道与这剑丸交击又后,那剑丸居然再度分化! 这枚剑丸一连分化了七次,莓一次变化,都更接近了一分,陈赤钟七道白虎剑气用尽,居然还有两道剑丸向他飞来。 他的脸色终于变了,“呛咖”一声从剑鞘中抽出长剑,挥剑左右一斩,这才将两枚剑丸斩开,背后也出了一身冷汗。 张衍毕竟这剑光分化之术才是初学乍练,而且还没有学到匹配的剑招,因此才使得对方招架了下来,看见此景,心中不免惋惜道:“可惜需两枚分光剑丸之力才能镇压他一口玄光飞剑,虽然比他多出两剑,但是此人还有一把法剑在手,倒也奈何不了他。” “一气分化十六剑?” 陈赤钟也是惊怒交集,身为元阳剑派传人,张衍居然只用剑丸便逼得他拔剑迎敌,纵然是他不知道张衍底细,一时疏忽大意,但是也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 但他随即意识到,张衍刚才那一剑虽然厉害,丹却只是打了自己一个出其不意,所运用的剑招与分光离合之法却并不匹配,运转间也生涩了许多,显然还未运用纯熟,如果比拼精妙剑招,显然他的胜算更大些。 《正源剑经》说起来只能算是溟沧派的入门剑法,上面虽然提及了“分光离合”之法,但是只涉及到了法门,并未有具体的剑招剑式,更何况张衍一气分化十六剑,更是没有现成的剑招给张衍,今后一段时间,他只能靠自家摸索。 张衍忖思道:“此人剑法不错,倒是个难得的对手,正可借此人磨练我的剑法,我有‘载和气醇罩’在手,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想到这里,他精神一振,也不做其他想法,只用剑丸与陈赤钟交起手来。 两人你来我往,转瞬间便比拼了上百余次,张衍十六枚剑丸盘旋环绕,上下飞舞,与七把白虎玄光飞剑拼击交斩,纵然剑术不及对方,一时落在下风,但是要在短时间内拿下他却也不能。 而且随着两人交手时间越来越长,他对剑招运用也是越来越纯熟。 陈桐在飞车看了半天,见虽然张衍被“压制”住了,但看上去却坚韧的很,心里也不免有些焦躁,他身后一名美婢开口道:“郎君,七老爷可能拿得下此人么?” 陈桐嘿了一声,指着下面道:“你莫非没有看见,这小子被七叔的剑光压得溃不成军,已经败亡在即。” 他这句话只是为了壮自己家气势,因此说得十分大声,可是才说完,却见突然飞来一道剑光,只觉脖子上一凉,连带他身后两个美婢,三颗头颅一起掉了下来。 剑光一闪,又回到了张衍剑网之中,他脸色丝毫不变,似乎只是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一剑来得突然至极,连陈赤钟也没粹到,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救援不及,他惊怒道:“小辈,你竟敢杀我陈氏族人!” 张衍不禁冷笑,只允许他来杀人,却不许别人来杀他,对于这种强盗向来不屑一顾,他大喝一声,声震四野,道:“杀便杀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八十八章 销气磨金 法道难求 陈赤钟本想张衍一气十六剑虽然看似华丽,但时间久了,心神疲累之后总会露出破绽,到时候觑准机会一剑杀了,因此他将陈桐被杀的怒气压下,耐心与张衍对耗了起来。 哪知这一斗就是一个时辰,张衍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疏漏,反而剑招逾见娴熟,陈赤钟不由暗暗吃惊“这小辈起初御剑时明明青涩的很,怎么运使十六枚剑丸这么许久,却依旧不见一丝紊乱?” 如是寻常修士甫一上手,就算能将剑丸分化为十六枚对敌,那必定也是手忙脚乱,进退失据,但此剑已生出真识,张衍神意与其相合后,便如他自身所有一般,十六剑看似很多,其实和一剑斩劈来去并无太大区别。 开始张衍还只是一味防守,但随着时间推移,百招往来中也倒能还击一二剑,渐渐又能还击十几招,到了后来,竟然已打得有攻有守,像模像样了。 便是陈赤钟也觉出不对,心头恼怒道:“这小辈居然借我磨练他的剑招?可惜我的剑盘逐出门墙时已被门中收了出去,否则便可藉由此物布下剑阵,破此小辈当是招易如反掌。” 元阳剑派每名弟子都持有一只剑盘,此物既是法宝,也是阵图,其中暗含三十六套剑阵,陈赤钟身上练有七道白虎玄光剑气,借了剑盘能布下北斗剑阵,那就不是普通剑招可以抵挡的了。 化阴沉沉的目光在张衍面上扫了几遍,略一沉吟,从袖囊中取出了一块玉牌,上面雕琢着一只飞鹤振翅之图,这是南华派交好一个名道人送给他的防身之物,危机之时,能召来一只玄禽助他相斗。 他嘴中念念有词,将牌符一摇,道了声:“解!” 那牌符上的虚幻之影鲜活了起来一团火焰扑了出来在云头上一滚,霎时成了一只浑身火羽遍体流光的仙鹤。 此鹤当空而立,双翅一展,发出一声清亮鹤唳便向张衍扑了过来,还术到得近前,就是一股滚滚热浪袭来。 这只火鹤是南华派炼制出来的玄禽,虽然对一名玄光修士时威胁并不是很大,但是如今陈赤钟旨在扰乱张衍心神好逼迫他露出破绽。 张衍面现冷笑,喝道:“熬通何在?” 一声龙吟响彻长空,一条通体金鳞的妖蛟在空中舒爪摆尾,撑开六丈长短的身躯,只是它那凶悍的眼神此刻闪烁不定,似乎暗藏了几分狡猾之色,见了那火鹤,它大笑道:“原来是一只带火的家雀,看俺老熬拔光你的鸟毛!” 言罢,它脊背一拱四爪在云头上一按,腾身扑了上去,与火鹤斗在一处。 熬通本是上古异种妖蛟,一身鳞甲水火不侵,自然不惧火鹤身上的那身汹汹烈火,他心中道:“这只火鸟好对付的很只是斗败了之后,老爷如又要我去斗那修士,老熬我却是没那本事,不如只把声浪折腾得大一些也不必将这只火鸟急着弄死。”顿时,两只异兽在空中啄咬翻滚嘶吼声连连,倒是比张衍这里声势还要惊人。 陈赤钟看得直皱眉头,他又自袖囊中取出一把古拙短剑,先是暗藏不动,待与张衍又战了几个来回之后,他小心挪到了上风处,也不出声,手腕一抖,一道黑光脱手而飞,往张衍面上掷来。 张衍目光中略有戏谑之意,袍袖一抖,撞心锤化作一道红光迎了上去“当啷”一声,将短剑直接撞成两段,他也不乘胜而击,长袖一振,又将这宝锤收了回来,专心致志对付那七道白虎玄光剑气。 陈赤钟看得眼角突突直跳,斗了半天,无论是法宝玄禽,还是飞剑玄光他都奈何不了对方,心中暗骂道:“如不是我破门而出,恩师收了我身上所有法宝,又怎容你在我眼前猖狂?我哪怕今日拼着损折元气,也要将这小辈斩于剑下!” 他目光似有冷电射出,手指一点,底下剑光一荡,七道剑气如周雨倾盆般向张衍疾劈了上百剑,将其逼开了到百丈之外,随后他举手一招,背后长剑发出一声清鸣,从鞘中一跃而出,口中道:“神君统御,伏气伏灵,今授符诏,千剑归一!” 这一口长剑在空中一震,七道白虎玄光剑气似乎受了拘令,皆是往这把长剑中投去,待把七道剑气收了上来,这把长剑顿时明光照耀,剑气腾霄,通体散发出无尽杀伐之气。 这千剑合一法,是将自身所有玄光剑气借法剑之身凝集一处,其一剑之威,已等若初入化丹境修士当面一击,绝对不是一枚星辰剑丸所能抵挡的。 不过这一剑也极其耗元气,一击之后施法之人至多剩下先前五六分的实力。 陈赤钟只感觉自己〖体〗内的精气被源源不断抽了出去,他也是第一次施展此法,只得在那里咬牙苦撑。 看似漫长,实则这把长剑只一瞬间就饱吸了精气,顿时发出一声嘹亮啸音,只一闪,便如绝虹贯空般朝着张衍斩了下来,此剑霸道绝论,挡在面前的剑丸一枚枚被弹开,最后直接斩在了张衍身上,只一剑就把他斩成两段。 陈赤钟见这久战不下的小辈终于身死,不由神情一松,显出几分疲惫之色来,只听空中“嗡”的一声,白虎玄光剑气纷纷从法剑中被弹了出来,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只是剑光看起来却比适才黯淡了几分,显得虚幻不定,回去必须温养上数月才能够恢复元气。 他正要将那法剑和那张衍的星辰剑丸一起收起,却突然想起一事来,人死了,这剑丸岂能丝毫不散?不由脸色一变,叫了声:“不好!” 惊觉过来的陈赤钟反应也是迅速,七道白虎玄光剑气往身上一收,便要先护住自己,哪里知道这个时候张衍已经仗着匿身法欺到了近前,此刻他也不用什么剑丸了,叱喝一声,头上一道耀目之极金火玄光向陈赤钟卷了过去。 太乙金火玄光与白虎玄光一接触,竟发出如裂帛一般的声响,如脆瓷般寸寸碎裂,眨眼间便被生生磨烂,竟然丝毫也不能延阻片刻。 陈赤钟目露惊恐之色,正要大叫出声,玄光上来一卷,便将半边身子裹了进去,顿时身死魂消。 张衍疾飞上来,一伸手收了此人袖囊,错身而过时只把袍袖一挥,玄光又复一荡一收,那剩下的半截尸身也自消失无踪。 化一回头,见那只火鹤仍在和熬通苦斗,摇了摇头,也不去理会它,径自来到那陈桐乘坐的飞车之上。 这飞车无人驾驭,自然浮空不动,张衍搜索了一番,将陈桐尸身上的随身之物尽皆拿走,连那部解了三分之二的《螭龙真卷》也一起收了起来,再一展玄光,将三人尸首消磨的干干净净。 这飞车张衍如今也不放在眼中,起了牌符顺手收了。 熬通偷眼瞄见陈赤钟已被杀死,精神顿时一振,当下奋起神威,四爪往火鹤身上一扑,啃哧啃哧几口就将其咬烂,再一脸谄媚似地向张衍飞过来。 张衍看了它一眼,笑骂道:“你这滑头,莫非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心思?还是与我好生待着吧。”他一抖袖子,便把熬通收入进来。 他环顾四周,又看了看天空,心中道:“那罗真真也不知道被扑鱼子带到哪里去了,只是我答应她的事自不能食言。不过此女应该是罗萧堂姐,娄自己倒也没必要再去见她,待回转山门之后让罗萧亲自去见她好了。” 他沉吟了一番,当即拿出一道传信符篆,随后用手指蘸了神砂写上“一月之后,小浪山见”八个字,然后一挥手,仍由这符篆便破空而去。 做完此事之后,他向前踏出一步,就有一道蓝芒裹上身来,一闪之后便离了此地,不多时,就回转到了竹节岛上。 回到内室中坐定,张衍也不休息,拿出那卷《螭龙真卷》,摆在桌案上一翻,见仍能打开,心中一定,将上中两卷揭过,直接翻到了下卷处,凝神破解起禁制来。 这一次无人叨扰,不出一刻,他就顺顺当当看到了最后。 看完之后,他长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想到这门《螭龙真卷》 过了玄光境之后,走得竟然“法道”之路,本来还想交给罗萧修炼, 眼下看来却是不成了。 “法道”成丹之法在诸道之中最为艰难,每练一门法诀,便要从中参悟出一门“真法”来,明了其中“真法”才有可能凝气成丹,不过一道“真法”成丹最多也只能得七品金丹,彻悟“真法”越多,丹成品级才越高。 也就是说,如要筑就一品金丹,那就要练就三门以上的法道密册,再彻悟其中“真法”。 只是如何参悟“真法”却是无有定规,根本无从琢磨,全凭个人机缘悟性,不确定性实在太大。 天下玄门修士,多数是以气成道,若是以法成道,怕是还未悟成就便先自老死了。 张衍再翻了几遍,也没寻得其中那门“小神通”想来就算是有,也要修炼了这门法诀才能得见,因此他也没了兴趣,将其收了起来,又把那“山河一气云笈图”拿了出来。 他倒是要看看,这真器法宝与灵器法宝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将这山河一气云笈图徐徐展开,凝神细观,只见图卷上面有山川显化,有huā鸟鱼虫,有云雾缭绕,俱是活灵活现,生动异常。 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当他目光扫过一处城郭时,见那闹市中人竟也是个个神态宛如真人,不仅如此,那市井中小贩吆喝呼喊声,官员乘轿鸣锣开道声,戏子唱曲嬉笑怒骂声也是隐约可闻。 张解一拍桌案,赞叹道:“当真是一副妙图。” “当不得老爷夸赞。” 他话音才落,一个相貌清秀的童子从图卷中走了出来,对着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八十九章 祭炼云笈 门中生变 张衍曾听闻,但凡真器,其中真灵都是眼高于顶之辈,哪怕对待主人,有时也不理不睬,不过这个小童倒是对自己执礼甚恭,于是问道:“你便是此图真灵?可有名字?” 童子往张衍下首处一站,把头低下来一点,很是恭顺地说道:“禀老爷,小童并无名字,此山河图先后跟了十二任主人,多数得了此图后就束之高阁,无暇理会小童,只有寥寥几人无聊时唤了小童出来说话解闷,不来喝骂小童已是福星高照,又岂敢奢望有一名字?”张衍笑道:“原来你也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小童稚嫩面容上竟然浮起几丝萧瑟之意来,叹了一声:“小童曾听古人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每当想及,似乎也感同身受。 张衍不由一笑,摆了摆手,和颜悦色地说道:“也罢,你如今在我手中,便随我姓张吧,既然你自诩千里马,我便唤你张驹如何?”童子大喜,跪下来一犴,涕泣道:“多谢老爷赐名。”张衍也是感慨,这可是一件真器啊,放在哪里都让修道人挣破头皮的宝物,怎奈这件真器不能用来争斗,便被人弃之如敝履,连着换了十几位主人,也没有一位看得上眼的,想必就算原本有些脾气,现在也被磨得没了棱角。 化将此图拿起抖了抖,道:“听闻真器祭炼都非如寻常那般,需真灵告知方法,我问你,此图需如何祭练?”每一件真器都有独特的祭炼手法,只有从这件宝物的真灵嘴里问出来,所以你哪怕仗着本事硬夺一件真器来,只要法宝真灵不愿跟你, 无论你怎样都无法运用,因此有很多真灵还在祭炼前与自家主人还要谈些条件。 童子倒是没那些心思,这么多年来总算有一位老爷对自己另眼相看他哪里还敢拿捏?立刻指着山河图道:“老爷请看,这图中山山水水皆是小窭去过的地方,老爷只需寻一处图卷上没有的所在,亲身一游再在图卷印章处用精血写下自家名字,便可祭炼由心。” 张衍微微皱起眉头,道:“你前后经历了十几任主人,想必没去过的地方也是极少。”童子忙道:“老爷有所不知扑鱼子得了此图之后也未曾多看,小童再上一任主人已是六、七百年前的人物,如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想来寻一处从未见过的城池当是易事。”张衍点了点头,道:“难怪见这图上山川景物眼熟,但有些地方却又有些似是而非,原来是这个缘故。” 他略一沉吟,暗道:“出了南荡泽,往西南去数百里便是大魏朝洪州地界魏朝建国不过二百余载,前朝乱世绵延数个甲子,焚毁了不少名城,如今州城多数都是重建,不如去那里转上一圈。” 他将图卷一合,站起身来童子机灵,不未等他开口便主动往其中一跃。 张衍点了点头,收了同卷,起了逍光直奔洪州州城安涿城而去。 不出一刻他就到了此城上空,将山河图拿出来展开唤道:“张驹,你看此处可好?” 童子走出来探头一看,欣喜道:“此地与数百年前大不一样,不但多了两条河流,便是城址也移了方位,老爷正可在放开山河图,便可将此地景致拓到画卷中来。” 张衍闻言,将山河图在头顶上一抛,这图卷在空中一展,一翻,再对着下方一照,画中的内容就立刻就生出了变化,童子见了,急忙说道:“老爷,可用精血在图中写上尊讳了。”张衍逼出一丝精血,伸出手指,在图卷那数个印章之下几笔写下了自己姓名,此图在空中一震,刹那间在他头顶上空铺展开来,竟然眨眼间往外伸展出去数千丈之远,形成一道遮天蔽日的江山万里图。 只见此图在云中如波浪涌动,尽显天下九洲山川地貌,其景波澜壮阔,大气磅礴。 正在此时,张衍心头一跳,顿觉此画似乎与那星辰剑丸一般与自家有了某种联系,也不开口,心念一动,山河图往后一卷,收了童子进来,自动落到了他的袖中。 他只觉今日大有收获,不由放声一笑,也不见如何动作,蓝芒一闪,便身化一道飞虹而去。 回转竹苹岛后,张衍每日依旧闭关打坐,日子倒也过得清静,一连十数日下来,他把真形篇和符篆之法又摸索出不少窍门来。 直至月末,门中似乎终于想起他这个人来,金剑传信让他回转山门,并言道竹节岛上自会另遣弟子前来驻守。 张衍接了金剑后也不耽搁,驾起逍光往山门回转,不到半目。他便入了龙渊大泽。 值守弟子见有逍光进入地界,正要赶来盘问,他立刻把一道表明身份的牌符法印打了出去,那些弟子接了法印也不再上前,各自退了回去。 本来张衍想直接返回灵页岛,但是行至半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把云头一拨,转而向丹鼎院奔去。 丹鼎院这里他往来频繁,值守弟子和力士和弟子都是认得他的逍光,知道是掌院得意弟子,也不敢阻拦,任由他往里去,一些力士更是恭敬停在一边,等他过去之后,这才继续巡视。 周崇举正在鱼舟上给那条鱼精喂食,只是此刻他眉头深锁,似是心中有着一件极为为难的事情。 张衍按下云头,往鱼周阁楼上一落,拱手笑道:“师兄,今日师弟不请自来,不知可曾坏你的雅兴。” 周崇举见了张衍,叹道:“张师弟回来了,你今日不来,为兄也要找人前去唤你。” 张衍眉头微挑,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周崇举看了眼左右,向他一招手,低声道:“来,我们到里间说。”到了阁楼内,两人入了密室,张衍进来坐下后,周崇举反手闭了密室之门,回过身来到座椅上坐下,默然片刻之后,他才沉声道:“今日门中谣言纷纷,说你勾结三泊妖孽谋害本门弟子。” 张衍神色不变,略一思索,就知道这八成是霍至器等人弄出来的把戏,不过只是区区谣言周崇举何必如此紧张?想来其中一定有别有关窍。 周崇举叹道:“此事若放在平时,自然对你毫无损伤,只当笑话一般罢了,可是如今,倒是有几分挂碍,说起来,此次倒是我连累了师弟。”张衍讶道:“师兄这是何意?” 周崇举摇头道:“你可知,封氏有一女名为封窈,据说对你颇有情意,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偏偏此女是秦玉最疼爱的小徒,此事不知道是谁泄露出来,传到她耳朵里后,又听你是我的徒弟,当即就发了火。”他顿了顿,重重一叹,道:“我深知她的脾气,行事向来不容他人违逆,前些日子听闻徒儿深陷三泊妖孽手中时,她当即就开口说葛硕该死,葛硕的师傅穆长老也算有些权势,却也不敢开口为其辩解,如今为了此事,秦玉更是在掌门面前说要夺你真传弟子之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周崇举发出一声冷笑,道:“这还罢了,颜真人居然说,纵然你没有做鼻些事,但谣言四起,门中纷扰不断,为平息众口,可暂将你的真传弟子之位拿去,待日后事情分明,若果真无辜,可通传山门,再让你重新做回真传弟子也不迟。” 听到这里,张衍也是心头凛然,被夺了真传弟子之位,不说他少了一张护身符,这溟沧派被三泊妖族俘获弟子的丢脸事又岂会翻出来再说?是以他是绝无可能再成为真传弟子了。 周崇举微微一叹,道:“孟真人和孙真人倒是一力为你辩解,怎奈此次世家几位真人似乎也对你颇有微词,与朱颜两位真人站在一处,他们两人也是压不下去。 张衍对此倒是毫不奇怪,他是师徒一脉百年来唯一一名真传弟子,身份特殊,世家一脉非但没有可能站在他一边,反而更会落井下石。 只是他隐约感觉,这背后似乎有一只熟悉的手,好像在沉寂多时之后,又一次伸出出来了,而且这一次,似乎是那些过往时日积累下来的矛盾一起爆发了。 但他也清楚地看到,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是因为有秦真人这个地位超然的人在前面牵头,其他人只是在后面推波助澜罢了,否则几位真人是何等地位,怎会自己跳出来与他一个玄光境的小修士为难?那未免也太降身份了。 因此关键还是在秦真人身上! 张衍也知道,秦真人与周崇举原本是一对道侣,后来因为某事反目,可具体何事周崇举也从未说起过。 他在这里琢磨推敲,周崇举见他不言,便苦笑道:“师兄我这点丑事也不瞒着你,秦玉这人好胜心强,我们成了道侣后,她总是想要压过我一头去,事事都要我听她安排,我损了道基后,她更是对我指手画脚,我又怎能忍受?因此当年一怒之下,便离她而去,我本以为百多年过去,她性子总能淡下来几分,哪知道这些年来她还是与我置气,非要我认输低头不可,却没想到这次牵连了你。”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九十章 大势在手 无惧鬼邪 张衍听了周崇举户言,便知道这位秦真人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女子,他这位周师兄儒雅好静,又有自己的主见,伤了道基之后怕是更受不了她的脾气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忖道:“周师兄时常在掌门那里走动,再加上各院弟子几乎都需要丹鼎院的丹药,他既然有心复仇,绝对不会坐着干等,在门中二百余年,定然也是布置了不少棋子,便如眼下这些消息,换了他人哪里能够这么清楚?” 难怪琳琅洞天的弟子从来不来丹鼎院索取丹药,想来也是秦真人知道周崇举的布置,所以不让他把手伸进来。 如今这事看似危机重重,但往浅里想,只要周崇举向秦真人一低头,似乎便能解决了。 可张衍见周崇举的神色,好像事情又没有那么简单,否则自己是他的报仇希望所在,与此事相比,丢点脸面想来不会太过为难。 那么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张衍心中想:“周师兄是在顾忌什么呢?” 周崇举在那里沉声说道:“这些年来,我虽然在溟沧派中修为比不上那几位真人,但是也不算仰人鼻息,如是低头认输,丢了老脸倒也没什么,还有其他路子可走,可一旦和秦玉重聚,掌门定不会容我,你会也更为危险。 张六听明白了,周崇举执掌丹鼎不仅是因为他丹术高明,还因为他辈分高,又不偏向任何一方,只是和掌门走得近些,但是一旦和秦真人重归于好那秦真人上有长老支持,外有同道声援,内里又有手握门中七戍丹药的周崇举辅助,那到底谁是掌门? 张衍仔细想了想,沉吟道:“师兄,秦真人此举,你说会不会还有为自己徒儿考虑的原因在内?” 周崇举一怔随即站起来走了几步猛一回头,道:“师弟,你看得还真是准,这个可能极大,听闻她向来喜爱这个徒儿,以我对她的了解,说不定她心中有玉成此事的念头,只是她绝无可能向我低头,因此特意将矛头指向你逼我服输之后你与她徒儿之间的事自然水到渠戍了,唉,我怎会没有想到呢。” 他一拍椅背,道:“若是舁几日想到,也不会如此被动。” 张衍微微一笑,道:“我与周氏有瓜怠,就算是秦真人怕也不敢轻易伸脚进来。” 周崇举点头道:“撅琵,周氏势大,而且势力多半在玉霄派中,实力丝毫不比我溟沧派弱半分不过当年我并没有告诉秦玉真相,否则依她的脾气那只会坏事……” 他说到这里,见张衍笑盈盈坐在那里,仿佛一点也不把这件事事放在心上,不禁目露奇光道:“师弟,你是否有了什么主意?” 张衍微微颌首道:“其实有一办法不但可洗刷我身上所谓嫌疑,还可以堵塞悠悠众口,而且若是成了,说不定还有天大好处。” 周崇举闻言,神情顿时振奋了几分,道:“说来听听?” 张衍笑着一拱手,道:“师兄消息灵通,不妨先将这几日三泊与我溟沧派的局势告知。” 周崇举不知张衍为何提及了这件事,不过想必也是有他的原因,因此想了想,坐下来道:“碧血潭虽然扣留我派四百数弟子,但罗孟泽也知道不能逼迫太过,因此去信与掌门说,他愿意与溟沧派做过一场,决定三泊归属,他会在南荡泽中布下一阵,名曰四象斩神阵……”如果我派能破此大阵,他不但将那些弟子尽数放还,而且将三泊之地拱手让出。” 张衍淡淡笑了笑,接口道:“罗孟泽是否还说,如是溟沧派败了,他一样可以将那些弟子放回来,也同样可将三泊之地让出,但需给他两年时间。” 周崇举脊笑道:“罗梦泽老谋深算,两年后?怕是水国内乱已定,未必能拿他们如何了。” 他边说边摇头,随即像是醒悟过来什么,霍然抬头看向张衍,惊讶道:“师弟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师兄我也是才从掌门那里知道不久,便是几位真人也不知晓,掌门绝无可能与你说啊。” 张衍微微一笑,神情满是成竹在胸,道:“我这几日在竹节岛上也并非无所事事,却走出门走了一圈,去见了这个人。” 他用手蘸了一点杯中茶水,在桌案上了画了一枝桂花出来。 周崇举眼中光芒闪动,然后伸出袖子,不动声色将那水涛抹去,道:“此人说什么?” 张衍笑道:“师兄请附耳过来。” 周崇举把身体往拼凑了一点,张衍嘴唇翕动,似是说了几句什么。 周崇举听了之后,双目一睁,随后坐在那里沉思起来,很久……他吐出一口长期……道:如果真如师弟所说……此事倒也值得一为,而且掌门与此人原本就是旧识,据闻此人当年还助掌门脱过险,所以他当没有骗你。” 张衍拱手道:“虽如此说,但仍需师兄从中奔旋。” 周崇举却是神情轻松了几分,他呵呵一笑,道:“你却放心,坐在掌门这个,位置上,他又岂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你此次若真能为掌门帮上这个大忙,师徒一脉不但实力不损,反而还可能翻身将世家压住,若是你修为再上去一层,门中未来定有你一席之地。” 张衍不禁点头,任他千百算计,在这等大利益面前,也统统要被碾成齑粉。 周崇举将此事在脑海里反复来去想了几遍,将诸般细节考虑清楚后,便站了起来,道:“事不宜迟,我此刻便去掌门处商议此事。” 他伸手拍了拍张衍肩膀,道:“师弟,你一去月余,也该去看看雁依了,如今她在鹫山上修行,师兄我虽为你担待不少,但她终究是你的徒儿。” 张衍点头称是。 周崇举一笑,衣袂一摆,转身出了房门,等张衍走出来时,只余竹帘轻轻晃动,他走了出去,一抬头,见天上白云悠悠,闲适自在,心中忖道:“只有身在九天之上,才能得此逍遥,否则终归还是棋子。” 望了片刻后,他收回目光,一拔遁光,往鹫山上飞去。 鹫山在鱼船所在之地的正东方,这座大山山势平坦,满山花草茂盛,艳丽夺目,刚一接近,便觉满鼻异香,熏人欲醉,山坡上灵禽啄羽,瑞兽酣息,比之当年张衍在苍梧山上的凄凉景象可是好过太多。 可见修仙如能如能遇到一个好师傅,便在大道之路上先自踏出了一步。 刘雁依的修炼洞府正是在山顶之上一间庐舍之中,此处灵气充沛,前方是留着一块空地,四周围是一片花圃,张衍在庐舍前落下身影时,有几名女童正在院中扫洒。 她们都是周崇举从玄龟陆试上九座城池中选来的机灵女童,特意送过来服侍刘雁依的。 见张衍从云头中落下,几个女童耳都是睁大着好奇的眼睛看过来。 她们被送出家之前,也是常听父母哪一日若得了神仙看中,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过她们年纪都是十岁出头,自小是在九易城中长大,城中多是俗人往来,溟沧派中修士很少往那里去,她们也没见过什么神仙,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有这么一群人与他们住在同一片大泽中。 周崇举将她们送来此处时,为了避免麻烦,那也是施了法门的,因此她们浑浑噩噩,只觉一觉醒来便到了这里,也不觉有什么奇异。 她们平时也不许走出这座山峰,服侍的又是一位和她们年纪差不多的少女,开始还有些敬畏,日子一久,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与她们不同的地方,也就放开了许多,只是她们都是心思灵巧的女孩儿,虽然心中不怎么畏惧,表面上依旧恭恭敬敬,不叫人挑出一丝差错来。 可如今见了这里居然真有飞天遁地之人,心中震撼可想而知,一个,女童怯怯上前,一个,万福,道:“这位仙长从何而来?这里是刘小娘子修道之所,周学院命我等不许放他人进来。” 张衍笑了笑,正要开口,庐舍中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里面露出刘雁依精致的脸容,惊喜道:“师傅!”她几步走出来,在地上一跪,道:“徒儿叩见恩师。” 张衍倒是有些讶然,他把这个徒儿接过来时,一共也不过待了几个,时辰,本想这么多时日不见,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必定也认生了,还想要怎么开口,可刘雁依那欣喜之意看得出发内心深处,掺不得半点虚假。 他心中不禁感慨,“看来还是周师兄教导有方,日后怕是要多多麻烦师兄了。” 他哪里知道刘雁依在家中自小就是孤苦无依,无父无母,全靠姨娘养活,后来姨娘病逝,姨夫又打算将她卖了,幸好刘韬及时回来将她接走,这才免遭噩运。 但刘韬自家也要修行,没有时间来照顾她,在岛上地位又不高,总是遭人脊眼,小小年纪,也算尝尽人间脊暖。 后来她被张衍带来这里修行,她也是聪颖灵慧,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师傅所给,心中只想着未来修行有成,一定要好好报答师待,因此虽然分别一月,却反而觉得有一和又得见亲人的喜悦。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九十一章 授徒蚀文 赴死绝阵 刘雁依将张衍请到庐舍外院中坐好,又奉上了一杯香茗。张衍随意打量了几眼,屋里虽然布置简单,但是打扫得很干净。 门前是一卷责翠翠的竹帘,北侧是一排书架,不见半点灰尘,上面的书册摆得整整齐齐。 他是何等眼力,只一眼便看出这几本书虽然时有翻动,但每页纸都是特意抚平了,不起一丝起褶皱,不由说道:“那几个童儿倒是打理得周到。”刘雁依抿嘴笑道:“师傅,这里是修道之所,周师伯说不能让凡俗之人进来,这些都是我自家打扫的。” “哦?”张衍又看了刘雁依几眼,点了点头,道:“徒儿,不要站着说话了,你也坐下吧”刘雁依摇摇头,对着张衍一礼,正色道:“恩师在上,岂有弟子的座位。”张衍一笑,弟子尊师重道那是好事,倒也不必勉强,他温声道:“徒儿,你如今修炼《一气清经》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刘雁依捏着衣角,低声道:“此经文倒是没有什么难处,弟子看了一遍,便已尽知其中之意。”张衍微微颌首,便随意挑了两句出来,让她来解释,刘雁依一一应答,丝毫没有出错的地方,倒是也没有大言。 不过他也不觉奇怪,他挑选这女孩做自家徒弟就是看中她的资质,再加上修行中又有周崇举在一边提点,知道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随后他淡淡说了一句“既然你并无不明之处,那修行这些时日,为何半点修为也无?”他一见刘雁依之面便知道这个女徒儿身上并没丝毫内气,开始还有些奇怪,刘雁依资质之好那是没得说子,而且那日船上也足见其灵慧过人,难道是因为周师兄太过繁忙,因此无人指点的缘故? 只是等他问过之后,却发现并非如此,那就那很可能是懈怠懒惰的原因了。 如果真是这样,此女心性上便有所欠缺,那也不是什么真正的修道种子,不过自己依旧会养着她,但自此之后却也不会拿她当嫡传弟子来看待了。 张衍虽然脸上并无任何严厉之色,但身上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威势,说出这句话时,四周的空气仿佛都绷紧了,刘雁依顿觉心头一跳,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似是犹豫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张衍见了,缓缓道:“有什么话你尽可说来。” 刘雁依咬了咬嘴唇,盈盈向下一拜,道:“禀恩师,我曾听师伯说起,恩师精擅蚀文,在此道上他也有所不及,不知可否指点徒儿一二?”张衍闻言,不禁讶道:“你怎会想起学习蚀文的?” 刘雁依跪在地上朝张衍叩了一叩,这才道:“师伯说过,蚀文是一切道法根本,其中蕴含大道至理,上古仙人都是参悟蚀文借以成仙了道,只是后辈弟子不肖,这才荒疏了,师伯还言,恩师天纵奇才,未得传授,自家便能参悟蚀文妙理,眼前还看不出什么来,但等修行时日久了,必能先人一步登上仙门,徒儿自思是恩师第一个弟子,将来若是修道有成,不通蚀文,又岂有脸自称是恩师门下?是以徒儿恳请恩师赐下《一气清经》蚀文原书,便是再难再苦,雁依也要将其学懂学会。” 张衍听了,暗暗点头,周崇举出身定怕周氏,纵然伤了道基,此生无望大道,但这见识当真是不凡,他温声道:“好,你有这个念头,为师心中也是高兴,不过此事也无法一蹴而就,我来问你,你参悟此书用了多少时日,受了周师兄多少指点?”刘雁依低声道:“周师伯自那日送徒儿来后,徒儿未有前去打扰过师伯,师伯也未曾来过。”“嗯?”张衍略微有些惊讶,道:“那这些道书中的东西,又是谁告诉你的?” 刘雁依摇头道:“无人告知徒儿,是徒儿自家想的。” “什么?”张衍这回却是真正吃惊了,不说他听得出刘雁依不是在用谎言欺瞒自己,便是撤谎也是一戳就穿,以这徒儿的聪明,不会做这种蠢事来讨好自己,他暗暗感慨,早知道这刘雁依资质好,但是没想到却好到这个地步,简直是如同天授一般,心中不由想,或许这徒儿前世当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也好,这徒儿越聪慧,他这当师傅的也就越省心。 他当下道:“你去拿纸笔来,为师今日便传授你蚀文。” 刘雁依面露欣喜之色,从地上雀跃而起,却惊觉自家有些失态,不禁吐了吐小舌头,这时候才露出几分女孩儿的活泼来。 张衍不以为忤,微笑道:“今后无有外人在场,也不必太过拘礼。”刘雁依乖巧应了声,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有一样未少,将笔墨捧来后,又将桌上茶盏端起,待张衍接过后,又恭敬站在一边。 张衍啜了一口茶,将其放下,脑海中闪过《一气清经》的内容来,他自开脉到如今,倒是第一次回忆起这门法诀,此时再观,只觉其法虽然简单,但其中所蕴含的内容却是字字珠玑,不免又有所领悟。 一伸手,他将笔提起,在纸上写了起来,边写他边向刘雁依解读其中奥妙。 他在蚀文之上的成就在溟沧派下辈弟子中几乎无人可及,此时讲解起来随写随言,竟没有一丝滞涩,刘雁依听得极为入神,时不时还提出几个问题,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便一晃而过。 师徒两人言谈时,那几个女童开始也在窗外偷偷观望,竖起小耳朵听屋中所言种种奥妙,只是听了几句后,见张衍并没有传授什么道术神通,而是只是教了些什么鬼画符一般的字,便没了兴趣再听,在外面嬉笑着扑捉起蝴蝶来。 张衍也不去管她们,今日他是故意当着这些女童的面教授蚀文,若是真个有缘法的,他也不吝一起交了,毕竟在蚀文一道上有天赋的人实在太少,见那些女童一会儿便没了兴趣心中也是一叹:“也是这世上如雁依这般资质的又有几人呢?” 待一本道书讲解完之后,张衍放下笔来已是日入时分,窗外夕阳晚沉,红霞浸波一阵暖风拂面,将桌案上的纸张吹得掀了掀,刘雁依伸出如玉皓腕,取过镇纸压住,凑上前细细观摩起来竟是一刻也不愿浪费。 张衍暗暗点头,勤奋加天资,他这个徒儿,将来大道可期。 刘雁依看道书时全神贯注,看完之后,她闭目站在那里,身躯微微摇晃起来。 张衍一笑,知道她这徒儿心中有所领悟,不知不觉被大道吸引,已经开始了修炼他向屋外走去,一挥手,便是一道云雾腾起,隔绝了内外,然后为这徒儿护起法来。 刘雁依这一站就是半个时辰,待她睁开眼时清澈如水的眸子中微微发亮,张衍一看便知,她此刻已经内气萌动了。 张衍摇了摇头,思及自家前身当年修道用了五个月的时间推演蚀文道书,后又努力三个月方才内气萌动这其中真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那些大家大族的弟子天资高者想必也是如此吧? 不过有一点不好,得来太过容易,就不知道修道艰辛,他绝对不能让自家徒儿有这样的想法出现。 想了想,他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十个蚀文出来。 这几十个蚀文虽然字数少,但却比《一气清经》不知繁难了多少倍,是当初他和广源派在荡云峰下比斗,星碑之上所显示的蚀文。 见他又写了不少蚀文,刘雁依也是凑了过来,不多时,细眉不禁微微蹙起,1小脸上微微有些犯难,她适才读那些蚀文时觉得没有周师伯说得那么繁难,好像也不过如此,心中略略有了几分骄傲,此时一看,却再也不敢做如此之想。 张衍淡淡说道:“你若要学蚀文,我便教你,但你记得,今后你每日修行前,必须先要参悟一字,之后方可练气,不可贪多求全,你可明白?”依照刘雁依的修行速度,必然是一日千里,顺顺当当便能凝气筑元,为了避免她将来道心不稳,反而要将她的修道速度压下来。 刘雁依用力一点头,认真道:“恩师所言,徒儿时刻铭记在心。”张衍拍了拍她稚嫩的肩膀,眼中隐午嘉许之色,道:“好了,我也要回转洞府了,待来日再来此处考校徒儿。”“徒儿送送恩师。” 张衍点了点头,随手拨散了云雾,步出房门,此时天色已暗,月儿自云中微露,他一挥长袖,起身一纵,一道逍光在天空中一闪,就不见了影踪。,刘雁依跪下来,朝着张衍飞走的方向拜了一拜,这才回转庐舍,不多时,一点明黄色的灯盏亮了起来,窗纸上显现出一个小小女孩儿捧纸而观的身影来。 张衍从这里离去后,忽忽又过了十日,溟沧派门中传出一个惊人消息,那就是三泊湖妖三位妖主以四百弟子为质,在南荡湖布下“四象斩神阵”欲与溟沧派几位洞天真人做过一场,以决定今后三泊归属。 这四象斩神阵是有名的杀阵,此阵法有个特点,那就是除了阵眼不动之外,其中变化都是由布阵之人随心所欲布置,要想在阵外推演出变化来,那是绝无可能,便是入了阵,得以看去了变化,也可以随时随地再重新布置,根本无从捉摸。 要破此解,需要至少呷位洞天真人坐镇四个方位,再由不畏死的弟子携了门中赐下的法剑符篆冲入阵中,然后寻觅机会,将其挂在四处阵眼之上,届时内外一起发力,方有可能破得此阵。 可是来门平修道的弟子,都是为了求得长生逍遥,这几乎是必死之路,没有几个人真心愿意前往,一时之间,诸院弟子心头都是忐忑不安,怕被自家师傅选中,去做了炉灰。 可就在此时,又一个惊人消息传来,真传弟子张衍,为洗刷身上嫌疑,自愿前去破阵! 亻未完待续。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九十二章 但凭手中剑,斩破万里云 一 那张衍便是在此处修行了?” 云头上十几个巅骑飞舟法器的少年探头看着下方,不时指指点点。 在他们身后,有一名不依仗外物,凭空而立的年轻修士,他望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红光罩体,流焰舞动不休,看得出是一名玄光境界的修士。 这年轻修士见灵页岛上烟云滚滚,煞气肆虐,不禁lu出满意之sè,笑道:“果然如师弟们所说,如今我要祭炼那神岳火雀剑,这座灵页岛上的金风烈火之气的确甚合我意。” 有一名短袖少年不解道:“彰哥儿要炼此剑,等那张衍死了来再来此处岂不是更为稳妥?何必眼下急急来此。” 另一名蓝衣少年却有些不满,上来将他挤在一边,骂道:“糊涂!那岂不是显得彰哥儿怕了他?他左右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罢了,你莫非忘了我等当初在丹鼎院被他羞辱之事?那时不过为了讨几枚丹药而已,居然被他用云阳金锁锁在地窖之中,后来更被逐出门去,今日便要让他看看,我等就是又回来了,他又能如何?” 有人笑着插言道:“何必多想,这张衍不过是玄光一重修为,若他真敢动手,自然有彰哥儿上来对付他,何需我等忧愁?” 那个被唤作“彰哥儿”的年轻修士背负着双手,淡淡说道:“那张衍若识趣,乖乖把此岛让与我,看在他即将赴死的份上,今日我便也给他几分脸面,若是不识抬举,我也不介意给他些好看,为诸位师弟出一口恶气。” 此人名叫万彰,乃是泰寿万氏族人平日里在六……”四岛中的赤阳岛上修行,今次在涌浪湖之战中崭lu头角,一战下来,也未曾遇到过什么像样对手……不免有些心高气傲起来。 他这一辈上另有五名六……”四岛的杰出弟子,与他一齐被人称作定星弃俊。 不过他在六俊之中排名最末,这倒不是因为他修为最差,而是他手中没有一把匹配得上自身玄光的上好法剑,虽然他早早寻齐了炼制之物,但是苦于没有合适的练剑之地。 张衍这座灵页岛倒是极为合适,但先前他碍于张衍真传弟子的身份,也不敢贸然找上门来,现在闻得他要去闯阵赴死,不免就起了自家占来的心思。 短袖少年却一脸担忧,道:“这张衍既然必死……如今我们来抢他洞府,他不会与我们情急拼命吧?” 绿衣少年哈哈大笑起来,“余师弟,这却是你不懂了,这些闯阵弟子即便是死了,门中也会送他们前去转生,也不是没有从头来过的机会,这张衍若是恶了我们……难道就不怕我们趁他转世时动些手脚?” 众少年闻言纷纷恍然,这几日来……前去闯四象斩神阵的弟子也都纷纷挑选了出来。他们多数是门中此生再无望修道长生的弟子,若在阵中死去,门人后辈自有人来照应,除此之外,这些人事先还都得了门中赐下的护灵玉牌……就算是肉身被毁,也能将那一道元灵送出阵去,门中自会送他们去转世为人,待日后再去接来修行。 因此在十几个少年眼中看来,张衍既去闯阵……注定也是要毁去肉身的,若是眼下敢得罪他们……等他元灵转世之时顺便给他做个手脚,或者干脆弄个hun飞魄散,怕是也无人为他出头,为了自家后路打算,他又岂能真的没有顾忌? 灵页岛上,张衍正坐在洞府中翻看手中几封书信。 这几日来,得闻他竟然要去闯死阵,熟识交好的几位都是来信劝说。谢宗元来信劝他不要轻言生死,能走上修道之路那是几世也得不来的机缘,修到眼前这一步更是不易,再转生一次必然是昧了前世真识,就算有门派护持,得以重头再来,但除了少数一些大能修士有意兵解外,多数人怕也未必有这一世的成就高。 宁冲古也是有书信而来,不过他言语简单,其他都没有多说,只言张衍若是不幸折在阵中,自会去收他转世之身为徒。 最想不到的是,同去闯过魔xué的冯铭竟然也来了一封书信,言道及前次全靠张衍才能得出魔xué,自思虽然人微言轻,但若有什么需要他办的,定然全力而为,绝不推脱,观他信中言辞,洌是极为真诚。 人情冷暖,俐是尽在这几封书信之中。 不过张衍却微微一笑,你们又怎知我的打算? 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听到洞府外面一阵吵闹声,便抬头问道:“门外何事?” 商裳匆匆步入洞府,敛衽一礼,道:“禀老爷,岛外有人前来拜访,只说是老爷的旧识,可奴婢见他们个个神sè不善,怕不是什么好路数,因此不敢做主放他们进来额,不想插楼的说“旧识?” 张衍眉毛一挑,起身步出洞府,抬头往空中看去,自踏上修行之路后,但凡他见过的人便不会忘记,眼下目光只一扫,便认出来这一行人的来路,他眼睛微微一眯自己还未真个去死,这些魍魉魅魉就都跳出来了。 当下lu出冷笑之sè,将牌符从袖中取了出来,顺手打开禁制1他洌是要看看这行人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这一行人在万彰带领下旁若无人地落在洞府前,张衍又看了看,发现上一次去丹鼎院闹事的少年,大多都在此地了。 那名蓝衫少年狠狠剜了盈盈站在一旁的商裳几眼,口中啧啧连声,道:“这鱼姬美人洌也不错,等会儿拿了回去送给大师兄,也好让他多传几手妙诀给我等,诸位师弟以为如何?” 身后少年闻言,都是一阵肆无忌慢的击掌叫好,蓝衫少年更显出几分洋洋得意来,又拿眼角去瞄张衍,他们今日来,就是要报当日被辱之恨,本就没有好言好语的打算。 当先行走的万彰倒是稍显稳重,走上前来,敷衍似地拱了拱手,嘴角挂着淡淡嘲弄笑意,道:“我乃泰寿万氏族人,在赤阳岛修行,如今我需炼制一把火属飞剑,你这里倒是不差,便给了我吧。” 他神情一副理所当然,仿徘吃准了张衍不敢不给。 张代却不答他,只是指着蓝衫少年那一行人,淡淡说道:“这十几人我记得早已被逐出门去了?怎么如今在此?” 那蓝衫少年闻言,一个箭步抢出身来,喝骂道:“张衍,你还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真传弟子么?如今你已是将死之人,少在这里摆这副架子,还是先顾念着自家吧,小爷当初能被请走,今日就能被再请回来,你又能如何?” 张衍眼中冷芒一闪,道:“也就是说,你们未得门规允许便回转了山门?” “门规?”蓝衫少年哈哈大笑,回头对着他那些同伴说道:“门规算什么?,小爷倒想看看,如今有谁还有胆来.” 他话还未曾说完,突然,一道蓝芒从颈脖上闪过,嘴巴张了张,两眼一翻,头颅便从脖子掉了下来,“噗通”一声,无头尸首栽倒在地。 张衍淡淡说道:“跳粱小丑,也敢来我面前大呼小叫。” 这一幕发生的极为突然,本来还在大笑的那些少年俱是面容一僵,声音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几疑自己还在做梦。 可那颗带着张狂神情的头颅还躺在那里,此刻看起来还有几分扭曲,明明白白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 便是万彰也怔住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sè,颤求着手指着张衍,惊怒交集道:“张衍,你,你,你竟敢残害同门?” 张衍一声冷笑,道:“被逐出门去还称什么同门?竟然还敢回来?尔等视门规如无物,那是自寻死路,我如何杀不得?不但要杀他,你们今日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一并了结了吧。” 这一句话杀气腾腾,见张衍目光冷电四射,这十几名少年遍体生寒,惶然无措。 万彰大怒,叫道:“你呃.”” 他刚时候出这句话,心中一寒,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大——声,奋起全力往旁侧里一闪,恍然中只觉右侧肩膀一凉,回头一看,不禁骇然失sè,自家一只手臂居然不翼而飞了。 见万彰在张衍手中竟然片刻也不能抵挡,不知谁人喊了一句,“快跑啊!” 诸少年这才醒悟过来,1慌慌张张拿出飞舟法器,手忙脚乱地想要逃跑。 张辑袍袖一挥,大喝一声道:“都给我留下吧!” 蓝芒乍现,只见一道剑光往来纵横,根本分不清这一瞬间究竟劈出了多少剑光,等剑气散尽后,这总共一十八名六川四岛的亲族弟子俱都被他斩杀当场,连元灵也一并绞碎。 场中只剩万彰还有一口气在,这也是张衍并未把他放在心上之故。 万彰哪里想到张衍竟然如此凶残,心胆俱裂之下哪顾得上其他,驾起了遁光往外逃去,口中声嘶力竭地喊道:“张衍,你敢杀我,六1…四岛不会放过你的……”……” 张衍一声冷笑,遁光一起,也是跟着追了上去。 此时他身在空中,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斩开束缚,放开手脚的畅快来,心中豪气顿生,大喝道:“**岛又如何?今日敢来招惹我,我便要凭借手中之剑,踏破尔等山门,叫你们看看我的手段!”!。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九十三章 但凭手中剑,斩破万里云 二 六川四岛在龙渊大泽东南方向上,为十座聚在一外的福地洞府的统称,南面第一川为白濯川,岛上真传弟子孙娴,是立粱孙氏门人,入上院修炼十二载,玄光二重修为。 今曰孙娴正在洞府中招待贵客。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名头梳单螺髻,一身鹅黄襟裙的秀美女子,她年约双十,虽然不施妆粉,却也是朱唇白肤,美艳动人。 孙娴两人闲聊了许久之后,话题就渐渐移到了身边亲眷上来,这女子脸上浅笑吟吟,道:“孙姐姐此次将你家九郎接回来,未免有些犯险,若被正清院的执事弟子知道,怕是免不了的责罚。 孙娴一摆玉腕,不在意地说道:“黄师妹,你不知晓,九郎回来,也是换了名字的,只以族中小名称呼,如今又谁会冒着得罪我们六川四岛的风险去说穿此事?莫非师妹会去说不成?” 黄师妹玉容上笑意不变,道:“听姐姐说,当初将九郎等人逼出山门的是真传弟子张衍,难道就不怕他知道了,过来找姐姐等人的麻烦么?” 孙娴冷哼一声,道:“黄师妹难道不知,那张衍如今已经自顾不暇,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罢了,此次是你家恩师秦真人出面为难他,他已是无路可退,连周掌院也维护不得,即将闯阵赴死,将来再好也不过一个转生重修的下场罢了,还有什么胆子来管我们六川四岛的闲事?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黄师妹微微一叹,她也清楚,转生之后,便没了前生记忆,那个人就不是自己了,是以修士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肯走上这一步的,这张衍听闻不过二十年齿,自身又是真传弟子,还得门中齐云天等人的看重,本来前途无量,如今却走上这一步,无论怎么看都是逼不得已。 她心中道:“封师妹,却是你害了此人,如不是恩师问起时你坦承了心意,此人又怎么会走到如此地步?” 就在这时,却见一个婢女不得通报就匆匆跑了进来,慌慌张张说道:“娘子,不好了,不好了,赤阳岛的万六郎正被不知谁人一路追杀,正朝此处过来,口中喊着求娘子庇护……” 这婢女也是孙娴身边得力之人,见她如此失态地跑进来,本来正欲喝骂,听得此言,正端在手中的茶盏不禁一抖,洒了几滴茶水出来,错愕地看过来“你说什么?” 婢女惶然道:“万家六郎正被一人追杀,眼见性命难保,岛上弟子正在阻拦,可已被那凶人伤了不少,娘子快……” 孙娴柳眉倒竖“啪”的一声将茶盏扔在地上,怒道:“谁敢来我六川四岛放肆?” 孙氏与万氏本是姻亲,这万彰也是算是她的亲戚,撇开这个不说,竟然敢对自己岛上的人动手,她怒从心头起,一时也顾不上再招呼那黄师妹,足尖一点,须臾间飘出洞府,身化一缕白虹冲上天去。 等她到了云端,放眼看去,只见一道红色逍光如丧家之犬般在前面惶急逃窜,身后一道灿烂耀目的蓝芒紧追不舍,有十几名岛上弟子各自驾着飞舟法器试图上去阻拦,怎奈修为太弱,还未交上手就被打落下来,掉在地上生死不知。 孙娴看了,更是怒火滔天,朱唇一启,呵斥道:“哪里来的小辈,是欺我白濯川的无人么!” 万彰方才在灵页岛上被张衍连杀十数人的手段吓住了,早已是胆气丧尽,也不去想为何张衍明明速度快过他许多,却追了他许久并未追上他,此时见了孙娴,如同捞到一棵救命稻草般,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孙姐姐,孙姐姐救我!救我!“孙娴一蹙眉,暗道:“这万六郎也算是万氏年轻一辈的好手,平日里见他也是举止有度,风采翩翩的一个少年修士,怎么今日竟然如此不堪?” 虽然心中做如此想,但她却仍要出手维护,两根纤纤手指夹起一方白帕,迎风一抖,放出一抹白色玄光,将有些力竭的万彰卷了过来,看了一眼,不禁吃了一惊。 万彰尊上少了一臂,身上血迹斑斑,看着触目惊心,孙娴顺手给他喂下了两枚丹药,沉声道:“彰六郎,究竟是谁伤了你?” “张衍,是张衍,他已经杀了九郎,还有其他人,所有人,都被他杀了,都杀了”万彰当真以为张衍要将他斩在剑下,早已吓得心胆俱裂,涕泪横流,一路亡命飞奔,此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张衍?”孙娴心头一震,九郎也是她孙氏族人,乍然闻得被杀这个消息她固然心哀,但是她更惊疑的是另一件事,这张衍不是已经失了势么?怎么行事还如此大胆?杀了人不够还要欺上门来?简直称得上肆无忌惮,任意妄为了。 不过此时见那道蓝色逍光已经冲了过来,她也是个有决断的,不再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将万彰推给手下看护,叱喝一声,纵起逍光迎了上去,口中道:“张衍,你……” 张衍定下赴死阵之意后,在众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将死之人,但谁又知道,在凶阵未破之前,哪怕他做下再过分的事,掌门也必会维护得他的周全,眼下正是他全然无所顾忌的时候,称得上凶焰滔天,六川四岛的竟然在此时上门挑衅,那正是撞正了他的霉头。 此刻见了孙娴,哪里有心思跟她废话,抬手一扬,一道剑芒便斩杀下来。,孙娴本来自诩还有点身份,本来还想端个架子,没曾想,张衍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就开打,简直视她如路人一般,心头气怒无比,冷笑道:“不知死活的小辈!” 她手腕一抖,当空祭出一条白绫,将身上玄光放出上去一合,霎时间便扩展至百丈长,十丈宽一条如白浪一般的飘带。 这“离恨绝命带”和她自身功法相配,祭炼了有十数年之久,善能纠缠兵刃和收摄法宝,任别人飞剑法器攻来,只要落在这副飘带中,被里面的白蜃精气一染,便会了断了与自家主人的心神联系。 若是修道之人被裹住,不消片刻,就会被白蜃水气断绝灵息、泯灭神识,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涌浪湖中一战中,孙娴用这件法宝只一次便将数名妖将和上千妖卒一起镇杀,就算一些同道也对她避而远之,因此她心气甚高,自觉凭借了这件法宝,同辈之中己是难逢敌手,自是不将张衍放眼里,只望一出手便将他拿下,再带回去好生修理。 哪知还不等她把阵势完合摆开,张衍长啸一声,身子向前一纵,光芒一闪后居然身与剑合,一道比刚才还要猛烈数倍的剑光横空而过,一眨眼间便杀到她面前。 孙娴目光中微露惊慌之色,她这法宝虽然威力奇大,但是使用时却需要huā费一番手脚。 她出战三泊时,都是随着众人一起,无论前后左右都有同门护持,无需担忧有人杀到自己面前,自然可以从容布置,可如今少了他人帮衬,张衍剑逍光之速又奇快无比,已容不得此时再多做准备,此时被那从剑芒中发出的滔天杀意一迫,又想起玩彰那鲜血淋漓的模样,心头先自害怕了三分。 “这张衍怎么如此凶悍?他已是将死之人,我不与他拼命,先避了他的锋芒再说。”孙娴将手中那方白帕向前一扔,把腰肢急急一扭,正要驾起逍光离去。 那白帕中也有她练就的法宝,其中有一道白蜃精水,来以为总能拖延片刻,可眼见那剑芒就要被裹住时,却突然一震,从中一分为二,成了上下两道光芒,一闪之间便避开了白帕,又迅如电闪向她奔来。 孙娴身上大半玄光都放在了那“离恨绝命带”中,如今一时收不回来,却是再也阻拦不及,不由huā容变色,匆忙间只得抬手一挡,剑气一闪而过,一只手掌便被切了下来。 她不由惨叫一声,这才知道这个张衍是真个敢动手杀人的,那还顾得上其他,当下转身落荒而逃。 张衍目光中一片冰冷,抖手就把一滴黑色水珠打了出来“砰”的一声,正正打在孙娴的后背上,她嘴中吐出一口鲜血,顿时昏厥了过去,从云头上掉落下来,栽入了下方滚滚的白濯浪中。 适才两人交手,万彰一直在惊惶不定地看着,眼见孙娴有抵挡不住的迹象时,他根本不去看结果,努力推开身边之人,起了逍光就冲出了白濯川,直接向六川中的第二川金央川跑去。 见天边那道红芒又在逃逍,张衍唇角边微露冷嘲之色,他正是要此人如此,否则六川四岛把禁制一闭,他又怎能进去?今日他要跟在万彰身后,将这几处山门一一踏破! 他自入门之后,一直小心谨慎,就算出手也碍于门规,不得不压在一定忍受范围之内,这就如一个巨人被困在狭小内室中,总是觉得缚手缚脚,不得舒展,然而刚才那一战,让他觉得心头畅快淋漓,尽扫胸中闷气,不觉在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如一声龙吟虎啸,声震长空,远远传了出去,不止白濯川,便是六川四岛其他几处地方也都隐约听闻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九十四章 但凭手中剑,斩破万里云 三 六川四岛同常连枝,万彰逃奔系第二川金央川时,这里也已察觉到了白濯川上的动静,因此有不少弟子迎了上来,当头一名修士身着道袍,头上一方逍遥巾,面目森然,气度沉凝。 此人是金央川之主戴辛,广桐戴氏族人,亦是真传弟子,曾受过溟沧派剑仙洛元化的指点,练得一手上好剑术。 万彰仓皇而来,他抬眼一看,见一道气势惊人的蓝色逍光正尾随其后,便立刻上前,袍袖一裹,将万彰往身后一护,同时举手一招,一枚金光闪烁的剑丸从头顶跃出,在身侧游走不休,喝道:“何人敢伤我六川四岛弟子?” 张衍正与星辰剑丸合一飞遁,见有人阻路,也不去管他是谁,只把身上玄光一催,一枚剑丸便分化出来,直往来人斩去。 戴辛见来人一句话也不说就开打,用得还是剑丸,怒极反笑道:“凭你也敢在我面前用剑?”他弃了原先法宝,转修剑道已有二十多年,虽然洛元化不曾传他上乘剑术,但凭着一本《正源剑经》,他也修炼出了分光离合之法,一枚剑丸如今已能分化出三道剑光。 凭了这般法门,他稳压同道一头,平素自以为剑术了得,时常引以为傲。 眼下见张衍也是使剑的,先暗骂一句“不知死活”然后骈指一点,身侧的剑丸上立时飞了出去,飞至半途,轻轻一颤,便又分了一枚剑丸出来,两道剑光齐头并进,一起向张衍杀来。,戴辛自以为高人风范,剑光一分,必能将对面不知何处来得小辈吓个半死,哪知道对面张衍非但不慌,反而一声冷笑那枚剑丸居然不格不挡反而又快了几分,待到临近时把剑光一荡,上下左右各飞跃出一枚剑丸来,一共是五道剑光裂空破云疾驱而至。 戴辛一见之下,顿时脸色大变,可他毕竟比孙娴老辣许多,应变也是及时,把手指往下一按使出全力一催,又从剑丸上分了二道剑影,与先前两剑一起抵住对方,同时将胸中大半玄光逼成一道细细剑气,搓唇一吹,一道白芒飞了出来“当”的一身,总算将那最后一枚剑丸略略格住。 匆忙中他已是拼出全力,只是几乎令他吐血的是,那五枚剑丸虽被挡住却也不做其他动作,只虚虚一跃,居然又飞出五道剑光来。 “一气率剑?” 戴辛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摆什么架子,嘶声道:“对面是哪位剑仙,戴某是洛师门下……” 张衍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剑光停也不停,从他的胸处和手脚处一穿而过,顿时开了五个血洞,戴辛大叫一声从云端跌落下来,幸好族人在侧在半空中及时将他接住,这才没有掉下来摔死。 那边才喘了口气的万彰惊得跳了起来,平日见戴辛一副高人模样,本拟总能挡住张衍,如今一看,却连孙娴都不如,只一照面就被张衍收拾了,哪敢停留,一道玄光裹了身躯,兜头就走。 张衍这边杀败了戴辛,也不去理会其他人,亦是驾了逍光往前疾追,一红一蓝两道长虹眨眼间便消失在天边。 就在两人走后未有多久,一道灿灿闪烁的银色逍光从白濯川方向飞来,继而往金央川上一座凉亭中一落,现出一个女子身影来。 这女子面目美艳,体态婀娜,一身鹅黄襟裙,窄袖螺髻,正是在洞府与孙娴攀谈的鼻师妹,她凝眸细望,见此刻金元川前众人失魂落魄,仿佛遭了大难一般,便一把拉住一名路过弟子,问道:“我是黄宛英,琅琊洞天门下修行,你家川主呢?” 那弟子见是秦真人弟子,不敢不答,哭丧着脸道:“我家川主被不知从哪来的凶人一剑洞穿肚腹四肢,如今重伤不起,如是就此去了,也不知道今后谁人来照拂我等。” 黄宛英蹙起秀眉,这些六川四岛修士的亲族子弟,平时仗着背后有人横行胡为,颐指气使,如今川主被人伤了便如死了爹娘一般,她是真个有些看不起。 不过既然来了,她也不能见死不救,从香囊中取出一枚朱红色的丹药来,放到这弟子手中,道:“给你家岛主。”言毕,她也不再多说,起了逍光往第三川青礁川飞去。 她见张衍顷刻间连败两个真传弟子,心中付道:“封师妹当日说此人了得,本来我还不信,如今见了,倒的确是封师妹慧眼识人。不过前方青礁川上是惠同钱氏三兄弟,在涌浪湖一战中他们也是好大名声,此人却未必能冲得过去,我倒要去看看,连封师妹这等冷傲女子也倾心相许的男子到底是何模样。” 不出一刻,她便飞逍到了青礁川上,却见眼前狼藉一片,其慌乱程度一点也不比金央川上来得差,心中不由惊异“难道只这么一点时间,钱氏三兄弟就都败下阵来不成?” 她眼中闪过不信,顺手抓过一名弟子,问:“几位钱道友何在?” 那弟子被人抓偻,却回头一见是一位美貌女修,修为也比他高出许多,虽然不愿,只得老老实实回答,只是言语中带着仓皇“适才有一人追杀赤阳岛的万六郎,三位岛主上前阻拦,此人好不讲理,见面就是动手,三位川主不敌,都被斩去了一条手臂,如今正在洞府中疗伤。” 黄宛英这才确定,果真是这张衍又杀破了一川,心下也是骇然,定了定神,她心中不服气道:“难道还追不上你不成?” 她一跺脚,化光飞逍,奔向六川中的第四川紫电川,哪知道到了这里也是未曾看到人影,再一问,张衍却又过去了,川主更是法宝都没能用出来就被一剑斩落,他倒是见机得快,没受什么大伤,只是眼下却没脸出来见人。 黄宛英摇了摇头,再度驾光赶上,只是再往前去,却是越走越是惊骇。此一路上,她途径靛燕川,乌绣1”青虹岛,碧空岛、这四处的洞府主人不是被斩成重伤就是生死不知,门下哭号若丧,简直是哀鸿一片。 黄宛英略一想来,心头奚是震惊,这张衍不到一个时辰已经连破六川二岛,她一路追在身后还没有此人在前杀得快,如此战绩简直视直这些真传弟子如土鸡瓦犬一般。 再往前去,已是四岛最后二处,赤阳岛和玄游岛,这二岛却是彼此连在一起,宛若一体,若是也被挑翻,怕是六川四岛今后在门中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正在此时,她忽听得远处啸声震天,隐隐约约能看见前方有百数道逍光飞腾挪转,游走不定,忙也起身一纵,急急飞向那里。 还未到得近前,只见十二道光芒飞上天空,与一道蓝芒斗在一处。 那道蓝芒飞逍之速简直快到了极致,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一道剑光纵横来去,一人独斗十二人,不但丝毫不落下风。竟然反将那十二人逼得节节后退。 黄宛英认得这是玄游岛苏氏十二子,这十二人也是同出一族,擅能结阵,涌浪湖中也是少有敌手,没想到此刻却被一人压得抬不起头,眼见此景,她心中也是激荡不止,击节赞道:“仗剑横空,决荡千里, 无拘无束,睥睨群伦,此才是吾辈风采!” 就在这个时候,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自飞来一道逍光。 “张衍,休得猖狂,攀云岛封茫前来领教。” “赤阳岛万鹏在此!” “寒辰岛辛如见过诸位道友。” “千迷岛卫途!” 此刻不但六川四岛余下的真传弟子尽数在此,连那些涌浪湖中大出风采的弟子都已赶来。 这些人在世家年轻一辈中都是赫赫有名,谁都不是等闲之辈,黄宛英见了,心中不知何故生出一股担忧和期待的矛盾情绪来。 从北方赶来的那名年轻修士高鼻深目,脚下玄光如一条翻滚不止的黑沉长河,上来就一声大喝,道:“张衍莫走,可敢于卫某一斗!” 围绕在四周的百数弟子中有人认得他的,便大叫道:“是卫途卫师兄,张衍有难了!” 云端上传来一声朗笑“纵是尔等一起上来,我又有何惧之!” 卫途冷哼一声,道:“狂妄!” 他正要上前,却见上方那道蓝芒突然甩开那玄游十二子,往虚空中一立,随即跃出一枚辉光熠熠的剑丸来,这枚剑丸在空中一颤,便分出了一枚一模一样的剑丸出来。 卫途冷笑道:“无怪你如此猖狂,原来练了离合分光之法,便是你能再分一剑,又能如何?” 只是他话才一出口,脸色却陡然一变。 只见那剑丸齐齐一震,又分各自出两枚剑丸,随即这四点如星辰一般的光点又连化两次,最后总共一十六枚剑丸横在空中,一时剑气腾霄,光华灿烂。 在场诸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不能置信的惊呼道:“一气十六剑?” 谁都知道,虽然修士对敌手段无数,但若论争斗唯有剑修最为强横,便如少清剑派,举派都是剑库,因此稳坐东华洲第一大派之位,盖因为一旦剑光分化,不但收发由心,而且一剑便如一宝,眼下这张衍若是十六道剑丸一齐劈来,没有至宝或者上乘玄功护身,又如何抵挡得过? 便如戴辛,此人能化四道剑光,一出手便如四件法宝齐出,别看他在张衍面前走不过一个照面,但是在同辈中已是难逢敌手,就算他人玄光强横,不惧飞剑,他也说走便走,丝毫奈何不了他。 那十六枚剑丸高娄虚空,如君王般俯览苍生,便是周围百数弟子也能感受到那一股愿与天地相争的滔天战意。 这一瞬间,纵是卫途也生出了不能与之相抗的念头来。 似是察觉到他心中退缩之意,天空中所有剑丸霎时一卷,化为一道风暴,对着他当头狂袭而来,卫途脑海中刹那间转了无数对策,能用得上的却是一个也无,不由长叹一声,只把那脚下那如同长河一般的玄光卷上来护住了自己,任由对方剑光劈落,身上几个地方猛的一痛,眼前一黑,便彻底没了知觉。 在外人看来,站在云层中的张衍只一挥手,剑光一落,便将卫途打落云头,众人都是脸上失色。 忽然有人大喊道:“此人凶残,非一人可敌!诸位师兄弟一起上啊!” 众人顿时醒悟过来,狂呼声起,几十道遁光纷纷跃起空中,向张衍围逼过来,一时之间,他四周法宝飞剑乱舞,各色光华闪烁不休。 张衍冷笑一声,也不管来者是谁,只要遁光上来,便把手一指,剑丸化光向下一卷,一下便斩落一个,纵是护身玄光法宝了得,十六枚剑丸轮番斩下,也一样被打落下去。 众人此时才觉到卫途的痛苦,不拘你如何变化,又岂能有十六枚剑丸来得变化多端?就算想逃,偏偏又快不过剑芒,到了最后只能硬抗,像是靶子一样被随意劈落。 待张衍转了一圈下来,只觉天空一清,阴霾尽去,环首举目四顾,身边居然再无一人! 他仰首大笑道:“六川四岛,不过如此!” 言罢,他长啸一声,似要将心中不平之气尽数发出,一晃肩,化作一道虹光飞去。 底下百数名修士呆呆看着,竟没一人敢上前阻拦。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九十五章 但凭手中剑,斩破万里云 四 张衍一人一剑,在一个时辰内荡平六川四岛,这消息一经传出,便在溟沧派门了发无数震动。 此一战中,他以一人之力,纵横来去,力挫门中二十六名真传弟子,几乎是无人可挡! 在涌浪湖之战中,原本那些大出风头的世家一辈年轻弟子是何其骄狂?哪想到一夕之间,却被他一人悉数挑翻! 闻听此事,师徒一脉一些弟子先是不能置信,待查证之后,个个都是欣喜若狂,振奋不已,原本碧血潭败战之后的颓气也是一扫而空! 谁说我师徒一脉无人? 张师兄但凭手中之剑,便将尔等——战败! 此事在门中遍传后,师徒一脉那些低辈弟子每当提及时,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名玄色道袍的英挺修士,剑光缭绕,足踏虚空,一人一剑,无人敢搂其锋,想想也是激动不已,恨不得以身代之。 天囚峰,正清院前,两名门前执役的弟子正神情〖兴〗奋地议论着,其中一人道:“张师兄孤身一人踏破六1四岛,大涨我师徒一脉的脸面!真是令人心向往之。” 另一人亦是赞叹道:“张师兄快意纵横,做得好一场大事!只恨我辈分地位,见不得张师兄的面,否则必要当面赞他一句!” 两人正说得兴起,其中一人目光一撇,见几道遁光落在院门前的青石空地上,脸色不禁微微一变,急忙道:“嘘,噤声,是庄昏掌院。” 谁都知道,庄昏掌院曾被张衍害得受了掌门责罚,弄得很是狼狈不堪,差点被夺了职役,必定是对张师兄恨之入骨,在他面前提起张师兄未免有些不妥,因此两人很快收了声。 可是想到此事时,他们心中却对张衍更是佩服了一层。 庄不凡缓步而来,他双目四瞳,再加上脚边始终伴有一只斑斓虎纹的异兽,这昏异相自是极好辨认,传闻他曾得过南华派一位飞升前辈的遗泽,道法精奇,深得两家所长,再加上为人又是古板严苛,因此正清院中的普通弟子见他都是畏怯。 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一名满脸络腮胡子,体躯雄壮的红衣道人,走起路来脚下震动不已,一路迈上台阶时,直让人怀疑是否山门也会被他震得塌陷,这是化丹第二重的异象,能有此兆者,必是丹成六品之上。 两名执事弟子认得这是门中苟长老,这段时日来过正清院多次,据说是为了他兄长的一个徒儿寻找那突破玄光境界的合用灵气,只是前几次多被庄不凡以借口挡了回去‘不知这次怎么又来了’看样子好像谈妥了。 这两人身后,则是跟着一名长身玉立的年轻修士,只是他一路上寡言少语,默不作声,看修为也不过是明气三重。 庄不凡与那苟长老边走边谈,似乎言谈甚欢,待他们从那两名弟子身边经过后,走不出十丈远,那〖兴〗奋的谈论声又再度响了起来。 苟长老自是将两人所谈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也不避忌庄不凡,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道:“那张衍我也见过,当年剑术还是我那陈师弟传授的,没想到如今如此了得,一个人便挫了六川四岛那些世家弟子的锐气!”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道:“冯铭师侄,当初如不是他,那星辰剑丸想必当是你的吧?” 冯铭微微点头,但眼中却没有丝毫怨恨之色。 庄不凡眼中那双重瞳闪了闪,面无表情道:“哦,原本这剑丸是冯师弟的东西么,这张衍果然横行霸道,如今去赴死阵也是一桩好事。” 苟长老大笑一声,道:“庄师侄不要如此说,如今看来,在剑丸在张衍手中,却是比在冯师侄手中要好得多0” 庄不凡淡淡说道:“左右不过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冯铭原本一直不曾说话,此时却不知道哪里来脾气,猛一抬头,突然冲着庄不凡大吼一声“那又如何?张师兄即便闯阵赴死,也是为门派计不惜小身,死得其所!何其壮哉!庄不凡,我问你一句,你敢去么?” 没想到冯铭居然敢对自己当面喝骂,以庄不凡的修养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只是冯铭这这一声质问正气凛然,又站在大义之上,他也被说得无言以对。 苟长老似是面有不悦之色,斥责道:“冯铭,还不退下,你不过一个明气三重弟子,怎么可以对庄昏掌院如此无礼?回去我定要叫大兄好好管教你。” 他嘴上说得严厉,可是脸上笑意隐隐,偏帮之意颇为明显。 非但如此,他反而又对庄不凡笑了笑,道:“庄师侄,冯师侄倒也没说错,你说是不是?” 庄不凡脸上隐有怒色闪过,可偏偏又发作不得,不说此话在理,而且苟长老的兄长亦是门中长老,还是一名元婴三重修士,除非他将自己恩师朱真人搬出来,否则还真未必压得过对方。 他冷声道:“冯师弟要借杀刑之气凝练玄光,可自去后堂,就恕我不送了。” 说罢,他一拂袖子,转身走开了。 苟长老对着他的背影一声嗤笑,拍了拍冯铭肩头,道:“冯师侄,你不必去理会他,这庄不凡,本想他做了这昏掌院,你借用刑杀之气修炼也能方便一些,没想到却是推三阻四,与我兄弟二人谈什么门规律条,此番我是走通了潘昏掌院的门路才得以将你送进来,是以无需看他的脸色,你与我听着,在门中大比之前,存无论如何也得突破至玄光境界,余者皆不需管,说起来,你是我兄长的徒儿,又怎能让张衍那小子比了下去?” 冯铭摇摇头,道:“张师兄如今名震山门,我不如他,况且我承蒙他救了一次性命,我对他也是服气的。 苟长老嘿然道:“庄不凡那小子有句话说得没错,这张衍是将死之人,再厉害又能如何?嘿嘿,一气十六剑,好生厉害,自洛元化当年一气十二剑之后,百年来还曾未听说有谁能做到?若是他能活下来,将来十六派斗剑时必将大放光彩,只是那‘四象斩神阵’实在太过凶险,他是万无幸理,可惜了,可惜了。” 冯铭忍不住问道:“这‘四象斩神阵’真的如此厉害?闯阵之人当真没有一线生机?” 苟长老脸上浮出凝重之色,缓缓道:“此阵何等凶戾,内中又有三名修为不下洞天真人的妖主坐镇,据传还有一人也法力也是不下这三人,这四人联手布阵,本就是为对付洞天真人所用,张衍便是再厉害,也只是一个玄光修士罢了,杀阵一起,又岂能活着出来?” 冯铭听了,默然无语。 碧玄峰上。 宁冲玄与齐云天盘膝对坐在两座山峰之巅,他们之中虚空浮着一方棋盘,两人凝神对弈,正厮杀到最为激烈的时刻,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齐云天哈哈一笑,推盘认输。 “宁师弟这棋路是越发犀利了,只是有一点不好,过刚易折,若是再有点韧性,那为兄也不奢望求赢了。” 宁冲玄淡淡说道:“我辈求道,当是刚猛雄烈,路上若有阻挡之物,一剑斩了就是,张师弟此次做得就甚好,孙师也是颇为赞赏,如此气魄,方不隐没了他在剑道上的天资。” 齐云天缓缓点头,道:“张师弟竟能一气分化十六剑,原本我以为张师弟的脉象只是下下品的雾相,便是得了《澜云密册》,纵然道心坚定,将来也能有所成就,但再怎么样也高不过孙师叔去,没想到他在剑道上的天赋竟如此之高,只是……六说到这里,他也是摇了摇头,本来张衍闯阵就是九死一生,如自己借给他一件法宝,说不定还能活着出来,可是挑翻了六川四岛之后他却不做如此想了。世家一脉二十六名真传弟子都被张衍打伤,可却没一个出声,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张衍是必死之人,再争也是无用,可是若他借着法宝之力活着出来,他们又岂能干休? 齐云天微微一叹,身为三代弟子第一人,他未来也是要接替掌门之位的,也是惋惜这么一个天资横溢的弟子去闯死阵,剑修本就修之不易,转生自后又岂有眼前这般成就? 宁冲玄手指一点,三百多枚棋子一起飞起,跳入棋罐之中,棋盘之上,又重新现出一昏经纬图形来。他沉声道:“张师弟若身死阵中,亦是为本门效力之故,如转生后有人动手脚,宁某手中之剑也是会杀人的。” 齐云天微一沉吟,道:“师弟的打算,是张师弟转世之后将他接入门下修行么?” 宁冲玄点了点头。 齐云天亦是点头,赞同道:“我师徒一脉底蕴不如玄门世家来得深厚,自当对弟子示之以亲,张师弟去闯杀阵,如若当真身死,我们都当护得他转世之灵周全,免得令其他弟子寒心。” 宁冲玄淡然一笑,道:“自是如此。” 齐云天微微颌首,沉声道:“世家如今咄咄逼人,再有五日,四位洞天真人便需与三泊湖妖做过一场,我师徒一脉是否可藉此扭转乾坤,此战之后,便见分晓了。” ……(未完待续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九十六章 拨云觅日月 抬首见青天 一 五日后。 南荡泽,竹节岛。 山脊上俱是飞宫云殿,玄车飞辇,五百多名溟沧派弟子依山势而立,恭候山道在侧。 岛上异香阵阵,奇花遍洒,山道下以玉阶铺地,彩珠结带,上有华幔遮尘,纱帐蔽空,峰顶处撑起四幢华盖,中间扎起芦蓬虚留一座,高奉金炉仙香,宝器灵果。 身为三代弟子之首,齐云天当先而立,回头一望,目光越过众弟子来到山脚之下。 这里有百余名修士,尽多为明气弟子,只有少半是玄光修士,但也有三人是化丹修士,只是须发皆白,垂垂老朽,显是寿元将近,来求个杀道解脱。 齐云天微微一叹,暗想今日这一战,这百多位弟子恐怕都要星流云散了,目光一转,又往站起其中的张衍面上扫过,见他神色自若,并无半点惶惑之色,不由略略点头。 此时山道两侧有门下弟子窃窃私语,有人指着张衍,低声道:“看,那便是张师兄了。” 他身边一人目注片刻,面露崇羡之色,道:“张师兄果然英武不凡,难怪能孤身一人就敢杀上六川四岛,挑翻二十六名世家真传弟子。” 张衍能得周家选婿,相貌本就非同俗流,如今换了法袍仗剑而立,衣袂当风,猎猎而动,更是飘逸若仙,一眼望去,就从众人中脱颖而出,有一股遗世独立的风姿。 一名女弟子却黯然道:“可惜张师兄今日要赴死阵,再英雄了得也是尘土一坯。” 有人心里不悦,出言道:“胡说,张师兄吉人自有天相,自可趋吉避祸。” 这话说出来,众人心底虽然叹息不信,却没人反驳。 这凶阵连四位真人都要一起来破,普通弟子哪里有生还可能? 过不了半个时辰,竹节岛上空响起闷雷之音,众人仰头看去,只见一团十里大小的如海云涛盖压过来,当中有紫电雷霆,叱咤之音,须臾间,百里之地,尽被茫茫雾气遮掩。 “孙师法相荏临,弟子恭迎恩师。”以宁冲玄为首,一侧数十人一起站出来躬身行礼。 漫漫雾气徐徐收敛,一个金服高冠,唇红齿白的少年自云海中现身,他入了一幢银丝华盖中坐下,摆手笑道:“不必拘礼,你们也知为师见不得这个。” 宁冲玄却坚持道:“礼不可废。”再领着众弟子对着孙真人拜了一拜,这才退回去站好。 孙真人略显无奈,澄澈的目光往外扫去,突然眼前一亮,抬手一指,道:“你便是张衍么?你来。” 张衍正想迈步,脚下却有一股雾气将他托起,只觉身躯一晃,眨眼间来到了孙真人面前。 孙真人看了他几眼,突然嬉笑一声,道:“我闻你家中蓄养了不少鱼姬美人,如今你既去闯死阵,留之无用,送我两个如何?自有你日后好处。” 张衍微微一笑,拱手道:“禀真人,我若不在,我当放还她们,回了水泽故乡。” 这句话当面婉拒之意很是明显,可孙真人非但不动怒,反而一击掌,大笑道:“我年轻时曾得一位女妖指点,这才走上大道,惜哉她故去多年,连元灵也不知道转世何处,自此之后,我对人对妖皆是一视同仁,蓄养妖姬又如何?你若今日出不得此阵,你身侧美姬自有我帮你护持,仍就养在灵页岛上,待你重入山门后再还你,我倒要看看,有谁敢来为难她们。” 庄不凡此时亦是站山道一侧,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这句话显是对他来而来,尽管表情不变,手指却不禁颤了颤,背后略有冷汗。 正在这时,一朵彤彤火云却从天边飘来,他不由神情一振,暗暗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道:“弟子恭迎恩师。”他身后也有十余名男女弟子站出来,一起叩拜行礼。 这一火团往空地上一落,轰然一下炸开,星火点点,金焰熊熊,火光往上一腾,当中现出九色九气,望之瑰丽如霞,炫彩迷离,待火芒往下一降,出来一名身着深紫道袍的高大道人,对着庄不凡等人一摆袖子,随后入了一幢锦缎华盖中坐下,然后闭目不言。 孙真人也不去他说话,见张衍有告退之意,他轻轻一笑,道:“张衍,你便站我此处,无须回去了。” 张衍虽知这里太过显眼,不过孙真人的意思自然也不好违逆,只能站着不动。 众弟子见他居然能站在孙真人身边,显然颇得看重,虽然明知他是将死之人,心中也不免羡慕。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朱真人睁开双目,口中道:“颜师兄来了。” 一阵微风卷来,岛上不知从何处飘来无数绿叶,奇香扑鼻,清气阵阵,千根青竹平地升起,片刻间竟生成一片竹海波涛,在风中沙沙响动,待此景一散,一名枯瘦道人便站在了那幢金线华盖中,并对朱,孙两位真人打了个稽首。 朱、孙两真人也是站起回礼,三人坐下后,虽然相隔不过丈余,但却各据一处,互不相扰,也不说话。 只是颜真人坐下前,却在张衍身上淡淡瞥了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若是其他弟子在此,怕早已吓得惶恐不安,但张衍却神情不变,恍若未闻。 待又过半个时辰,在场数百弟子突闻水声哗哗大响,接着变成了隆隆奔腾之音,不禁转头往南面看去,竟然是整个南荡泽的湖水不知道被什么引动倒卷,高抬至百丈高空,往竹节岛上席卷而来。 除了有限几人外,众弟子无不变色,就在那似有卷吞万里之势的水浪将要落下时,突然凭空一散,现出一名颌下三缕黑须,面相儒雅,头戴纯阳冠,身穿八卦道锦云袍的中年道人来。 朱真人见这水势竟然说收便收,脸色微微一变,暗道:“大师兄这北冥真水果然是得了恩师真传,这法相恐怕已至圆满之境了。” 颜真人却是捋须不言,不知道在那里想些什么。 齐云天带着身后百数弟子一起拜俯行礼,口称道:“老师万寿。”场中五百弟子也是一齐说道:“恭迎孟真人。” 孟真人含笑点头,示意众人起身,随后步入那幢紫云华盖中坐下,颜、朱、孙也是上来见礼,各自寒暄了一阵后,便又回转了各自来处。 孙真人探身道:“大师兄,可需师弟我先去观阵?” 孟真人笑道:“师弟稍候,尚有一人未来。” 孙真人略略一想,便知端倪,微微点了点头。 未过多久,四下里不知道从何处传来潺潺流水之音,如抽丝剥茧,绵密不断,不一会儿,只见无数清泉自上空垂落,在离地三尺之处便凭空一卷,聚在一处。 这水如春雨淅淅沥沥,又似小溪击石,叮咚作乐,不久便汇成一方辟地五里方圆的水镜,朵朵白藕粉莲从中抬升而出,再依次绽放,最上一朵白莲花瓣一开,现出了一个柳眉樱唇,体态纤弱的道姑,她眉眼如画,鼻似腻玉,只是双眸冷光凝煞,威势凛凛,一望便使人不敢亲近。 “原来是秦真人到了。”四位真人一起站起稽首为礼。 秦真人莲足轻移,向四位真人打了一个稽首,檀口轻启,道:“四位师侄无需多礼。” 她纤指向下一点,脚下那莲花自化一座莲台,不过坐下之前,却凤目含威地向张衍那里扫了一眼。 张衍道心坚韧,也自自平淡对视,目光中不烈不怯,心中暗道:“莫看你们今日高高在上,将来我必有一日法力神通远胜尔等,不知什么原因,这本该对张衍敌意最重的秦真人却微微一笑,这一笑直如百花绽放,似乎天地顿失颜色,随即她收了目光回去,跌坐莲台,垂目敛息,同样不言不语。 五位真人一来此,竹节岛上仙气缭绕,异象纷呈,适才那些水火变化,异香飞花,皆是几位真人自身法相外化。 结了法相,便身据滔天法力,自身不动,只凭法相便与出外伤敌,这些景象众弟子哪里能够得见,如今看得都是惊叹不已,只觉大开眼界。 孟真人沉声道:“既有秦真人在此,诸弟子可保无虞,几位师弟且随我出外观阵。” 三位真人一齐道:“谨遵师兄之命。” 四位真人各自现出了法相,往云头上一走,顿时风云卷荡,半边天空都被异象仙霞所占据。 对岸栖鹰陆洲上,此时撑起了一座万里云海,杀机漫空,凶煞遍布,四方四角处各有阵气所聚神兽外象,隐约听闻天边鼓声擂动,似是暗藏了无数金戈铁马。 仿佛也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动,镇守大阵的几位妖王亦是放出了各自法相,与四位真人遥遥相对,毫不示弱。 孟真人看过去,见正东处是一条玄鳞凶蟒,在一团黑云翻滚不停,内中更有电闪雷鸣,千条蛟蛇紧随,正南面则是一条碧波金鲤,只是头上升角,似有鱼跃龙门之像,也是妖气冲天,排云裂空。 正北方位升起一团浑厚凝实的茫茫冰雾,一只硕大无比的玄龟在其中吞吐灵气,只身形若隐若现,看不分明。 似这些妖主法相,若不是得了上古真传,便多是自己原形借气显化,孟真人也不多看,往正南面望去,这一人是掌门老师特命他留神注意的,只是一看之下,却是眉头一皱。 这一处法相却是现出一方无边妙境来,宫宇台榭,仙乐齐鸣,竟然看不出丝毫根脚。 ……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九十七章 拨云觅日月 抬首见青天 二 镇守西方的这位,孟真人只知道是一位无名道人,既然看不出对方来历,他也自摇了摇头,不再去多看,手中取了一枚玉石投入了阵中,随后掐指细算,三位真人都知他在感应阵中气机,不敢相扰。//www.// 一刻之后,孟真人放下手来,沉多道:“果是“四象斩神阵”以其中气机来看,阵内门户运转每隔两个时辰必有一变,倒也不算繁难,但若要破阵,只在每日yin阳交替之时,方有一线机会,想要在三日内破阵,唯有勉力一试了。” 孙真人道:“师兄,不妨我等回竹节岛再做商议。” 孟真人微微颌首,摆了摆袍袖,四位真人纵云转回竹节岛。 待几位真人在华盖下分位坐好,童子搬来供案香果,果蔬佳酿,再点起高香,袅袅清气中就有异香散开,童子作揖一礼,退在两侧。 颜真人对着孟真人打一个稽首,道:“师兄,已临近午时,不如让门下弟子走上一遭。” 孟真人叹息道:“也唯有如此了。、, 这个阵法的四处阵角便是破阵关键,然而在此处却最为凶险。 经过了阵势运转之后,守阵之人能将其余三人的法力合于一处,且威力更是比原先大上了数倍有余,就算几位洞天真人入阵冲到他们面前,也是经受不住这四人联手一击。 是以只能靠不畏死的弟子入内踏阵,循着阵势变化来到阵角上,尽管也是免不了身死道消之局,但只要所携法器留下,便能暂时搅扰阵势运转。 只要出现了这一线之机,隔绝了四名阵主联手,四位真人便可于这一瞬间一齐闯入阵中,破开此阵。 颜真人对一道童说道:“你去山脚处,唤八名弟子上来。” 道童领命去了。 片刻之后,八名闯阵弟子都是驾乘了一辆飞车上了峰顶,在台阶前翻下身,迈步上前拜见四位真人。 在这两个时辰之内阵中的门户究竟如何运转,未得入阵也无从知晓,所以这些弟子说是闯阵,其实是试阵,其结局必定是身死阵中。 孟真人微微一叹,道:“可曾记下这些弟子的名字?” 他身边转出来一名童子,弯腰一揖,道:“禀老师,都记下了,不曾遗漏。” 孟真人点点头,各自打了一道符篆入了那八人的额头,道:“此我所授踏阵之法,你等先去阵前等候,如见东南西北四角上灵气一落,便可入阵。” 这八名弟子一齐应诺,各自取了法器退下,上了飞车,往阵前飞去。 待他们一走,孟真人沉吟道:“桂从尧镇玄武位,罗梦泽镇青龙位,渠岳镇朱雀位,还有那无名道人镇白虎位,如今四象四气往来不绝,诸位师弟,我等当先命座下弟子持了法宝前去镇锁灵机,隔绝煞气才是。” 颜、朱、孙三位真人一齐稽首,道:“但凭师兄吩咐。” 孟真人拿出了一面玄sè小旗,对不远处的齐云天说道:“云天,你持我这弥方旗,前去北位镇锁气机,阵中之人若有妄动,我自会赶来。 齐云天拱手道:“云天领命。”上前捧了小旗,转身下去,片刻后,一道清气往北方飞去。 颜真人也是招来一名相貌俊逸的年轻道人,道:“洛清羽,你持我这白龙金锁,去西位镇锁,如有异象变化,不必惊慌,我当会知晓。” 这名年轻道人微微一笑,稽首道:“谨遵老师之命。”行礼之后,他也是转身领命去了。 朱真人取出了一把法剑,冷喝一声,道:“庄不凡,你持我这瑞云丹凤剑去东位镇锁吧!” 庄不凡不敢怠慢,上前恭恭敬敬领了法剑,倒退几步下了石阶,这才纵起遁光,往东面方位飞去。 孙真人一笑,他一招手,唤了宁冲玄上来,从袖中拿出一只古朴藤壶,道:“冲玄,你持了我这五雷壶去南位镇锁,量那老妖也不敢出来找你晦气。” 宁冲玄上前拿过此壶,长身一拜,起身一纵,一道青芒直赴凶阵南位。 四象斩神阵可从四方抽取煞气,若是灵机不断,无需外力,此阵便能源源不绝运转下去,威力也可大上数倍。 但若有四件真器在四个方位上〖镇〗压,便可隔断外来灵机,只能依靠守阵之人自家法力运转。 可本阵之人如也有四件真器守与阵中,那么这番布置自是无用。 不过真器难得,便是溟沧派也没有几件,三泊湖妖更是未豪阔到可一次拿出四件真器的地步,便是有一件,也不大顶用,反而会致使阵法运转不畅。 正是吃准了这一点,孟真人才敢放手任弟子施为。 不过三泊湖妖显然也早有所料,因此并未指望能靠煞气运转阵法,早早就约定从破阵伊始,再到收阵息止,当中只以三日为期,三日内若破不得此阵,溟沧派便需认输……op 维持三日时间,对几位法力深厚的大能之士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因此也不太在意。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峰顶上诸人远远望去,只见那云阵四角上的灵光突然一落,不多时,一名童子上来禀道:“祖师,那八名弟子已入阵了。” 孟真人闭目不语,半个时辰之后,就有八道灵光陆陆续续飞上峰顶,化作八块牌符,一一落在他的案前。 这是那八名弟子的护身玉牌,如今护了他们的元灵出来,正是说明这八人一个活着出来的也无。 孟真人早有预料,表情不变,目光在玉牌上一扫,嘴chun翕动,向那玉中元灵问话,过了一会儿,他点头道:“我已知晓这阵法两个时辰内的变化,童儿,再去唤八名弟子来。,… 天下阵法虽然变化多端,但都是从上古九大元阵中演化出来,一旦发动,就能让人看清大致路数,之后一定时间内的阵法衍化,再怎么转动,也不会脱离这些窠臼了。 只是这阵法每隔两个时辰一变,到了下一次闯阵时,仍需先用弟子的xing命去填,才能推算出这段时间内的变化。 若是溟沧派舍得派出千余名弟子前去填阵,此阵也是必破无疑,不过如此一来,溟沧派自己根基也是毁了,而且身为名门正派,此事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做得。 待童子又唤来八名弟子,孟真人打了一道符篆进入他们的识海,这才道:“我已将此阵这两个时辰内的诸般变化告知尔等,你八人携了法器前去,千万不可为阵中景象所mi,免得自乱阵脚,若得以达到阵角上,无需去管其他,抛下法器即可,可曾明白?” 八人一起躬身应是。 孟真人挥袖道:“去吧。” 这一坐,又等了半个时辰,待到午时将近之时,又有八道灵光飞上了峰顶。 孟真人看了看天sè,摇了摇头,道:“时辰已过,子时再言吧。” 只有在每日子、午二时yin阳接替之时,守阵四人运转气机时才会出现一丝滞涩,换做其他时辰,则此阵破绽更为难觅。 时间匆匆而而过,到了子时后,这一次前去破阵的十六名弟子依旧无功而返。 四位真人默坐不语,如此到了第二日午时,再度派去的十六名弟子仍是死了在阵中,只余元灵得返,没有一个能冲到阵角上。 这日子时一到,待前八名弟子试阵之后,孟真人却是一气遣了三十二名弟子出去。 在耐心等待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孟真人突然睁目,其余几位真人也是神sè一动,他掐指推演,旋即一叹,道:“可惜了,朱雀位上有一弟子虽然成功闯入阵角,但我所料不差的话,这是那四人故意lu出的破绽,好引我等入阵。” 他摇了摇头,若是两个阵角上都有弟子闯入,便是陷阱,也值得一闯了。 不出意外,今日这些闯阵弟子没有一个活着归来,只余被玉牌护持的元灵飞回峰顶,夜sè之中,数十道如同萤火般的光芒飞来,岛上数百弟子也是看得黯然。 这两天来,张衍一直在冷眼旁观,见了此景,心中感慨“不得大神通,大法力,长生不过一场空梦罢了,只是一枚受人摆布的棋子罢了,除非自己成为那弈棋之人,才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颜真人面无表情道:“明日便是最后一日了,师兄该下决断了。” 孟真人沉声道:“明日午时不破,子时也便没有机会了,可叹,我所授的破阵之法若能秉持本心,不受阵象所扰,必能闯到阵角之上,这些弟子明明已知自家必死,事到临头,却仍心存畏怯,以至错失良机。” 颜真人面无表情道:“若是他们道心坚定,纵是受资质所限,也不至于在化丹境之下修为便停滞不前。” 孟真人缓缓点头,对童子说道:“童儿,去将那三位师弟唤上来。” 未过多久,便有三名白发苍苍的修士走了上来,对着四位真人也不叩拜,只是拱手为礼。 这三人和四位真人俱是平辈,只是修炼到化丹顶峰之后,却是无法练就元婴,如今寿元将尽,只能求个杀道解脱,转生为人再修了。 孟真人站了起来,稽首道:“明日午时,要劳烦三位师弟了。” 三么老者都是表情淡漠,显然早已看透生死,回礼道:“我等听凭师兄吩咐。” 颜真人突然转过头,一道冷冽的目光向张衍处望过来,淡淡道:“张衍,你明日便与这几位师弟一起闯阵。”!。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九十八章 拨云觅日月 抬首见青天 三 如今可以闯阵的弟子巳然不多,除了张衍之外只剩下十一人,八名明气弟子,三名化丹修士。 如是要去破阵,必然是四个阵角都要尝试,除去三名化丹修士之外,以张衍修为最高,所以他是一定要去的。 听闻颜真人此言,孟真人也是点头赞同,把目光看向孙至言,缓缓道:“孙师弟?你看如何?”他也明白自家师弟将张衍喊至身边的意思,难得在门中出现一个在剑道上天赋如此出众的弟子,而且还不是世家出身,自然要好生回护,将来说不定还是师徒一脉的重要臂助。 若是前行弟子能撞出破阵之机,那倒的确无需张衍再去赴死了,因此孟真人先前也一直未曾开口唤过张衍,也是卖自家师弟一个面子。 怎奈如今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张衍纵然天资再高,既然要去赴阵,今日也是必死无疑。好在之后还能转生,再过得几年,自有门中弟子前去收他为徒,虽然未必能有如今成就,但总好过那些连机缘也没有的凡夫俗子,是福是祸也未可知。 孙真人也知此时阻拦无益,便对张衍说道:“张衍,你好自为之吧,我之前所言当会兑现。”此时距离午时尚早,孟真人略一沉吟,拿了三枚清气流转的玉符出来,他指着这玉符说道:“这三枚避劫玉符乃是渡真殿中长老辛苦炼制,能挡守阵之人全力一击,虽然并不能真个护住你们,但总也聊胜于无,你们也带去吧。”这玉符号称能避三灾九劫,但一人一生中只能使一次,否则若能多来几枚,四位真人便能自家上去闯阵了。 孙真人英眉一挑,低喝道:“张衍,你去拿上一枚。”朱真人冷哼了一声,不悦道:“孙师弟,这张衍不过玄光弟子,哪里有资格拿上这枚玉符?这机会当要留在这三名师弟身上,他们都是化丹修士,破阵的把握特更大一些,你不要偏袒太过。”孙真人轻轻一笑,道:“朱师兄何来此言?抛开修为不提,张衍乃是真传弟子,且还是第一个自愿闯阵之人,难道得不来一枚玉符护身么?朱师兄莫不是因为张衍曾得罪过庄师侄,这才私心作祟?”朱真人哪里想到这位师弟竟然抛开真人之间的脸皮,直接指责他有私心,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道:“孙耸弟何必如此说?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莫要扯上其他!”颜真人一摆拂尘,淡淡道:“朱师兄乃是持正之论,孙师弟,莫要多言了。” 见几位师弟在自己面前争执,孟真人一皱眉,喝道:“有玉符也不过延缓一丝生机罢了,又不是避死之物,几位师弟不必再争了,孙师弟,那三位师弟破阵机会终究比张衍大些,你还是不要再说了,免得伤了师兄弟之间的和气。” 孙真人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师兄。” 孟真人举手一抛,这三枚玉符分别飞入了那三名化丹老者的顶门中,这件事算是有了定论。 那三名化丹老者本是自付左右都是一死,对这玉符也不甚渴望,因此适才对几位真人言辞往来也不敢兴趣,仿佛与自家无关一般,如今得了玉符,只是略微拱了拱手,并没有真当作一回事。 不过他们这样的做派反令孟真人高看一眼,眼前这几位师弟道心自是没得说,只是因为资质所限,始终不能再进一步,但若是前去破阵,他认定如果出现契机,必定落在这三人身上,在他眼里,张衍自是不能与他们相比的。 虽然孟真人率时与朱,颜两位真人常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但这一次,却是认同他们所言。 张衍自然不在乎这几枚玉符,向几位真人拱手告罪一声,自顾自走到一边打坐去了,神色之间洒脱从容,丝毫看不出是赴死之人。 四名真人也是端坐华盖之下,垂目入定。 时间如水而逝,五个时辰一晃而过。 天空红日高照,竹节岛上金光遍洒,眼见又到了午时,孟真人抚了抚长须,沉声吩咐道:“时辰既已临近,童儿,命那八名弟子去踏阵吧。”童子领命而去,那剩下八名弟子早就在昨夜得了关照,一直在山脚下候命,此时得了法旨,片刻也没有耽搁,立刻驾取起法器向阵中冲去。 按照溟沧派与三泊先前所定,今日已是最后一日,若是此番再破不得阵去,那么溟沧派便要低头服输,此番攻伐三泊便算彻底败了。 不过显然那守阵之人也知这个道理,因此不是如前两天一般放任施为,而是全力运转阵势,只见凶阵之上似有浊浪排空,万千凶气翻滚,这八名弟子入阵后还不到一刻,便尽数死在其中,化作八道灵光飞出阵来。 待那些元灵被玉牌护持着飞到桌案前,孟真人凝神默察下来,眉头却是不禁一皱。 这八名弟子居然最远才闯到第三十六处变化上,而这阵法在这两个时辰内至少也有近百变化,虽然他靠着自己对阵法的精深造诣,还是能将后几十处变化推演出来,但有些地方难免晦涩不明,把握不是很足,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推测填补了。 耗了一番神思之后,他点点头,推案而起,沉声道:“你们四人上来。”那三名化丹修士和张衍一起走了上来。 孟真人一扬手,便有四道符篆飞出,各自打入他们的识海之中。 这符篆一入识海。便自动演化出阵中方位和门户变化走势,就如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 至于在阵中具体如何走动,在各种情况下又该如何应对,入阵之后,只需把那灵气往上符篆上一合,届时那符篆自会跃出,指引破阵之人向前。 张衍略一思索,发现这阵法变化并不繁难,他以前推演蚀文时,比这更复杂的变化都曾见过,不过观看了一遍之后,就全然记在了脑海中,不像其他弟子只能依靠符篆,他相信如今就算没了此物,自己也一样能闯阵。 只是来回再看了几遍后,他却觉出某些地方的不对来,想了想,他上前拱手道:“弟子求教孟真人,在阵中第十九处变化上,原本生死之位已变,为何又舍了坤位,而走艮位?” 孟真人随口道:“那是阵中气机变化到了这里,生死颠倒,轮转不休,此坤位上看似能顺势而走,平坦无奇,但实则变化最多,暗藏地覆天翻之势,而此艮位上,貌似雄浑烈大,可却变化到了极致,纵有危险,按我先前推演所走,也有几分把握渡过。” 说到这里,他却突然一怔,讶道:“你怎知道这处变化需如何走动?” 张衍微笑道:“适才得了真人传授,弟子又默默推算了一遍,得知或该是这个结果,不免心中疑惑,是以发问。” 孟真人奇异道:“嗯,你竟能自行推演?你以前学过阵法么?” 孙真人一笑,出言道:“这张衍入下院时便在蚀文一道上的造诣颇为精深,曾在荡云峰下推演星碑,力挫广源派数位弟子,师兄常说擅蚀文者则必能精于阵图,想必是这个缘故吧。” 孟真人闻言,不由一叹,道:“难怪,难怪,天地变化,在蚀文之中,如你擅长推演蚀文,又得我的踏阵之法,这四象斩神阵本也不难,你能算出其中变化倒也不奇。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若是刚才把玉符给了张衍,那是不是破阵机会更大一些?不过如今话已出口,连玉符都已给了出来,自然不能反悔了。 他摇了摇头,一挥手,示意道童将法器送到张衍等人手中。 张衍从道童手中接过两件法器,发现其中一把是乌沉发黑的法剑,不知何物所制,怕不是有上百斤的重量。 而另一件,却是刻满符篆的定星盘,上有天象经纬,日月星辰,拿在手中却是轻飘如纸,几如无物。 张衍神色一动,前几日那些弟子手中拿得法器与他们大不相同,又想起那几枚玉符,全是之前没有展露过的,心中付道:“想来孟真人今次已是动用上了所有手段,孤注一掷了。” 果然,那道童又送上几件道袍,道:“请几位师叔请换上。” 孟真人道:“这是门中的五气镇神衣,能克制邪魔及**之物,几位师弟不如都换上吧。” 张衍与那三化丹修士一起换了法袍,待准备停当,四人一起向几位真人拜别,随后驾起逍光,往那凶阵化成万里云海飞去。 见他离去,岛上许多低辈弟子都怅然若失,这位一怒挑翻六11四岛的张师兄,难道就要这么毁在此阵中了么? 竹节岛不远处,一架龙牙飞舟横在天空之上。 封臻站在舟首处负手而立,见张衍透光往那云海中去了,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径害终于没了,终于断了二妹的念头。 他脸上露出笑容来,站在这里两日,没见师徒一脉有一人能出得阵来,这张衍再这么厉害,今次也是必死无疑。 当听闻六11四岛被张衍一人一剑挑翻时,当时他心中是极为震惊的,几次算计下来,这张衍非但不死,反而愈来愈强,这到底是何道理? 不过如今,他可以彻底放下这个心思了。 身旁仆从上来道:“老爷,可要回府?” “不必!”封臻双臂一摆,仰天看了看朗朗晴空,心情格外舒畅起来,慢悠悠坐下,道:“老爷今日我兴致好,要在这里喝上一杯,慢慢欣赏这师徒一脉的狼狈。” 张衍虽与那三名化丹修士一起动身,但那三人修为在他之上,逍速极快,自然不会与他一路,只晃了几晃,便彻底没了踪影。 张衍飞至半空,眼见就要入了那云海,突然之间,自虚空中跃出一道黑芒,往他眉心窍穴中一钻,便不见了。 张衍一橡,仔细默察,只见识海之中竖着一道黑芒,散发出渊沉如海的气息,静静待在那里,既不乱动,也未露出什么恶意来。 他思索了片刻,隐隐约约摸到了一点头绪,应该是与自家无碍,因此也不去管他,纵身一跃,便往那云海之中投去。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九十九章 拨云觅日月 抬首见青天 四 四象阵威力尽在四角之上,封闭自固,难以撼动,只有去往中宫的门户才向外敝开,任你进去,因此张衍入阵时,亦是觅着这处往里踏卜、。//www.// 他甫一入阵,只见上下左右俱是灰méngméng一片暗云,中间只留一道隧洞般的xué道,这是阵法中的“开门引客、。之意。 大抵入阵之时,阵势都不会仓促发动,只会将杀机暗藏深掩起来,待入阵之人到了阵中深处,才会猝然发动。 张衍知道这是应有之义,沿着这条辟出的道路往前飞去,不出一刻,就到了一处四周挂着数十道幡旗的高台上,这时只听身后“轰隆” 一声,来处涵洞一闭,上下灰云如闷雷般滚动起来,高台上有飞云托出四座大门来。 这是由中宫分别通往四个方位的门户,入阵之人若是要想往此阵的阵角而去,不能直来直去的,只有由此而入,再循着阵势演变,曲折而行,才能一步步往里深入。 无论你走哪一处门户,都是与四处阵角相接,只是变化有所不同。 这四座门户背后的变化孟真人都各自推演过,张衍自是不惧,也不挑刺,就拣了离身前最近的一处门户迈步而入。 一闯入这座门户中,眼前景象便自一变,原先还能见到百丈内的景物,如今四周却是天光不入,地火不照,昏昏沉沉,瞑目晦暗,分不清东西南北。 至此,张衍已算正式踏入了此凶阵之中,他一边暗自戒备,一边心下忖思,按照他与那人的约定,入阵之后,只需祭出“载和气醇罩”那人自会想办法接引他过去,只是那人也同时也叮嘱他,距离自己看守的阵角越近,把握便愈大。 那人何等修为,说话居然还这么小心,张衍就知道其中也是不无风险,为了稳妥起见,他决定回尽全力向那处阵角逼近,到了实在无法可想的时候,再祭出那件法宝不迟。 他把气息一运,那道孟真人赐下的符篆就从额头中飞出,化为一道灵光照彻身前十丈之路,在前方飘dàng指引。 他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心中暗道:“如是不懂阵法的弟子进来,还真要这道符篆不可,否则走不了几步就不知方位了。” 他才往前没走了几步,前方云层一分,只见千百头额上生角,似虎似豹,背有双翅的凶兽冲了出来,个个咆哮如雷,狰狞可怖。 张衍目中寒芒一闪,低喝一声。星辰剑丸从顶门飞出,霎时间化为十六道光芒,再凭空一卷,化作一团浩浩dàngdàng的星辰风暴向前绞去。 只是这一击,却大出张衍意料之外,这些凶兽看似威猛,但剑芒所过之处,无不是摧枯拉朽,半点也抵挡不住。 张衍觉得奇怪,故意放了一头凶兽到了近前,一把扛住凶兽颈脖,任它如何挣扎嘶吼也自不松,凝目仔细一看,不由恍然,反掌一拍,这凶兽便自散了。 此凶兽只是一团阵中煞气所化,并没有自己意识,只知道灭杀入阵之人,看似威势无俦,不过只相当于修士开脉之后修为,连明气修士都不如,在他面前自然是不堪一击。 不过闯阵弟子若道心不坚,乍见这铺矢盖地的凶兽向自己扑来,也难免会有所慌乱,而前方那道引路符篆一旦运转起来就不会停下等人,后方跟着的弟子一旦快了或者慢了一步,或者被阵中冲来的凶物遮蔽干扰,只一个疏忽,符篆就不知去向了。 没了符篆,只能在阵中乱走乱撞,离死不远。 张衍明白了这些凶兽底细,更是无所畏惧,跟着符篆又前行了一段路,也是无惊无险,虽然不时有凶兽跃出扑噬,随随便摆几剑过去就辟开了一条道路来。 这时他心中也大致有了底,之所以自己走得如此顺当,那是因为符篆所指引的方位,正是阵势中生机最旺的一条道路。 但凡阵势演变,必定有生有死,有强有弱,这不是守阵之人心底仁慈,而是天机如此,没有特殊手段,必须如此排布方能成阵,这四象阵也不例外。 所以凡是凶阵,都是使阵势不停运转变化,试图将那一线生机尽力隐去,变化越多,运转越快,则这个阵法便越难破解。 这个四象井孟真人之所以说不难,那是因为只有近百变化。也就是说只有近百小阵在其中反复滚动,门户轮转,交替演变,只要过阵的时候每一次都找对生机最旺的一门,便可安然度过。 不过此举也有利有弊,生机最旺的一门向来是守阵人着重防备的一处,虽然威力无法继续提升,却是增加了变化之道,因此是所有门户中最为繁复的一门,稍一不慎,便容易行差踏错。 张衍也察觉到了,这路径看似最为稳妥,但走不了几步就有阵中煞气凝结而成的凶兽恶*涌出来,纵然伤不了你,也可阻延你的脚步,照如此计算,即便他一路畅通无阻,大约也要用去一个多时辰才有可能到阵角。 他正在考虑是否要换一门户前进,前方突然又跃出不少凶兽来,心念一动,十六道剑芒向前疾斩,不多时,便将其尽数剿散。 只是这一次,他觉察出几分不对来。 这些的凶兽的道行大了几分,差不多已经有了明气一重的境界。 他眉头微挑,难道这是因为自己逐渐深入阵中的缘故? 不对!化马上否定了这个可能,就算如此,也因该是徐徐递增,不会这么突兀的变化。 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是,那三名化丹修士已有人死在阵中了。 阵中的凶煞之气只有那么多,如果入阵弟子众多,那么就会各自分担过去,闯阵起来也就容易。 假如只他一个人,想必就算是走得生机最旺的一道门户,其中每个凶兽的道行也会提升到近乎玄光境界,那么他势必会越走越慢。 等到午时一过,就算他不死,主持阵法的人气机畅顺起来,阵法运转又会加快许多,到时候威力只会不降反升,那是更难闯过了。 想到这里,他神sè一凛,那么自己不能按部就班了,只能试着闯一闯别的门户了,必须抢在那三人尽数陨落之前冲上北方阵角。 他在这里思索,身形不免满了下来,前方符篆一会儿便飞得不知了去向了。 他也不急,从袖中将那只孟真人赐下的定星盘取了出来,把法力一催,上面开始衍化出天干地支来,不但显示出了他入阵后走动的步伐数目,连转换方向也一并现了出来。 如果入阵弟子懂得一些阵法,便是失了符篆,也能依仗着此物继续前行。 他在那里推算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他目芜一闪,斜斜踏出一步。 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天地,周遭景物立刻为之一变,不再晦暗难明,而是光芒耀眼,万道金气如同飘泼大雨一般,从上方洒下来。 举目望去,那竟然是不知多少剑气在往下垂落,稍稍接近一些,入此处之人,若是没有护身手段,恐怕不需一瞬,便会被碎尸万段。 张衍大喝一声,一道金火玄光冲出顶门,在头顶现出一团三十余丈大小的两sè云霞,任他什么金气过来都是一刷一卷,就被消磨成最为的纯粹灵气。 这时,他袖囊中的山河一气图颤动了一下,一个童子转了出来,躬身道:“老爷,可许我把这些灵气收了?” 张衍奇怪道:“张驹,你要这些灵气何用?” 童子恭敬道:“此气几位大能修士元气所化,又经过了阵法转变,最为精纯不过,无论用来滋养法宝,或是收摄起来日后他用,都是有不少好处。” 张衍大笑道:“如此,便都给了你。 童子面泛喜sè,手一招,便把山河图放了出来,这法宝才一现出本形,便向外一展,化作百丈长的一副图卷,将散失在四处的灵气尽数收了进来。 就在这个时候,张衍眉心一跳,那道入阵以来一直安居不动的黑芒却有了动静,一个黑衣白发的老者走了出来,对着童子一喝,道:“…山河童子,你可还认得我否?、。 童子吃了一惊,道:“你,你不是……” 老者嘿嘿一笑,道:“看来你还不曾忘记老夫。” 童子惊异道:“你不是被溟沧派的一位道人拿去了么?怎么又在我家老爷身边?” 老者一声大笑,道:“如今我可比你逍遥,那道人飞之升后我便是无主之物,如今受了一人所托前来了结一事,借了你这主人躯体暂寄罢了。” 童子似乎有些畏怯这个老者,不知道他做什么打算,不敢随意接口。 老者转过头来,道:“张衍,我知你与秦墨白的打算,我也是受他所托才赶来此处,助你一臂之力,不过如今我自家有一段因果需要借你之手了结,如你答应,我亦有所回报,此事手尾你就不必再huā费那么心思来布置了,都有我替你担待,你看如何?” 张衍只听两人说话,便知这老者应是什么厉害法宝的真灵,而且与溟沧派关系匪浅,至于什么因果之类,他从来不放在心上,等自己修为高了,再一一斩断便是。 鼻即毫不犹豫一点头,道:“我应了。”老者闻言大喜,道:“好!张衍你如此爽快,甚对老夫的胃口,破阵之后,你只需按我所言行事,我保管事后无人敢来找你麻烦!”!。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一百章 拨云觅日月 抬首见青天 五 阵中八座门户轮转变动,张衍依靠定星盘推算方位,几番试探后, 也不走那煞气最弱的那道门户,而是选了一处演化凶兽差不多等于玄光修士的门户,在里面七转八绕,逐渐逼近了北方阵角。 正前行间,前方忽然出现了数十条黑磷长躯,头上无角的妖蛟来,张衍自是不惧,这一路上,他已经杀了数百头这样煞气所化的妖物,将十六道剑芒摆开,如轮剿杀下去,那些妖蛟便化为一缕缕最为精纯灵气,被脚下山河一丝不漏的收摄进去。 若是一个人身修士,张衍自然没那么容易拿下,不过此物没有自己意识,看见剑丸过来,既不知抵挡,也不懂护持,眨眼间就被剑丸绞碎了去,倒让山河吞吸的好不欢快。 只是当他杀到最后一条妖蛟时,忽觉这凶物眼神灵动了几分,面对剑光当头而落的剑芒,居然没有像之前的同类一般悍不畏死地撞上来,而是极为狡猾地往侧下一闪。 张衍这十六枚剑丸心神相通,几乎就在这妖物闪避同时也做出了变化,一道道剑丸如箭矢一般〖激〗射而出,顷刻间便将其身上贯穿出了十几个血洞,再往返一绞,顿时便被灭杀了。 不过张衍却神色凝重了几分,这一头煞气所化的妖物道行突兀提高了一截,已相当于玄光三重境界的修士,显然是又一名化丹修士陨落了,并且似乎已隐隐有了灵智。 如果等到那三个亻讲修士俱被杀死,不但守阵之人的注意力都就会集中到自己身上,而且所要对付的妖物也将会变得越来越强,到了那个时候便不好办了。 这时,浑浊的云层突然一阵涌动,忽见又有妖物飞窜出来,朝着自己这里飞来,这一次却是数目极多,怕不是有上千头,个个都有十丈大小,形成一道铺天盖地的浪潮。 张衍把袍袖一抖,一声长啸,不去管他冲来的妖物是否被自己宰杀,把十六枚剑丸驱使如银色风暴一般在前开路,头上一团金火闪耀的玄光旋动飞舞,脚下百丈长的山河一气图荡漾如海,往阵内深处疾冲而去。 那些凶妖扑上来不是剑丸绞散,便是被金火玄光卷成一团灵气,不过已不像先前那般只伤了便化作一道灵气,而是残肢断骨如雨而坠,血沫鳞片漫天飞洒,仿佛已宛如活物一般。 张衍又往里冲奔过了一阵,到了这个时候,那冲来的妖物修为又猛地一个爆涨,看上去似乎已有化丹修为,而且眼神中个个爆出凶芒,发出震天咆哮之声,并不是迎头撞上来,而是往四下里一分,将他团团围在中心。 张衍神色冷静,自付已经极为接近那处阵角,知道再也迟疑不得,大喝一声,将载和气醇罩上往上一顶,也不去管什么生门死门,往里就是一冲。 载和气醇罩一现,那坐在阵角深处的守阵之人也感应到了,一道毫光不知从何处穿阵而来,将张衍罩定,一瞬间不知转过了多少门户过去,令那些齐齐扑上的妖物扑了一个空。 张衍待身形一定,抬眼瞧了过去,发现自己落在了一方空空荡荡的天地中,不远处有一三层高台,上方端坐一个鹤发童颜,怀抱拂尘的老道,见了张衍,他站起身打了个稽首,微笑道:“张道友,贫道恭候已久了,正要求个解脱,事不宜迟,今日就取了我的头颅去吧。” 张衍神色肃然的一回礼,随后叱喝一声,骈指一点,星辰剑丸飞起空中,便往老道头上落去。 竹节岛上,又是一道光芒飞上了峰顶“啪嗒”一声化作一块玉、 牌掉落在桌案上,孟真人拿起看了一眼,叹道:“是金师弟。” 颜真人微微摇头,道:“三人既已殁于阵中,破阵当是无望了。” 朱真人把双手撑开,抖了抖袖子,冷声道:“此地已多留无益。” 他正待站起,孙真人突然一伸手阻住他,沉声喝道:“慢来!还有张衍在阵中,不妨再等上片刻!” 朱真人一声冷笑,重把身躯坐定。 孟真人看了看天色,又在心中默默推算了一遍,摇头道:“张衍能坚持到如今,当是明了阵法变化的缘故,不过三位师弟已死,他便是走那煞气最弱的门户恐怕也是举步维艰,也罢,就等到未时吧,午时过去,这阵势又复起变化,他便是能冲上阵角,掷下法器,我等也赶不及前去了。” 孙真人也知道这个时候希望不大,不过此番赌斗事关师徒一脉兴衰成败,这张衍只要还没被灭杀,便还有一线之机。 山坡两侧的数百弟子也是神色各异,有忐忑不安者,亦是失魂落魄者,还有满面阴沉者,多数都是认为这次师徒一脉赌斗失败成定居,只少数人还抱有乐观态度,认为还有破阵希望,但是也有冷静知道除非有什么奇迹出现,希望巳极其渺茫。 此时每过一刻都是如受煎熬。 宁冲玄在南方一处山峰上默默坐着,看着远处的四象阵,神色一片肃然。 东方一处岛屿上,庄不凡来回走动,他有节奏拍打地着手中竹枝,目光中有莫名的光芒,似是冷笑,似是戏渍,似是嘲弄。 “午时已到。”孟真人叹了一声,一收桌案的牌符,霍然站了起来,正要走时,似又想到了什么,回转身道:“童儿,待那张衍元灵飞来,你要看护好了,日后好送去投生。” 孙真人见再也无望,亦是一叹,站起身来。 颜真人微闭的眼睛睁开,淡淡说了一句“孙师弟,日后少做无谓之事。”也是不紧不慢站起。 朱真人冷哼一声,亦是起身。 然而正在他们要转身离去的时候,自那四象阵的北方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这一声直如地裂天崩,山呼海啸。 四位真人齐齐一震,俱是猛地转头看去,只见那座凌迫万里的云海不知何故崩了一角,整个栖鹰陆洲竟然断裂开来,山岳摧折,江水四溢,千里之地内的天地的灵气也是暴乱了起来。 天边遥遥传来一声长啸“溟沧派张衍,取妖王桂从尧首级在此!” 这一啸声震千里,如狂风怒涛一般席卷四方,不但是四位真人齐现惊容,便连竹节岛所有溟沧派弟子似都被这消息震得有些站不住脚。 秦真人自上岛来,一直是闭目冥思,闻听此声,凤曰陡然睁开,俏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几位名真人互相看了一眼,纵身而起,纷纷往那处早已崩塌的四象阵赶去。 这时天空中风云相聚,电闪雷鸣,黑沉沉的乌云压在头顶,倏忽间,一场磅礴大雨降落下来。 守护西面阵角的无名道人正自打坐,突见阵势崩塌,不由惊诧莫名,他随手摄了一道气息过来,掐指一算,便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顿时气极反笑,大吼道:“小辈敢坏我大事!” 他把身躯一晃,现出一个惊天法相来,乃是一座撑天支地,上下共有九十九重,四周有风雷相随的高塔,这座高塔往空中一抬,顿时卷起无边威势,便往那张衍所在之处〖镇〗压下去,还未临头,整个南荡泽的水面也被压得向下一沉,不得已向四面八方涌动而去,竹节岛上的弟子纷纷架起法器逍光,纵身飞起,一时间,数百道各色光芒在空中闪烁。 一道闪电将整个天地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霎时现出了那无名道人出动法相〖镇〗压张衍的惊人景象,此时那五位洞天真人恰好飞至,不止是他们,便是竹节岛上空的数百弟子也同时见到了这一幕。 然而面对这滔天法相,在数百人目光的注视下,张衍居然不闪不避,反而手持着一颗头颅迎了上去,眼见他就要被那法相吞压时,自眉心处突然跃出一道黑色长虹,这道长虹一现身,便化作一道弥天极地的剑芒,便是五名真人也被震得身形一滞。 张衍耳边传来那老者一声哈哈大笑“张衍,来,随我劈开这方天地!” 他顿觉胸中生出一股气贯长空,谁与争锋的气势来,待沸腾极点的时候,他长啸一声,纵身一跃,与那剑芒合二为一,便随着这劈天裂地的长虹不管不顾向上一冲! 仿佛一道撕裂虚空的电芒闪过,轰隆一声,不但那座山岳一般高**相,便是那乌云笼罩的天空也被一齐劈成两半! 空中传来一声嘶声惨叫“秦墨白,你毁我千年道行,我与你誓不甘休!” 四散乱云之中,一道红色逍光如仓皇向西方飞逝而去。 见到此景,在场四位真人同时面现惊骇之色,孟真人伸手指着,颤声道:“北冥都天剑?这,这山门供奉之剑,怎会在此处,莫非是……………” 孙真人也是怔怔看着,感慨道:“难怪,难怪” 颜真人面无表情,手指却有些微抖“这小辈竟然得了北冥天都剑的眷顾,这岂不是说掌门老师他……” 正在此时,天空中有隆隆响动,突然浊云一开,倒悬下一道不见头尾的无边天河来,这天河在空中漂浮,倏忽间便将天地之间散乱的元气一一慑伏下来,顿时云收雨歇,重化为一派万里晴空。 四名真人见状,忙一起稽首,恭敬道:“弟子恭迎掌教老师。” 天空中传来一把和煦温润的声音“张衍,你立此奇功,可速来浮游宫见我。” 第二卷造化残玉衍天机 第一百一章 事了拂衣去 海阔天高任啸鸣 第一百一章事了拂衣去海阔天高任啸鸣 溟沧派浮游天宫。 这里位于龙渊大泽千丈高空之,乃东华洲十大灵穴正位之处,每时每刻都有不知计量的灵气吞吐,狂流云卷,罡风肆荡,若没有力护身,稍一接近,便会被这如瀑如涛的气流冲刷下来。 张衍才一接近,便有一道符诏落下,化作一道灵光降下将他接引去。 身在云中,他凝神看去,这一座悬在半空的浮游天宫形似锥塔,恢弘至极,共是下九重,层层如阶而攀,此处才是溟沧派根本重地,渡真殿,极殿,昼空殿这三大殿所在之所,不但是溟沧派掌门潜修之处,便是门中历代道行精深的长老也在这里隐居。 只是看了一会儿,张衍却觉得这座宫宇有些似曾相识,若是这锥塔再往高处翻几层,便与方才要镇压的法相有几分相似,心中一动,不禁对那人的来历也有了几分猜测。 这时他身形一晃,身灵光一散,符诏往他身体中一落,也不去了何处,他也不去管,拿眼瞧了一回,正踏在天宫最层的极殿前。 见他是被符诏传了来的,殿外值役童子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将他引入殿中,张衍将自家袍袖理了理,迈步向里走去,不出十丈,只见殿内正面竖有一座百丈照壁,其中似有一头似鱼似鸟的巨兽阴影游走不定,他不免驻足观望。 童子笑道此为开派祖师拘在此处的古神兽,也不知究竟何物,更不知困在其中有多少年月了。” 张衍点点头,转过照壁,前方视线一开,北方正位立有一座星台,一名羽衣星冠的道人手持拂尘端坐,此人头顶之有一道似是无有穷尽的璀璨星河波流涌动,灿灿夺目,熠熠生辉,见了张衍进来,他呵呵一笑,温声道张衍,不必拘礼,可来殿。” 张衍微微一笑,纵身来到星台之,躬身一礼,便直起身体,大胆打量起这位掌门真人来。 他刚才在星台观望时,只觉对方似是一位和蔼长者,只是到了近前,这才,这溟沧派掌门竟是一位鼻若悬胆,双眉入鬓的年轻道人,相貌英俊风雅,面微微带笑,使人如沐春风,只是一双眸子却如无底幽潭,渊深难测。 这个时候,张衍突觉眉心一跳,那老者从额头跃了出来,大咧咧往旁侧一坐,道秦墨白,你拜托我的事我做了,你没让我做的我也做了,不过,你是不是早料到老夫忍不住会出手?” 这年轻道人微微一笑,坦然承认道自是瞒不过北冥师叔。” 老者嘿了一声,摇了摇头。 年轻道人朗笑一声,转而看向张衍,道张衍,你立下此功,我自当奖赏于你,我当初曾说过,谁斩杀了妖主,便可在派外开府,今日我便将昭幽天池赐下,算做你道场所在,只是桂道的因果却需你自家去了解,我却帮不忙。” 张衍肃然道我事先已知桂前辈将会投生何处,待十年之后,我会去将他接来收入门下。” 年轻道人缓缓点头,叹道如此便好,我与桂道当年也有几分交情,来日他转了人身,拜入我溟沧派门下,也是一桩盛事。” 老者突然“咦”了一声,道秦墨白你倒是大方,就这么赐下洞府,难道就不怕那些世家崽子找你晦气?” 年轻道人一摆拂尘,慨然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我秦墨白好歹一派门掌,岂是没有担当之人?” 老者哈哈大笑,道看来你师徒一脉也是否极泰来,该当时来运转,此次我斩了那人法相,实在是痛快不过,若是你还要我动手,我也可勉为其难答应一次。” 他性子直爽,从来不屑于计较弯弯绕绕,在他看来,任你诡计,只消一剑去都能瓦解,何必多想那些无用的。 年轻道人淡淡一笑,又转向张衍,神态温和的叮嘱道张衍,你需牢记,此洞府我虽赐予你,但日后是否能看住,我不会多加过问,需你自家多加努力才是。” 张衍点了点头,随后他略一思索,问道不知我那灵页岛门中准备如何处置?” 年轻道人呵呵笑道虽则你在派外开府,但仍是我溟沧派门人,灵页岛自然还是你的洞府,无人会来侵夺。” 有人掌门真人亲口承诺,张衍顿时放心,他一拱手,道弟子欲行远游,出外寻找凝结金丹的缘法,望掌门恩准。” 年轻道人沉吟片刻,抬手一抓,凭空摄出一道符箓,打入张衍识海中,“你伤了那人,虽然北冥师叔借你之手,但怕是他有徒子徒孙找你麻烦,我传你一门功法,能不能参悟全看了,只是绝不可轻授他人。” 张衍只觉一道金光灿灿的符箓飞入体内,脑海中顿时多了无数口诀妙法,一时也不及细看,忙躬身道弟子谢过掌门真人。” 年轻道人微微颌首,道你要走,便不要耽搁,尽快动身,出了浮游天宫后,切记不可去往丹鼎院,当可避过一劫,言尽于此,你去。” 张衍闻言,脸所有所思,对着这位掌门真人再次拜了一拜,便告退下去,转身出了大殿。 刚刚步出殿门,身后传来一声叱喝,一道黑光闪了出来,那老者突然拦在身前,屈指一弹,一道光芒便入了他的眉心。 张衍面毫无紧张之色,笑道前辈又在弟子处做了手脚?” 老者笑骂道休来胡言,老夫是见和你也算投缘,是以化了三道分身在你身,若是危急时分,可用来保命,换了旁人老夫都不屑理会,你可,当年秦墨白在殿外求了我一夜,老夫方才勉强赐下一道……” 说到这里,却听殿内传来一声淡淡语声北冥师叔,背后嚼人舌根,不是长者风范。” 老者哈哈一笑,化作一道黑芒冲霄而起,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张衍出了大殿,正思忖如何下了这浮游天宫,那道隐在身的符诏似是得了感应,现了一道金光出来,将他躯体一裹,便荡开罡风,倏忽间从千丈高空一路向下,将他送至一处无人岛礁,随后闪了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张衍抬头看向天空,天白云悠悠,几只禽鹰振翅翱翔,发出一声悠扬啸鸣,眨眼飞向远空。 这时他心中恍一丝明悟,掌门真人以迅雷之势将他唤来,坐定将昭幽天池给的事实,怕是也有让他及早抽身离去之意。 其实他斩了桂从尧,又重创了无名道人,风头之劲,在门中已是一时无两,不管他是否愿意,留在门中也必定也是漩涡中心,此时功成身退,正是明智之举。 原本他还想出游前去见一次周崇举,不过掌门真人最后那句话却是让他心头暗含警惕。 丹鼎院中能出何事? 他仔细想了想,心中一动,问题极有可能出在秦真人身。 这位真人行事一向横行霸道,做事不能以常理忖度,这一次非但没死,还立下了惊天奇功,也算削了她的脸面,保不准这时就在丹鼎院候着,要是被捉到琅琊洞天去,随便找个借口放在那里慢慢拾掇,弄个生不如死,怕是掌门真人也没法可想了。 这样看来,那丹鼎院是万万去不得的。 张衍也是洒脱之人,立刻把这念头舍了,驾起遁光直接回转了灵页岛。 把思绪在脑海里一一理清之后,他越发觉得在门中不可久留,当及早离去才是。 因此到了灵页岛空后,现了那艘龙牙飞舟,把那百丈长的舟身往天空中一横,大声喝道灵页岛诸人出来,皆随我前往昭幽天池。” 罗萧,商裳、以及一众力士、鱼姬美人,见到自家老爷安然回返,都是面泛喜色,一个个都出了洞府,听了他的招呼,虽然奇怪为何要去昭幽天吃,还如此匆忙,但却没有任何人迟疑,在他这一声吩咐下,都纷纷了此舟。 张衍将罗萧唤到一边,取出一块玉牌,道罗道,我要出门远游,寻觅筑丹机缘,此是昭幽天池洞府开启牌符,你带了他们入居,静心潜修,我一日不回,你等一日不得离了天池。” 早在张衍在竹节岛驻守时,便曾暗地里来拜访过桂从尧,昭幽天池禁制本是这位大妖亲手所布,他兵解之后,如今只有张衍一人开合之法,便是几位洞天真人联手攻打,没个数月也攻之不破,称得是固若金汤。张衍也是怕自家走后有人觊觎这洞府,索性勒令所有人不得外出,免生不测。 罗萧接过玉牌,美目暗含几分幽怨,问道老爷今日便要走么?” 张衍点点头,道迟则生变。” 罗萧对着张衍盈盈一拜,道:”老爷尽可放心,不拘你去多少时日,奴家定将你这一处洞府看护好。” 张衍朗笑一声,将龙牙飞舟的牌符扔下,化作一道蓝芒飞了出去,须臾便来到那灵页岛的山巅火口处。 他把自家金火玄光现了,一纵身往火口下飞去,往里投入千丈之后,大喝一声,道张驹,与我将此处煞气收了。” 童子转身出来,嗓音清脆的应了一声,将山河图一展,这如画江山在这山腹内横铺开来,灵页岛下的煞气原本蒸腾如沸,被这图卷一截,便都被囊括入内,半丝不漏。 大约收摄了一个时辰,张衍见这些煞气已足够自家练到玄光三重,便猛的一喝,把身躯一拔,一道遁光霎时冲出千丈火峰,又在一眨眼间没入了云层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他已经出现在溟沧派山门之外,转首向后看一眼,心中暗暗发誓我此去游历天下,若是不得丹成一品,便绝不回山” 他把袍袖一振,哈哈一笑,在空中向前踏步而走,做歌曰混沌辟生无贵贱,岂叫神人坐金殿,若得一口仙灵气,敢九天争日月” 这豪迈慷慨之音在云中来回响着,渐渐越去越远了。 第二卷完 …… …… 第一百一章事了拂衣去海阔天高任啸鸣 第一百一章事了拂衣去海阔天高任啸鸣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章 拜山北辰 大魏朝定州,永通郡。 府城向鼻二十里,是一片草木茂盛的猎场,为魏国武隆候封地。 一头麋鹿在草丛中惊慌逃窜,几十名鲜衣怒马的骑士正在四周来回呼喝驱赶,其中有一位年轻武士策马上前,眨眼间便欺到了三十步内,他喝了一声,突然弯弓搭箭,手中四石劲弓竟被他轻轻松松张如满月。 “嗡”的一声,弓弦响处,一道利矢飞出,正中那麋鹿胸腹,一声哀鸣,巨大的力量顿时将它贯穿在地。 围在四周的骑士见了,纷纷喝彩,有人夸赞道:“1小侯爷箭法又长进了不少。” 这被称作的那名“1小侯爷”的年轻武士鼻直方腮,双眉浓厚,手上一具描金朱漆弓,胯下那一匹神骏白马,甚是英武不凡,此时听了周围亲卫的称赞,脸上除了稍许几分〖兴〗奋之意尚未褪去,倒也没有什么矜骄之色。 只是猎了这头麋鹿,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一夹马腹,似是要往前方深山赶去,一家将模样的人赶忙上前阻拦,抱拳道:“1小侯爷不可再向前了。”年轻武士皱了皱眉,不悦道:“为何?” 家将沉声道:“听闻前日那山上有异芒闪烁,怕是出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小侯爷万金之躯,岂可冒险?,… 年轻武士哈哈一笑,举起马鞭,指了指身后一名身穿八卦道袍的少年道人,道:“我们有王道长在侧,怕个什么?他可是白月仙师的高足,最擅长的便是捉拿这等妖物。” 这少年道人闻言嘿嘿一笑,得那小侯爷捧了一捧,虽尽量做出不在意的模样,眉眼中却也仍然掩不住有一股洋洋得意。 那家将还想再说什么,一阵疾烈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又是一队骑士如狂风一般卷来,不多时便到了近前。 只是这一队人马俱是披着大红披风的女子,当先一名美貌女子一身武士勐装,英气勃勃,骑在马上也学着男子般挎弓带剑,尽显飒爽之姿。 这美貌女子一出现,那少年道人眼前一亮,一双贼眼在着她腰臀上来回打转。 年轻武士笑道:“郡主怎么才来?我适才又猎了一只麋鹿,如今天色将黯,你可是要输了,那处洛河边的宅邸终究是要归我。” 那女子银牙一咬,不服气道:“岳少廷,本郡主不信比不过你!” 她转过头,恶狠狠瞪了那少年道人一眼,随即清喝一声,素手一圈缰绳,便将马头拨转,马鞭在空中一挥,发出一声炸响,座下马匹顿时放开四蹄,往前方那山林驰去,她身后一行人也是马蹄踢踏,一路跟了上去。 行了片刻,见身后已远远望不见人影,这郡主身后有一名女侍卫驱马上来,喊道:“郡主,适才道人似乎对你不怀好意,可要小心那些迷障人的邪法。” 女子不屑道:“不说我四姐背后有北辰仙派,还有一位供奉是溟沧派的仙师,怕得谁来?” 她隐隐知道,自己四姐一年前求得了一名供奉,此人在溟沧派下院中似乎颇有地位,寻常鼻些修道人都是不敢前来招惹,便是几位兄长也一改过去疏远冷淡的态度,变得亲近起来,那道人不过是那岳少廷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野道士罢了,她岂会在乎? 她们在这里寻觅猎物踪迹,而在另一处,那小侯爷岳少廷却有些担忧“王道长,这郡主不会撞上什么妖物吧?若是她在此处出了事,我也脱不了干系。” 那少年道士拍着胸膊说道:“小侯爷放心,这十里之内血气稍旺一点的活物我已经尽数驱了个干净,保管曹郡主受不得半点委屈。”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一只铃铛突然响了起来,不由“咦”了一声,拿起来一看,道:“血气纯而单薄,东南处怕是有猎户入山了。 岳少廷一声冷笑,道:“此乃我武隆侯府猎场,岂容小民前来捕猎?左右,与我上前拿了治罪。” 少年道士眼珠一转,伸手一阻,喊道:“慢来,小侯爷,我师傅新赐了一件法宝下来,这些人正可用来做这法宝血食。” 岳少廷一摆手,爽快道:“那便任由王道长施为。” 少年道士心中暗道:“师傅不许我这幡旗拿活人祭炼,平时忍得紧,今次可是名正言顺,师傅知道了怕也不会说什么。” 他探手入那马鞍桥下的包裹中,取了一杆画着古怪符篆的小幡旗出来,口中念念有词,一抖手,这杆幡旗便化作一道黑气飞了出去。 须臾间,这黑气便飞到了那几名猎户头顶,这几人都是凡人之躯,相互间正在说笑,还未能察觉到什么,黑气在空中只是一晃,魂魄便俱被收了去,顷刻倒地毙命。 少年道士付道:“刚才那清源郡主竟敢瞧不起我,听闻她背后有北辰派的真传弟子照应,我也惹不起,但却可吓她一吓,也让他知道我的本事。小他也不将那幡旗收回,嘴中又念起了法诀,那黑气在空中旋了旋,便往高处飞去,似是搜寻那郡主所在。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突然有一道散发出犀利锋芒的逍光飞过,只是被那散射出来的光华擦了一下,这黑气就被扯了个粉碎,那道遁光仿若毫无所觉,势道不变,一闪便不见了。 法宝意外被破,那少年道士浑鼻一频,张嘴吐出了一口血,凭空从马上掉了下来,众人无不大惊,纷纷下马上前查看,这少年道人脸色惨白,呻吟道:“有人破我法器,快,快烧了我的腰囊中的符纸,让我师傅来前救我性命……” 张衍正取剑飞逍,微微一挑眉,刚才似是觉得擦到了什么东西,不过他也不以为意,他飞逍之时剑气激荡,有一两只挡在路上的禽鸟不及躲避,也是常有的事情。 出了山门之后,他一路往西北而行,此行是前往北辰派所在之地,丹阳山。 当初开脉之时,他为了掩饰自己开脉来源,须得再找一处玉液华池,由临崖郡主曹英牵线,得到北辰派一位名叫严振华弟子相助。后来此人一直来信联络,并不时请张衍上门做客,不过张衍自家修炼都来不及,哪又有暇理会,先前还自己回信,后来都是让罗萧代笔去信打发了。 此次出门游历,他一则是要采集五气精粹,好修炼太玄真光,二来就是要搜寻化丹所需物事。 筑就金丹需六种外物,玄门俗称九药,此药又有内三药、外三药及上三药之分,除了上三药是在炼化金丹时受感应自来,内三药和外三药都是可以亲手寻得,不过这六药也是来源复杂,而且散布东华洲各地。 张衍在溟沧派中修炼至今,对修道界近来之事知之甚少,单靠自己要找寻这些物事并不容易。 而这个严振华是个八面玲珑之人,自称也结交了不少同道1想必也是个消息灵通之辈,前番此人来信言及他族中有亲长寿宴,请张衍务必赏光,正好借这个机会前去拜访,结识同道。 正飞逍间,他见对面有一道颜色驳杂的云气从远处飘来,上面站着一个高瘦老道,似是面有焦急之色,见了张衍逍光剑芒四溢,一看就是一名剑修,顿时吃了一惊,忙止住云头,急急让在一边。 张衍拿眼瞧了他一回,见此人不过是明气二重修为,只是靠了那云雾状的法器在空中飞逍,于是也懒得理会,一催逍光,径自过去了。 那老道擦了擦头上冷汗,心惊道:“这遁光竟是剑气所化,定是玄光修士无疑,却不知是哪个剑派门人,似这等人都是心高气傲,老道我幸子刚才恭顺,要是过于心急冲撞了,被他一剑顺手杀了,也没处说理去……” 他摇了摇头,心下惦记徒儿,正要催动那脚下云雾状的法器,这时却似有所觉般往后看了一眼,不禁吓了一跳,竟是那道逍光又飞了回来,不由心头暗暗叫苦。 张衍适才行至半途,忽然想起一事,这才回转了过来,到了老道面前收了逍光,抬手一拱,道:“这位道友请了,在下有一事相询。” 老道慌忙稽首还礼,道:“不敢,不知前辈何事下问?贫道知无不言。” 张衍道:“道友可知,这附近何处有飞舟仙市?” 既然拜访他人洞府,他也不愿空手而去,也想去仙市去买些珍玩,好做拜礼。 老道正待开口,一道红芒从天边飞来,落在两人面前,却是一个身上彩带环飘,足下踩着一只圆盘状的喜遁法器的窈窕少女,这少女见张衍相貌不凡,先是横了他风情万种的一眼,这才对老道人咯咯一笑,道:“骆老鬼,你果然在这里,这回看你往哪里逃,还不快将从我沉香教盗走的密册交出来?” 老道脸皮抽了抽,反驳道:“那密册有缘者自得之,凭什么成了你沉香教之物?” 那少女轻轻一摆手,腕上银环响动,身上自有股说不出的妖娆,笑道:“五桐山便是我沉香教的辖地,你在此处得了密册,说不准便是我教中哪个长辈留下的,我也不为难你,你把那密册给本娘子看上一眼,若是果真与我沉香教无关,本娘子掉头就走。” 张衍没心思在这里看两人争吵,淡淡一笑,道:“二位在这里慢慢商谈吧,在下告辞。” 那少女瞪了他一眼,娇叱道:“不许走!” 张衍不去理她,剑逍一起,一道灿若星辰的剑气直上云霄,眨眼间便不见了。 那少女看得玉容不禁一变。 就在此时,有数十道颜色不同的逍光从远处向这里飞来,这一群来人多是女子,与这少女装扮相似,显是师出同门,那老道看了,也是脸色难看,他眼珠一转,大声道:“娇娘子,这密册已被适才这位少清派的前辈拿去,你也别来为难我,有本事找正主去。” 少清派为宴门第一大派,出来行走的弟子个个都是了得,他本拟抬了这名头出来,对方心有顾忌,哪知道刚说完这句话,那逍光中却有一人朗声说道:“哦?不知拿了此物的,是我少清派哪位师兄?”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二章 飞舟仙市 没了那老道指点飞舟仙市在何处,张衍也不放在心上,不过多费一番手脚而已。 飞逍出去百数里远之后,他袖子一挥,从袖囊中飞了一张符纸出来,在身前三尺处飘飘dàngdàng,骈指在上面画了一道篆纹出来,再伸手一拍,道了声:“探!”这符纸受了敕令,霎时无火自燃,先是兜兜转转了几圈,然后往西北方位飘去,自动去寻那金玉灵气最盛旺的一处,张衍在后面踏云跟上,待这一张符篆烧完,他又取了一张出来。 接连数次之后,张衍也发现,这飞舟仙市并不是固定一处,而是在天上来回游走不定,想必是那些前去之人怕是都有符牌之类的信物指点门路,这才能够找到。 又是七八道符篆烧完之后,他便远远看见横亘在空的一座巍峨飞城。 这座飞城由数百艘百丈飞舟合聚而成,互相之间以云阳金锁串联,上铺横板,并踏如陆,四角上有各有一座高阙,舷墙漆作金sè,悬挂锦帆华旌,其下又有四只三丈大小玉拖粽镇压衔缝,城中最高处,乃是一座飞檐翘角的九层宫观,周围更有影影绰绰的楼宇拱月相伴,自有一股堂皇气象。 只这仙市上空,就有数百道逍光时起时落,如飞huā银叶,灿光熠熠,不时还有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修士在空中互相打着招呼,一时呼朋唤友,好不热闹。 张衍逍光飞来时,剑芒ji射,割裂大气,如一道星光漫空而过,灿烂夺目,比之一般驾踏法器迥然不同,一些有眼力的修士认得这是御剑飞遁,都是纷纷避退让道,不敢与他争先。 不远处正有几名年轻男女正同坐一驾飞舟,其中一十五六岁年纪的清丽少女眼前一亮向前一指道:“师兄,那是什么法器?”那名师兄颇有些敬畏地看了一眼低声道:“那不是什么法器,而是借剑丸化光喜逍,此人修为至少与恩师他老人家相若。”少女不解道:“师兄为何从未见恩师他老人家用过剑逍?”那师兄无奈道:“师妹入门不久,是以不知,只是这剑丸便求之不易,就算是元婴修士,也需huā上十几年方能炼制出来不是大门大派不能为之。” 少女眼睛闪闪发亮,双手一握,道:“不知明日开易的宝物中有无剑丸,我们也买一个来。” 听着小师妹这天真话语,那师兄苦笑道:“师妹,这剑丸或许是有的,但不得剑经传承,没有玄光修为,就算到了手中,怕是连逍光都撑不开更休说飞天逍地了,买来也是一个摆设。” 少女却不管这些,摇着他的胳膊连续摇着,非要买一枚剑丸来,这师兄被她纠缠不过,只得答应下来。 张衍在远处看这仙市便觉这里饽士出入频繁,不亚凡俗间的城郭闹市,待踏上此地后,竟见还有不少乘辇驾舆仆僮紧从的王公贵族一流,不觉讶异对着一名站在一侧的迎客童子笑问道:“你们这里时时都这么喧闹么?” 值役童子老实道:“并非如此,往日这也冷清的很。” 这时,一名模样老练中年值役走上前来,先是斥退这名童子,然后拱手堆笑道:“好教仙客得知,明日这仙市中有数件珍藏已久的宝物开易,因年前便散布了消息出来,是以这才惹来八方宾客。” 他虽然不认得剑逍,但见张衍不用法器就飞逍而来,分明是玄光境界的修士,这在一些小门小派中已是长老一层的人物,是以小心翼翼上来迎奉。 见张衍略略点头,并不排斥自己说话,他松了一口气,试探着出言道:“在下言通,乃是这里待客执事,仙客不妨寻一处宫楼住下,这舟城中的启昌楼便是一好去处,内中摆设雅致,又有女仙吹笛弄箫,明日开市,就是在这楼前展布,无论是观景宴客,都是方便的很。”张衍听得有趣,没想到这里不但仙尘混杂,而且凡俗那一套也都搬了来,商贾气息极其浓重,不过不如此,倒也不会把此地经营的如此兴旺。 他暗自一想,这里各方修士辐辏毕集,想必还能探听到不少关于凝丹之物的消息,自己虽说要去北辰派访客,但左右也不差这几日,正好找个落脚的地方买上几件珍玩,再上门去不迟,也不至于失了大派弟子的颜面,于是点头道:“那便前面带路吧。” 他在开脉时曾从云荧贝场得来四五万枚灵贝,此次出行,被他用五只袖囊一次装了,尽数带了出来,如今身家不菲,便是一般的小门小派也比不上,当真是底气十足。 言通闻言一喜,此处不便飞逍,他便唤了一辆由四匹骏马拖拽的马车过来,以作代步,自已则充作车夫。’ 张衍上了马车,沿途观看四周景sè,这仙市之上,每隔数舟必设一轻纱遮幔,用来当作隔屏,纱幔两端用宝珠挂角,中间有璎珞垂曳,奢华异常。 他心中想到,能办起这仙市之人当也不简单,不过心思都放在了这红尘富贵之上,修为能有多高就难说的很了。 言通这个人谈吐流利,妙语如珠,一路尽挑拣一些趣闻秩事来说,听着倒一点也不觉烦闷。 不到半个时辰,张衍发觉自己到了那层九重宫观底下,抬头看去,这座宫观的匾额上写有“启昌楼”三个描金大字,适才在远处不过是粗览,现在凑近一瞧,见这观宇之上覆有玉清琉璃瓦,天光一照,在云中呈现斑斓sè彩,檐角下有数百银铃晃动摇摆,发出悦耳清音。 在言通引路下,他下了马车,跨过门前一架金桥,径直入了大门后,眼前现出一处宽敝厅堂来,两旁玛瑙瓶中各自插着一株紫朱珊瑚,正中桃木案上置了一方碧秀玲珑石,仙灵之气透肤润xiong,堂间大柱金光闪闪,每一根竟都贴了不下万道辟邪金箔符篆,脚下白玉砖刻满了瑞兽仙禽,每一块上都是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如果张衍还是当初那个官家少爷,见了此富丽景象也免不了会惊叹不已,现在他一步跨入修道之途后,一心只在长生之上,只觉得这些金珠彩物与己毫无半点用处,因此非但丝毫没有奇异,反而觉得有几分俗气。 言通细细打量张衍面sè,见他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些不以为然,心道:“先前无论是谁来此,见了这般气派都要赞叹几句,问上一句此间主人是谁,可这位似乎还有挑剔之意,显示见惯了世面的人物,也不知是哪个玄门大族出来的,当要小心巴结好了,说不定还能落些好处。”这样一想,他就更为热情了。 不多时,他将张衍引到八层中一间清静上房里,道:“仙客想鼻旅途辛苦,1小人便先告退了。”张衍见这房中桌案书架齐备,高几上瓶huā散发淡淡幽香,倒没有外间陈设那般艳俗,点了点头,随手扔出一瓶丹药,淡淡道:“关照外面,无事不得相扰,明日你辰时再来此,我有事相询。” 言通接了丹药也没细看,便放入袖中,应声答应下来,他一路下了楼阶,匆匆出了启昌楼,到了一无人角落打开一看,闻了一闻,顿时面lu狂喜之sè,手都有些哆嗦起来,骇道:“竟是“大元丹,!这人果然大有来头。” 想到明日还要来此,1心中更是热切,左右看了几眼,见无人跟着,便一路去了。 言通走好,张衍闭了房门,法诀一掐,霎时飞了数百张符箫,封在了四周门窗上,随后展开山河图,徐徐引出其中的金火煞气,呼吸吐纳起来。 入了玄光境界之后,如是玄功上乘,不过是一个苦磨工夫,只要守得住娄心,总也能到玄光三重去,难就难在筑就金丹这一途上,外药难觅不说,凝丹之时亦是极为考验心xing,不知拦死了多少天才俊杰之士。 而早一刻进入了玄光三重,他也多一分寻找外药的把握,因此只要得空下来,便不愿耽误修行。 在启昌楼的东厢房中,有一名覆面罩纱的白衣女子端坐正堂之上,对着面前两名仆fu冷声说道:“我关照你们几个的事可曾做好了?别的不说,明日那芝马果我是志在必得。” 她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不及普通少女那般悦耳,却另有一番奇异的魅力。 其中一名仆fu低眉顺眼地回道:“禀娘子,此次来仙市的豪客,但凡有点身家的,奴婢等都事先打过了招呼,只是适才西厢房似乎住进来一位客人,此人好像也有点来头,我等还未曾关照。”另一名仆fu斜藐了同伴一眼,突然插嘴道:“娘子,有财力与我相竞者也不过寥寥几家,那人既是孤身一人来此,又是生面孔,想必也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出门游历,只图个新鲜好玩罢了,不必太过在意了。” 白衣女子想了想,也没放在心上,点了点头,摆手道:“那便都下去准备吧,晚些时候教中几位同门要来,还有一位是少清派的贵客,万万不可怠慢了。” 两名仆fu一齐道了声:都退了下去。!。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三章 金蟾推磨 张衍这一打坐,便是三个时辰,入夜之后,方才从静坐中退了出来,先收了山河图,再法诀一起,百数张符篆汇成一股,飘飘dàngdàng入了袖中。 抬手虚虚一引,便开了门窗,霎时,一股熏人yu醉的和煦暖风从外吹来,不少缤纷桃huā在窗外随风飘卷,还偶有几瓣落入室中。[www.] 这时、有值役童子在外道:“仙客,外院正有宝会,仙客可有意一观?” 张衍讶道:“宝会不是在明日么?” 童子答道:“今夜客人多是魏朝来的王侯勋戚,还有一些四海散修,物件虽然精奇,却不能与明日呈出的珍宝相比,只是无论今明,宝会都是一般热闹,规矩也是一样的。“张衍略一思索,袍袖一摆,站了起来,出得门来,淡淡说道:“前面带路。” 值役童子连忙在前引路,两人自厢房后的耳室偏门而出,沿着回廊来到启昌楼的正南面一处楼台上。 只见一排矮脚朱栏前,摆有长案座椅,上置漆盒匙著,玉瓷茶盏,桌角上的镂空紫铜炉正飘出阵阵宁神香气。 童子规矩站到一旁,拿了鹤嘴壶倒上了一杯香茗。 张衍到案前坐了,见左右各有几处挑出的楼台,只是上面有朦胧雾气遮蔽,看不清那里虚实,应是禁制的缘故,想来自己这里也是一样,不教外人能够窥视。 他向下望去,楼台下方宾客猬集,白日所见的那些王公贵客尽在其中,瞧了几眼之后,便勾起了他的兴趣。 下方金桥前有一片百丈方圆的空地,当中不知何时设了一座荷huā池塘,碧 o之丰飘有一朵莲叶,其上载着众人yu得之宝。 每名宾客面前都有一只石磨盘,如有意买下这奇货,只需向池塘中投入足够分量的金豆,便有一只金蟾跳出来吞下,随后便到此人面前推动那只磨盘,哪处磨盘转动的圈数多,那荷叶便会往哪处飘去。 看到精彩处,有百十只金蟾一起跃上来推那石磨,当中荷叶在水中偏转,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每当这个时候,这些豪客的仆从都会情不自禁大声呼喝,周围看客亦是觉得有趣,一起出声鼓噪。 张衍看了没多久,就觉得那些所谓珍宝给那些王公贵族用倒是合宜,对修道人来说不值一提。 诸如能避福祸的指向车,出行时若车上木人指向相反方向,便是前方有祸,不可前行。 有能在夜中放光的飞蛾,数十只飞舞起来,晚间厅堂中便能亮如白昼,不但无需油灯火烛,而且此蛾外形华美,形似精灵,翩翩飞舞中,煞是赏心悦目。 还有能汇聚西方精气的摇钱树,植入土中之后,主人每月能摇下一串铜板下来,虽然一年也不过上千枚,过了上百年还未见得能把购置此树的本钱还回来,但却能图个吉兆。 除此之外,还有葬种镇邪保运的笔架镇纸,只是令人意外的是,倒有一张图画令众人抢破了头皮。 此画名为《百美红妆图》,也不知是何人所制,画中美貌女子共有百人,个个都是天香国sè,不但能随着主人意愿做出种种香艳姿态,而且只需念动法诀,画中女子便能走下来,找了自家妻妾寄托。 不拘你妻妾先前是何姿sè,一个时辰之内都能化作此女形貌,连身材肤sè也是一般无二,堪称闺房之乐的极品珍宝。 张衍坐在那里慢慢品茗,童子在一旁沏茶倒水,这时,有女子的声音从榻门外传来:“可是西厢房的仙客?奴婢君玲儿,明日便是奴家在此处服shi仙客,若是仙客有意买下一两件珍品,尽可吩咐下来。” 张衍微微一笑,道:“你进来说话吧。” 童子上前开了榻门,珠帘一掀,一名身穿鹅黄襟裙女子踏了进来。 张衍鼻端闻到一股淡淡幽香,以他的五感先前竟然丝毫也未曾闻出来,显然是特殊的香料,随意打量了一眼,见此女大约二十五六,鹅蛋脸上不施脂粉,气质文静柔弱,双肩如削,身姿妙曼,进来后便对他盈盈一个万福,道:“君玲儿见过仙客了。” 张衍摆了摆手,向下伸手一指,道:“我来问你,如我明日要买下几件珍品,也是用这些金蟾推磨争夺么?” 君玲儿抿嘴一笑,道:“正是,此蟾有一别名,唤作“见钱眼开”只需掷下金豆便会跃出吞了,倍增无穷力气,但却只肯将此豆在腹中藏着,死活也不肯化去,是以小厮又笑称它为“守财奴,。” 她款款走了两步,来到朱栏前,提袖指着下方,道:“其实池塘中还有不少大蟾,只有一次投了千枚以上的金豆才能引动出来,因此有个明目,叫作“一掷千金”仙客如有兴趣,可以一试。, 张衍微微一笑,道:“如果掷了万金下去呢?” 君玲儿轻轻一笑,以手掩住樱chun,横了他一眼,道:“仙客说笑了,纵然宝会上有些珍品,至多也值千金,万金之数也不用金蟾推磨了,直接给了他便是。” 她进来后,一直文文静静,似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这一笑,倒是风情万种,眉梢眼角都挑出几许媚意来。 只是张衍却对此景视若无睹,又问:“金豆何来?” 君玲儿耐心说道:“仙客若有灵贝,可用灵贝来换,一贝可换一豆,如是一时不凑手,可拿了法器、丹药出来,我楼中自有品鉴之人折给尊客等价灵贝,总不叫仙客吃亏。” 张衍点点头,道:“那就先换五千枚吧?” “什么?”君玲儿吃了一惊,蹙起细眉,1小心翼翼问道:“尊客是要换五千枚金豆?” 这争宝之会,只少数宝物能值上千枚灵贝,张衍一开口,便是五千之数,难怪她惊讶疑huo,唯恐张衍是弄错了。 张衍一挥手,将一只袖囊掷在桌案上,道:“此中有五千枚灵贝,你可拿去点检。”君玲儿按了按饱满的xiong脯,镇定下心神,拿起看了一眼,轻轻吁出一口气,看向张衍的目光多了几分奇异和敬畏,毕竟能一次拿出数目如此庞大的灵贝,便是寻常的一门一派也比之不上,身份背景定是大得吓人。 “仙客悄待。” 她告罪一声,腰肢款摆,出了门去,不一会儿,她捧了一只玉盘上来,上面摆了一只玉磐,还有万五之数的金豆,以千为计分放在十五盒玉匣中。 张衍撇了一眼,便看出了大致数目,沉声道:“你这数目可对9” 君玲儿恭敬道:“仙客的灵贝俱是品质上乘,当是灵气充裕之地所出,与普通灵贝相比足可以一抵三,是以并未有错。” 张衍也不以为意,稍稍一点头,拿起案上茶盏啜了一口。 君玲儿眉眼挑透,知道自己该走了,于是轻声道:“仙客若要唤奴家,可击打案上玉磐。”随后一个万福,莲步轻移,悄然退了出去。 张衍看着下面这些人欢呼叫闹,似是也能想到明日的景象,不由淡淡一笑,起身回转房中。 仙市东侧迎客台上,十几道逍光自西面而来,这一行人多数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俱是彩袖飘带,环佩叮当作响,阵阵异香扑鼻。 值役童子从服饰上认出这些女子都是沉香教门人,似乎与自家东主有些勾连,平素往来时也蛮横的紧,因此也无人上前触霉头。 当先一青衣云鬓的jiāo媚女子轻回臻首,对着身后一名年轻修士展颜一笑,道:“仇师兄,此地便是飞舟仙市了,师兄所需的“函叶宣真草,虽是此间主人珍藏,但我教大师姐与他有故旧之交,相信有八成把握让他拿出来。” 仇师兄洒然一笑,道:“便是不成也无妨,仇某自不会让潘师妹难做。” 他面容清秀俊逸,眼神清亮,两眉如同用妆笔画过,肤sè也是白皙,这一群女弟子都是有意无意往他身上挨挨擦擦,他也不以为意,脸上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潘师妹闻言,嫣然一笑,随后转过身,对着旁侧一名愁眉苦脸的老道说道:“骆老鬼,你说那位拿了密册的少清派师兄在此,我便信你一回,若是此处找不到,便有你的好看。、, 那老道心中叫苦不迭,他早将那密册给了自家徒儿,当初也是见张衍借剑飞逍,似乎来历不凡,是以随意扯了个少清派的招牌,总指望能吓出这些沉香教的弟子,再找个空隙拔脚就溜,哪知道会被团团围住,还遇上了真正的少清派门人,这下是骑虎难下,就算是坦承自己胡言也不敢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潘师妹想了想,又道:“jiāo师妹言及那位师兄相貌俊雅,剑光犀利无俦,有冲云之势,仇师兄可是认得?”仇师兄思索了一下,摇头道:“我也是才成了真传弟子一年,有好些在外游历的师兄并不认得,不过若真是我少清派弟子,我必能认得出来。” 潘师妹向他深深一个万福,诚恳道:“若是贵派弟子,还请仇师兄从中翰旋,不求将此密册拿回,只让我等姐妹一观,足矣。 仇师兄神sè一正,拱手为礼道:“潘师妹言重了,如是我同门中人,此乃小事一件耳,若不是,冒我少清派名头者”他呵呵冷笑一声,眼中透出一股森寒锐气。 (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四章 一掷千金 到了第二曰,言通一早便到了门外等候,心中想着怎样再从张衍这里得些好处。 只是一到了这八层楼宇的过道上,迎头却见了一名仪容端秀的女子,忙退了一步,道:“外执事言通见过君娘子。” 君玲儿玉容上微有矜持之sè,道:“原来是言管事,你本在四门迎宾,又来此作甚?”言通将头垂低了一点,道:“得了一位仙客所命,说是有事相询,是以不敢慢待,特意来此候命。” 君玲儿神情淡淡地说道:“仙客初到此地,不明路径,自然会有舟主安排予以详告,无需你等再多言了,你且守好自家司职即可,退下吧。”言通虽然也是管事,但是也知道这君娘子深得舟主信任,不是自己能比,而且这话说得也很是在理,无奈之下只得告罪一声,恨恨而去。 张衍昨天吩咐言通本也是临时起意,并未放在心上,来不来都无关紧要,他也不会多问上半句。 到了辰时,张衍厢房中就有童子前来告知,说是宝会已开,他也不急,又静坐了半个时辰,这才施施然穿了回廊,往南面的楼台走来。 一步踏入楼台后,发现君玲儿早已在这里等候,见他到来,对着他万福一礼,道:“仙客安好。” 张衍微微一笑,来到长案前坐下,向四周扫了一眼,见对面天空之中,多了五六艘飞阁,想来也是前来参加宝会的。 他也不去多看,目光向下望去,启昌楼前荷huā塘中,接连有几件法宝端上来,却又很快便又被人买了去。 这些法宝俱是一些下品灵器中品之上的一件也无不过法宝难得,能有一件傍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保住自己一命因此争夺也是ji烈,拼命洒下金豆,荷huā池中金蟾纷涌而出将一面面磨盘推得嘎嘎直响。 可对张衍来说,这些东西都是不值一提。 便如其中有一件名为“清静照心镜”的法宝,只需对人一照,一丈之内,被光摄住之人便四肢酸软全身无力。 如是遇到他,即便不用剑丸,数十丈外也能取人xing命,若有人与他争斗时用这法宝,那是嫌自家命长。 那两侧楼台和空中飞阁上的人此时也都是未有动作,显然对这些东西也是同样看不上眼。 君玲儿见张衍面sè淡然,凑笑道:“仙客来得早了些,这些只是乙等珍品,自然不入方家法眼。” 她纤指一点,道:“仙客请看如今送上来的,便是舟主的甲等珍品了。”张衍目光向下看去,只见荷huā塘前,一名明艳秀丽的shi女托了一只玉盘款款走来,将一枚湿漉漉的白sè芝果放入池塘中的荷叶上,再向前轻轻一推便往中间飘去。 这枚芝果不但饱满润泽,还有两瓣翠sèyu滴的小巧绿叶衬托,看着也是喜人。 张衍目光微微同动了一下,他通读典籍又观览了不少丹鼎院的书册,立时就认出这是一枚芝马果。 这芝马果表面看起来只是一枚果实而已但实际上却有一种名曰“地马”的灵兽躲在其中,两者相伴而生。 这灵兽平素喜食yin寒植株,善能寻找地脉中深藏的绝yin之气,因此常有魔道中人用它来作搜寻yin魔之用。 东侧一座楼台上,那名覆纱遮面的白衣女子正坐在案后,见了这芝马果,心头不由绷紧了起来。 此物关系到她谋划…已久的一桩大事,来此之前,她已经付出了不少代价,将几名有能力与她争宝之人都一一关照,换得他们不再与自己争抢的承诺。 此刻见此物已呈了上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手一挥,一气便投掷下五百枚金豆。 这片金豆洒下去,池塘中的金蝉扑通扑通一只只跃出水面,纷纷将其吞入腹中,再跳到她楼台前磨盘上卖力推动起来。 张衍本来对此物没什么兴趣,只是看了片刻后,心中突然想到,自己所要寻找的五气精粹中,有一种名为葵水精气,乃是深藏幽涧之中,如有这芝马在手,说不定能省心不少。 他也是临时起意,伸手拿起一只玉匣,便将其中金豆尽数洒了下去。 君玲儿在旁边看得真切,不由低低惊呼一声,整整一千枚金豆竟被张衍如此随意地洒了下去,似乎根本不当一回事,美目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白衣女子那一侧,眼见那莲叶将此宝托着,慢慢往自己这处飘来,荷huā塘边站立的女shi也是准备好了勾竿,准备将其勾吊上来,自以为已是稳操胜券,面纱后的俏脸上不禁lu出了笑容。 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千枚金光灿灿的金豆如雨一般洒落下来,只听“轰”一声,一道水柱冲到九层楼上,一只大如牛犊的金蟾跃出水面,张嘴一吸,便将这千点金豆全数吞了下来,随后往一处磨盘前一跃,腹部咕咕一声,前蹬一顶横杆,两只健硕后tui一蹬,便将这磨顶得飞快旋转起来,置放在荷叶上的芝果很快就向张衍那处飘去。 见了如此景象,围在四周的众人纷纷惊呼,这可是一掷千金,在这仙舟之上,能在压轴之物前,一次做出如此大手笔的人,绝不多见。 白衣女子顿时愣住,旋即大怒,将桌案上香炉拂在地上“腾”的站了起来,朝下方一指,回头对着身旁仆fu吼道:“此人是谁?怎么如此不守信义?” 仆fu慌张说道:“娘子,这位客人奴婢等不曾关照过” 白衣女子怒火更甚,拿起桌案上的玉盒劈手掷了过去,厉声道:“尔等是如何办事的?” 仆fu额角顿时被砸得皮破肉绽,好在她也是修道之人,这点伤还不至于去了xing命,连忙跪下,嗫嚅道:“娘子,不是奴婢等不尽心,实是这位宾客是这两日才宿入启昌楼,当时还禀告过娘子,不知道娘子可曾记得…”说到这里,她声音轻了下来,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白衣女子,又迅快低下头去。 白衣女子一怔,顿时想起来了昨夜的事情,的确是自家疏忽,错不在下人身上,她虽然脾气暴躁,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烦躁地走了两步,只得闷闷地坐下,想了想,还是xiong中憋气,一拳将面前桌案砸碎,吼道:“气死老娘了!” 这时,已有shi女将芝马果送到张衍楼台上,君玲儿亲自端到他面前,嫣然一笑,道:“恭喜仙客得了此宝。” 张衍笑了笑,不置可否,目光依旧向下看去。 这时,又有一物送了上来,不过shi女却未放入池塘中,而是托着玉、 盘,在沿着池塘转了一圈,似是想众人看清楚此物。 这竟是一枚散发出湛湛清光的剑丸,品质上乘,便是张衍也不自觉的被吸引了目光。 那名托盘shi女大声道:“这是一位元婴前辈穷三十年之功炼制出的一枚剑丸,本拟给自家弟子所用,只是这位弟子却意外身故,是以有意出让此物,言及若有谁能出得五千灵贝,但请拿去。” 在场诸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五千之数,恐怕甲等之宝也能买去半数了,这枚剑丸品质是好,只是自家拿来也用不了,不由都是摇头。 而能使用的剑丸的修士多数都是大门大派出身,手中剑丸也是由长辈下赐,早已祭炼长久,除非被毁,也不会再去另换他用,因此一时之间,倒是无人开口。 在北侧方位一处飞阁上,一名明眸皓齿的少女见了这枚剑丸,不由欢呼雀跃,指着道:“师兄,你看,你看,是剑丸,是剑丸!” 那位师兄看了几眼,叹道:“我们手中灵贝,买下这枚剑丸倒是够了,只是师傅要我等买的那函叶宣真草却买不了了。”少女闻言“哦”了一声,一脸失望之sè,撅着嘴,垂首在那里不说话了。 那师兄见她这模样,有些不忍,道:“师妹若是真心想拿,师兄设法为你再去寻来就是,这枚剑丸品质极高,便是买来你祭炼十几年也用不上啊。” 少女听了这话,这才回嗔作喜,拉着这师兄衣袖,喜滋滋道:“晴儿就知道,师兄最好了。” 这师晃连连摇头,面上只剩苦笑。 张衍见一时无人应声,心中暗道:“我有星辰剑丸,已无需此物,不过我那徒弟刘雁依也不知是否有修剑资质,剑丸本就难寻,便是我溟沧派中也不多见,如今见了,不如顺手拿下。” 他看了一眼君玲儿,沉声道:“这枚剑丸我要了。” 君玲儿闻言,美目一亮,对他一躬身,往前几步,到了矮栏前,大声道:“此处仙客愿收了这枚剑丸。” 此言一出,惹得人人侧目,适才一掷千金已是让人艳羡感慨,如今居然又出五千灵贝,不知是哪一位世家弟子,居然如此豪阔,不由纷纷猜测起张衍的身份来历。 西位一座飞阁上,有一名脸颊上有条深痕的枯槁老者也是动容,道:“此人是谁,好大的手笔!” 随从恭敬道:“不识,事先我等名录上并无此人。” 老奔沉思一会儿,叹道:“说不定等下争夺那件东西,此人便是我的对手。” 本来这宝会到了争夺甲等珍品时,便是最为热烈的时候,如今见了张衍一次出了五千灵贝,更是引得众人一阵好生议论,不过没有多久,这些声音便又平静了下来,因为又有一件珍品端了上来,不过此次却放在一只木匣中,上盖红绸,既不打开,也不放入荷huā塘中,且托盘shi女两侧,还有两名玄光一重修士看顾,更是显得此物无比重要。 在场诸人不禁好奇,这其中到底放着什么东西?!。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五章 函叶宣真草 侍女将红绸揭开,把木匣高高捧起,轻启朱唇道:“此物乃是一把宝扇,也是我家丹主近日偶然得之,本也未曾放在心上,经一位高人品鉴之后,方知此物原本乃是一件玄况??.” 她这句话一出口,四下里一片轰然大哗,就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起,声音之大,将她下面的语声也都淹没了。 在西侧楼台上,有一位眉目疏朗,神态显得孤高不群的青衣修士,他从宝会开始时便一直安坐不动,本在房中品茗,此时却从座位上一下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楼台前,重重一拍栏杆,心头暗自恼火,今日竟然会拿一件玄器出来?他事先怎么没有得到过一点口风,不知道下面的人是如何办事的,回去之后一定重重严惩! 所谓玄器,必是已有了一丝真识,不仅威力远胜灵器,如经过主人经年累月的温养祭炼后,甚至还有一丝希望晋升真器。 而且玄器远比真器更得修士喜爱,因为但凡真器,必然内藏真灵,就是失了原来主人,他也未必肯任由你使唤,威力能发挥出原先的十之一二便不错了,哪有玄器来的顺从好用? 张衍也是心中讶异,溟沧派为十大玄门之一,然而他修道至今,所见同辈修士也是不少,但是从来没从他们身上看到过玄器,便是他一个人挑翻六川四岛,也是一个未曾得见,可见此物如何稀少。 威力大如如意神梭者,也不过是上等灵器罢了。 他曾从妖修渠昌身上得来一块牌符,这倒是一件玄器,不过温养到如今,仍然没有成为自家之物。 唯一能算得上玄器品阶的只有星辰剑丸,不过剑丸此物,严格来说只是精砂灵气所化,没有剑诀也驾驭不了,不似真器之下的法宝,只要没了主人,便可任由你使用。 玄器如此珍惜难得,所以这一刹那间,他对底下引发如此大的动静,却是一点也不觉奇怪。 那捧着木匣的侍女似是还想说什么,只是众人喧嚣鼓噪,几次开口都被掩了过去,无奈之下只得提了提气,大声唤道:“诸位,且听奴婢将话说完。”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都把目光投向了她,看不出来,这女子看似娇柔,但至少也练到了凝元显意的境界,否则发不出如此大的声音来。 侍女暗暗松了一口气,捧起那木匣道:“此宝虽然是件玄器,但我家丹主得了此物时,其上灵光晦涩不明,那是曾受厉害魔气污秽的缘故,如今只剩下一点微弱真识还未曾泯灭,虽原本威力消散了大半,但若再得了主人耗费心血慢慢祭炼,不说尽复旧观,再现原本**成威力总是有的。” 听她这句话一说,大多数人冷静了下来,不少人都开始摇头了。 玄器固然好,但既然受了重创,谁知道又要多少年才修复如初? 修士时常会与人争斗,若得了一件法宝非但不能相助自己,还分去大量心神精力,且还未必能有结果,这足以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了。 张衍听了此言,也是摇头一笑,彻底没了兴趣。 如真是一件上好玄器,他也不介意顺手拿了下来,但既然此宝有所残破,那也没有必要再花费心思了。 那青衣修士站在楼台前,双手环抱,目光深沉,似是在慎重考虑着什么,好一会儿,他才沉声道:“此宝何价?” 如他这样的客人,都似张衍一般,仙市中会派出一名女侍相随,此时听了他所言,那名面容也算娇俏的女侍连忙说道:“回禀仙客,两千灵贝。” 青衣修士哼了一声,道:“也算公道,你去说,就说我要了。” 那侍女顿时喜动颜色,清清脆脆应了一声,急步来到楼台禁制之外,喝了一声,道:“这位仙客欲以二千灵贝取了此宝。” 言罢,她还朝君玲儿那里挑衅似地看了一眼。 可是君玲儿出来喊时无人出来抬价,她却没那么好运,西北角上一座兽首飞丹上,有人大笑一声,道:“两千?邓某也来凑个数,两千五百,全部身家都在此了!” 七层楼台上也有一人懒洋洋地说道:“既如此,我也应个景,再加五百。” 那位青衣修士冷笑一声,似乎看准了这件玄器,亦是毫不犹豫地说道:“再加千数!” 那女侍兴奋的浑身颤抖,立刻嘶声道:“四千!” 这一回,那两人倒是不再与他争抢,似是都觉得此价太高,都是默不作声,最后这件残损玄器被青衣修士以四千灵贝之数买了去。 本来这数目也是不小,?不过有了张衍两次出手在前,已引发过太多惊叹,众人见惯不惯,这一次倒也没有掀起多大震动。 这时,张衍所身处的楼台上,君玲儿将女侍送进来的剑丸接过,微笑着缓步上前,将其轻轻摆到桌案上,与那芝马果并列一处。 张衍直起上身,伸出手去,用手指轻轻在剑丸上轻轻一弹,一声悦耳鸣音传出,他不禁点了点头。 剑丸是至贞至净之物,一生只跟随一位主人,只要一丝灵气透入,气机便会与剑丸相合,再也驱逐不去,除非毁去此剑,从此不可能再被第二人拿去使用。 这枚剑丸显然没有丝毫杂气污浊过,显见自炼制之后,未曾经过任何人之手,而且品质比张衍原先想得还要好上几分,即便与他的星辰剑丸比较,也相差无几了。 这是一桩划算买卖,这枚剑丸说是要五千灵贝,可他所携带的是上等灵贝,不过取了千七之数出来就拿到手了。 灵贝可以再得,但这样好的剑丸却是觅之不易,毕竟元婴修士多数只在乎修炼,肯花费十几,甚至几十年时间去炼制一枚自家不能使用的剑丸,这本身就是一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君玲儿在这仙市上侍奉过许多客人,多数人见她美貌,都会忍不住前来撩拨她,可张衍如非必要,从不与她主动说话,偏偏身上还有一股难以接近的凌厉气息,她几次开口,都不知为何有心惊胆战的感觉,此时见张衍似是对这剑丸满意,难道露出一丝笑意,便立刻见缝插针地说道:“仙客请看,接下来此物却是极好,今日在场诸位,多是冲着此物而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见张衍没有询问的意思,只得接下去说道:“此物想必仙客也曾听闻,乃是一株函叶宣真草。” 函叶妄真草? 张衍目光一闪,不错,此物方才称得上“珍宝”二字! 修士到了玄光三重之后,必定要寻药凝丹,但并非人人都能过得此关,百人中只有一二人能一次踏过此关,若是凝丹失败,体龘内便会多出一枚小金丹,虽然今后实力远胜寻常玄光修士,但却终生无望再进一步。 而以这“函叶宣真草”为主药,再配合几味灵药,却能配出一味“玄罗清水”来,此水功效奇异,能将那枚小金丹彻底化去,再不留一丝痕迹,进而能重筑根基。 要知道,修士纵然凝丹失败,但能修炼到这一步,若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成功过希望运比第——次凝丹的修士来得大,有了此物,就等若已经造就了半个化丹修士。 化丹修士已是一门一派的中坚,便是溟沧派三代十大弟子,也只有齐云天一人成就元婴,而这——株灵草起码能炼出三人份的玄罗清水,当真是珍稀至极。 因此底下侍女才刚刚将此物捧到荷花池塘前,便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其中有几道更是火热无比。 此物无疑能使得凝丹失败的修士再多出一条出路来,张衍心中当即决定,不论付出多少代价,此物定要拿到手中! 只是他还未曾开口,西侧一座飞丹上,有一名童子从禁制内站了出来,喊道:“我家主人,愿意用一千灵贝购下此物!” 他话音刚落,从北面飞阁上走出一名身躯伟岸的修士,道:“在下乃是临清观大弟子宋泓,诚心求取此物,愿出两千之数!” 临清观虽不是玄门十大派,但门户也不算小了,与北辰派相比,甚至还稍胜一筹,以他大弟子的身份,倒的确有不少人愿意卖他这个面子。 “哗啦”一声,西侧飞丹上玉帘一掀,又走出来一名面带深痕的老者,抚须呵呵一笑,道:“那老朽就再加千数,小友就不要与我争了吧。” 宋泓眉头一皱,道:“在下师门确实急需此物,这位长者,得罪了,宋某再加千枚灵贝!” 那青衣修士脸上淡淡一哂,亦是撤了禁制,缓步踱了出来,他向四周环视一圈,冷声道:“五千灵贝,邓某要了此物了。” 他话音才落,七层楼台上那懒洋洋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道:“五千了不起么,我就出六千了,邓昌你待如何?” 青衣修士脸上浮现起色,哼了一声,正想再次出价,这时,却听远远传来一把平和洒脱的声音,“在下少清派弟子仇昆,如今本门一位师兄需用此灵草炼药化去小金丹,便以七千灵贝买下,诸位可有异议?”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六章 少清弟子 随着此言一出,一名清秀俊逸的年轻修士便驾着一团清气,来到这几人面前。他chun红齿白,嘴角笑意若有若无,让人生不出任何恶感来,但偏偏他这个模样却叫在场诸人噤若寒蝉,仙市之内更是针落可闻,竟无一人敢再出言相争。 这却不是这仇昆自家威势过人,而是少清派实在凶名太盛。 近百年来,只是因为对少清派弟子出言不逊而被诛除的门派,便不下十余个之多。 而且少清派弟子由于修炼的功法缘故,常常一言不合便会出手邀斗,甚至借故挑战,一战下来通常都是不死不休,且这玄门第一大派举派上下都是极为护短,动辄灭人满门,在场诸人谁没有同门亲友?哪个又没有顾忌?因此谁都不敢轻易开口,怕惹了这位少清弟子,平白招来祸端。 片刻之后,那七层楼台上突然传出了声音,原本懒洋洋的语调突然变得有几分正经,“既然是少清派的弟子yu求此物,在下当退出。” 仇昆轻轻一笑,朝那里拱手道:“多谢了。” 见有人开口,这位少清弟子似乎也无动手之意,那面上有深痕的老者踌躇了一下,最后强笑道:“原来是少清派高足,不过是区区一株灵草罢了,老夫愿意拱手相让。” 他虽然说得好似毫不在意,可任谁也能看出他眼中的无奈。 那青衣修士也是脸sè变幻了几次,原本孤傲的神情中竟出现了犹豫之sè,似乎心中正在经历着矛盾挣扎着,最后重重一跺脚,转身回了里间,竟然一句话也不说了,显是已经放弃。 底下众人目光不由自主集中到那临清观大弟子宋泓的身上,他已是场中最后坚持一人,不过此刻他的脸上也是现出万分为难之sè,而仇昆却是并不逼迫他,只是在那里微笑而立,然而此番作为,却给了宋泓万分压力,额头上也有汗珠隐现出来。 终于,他喟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朝着仇昆一拱手,道:“既然是少清派道友有意,我宋泓自当退出。” 他的语声有些颤抖,可以想见心中是怎样的不甘和无奈。 然而就在此时,却飞阁中跑出来一个俏丽少女,拉着他的衣袖使劲摇着,急道:“师兄,师叔他正等着我们的消息呢,你怎可如此,少清派又怎样?你怎么怕成这样?你往日的气概哪里去了?” “住口!” 宋泓突然大吼了一声,神情陡然变得无比严厉,向内一指,沉声道:“米晴儿,此地哪有你说话的份,你再多说一句,我罚你三十年内不得出观一步,还不给我滚回去!” 那少女一怔,自她记事以来,师兄便如温厚长者,淳淳君子,从未对她发过火,甚至连重些的话都没有,如今突然之间对她如此疾言厉sè,怔怔望着宋泓,双目不禁一红,只觉心中委屈无比,强忍住要掉下的眼泪,捂着嘴一扭头跑进了里间。 仇昆见此,微微一笑,道:“这是令师妹么?倒是天真烂漫。” 宋泓脸sè一变,道:“在下师妹不过第一次出得师门,有口无心,若有失言,还请仇道友不要计较。”,仇昆不由失笑,这年轻修士lu出一抹好看的笑意,道:“宋道友多虑了。” 宋泓默默对他一拱手,黯然退了下去。 远处沉香教一众女弟子倒是看得美目异彩连连,少清派不愧是东华洲玄门第一大派,威势赫赫,只是出来一名真传弟子,就无一人敢与之相争。 仇恩虽只是玄光一重修为,在场能胜过他的也不是没有,但这些人尽管心中不服,却谁也不敢冒得罪少清派的风险,因此都是忍了下来。 张衍在楼台内向外望了一眼,却笑道:“只是七千灵贝么,既然再无人出手,那我便要拿下这枚灵草了。” 君玲儿一惊,面有惴惴之sè,嗫嚅道:“仙客,那可是少清派……” 张衍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站起身踱到楼台前,将禁制一撤,走了出来。 原本场中气氛僵滞压抑,他这里一有动静,所有目光不禁往他身上投来,但他好像浑然不觉,“九千灵贝,这函叶宣真草我要了。” 九千灵贝!这一数目震得场中众人头晕目眩。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此人非但有胆量出来,竟还不顾少清派弟子的脸面,难道是嫌自家活得太长了么? 场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谁知道,众人所料想的翻脸动手的场面却并未出现。 那仇昆闻听后,脸上现出讶然之sè,想了想,叹了一声,摇头苦笑道:“九千灵贝,仇某出不起,此物怕是道友的了。” 张衍微微一笑,对他略一点头,便转身回去了。 众人看得恍若梦中,这还是少清派弟子么?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莫非此人是假冒不成? 随即他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仇昆脚下那清sè玄光如虹似芒,一望而知是少清派的秘传。 这时,却有一清衣云鬓的女子踏着法器来到仇昆身边,轻声道:“若是仇师兄手头紧,我沉香教愿相助师兄。” 仇恩淡然一笑,道:“潘师妹好意我心领了,这灵草纵然稀罕,也不值万枚灵贝之数,这价已是极高,再多无益。” “这……”这女子气愤道:“师兄千里迢迢来此,便是为了此物,难道就这么送给了此人不成?” 仇恩洒然一笑,道:“我正要去拜访这位道友。” 张衍神情平静地回到桌案后,君玲儿望着他又惊又惧,这一位应该来头不小,但是又怎能大过少清派去?竟敢当众拂了少清派弟子的颜面,难道就不怕对方找上门来么? 她正胡思乱想时,却听禁制外响起清朗的声音,道:“不知道友在否,仇恩来访。” 君玲儿脸sè大变,身躯不禁颤抖起来,此地舟主虽然背景深厚,修为也自不弱,但是却是不敢得罪少清派的,若是这少清派弟子一怒之下杀了张衍,最终还是她来做替罪羊。 正要出声提醒不要答应,却见张衍随手撤了禁制,微笑道:“道友请进。” 君玲儿顿时面若死灰。 仇恩笑着踏步而入,他虽然身上不带丝毫烟火气,但却有一股气势却压得君玲儿喘不过气来。 张衍瞥了君玲儿一眼,道:“你出去吧,我与这位少清派道友有话要说。” 君玲儿如méng大赦,拖着几乎虚脱的jiāo躯转身出了楼台,竟是再也不敢在此地停留片刻。 仇恩进来之后,未曾对君玲儿多看上一眼,对着张衍郑重一拱手,道:“少清派真传弟子仇恩,见过道友,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张衍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溟沧派真传弟子张衍。” “原来是溟沧派的道友。”仇恩点了点头,脸上现出释然之sè,歉然一笑,道:“早知师兄在此,我也不来争那灵草了,倒是唐突了。” 张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望了眼仇恩后面,道:“那些是仇师兄朋友?” 禁制一撤,外面自然将楼台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那些沉香教的女弟子本来期待看一场好戏,此刻见仇恩居然一点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反而言笑晏晏,不禁目瞪口呆。 仇恩一摇头,哂笑道:“师兄也知,她们与我等不同。” 说出此话时,他虽然面带笑容,但眼神中却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冷漠高傲,虽则他与沉香教这些人交谈时言辞中也是客气,但却从来没有放到与自家等同的位置上,只有张衍这等大派出来的真传弟子,才有资格和自己相提并论,余者皆不在他眼中。 “我师叔清辰子,当日曾和溟沧派齐云天道长在十六派斗剑时相遇,齐道长虽然不是剑修,但却与我家师叔斗成了平手,不知张师兄可相熟?”仇恩虽然未曾直接相问,却是在旁侧敲击张衍的出身和师承。 张衍微笑道:“齐师兄么?倒是时常得见,自然是相熟的。” 仇恩闻言,心中微微吃惊,原本一见这张衍,发现此人身上道气隐隐,就知道此人必定出身玄门大派,后来得知是溟沧派弟子倒也不吃惊,非此等大派出不了如此人物,没想到居然还是与齐云天平辈,既然相熟,那自然是师徒与脉,说不定还是溟沧派四大洞天真人的门下,心中对张衍的评价不禁又高了几分。 他伸手一指外面,好奇道:“请恕师弟我冒昧,师兄买下这株灵草,莫非是以备凝丹之时所用?” 张衍笑了笑,淡淡道:“我若凝丹,又何需此物?” 他虽然说得平淡,但那流lu出来的一股强大自信,却让仇恩也不禁为之感染,竟让他生出忍不往后避退的感觉来,似乎此人前进大道上无物可以阻挡,无人可以阻拦。 仇昆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又问:“那便是如在下一样,为了同门了?” 张衍微微颌首,灵贝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这“函叶宣真草”却是罕见,将来炼出的玄罗请水,尽可在门中拿来做人情。 溟沧派玄门大派,凝丹不成的人也不在少数,虽然这株灵草看起来只够三人份,但那是寻常人的手段,若回去请周崇举出手,再配合一些灵药,至少能多炼出一倍分量的玄罗清水,说不定能到时自家便能多出三,四名化丹修士的奥援来,虽则成丹品质无法再入前五品之内,但也毕竟是化丹修士,拧成一股之后,也是不可小觑的力量。 仇昆倒是信了这番说辞,心道:“难怪这张师兄如此豪阔,恐怕还是得了师门之命,这近万枚灵贝也不是小数目,我若没了几位师兄师叔帮衬,也是绝对出不起的。” 不过这灵草虽可炼数人份出来,仇昆既然在宝会上输了,就不会再向张衍讨要,这是少清派的傲气,既然被你赢了过去,也是该放就放,大不了再找一株函叶宣真草去,便是到了他那位师叔前,也只会夸赞他做得对,没有堕了少清的威风。 两人言谈甚欢,又聊了两句之后,仇恩便借口有事起身告辞,待他转身出来,一阵香风袭来,一名身姿窈窕的少女冲了上来,指着张衍气咻咻地说道:“仇师兄,那人,那人便是那日拿走我等密册之人!” 仇恩听了这话,只是说了句:“是么?” 这少女语声一噎,顿时愣在了那里,完全不明白这仇师兄是怎么了。 仇恩淡然一笑,道:“这位是溟沧派的张师兄,他有自家上乘玄功不去修炼,却去贪图你们沉香教的一卷密册?你们未免也把自家看得过高了吧。”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七章 冥河魔藏 启昌楼东厢房内,沉香教十几名女弟子共聚一处,那名覆纱罩面的白衣女子坐在上首,除她看不清面上神情外,其余诸人都是面带忿忿之色。 仇恩借口此间无事,不愿多待片刻,早已告辞离去,而得知张衍是溟沧派门人后,沉香教这些弟子便明白,就算那卷密册当真在他手中,她们也不敢上门讨要,这些大派弟子却是一个也得罪不起的。 只是听了仇恩所言,她们也觉得此事可疑,本想再去提了那骆老鬼来审问,偏偏仇恩走后,这老道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竟被他偷偷溜走了。 那被仇恩说了一句的娇师妹一直心中憋闷,此时突然喊了一声,道:“溟沧派怎么了,溟沧派弟子难不成就不会觑觎我派的密册了?” 坐在上首的白衣女子肃然道:“娇师妹,此话就在这里说说,切不可到外面去说,溟沧派也是不亚于少清派的玄门大派,如论门派地域之广,实乃是东华第一,恩师他老人家曾说过,若不是溟沧派如今这位掌门所谋甚远,不再将目光放在东华洲内,而是转而向北拓展,我等僻处北方的小派只能仰其鼻息而存。” 东华洲虽说有十大玄门,但也有大小上下之别,其中以少清派、 玉霄派以及溟沧派势力最大。 溟沧派开派祖师怕后辈弟子懈怠,因此将门户立在毗邻北冥洲的龙渊大泽之上,是以自开派以来,就与北冥洲南下的妖族厮杀不断,近万载之下,虽说门中有屡有大变更替,却依然坐镇东华洲北方门户,犹自巍然不动。 试问这等强横门派,沉香教怎么得罪的起? 那白衣女子见师妹们兀自有些不服气,怕她们惹出什么事端来,又道:“若是寻常弟子倒也罢了,这位张道友乃是溟沧派真传弟子,已是玄光境的修为,如今出游,多半出外寻那凝丹之药,如这般人物,早已筑牢根基,自有法门走上通天大道,别无可能中途转修他派法门,是以仇师兄临走之时所言极为在理。” 这十几名女弟子蹙眉细想,她们大多不过是明气修为,见识不多,开始时以己度人,总认为他人有了这等密册,定然如同她们一样视鼻珍宝,不敢交出,如今得了听了这话,又想起仇恩临去时所说之言,不得不承认自家大师姐说得有道理,白衣女子见她们心思都定了,松了一口气,又说了几句,命她们这几日内不得外出寻事,只准在〖房〗中安心潜修,她是教中大师姐,在座鼻子多是她代师传艺,所以无人敢不听从,各自回了住所闭门修炼。 白衣女子心道:“这芝马果被那溟沧派的张道友买去,我所谋之事已绕不开他去,原本还想将函叶宣真草的消息放出去,使得少清派的仇师兄欠下一个人情,做那事也便好商量,如今也是无望了。看来此事要成,还非要去求那张道友不可,只是他是大派弟子,眼界自然极高,我若要打动他,必须下大本钱才是。” 下定决心之后,她对镜梳妆,描眉画唇,沐浴更衣之后,便来见西厢房见张衍。 到了门外,她把声音竭力放得恭敬些,道:“在下沉香教二代弟子穆红尘,求见溟沧派张道友。” 张衍正在〖房〗中温养那枚来历奇异的牌符,听了外间声音,心念一转,便收了牌符,道:“穆道友请进来说话吧。” 穆红尘进门后,见张衍站在那里,一身适体道袍罩身,周身清气环笼,意态昂扬,俨然大派弟子风范,心中先赞了一声,主动上来见礼,道:“白日我教中师妹无端指责道友,是以特来赔罪,还望道友勿怪。” 张衍见穆红尘虽是女子,但身林之高竟然不在自己之下,只是头脸上遮盖着面纱,看不清容貌,想必有什么缘由在内,他也不去深究,微微一笑,道:“几句无谓言语,我自是不会放在心上,道友请坐。” 似那等小事,他根本懒得回应,若是真的怪责,早就放出一道剑气来杀了,哪里会等到沉香教上来道歉?不过他也知道,这穆红尘寻自己定是另有他事,所谓致歉云云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穆红尘道了声谢,这女子大大方方在下首坐下,她是个快言快语的性子,既然见到了张衍,也不准备多绕弯子,将身子坐直了,直接开口道:“不瞒道友,今来前来拜访,除了致歉之外,红尘尚有一事想要劳烦道友,因此冒昧上门打扰。” 张衍见她说得郑重,也知道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来,略一沉思,道:“道友不妨先说来听听。” 穆红尘起手在自己腰囊中一抹,拿了一卷竹简道书出来,递到张衍面前,道:“先请道友一观。” 张衍端坐不动,这一卷书册自动飞起,在他眼前展开,只瞧了一眼,便心中了然,道:“如我看得不错,此是一门魔门功法,虽不算上乘,倒也说得上精妙,若是静下心来修炼,进境之快,不是寻常修士可比。” 穆红尘赞叹道:“张道友不愧大派弟子,法眼无虚。” 她又从腰囊中取了一册竹简道书出来,摊开在桌案上“请道友再看这一册。 张衍扫了几眼,不觉讶异,这一册书上亦是记载一门法诀,走得乃是气道之路,虽不怎么高明,但修炼起来同样是进展神速,显是与先前那一册同出一源……穆红尘看了看他的神色,问道:“张道友以为这两卷功法如何?” 张衍一哂,道:“运些功法倒是奇特,可以说别出蹊径,上手也快,只是与人争斗时稍嫌弱了些。” 穆红尘轻轻一叹,道:“张师兄大派出身,不知我等小派修炼辛苦,若能得数百年逍遥,已是侥天之幸了,便是这等功法,在我派看来,也胜过原先法门许多倍。” 张衍略觉奇怪,眉头微微一挑,道:“穆道友何出此言?这法门固然修行起来极速,但终究是取巧之法,根基薄弱不说,且只记载了如何修炼到玄光境,我观穆道友如今也是玄光一重,自身法力不弱,又何必艳羡这等法门?” 穆红尘摇了摇头,沉声道:“道友有所不知,这两册书我拿到手中时,上有“壬子”“壬戌,的字样,曾怀疑同出一处,后经过数年查探,才发现竟是出自一座地底幽河中漂流的魔藏。” 所谓“靡藏”是上古一些魔门散修,在坐化或者飞升之前,将自身毕生所学录成典籍留在一件随身携带的法宝内,再任由其在地底幽河中漂游,只等有缘来取。 不过名山大11之中,仙人洞府也有不少,所以此事倒也不是如何稀奇。 穆红尘幽幽说道:“玄光境修士三百载寿元,化丹修士六百载寿元,只元婴能得享受千载,我沉香教立教不过数百年,全赖恩师一人支撑,她随化丹修士,然而却受功法所限,只能在元婴境前止步,数百载寿元匆匆一过,还是避不开天数,我当日曾亲眼得见恩师在洞府内坐化,心中实是不想再重蹈覆辙。” 张衍听到这里,明白了穆红尘的打算,如若那真是一处魔藏,抛开这几册书不提,说不定其中还有更高一层的玄功秘法。 世上修炼功法众多,但真正能修成长生大道却并没有多少。 便是他身上的《太乙金书》,也不过只能修炼到化丹为止,一旦他凝丹之后,便需另寻功法,而这时候大门大派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这些门派无不是历经了数千,乃至上万载的传承,门中自然有法门可以直指大道。 张衍看穆红尘一眼,微笑道:“这等隐秘之事,道友本该多加掩饰才是,又何必说出来与我听?” 穆红尘叹了口气,也是无奈道:“本也不想张扬,只是那魔藏在冥河中漂游不定,甚难寻觅,须借道友手中的芝马果一用,且那冥河之中,也有不少厉害魔头,沉香教中只我与另两位师妹是玄光修士,又无厉害法宝护身,殊无把握,本想请那少清派的仇师兄出手,可他另有要事,已然走了,想来想去,此事唯有张道友能助我等一臂之力,若是张道友愿意,寻得了那处魔藏,我不但任道友观览其中所有秘藏,便有法宝之类的珍藏也可由师兄先行挑选。” 张衍摇了摇头,断然说道:“我门中自有上乘玄功,何必贪图别家法门?” 魔门功法大多与玄门法诀格格不入,看看倒是无妨,重头去学, 除非如韩济一般废去原先修为。 听他有拒绝之意,穆红尘非但不恼,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事果真只有求到大派弟子头上才能成事,也只他们才不在乎这些不知来路的法门,若是换一个寻常门户出来的修士,乍闻此事,说不定早就欣喜若狂了。 她手挽鬓发,轻轻一笑,道:“红尘请张师兄出手,当不会没有答谢,我这里有恩师当年凝丹时所搜罗的不少明石乳,原本是想待我到了玄光三重之后凝丹所用,只要道友愿助我一臂之力,我愿将此物奉上。”明石乳为凝丹三外药之一,张衍闻言,心中微微一动,抬眼目注着穆红尘,沉声道:“明石乳得之不易,道友当真舍得?” 穆红尘咬身道:“有舍方才有得!”这明石乳是她恩师辛苦为她寻来的外药,就是想让她能顺利凝丹,接任下任掌教,然而她也知道,若是没有上乘功法,便是多了几百年的岁寿又如何?终究还是会如自家恩师一样坐化。 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张衍并不急着回答,只是在那里沉吟。 穆红尘如今底牌已露,如她这等小门小派,也没有什么再能打动对方了,尽管心中焦急,却也有只能默坐等待,张衍思付了有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道:“此事我可以允了道友,不过却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穆红尘精神一振,欢喜道:“道友请说,只要红尘能够做到,必定尽力而为!” 张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倒也不难,若要我相助,则需道友把那明石乳先给了我。”穆红尘仅是微微迟疑了片刻,就一拍桌案,道:“可以,只是这明石乳如今藏在沉香教中,一时却也拿不出来,道友要等待些时日了。” 张衍微笑道:“不急,我还需去一处访友,不妨我与道友约个时间,届时再聚不迟。”穆红尘想了想,若是下到幽河中,也需做不少准备,便道:“也好,两月之后,请道友来我五桐山做客,届时红尘当扫榻以待。”亻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八章 丹阳拜寿 大道争锋 大道争锋正文第八章丹阳拜寿 丹阳山,望雁峰。 严长老长子严铎亲自站在金船上迎客,身后站着他亲子严振象和侄儿严振华两人,又将一行宾客迎送进去后,天上传来清清鹤鸣之音,抬头往去,只见十几名宛如真仙的男女骑鹤而来。 严铎神情一振,喜道:“是碧羽轩的道友。” 十五只白羽丹顶的神骏大鹤在半空中一个盘旋,继而逐一落在金船之上,自鹤背上下来一行人,当先是一名宫装束腰,领如蝤蛴的貌美女子,她身后跟着一名眼神灵动,活泼跳脱的稚龄童子。 女子牵着那童子的手上来一礼,道:“碧羽轩言惜月,携弟言晓阳代母前来祝寿。” 严铎认识这是碧羽轩掌门的一对儿女,马上面露喜色,还礼道:“原来是贤姐弟,快请里面上坐。” 言惜月笑盈盈一摆手,身后上来一个侍女,将礼单呈上。 严铎接过看了一眼,却惊道:“千年瑞龟一只,五百年牝牡白鹿一对,清羽仙鹤十八只……”还未看完,他便连连说道:“言掌门礼重了,礼重了。” 碧羽轩开派祖师曾经是南华派的一名长老,两派渊源甚深,因此极擅驾驭仙禽异兽,这龟、鹿、鹤都不是普通仙禽瑞兽可比,而是灵药喂养。秘术调教而出,若是与人争斗。甚至比寻常修士还要高上一筹,一旦认主,也是对主人忠心不二,永无叛变可能,甚得修士喜爱,平日讨要一只都不成能,没想到这一次却送上了如许之多,可谓给足了面子。 严铎忙喊过自己的一名堂弟,叮咛他好好招待这姐弟二人。 言惜月牵着那机灵童子。沿着金桥一路往里走去,童子初时还兴奋地左张右望,可是看了一会儿,却撅嘴道:“也不怎么样嘛!还不如我们家的水月亭。” 言惜月轻轻在他小脑袋上拍了一下。柔声道:“小弟再胡言。下次阿姐可不带你出来了。” 童子摸了摸脑袋,咕哝了一句,却也不敢再说。 前面那引路的严氏族人摇头一笑。只当未曾听见,这碧羽轩背靠南华派,实力稳稳压过北辰派一头去,虽是童言无忌,却也简直有资格这么说。 金船上的严铎面带笑容,抚着颌下浓须。” 再等了一会儿,严铎见名单上有名有姓的宾客也来得不差多了,便不再担搁,传命下去起乐开宴。 严振华将张衍迎到上座,单人一席,身侧有两名梅香伺候。 张衍不远就是碧羽轩的言惜月姐弟,见他坐在自己上首,并且严振华恭敬有礼,一双美目也是禁不住好奇,多看了几眼,她身侧那灵秀童子拉了拉她衣袖,道:“阿姐,这人是谁?为什么能坐我们上面?” 言惜月轻轻摇了摇臻首,道:“阿姐也不知,兴许是哪个玄门世家出来的门生吧。” 童子小鼻子一皱,眼珠骨碌一转,悄悄去小袖中摸了件工具出来扣在手心里,向张衍偷偷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嘻嘻一笑,就将手掌铺开,轻声唤道:“小云,出来。” 坐在言惜月对面的临清观宋泓,他却是第一眼便认出了张衍,那日少清派仇昆何等趾高气昂,逼得在场诸人一个都不敢与他相争,偏偏张衍出来一言,丝毫不卖仇恩的脸面,事后仇昆不单没有兴师问罪,反而主动上门造访,给他留下了极深印象,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眼下他见张衍在那里饮酒,与自己只是数丈之隔,不由心中一动,暗道:“那株函叶宣真草足可用三人分份,也不知这位张师兄需用几多,不如我上去与他攀攀交情,说不定还能让他舍一份出来,也好救我师叔性命。” 只是他是怎么说也是临清观三代大门生,行事也欠好显得太过刻意,便在那里考虑用个什么借口才好。 他在这边沉吟,那童子却在那里着急,此时他脚下呈现了一条游走不定的细小白蛇,本想放出去吓张衍一吓,只是几次三番催动,这平时颇为听话的灵兽却怎么也不肯靠近张衍,恍如那里有极为令它害怕的工具一般。 童子怕时间久了阿姐看出破绽,气鼓鼓一鼓腮帮子,竖起手指念了一个口诀,被这法诀一催,这条小白蛇再怎么不肯,也只能纵身一窜,往向张衍案上飞扑而去。 …… …… 大道争锋 大道争锋正文第八章丹阳拜寿更新完毕!大家以后记住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九章 寿宴异变 大道争锋9,大道争锋正文第九章寿宴异变 倏忽间,一道细如银线的白芒一闪,往张衍手中的酒杯撞去,如若击中,势必杯覆水翻,让他就地出个小丑,然而就在此时,位于他眉心中的剑丸突的一跳,自动跃出一道犀利剑芒,“铮”的一声便将那白线就地斩成两段。 事发突然,正在一旁敬酒的严振华也是一惊,后退两步,睁眼看去,发现来原来是一条通体白鳞的异蛇,两截残躯犹自扭动不止,往中间相聚,似是要再次合二为一,他放下酒杯,目光一撇之下,便找准了一个瘦小的顽童身影,眉宇间那时便有几分不悦之色出来。 张衍神情淡然自若,似是丝毫未受影响,动作不变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同时袍袖一甩,两道杏黄色的符箓飞出,马上便将这白蛇的两段头尾别离镇压在地,任怎么挣扎也是半分动弹不得。 言惜月就坐在张衍临近下首,那道剑气乍现时她也是心头莫名一悸,见了那条被斩断的白蛇,美目中先是惊讶,再是大怒,转头喝叱道:“言晓阳,你又给我惹事!” 童连忙一缩脑袋,不敢吭声。 言惜月轻哼了一声,留下一个“待会儿和你算账”的眼神,急忙从案上起身,来到张衍近前,万福一礼,歉然道:“舍弟顽劣,冒犯了道友,言惜月代他在此赔罪了。” 张衍笑了笑,放下酒杯,道:“无妨,令弟只是玩闹罢了。” 他也看得出来,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没有一丝一毫的害人之心,他自然不会和一个五六岁的稚龄童计较。 童探了探脑袋,看着在那在符箓下断成两截的小白蛇,心疼不已,嚷道:“快把云儿放还我。” 言惜月暗叹了一声。再次施礼,道:“此灵蛟是舍弟自小相伴的亲兽,彼此血脉相连。还请道友高抬贵手……饶他一次。” 张衍一笑,手一挥,那两道符箓无火自燃,化为飞灰而去。 那条白蛇脱了拘束,两截残躯一合,便又重归一处,往小童怀中投去。 严振华身为东主,自然不肯此事闹大,看了言惜月一眼。大声道:“张师兄不愧溟沧派高弟,果是雅量宽宏。” “竟是溟沧派门生?” 言惜月闻听此言,亦是心头一凛。看严振华如此热情,显然这人在溟沧派中也不是寻常门生,她又狠狠瞪了自家幼弟一眼。这顽劣小差点惹了大祸,微一迟疑,从香囊中取出一块玉牌,送到案上,道:“此是我门中炼制的一方灵禽玉佩。今以此物略表歉意,还望道友收下。” 正在此时,对面传来一声朗笑,宋泓手持酒杯大步走了上来。道:“张道友,这位言娘可是碧羽轩言掌教之女,这方玉符中有一头仙禽可任由派遣。其威能足可抵得上一名玄光三重修士,宋某平时可是求也求不来。” 言惜月讶然道:“宋师兄。你也与这张位道友相识?” 宋泓朝张衍看了一眼,道:“相识谈不上,宋某那日只在仙市上远远见过张道友一面,是以认得。” “如此,在下却之不恭了。”张衍微微一笑,袍袖拂动间,便将这块玉牌收了。 见张衍收下此物,言惜月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件事虽是小事,但如果是一个措置不当,让人记恨在心,那是平白招惹一个强敌,更何况碧羽轩虽与南华派有些渊源,但山门却临近龙渊大泽,溟沧派门生是绝不克不及轻易获咎的。 几人经这一插曲,也算互相认识了一番,严振华又热情招呼几名侍女上来倒酒。 只是就在这时,却有一名两目有神,身形矮胖的道人踏入了此厅中,几名站在帘旁的侍从正要上前拦阻,却伸手一拨,便摔作了一堆滚地葫芦。 他拿出一只布袋一倒,一名被捆绑起来的红发少年便狼狈摔落在地,他冷哼一声,一脚踩在少年后背上,道:“严铎出来,我路上遇到这个小贼,打杀了我徒儿,还口口声声称是你的侄,我倒要问问你是如何管教的。” 厅中一下恬静下来,严振华正欲上前,那道士却横了他一眼,大喝道:“我只与你尊长说话,严家小辈休来啰嗦。” 严振华被他那双凶恶眼神一瞪,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惧意,刚刚迈出的脚步却又缩了回来。 而厅中其他人包含张衍在内都是宾客,又不知道这道人与严氏有何关系,是以也都杜口不言。 如今严长老还未到,宾客还未开始敬酒,严铎本在内堂中招呼几位尊长,听到外面吵闹,忙仓促赶了出来,见到眼前景象,他眉头一皱,挥手名侍女将前厅的布幔放下,然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少年,上前两步一拱手,沉声道:“尊驾何人,抓住我侄儿意欲何为?” 矮胖道人冷哼一声,道:“哦?果然是你严家的种?好,你侄儿无缘无故打杀了我的徒弟,你严氏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一个说法。” 那红发少年见了严铎,也不叫喊,只是在那里垂头不语。 严铎微微一叹,沉声问道:“方儿,他说得可是真的?” 红发少年身躯一抖,轻声道:“这位道长并没有需言。” 严铎一怔,大怒道:“你为何如此?” 红发少年又低低说道:“你们为祖父贺寿,凭什么禁绝我来?我也是祖父孙儿,也知道好赖,可我没有寿礼,就自己去抢来给祖父贺寿。” 听到果真如此,严铎气得脸色铁青,口中直道:“孽障!孽障!” 言惜月看了那红发少年一眼,轻声道:“严道友,莫非他……就是赤发儿?” 严振华苦笑道:“让言道友见笑了,这小混账的很,处处惹事,三天不闹腾便不安生,如今弄得人人皆知他的来历了。” 宋泓见张衍不解,他有意攀交,是以凑过来低声解释了几句。 张衍这知道,原来这严长老有一位儿甚为荒唐,年轻时跑入山中降妖伏魔,却与一位禽妖部的女族长互生情愫,便在山中成亲,生下这个孩儿来。 严长老这儿自觉无颜见父母,但却把自己那半人半妖的儿送上门来。 索性严长老也没将其赶出门去,仍将在养在家中,不过这孩儿自小在妖部长大,性野惯了,在这严府中尊长教训他两句就被顶撞回去,时间久了也无人再来管束他,所以养成了他无法无天,任意妄为的脾气。 严铎没想到今日老祖寿宴,这小居然会闹了这么一出来,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一时站在那里浑身直抖,最后他喝道:“我严氏没你这样的孙!” 那矮胖道士狞笑道:“既然如此,就让我一掌拍死了吧,一命偿一命!”言罢,他认真一掌落下。 严铎一见,马上又惊又怒,他刚也是气话,并且这是自己父亲寿宴,又岂能在寿宴上被打死亲孙?没想到这道人认真敢脱手,他连忙赶上去阻止。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这个道士眼中闪过一抹狡猾之色,手出突然翻出一方大如金盆的古拙铜镜出来,只对着严铎一晃,一道青光放出,便把他摄了进去,随即他提起那红发少年就转身欲走。 “欠好!” 宋泓马上吃了一惊,他身为临清派大门生,向来与北辰派交好,眼见此景固然不克不及作壁上观,一张嘴,吐出一道烁烁黄光,前端有一把小玉钺撕空裂气,只一瞬便追到了那道士身后。 矮胖道人怪笑一声,袍袖一抖,一团星碎四溅,如炭火一般的火芒便簌簌泼散了出来。 那小玉钺与被炭火一浇,在空中一颤,灵光顿失,“扑哧”一声失落落在地。 这两人交手时,言惜月也同时反应过来,娇叱一声,一只灵巧白狐从她袖中飞出,往那道士脸上扑去。 矮胖道士哈哈一笑,吹出一口气,那白狐马上如遭锤击,哀鸣一声,委顿在地。 宋泓见状,骇然道:“化丹修士?” 那道人眼中有碧光闪过,冷喝道:“原本贫道不肯牵累旁人,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来,那便休怪贫道了。” 将那古镜一翻,射出一道辉光,先对言惜月照去,言惜月玉容一变,她与人争斗时都是放出灵禽走兽,自家实力其实不高明,马上躲闪不及,被那辉光一照之下,便如同严铎一样被摄入其中。 随后那光又对宋泓照去,宋泓见那道人一抬手时便转身欲躲,可是那道光芒转瞬跟了上来,一照之下,亦是被收了进去。 随着那道光华在这厅内转了一圈,只片刻间,除张衍之外,这前厅内所有人都被收去。 只是不知这道士做了什么手脚,这里打起来,外面却是丝毫不知。 张衍见那光芒又向自己照来,一声冷笑,身化长虹而起,霎时间便震破屋宇而去,那道镜光再往前去时,却是追之不及。 矮胖道士一皱眉,暗道:“这小辈竟用剑遁,罢了,放他去吧,此时再不走,严老鬼跑出来我却是不惧,但如果惹动那北辰派中两位潜修的元婴长老,我却走不脱了。” 想到这里,他化作一道遁光冲上天穹,在云头上喊了一声,道:“严正亭,如欲寻你儿,到东海白穹妖王处来找我!” …… …… 大道争锋9,大道争锋正文第九章寿宴异变动新完毕!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十章 甲子四候水 矮胖道人喊了这一声后,将手中那红发少年往腰间布袋中一收,便化虹而去。 张衍剑遁起时,犀利剑芒所过之处本可不留一丝声息,但却刻意将屋宇轰然笑破,即是想弄出点消息,引起北辰派内诸位长老的注意,可此时那道人的声音滚滚如雷,却丝毫不见北辰派中有人出来,不觉心中惊讶。 正在此时,一个沉稳声音在耳边响起“张道友,老夫严正亭,多谢你发声示警,此事我自有筹算,且让此僚去吧。” 张衍微微一怔,显然这位严长老早已得知此事,但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孙子被人掳掠而去却不脱手,不知道打得是什么算盘,不过既然他不着急,自己又何必多管闲事,因此也按住云头,不再往前。 那声音又道:“张道友,可有暇来我庐中一叙。” 张衍拿眼一瞧,只见一道白浪飞空而来,形成一道清气濯濯的虹桥架在脚下。 他看得清楚,这是丹中煞气所化,他也曾见过门中荀长老那丹气四溢的模样,可这位严长老的丹煞却是平平和和,不带丝毫烟火气,显然修为更胜一筹。 他伸脚一踏,这虹桥载他而去,绕过一座山峰之后,不多时,便落在一处草庐之中,一名长眉垂颊,仙风道骨的清癯老者盘膝而坐,正含笑望来,身侧站着两名粉妆玉琢的道童,一名手捧如意,一名怀抱法剑。 张衍上前两步,拱手道:“可是严长老当面,在下张衍。见过前辈了。” 严长老和善一笑,伸手朝他脚下蒲团虚虚一引,道:“张道友请坐。”他举手一招,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套碧玉茶器,摆在两人之间的矮案上,杯中nèn叶飘香,沁人心脾。 待张衍坐下,严长老笑道:“道友可是疑huo我为何不追?不瞒道友,这矮道人乃是我的妻舅。” 张衍lu出讶然之sè。先前想过很多可能,却也没料到居然是这个谜底。 严长老轻轻一叹,道:“也怪我年轻时风流好sè,我这妻子,本是海外妖仙,如今为东海上十八妖王之一,此番捉了我孩儿去,九成是我那妖妻又来逼我去海外居住,可我乃是严氏子孙。北辰派大长老,又怎能放下家业去往海外?因此今日便任由我那舅老爷去吧。掳去的亦是我那妻子的儿孙,定不会为难他们,只是惊扰了道友,却是严某心中愧疚。” 张衍心下失笑,暗想这严长老与他那娶了女妖禽的儿子倒不愧为父子。连所好也是相同。 严长老双眼微眯,道:“我那儿子之妻,也是我那妖妻有意撮合,她还以为我不知,今次却又是撺掇了我那赤发孙儿来老夫寿宴上找麻烦,如今倒叫道友笑话了,只是连累了临清派和碧羽轩几位道友受了无妄之灾。我那妖妻虽则不会为难他们,但致使他们流落在外总是欠好,可老夫寿宴过后便yu闭关参修一门玄功妙法,门中两位长老也定是不会放我走脱。需要另请一位道友前往东海,将他们接回来。” 说到这里,他便拿眼去望张衍。 张衍挑眉道:“严长老与晚辈说及此事,莫非是想让晚辈出面?” 严长老抚须笑道:“道友伶俐,老夫正有此意。” 张衍目光闪动,这严长老他一见面就觉得颇不简单,眼下说这话,一定是有掌控自己能承诺下来,无妨听听下文,是以他也不立刻拒绝,只在那里微笑不言。 严长老双目中lu出赞赏之sè,缓缓说道:“张道友,我观你如今只是玄光一重境界,却又出门游历,一定是为了寻找那化丹外药,或许未来道友还能争一争那溟沧派十大门生之位,不过你可知晓,如今你溟沧派中那一干世家视你为大敌,特意选出了几名门生倾力培养,yu与你一争高下,老夫便知有一名萧氏族人,名为萧翰,如今已是玄光三重修为,亦是如你一般在外寻药。” 张衍心念微转,世家门生大都都在族内凝丹,这萧翰却出外寻药,那必是所寻之药极为少见。 严长老见他听了这消息,却是丝毫若无其事,黑暗点了颔首,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又接下去说道:“我严氏与那萧氏一族有旧,前几日那萧翰找上门来,yu向我探问一味‘甲子四候水’的下落,我便告诉了他。” 化丹内三药中,有一药名为“四候水”但四候水也有上下优劣之分,张衍心中有数,那萧翰特意来严长老这里探问这“甲子四候水”的下落,一定是因为此水极为珍稀难得,寻常四候水比之不上。 严长老捻须慢慢说道:“这一位萧翰,会在明年年末前往东海,那里有一处地界届时会天降此水,此水六十年一出,一个时辰之内也不过寥寥数十滴,乃是四候水中上品中的上品,昔时老夫得了我那妖妻指路,即是用此水凝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注张衍,道:“若是张道友替我一行,我便将此处告知与你,如何?” 张衍沉吟不语,若要凝练金丹,外三药靠地,内三药靠人,上三药靠天,外三药只要你肯下功夫,总是好寻,而这内三药却是要去撞机缘,若无门派和家族支持,靠自己一人去寻找简直是难上加难,当初溟沧派祖师定下出外寻药的规矩,即是要借此磨练门生心xing。 他不知道这“甲子四候水”倒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晓,那定是不克不及错过。 不过他心中剔透明亮,这位严长老明着是让他解救言、宋二人,实际上却话语中绕来绕去,乃是有意送自己好处,想让自己欠下一个人情。 既然如此,只这一种四候水却是不敷,张衍索xing在那里品茶,却其实不急着承诺。 严长老见他如此,两道长眉微微耸动了一下,他笑了笑,道:“张道友无妨再考虑几日,我这望雁峰后,也有一处福地,距此不过数里,可借与给你静修。” 张衍也是干脆,笑着点了颔首,起身告罪一声,一名道童上前引路,两人便沿着山路,那处洞府走去。 待他走后,一名瘦骨嶙峋的鹤发道人呈现在了庐中,在严长老面前坐下,皱眉道:“师兄,不过是一玄光境界的小辈,哪值得你如此看重?” 严长老眼望远方,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层恋叠嶂的群峰,他沉声说道:“师弟可知,十余日前,三泊湖妖在栖鹰陆洲上摆下了‘四象斩神阵’yu与溟沧派做过一场,只是此战却已溟沧派胜出而告终,而这一战中,正是这名张衍挥剑斩了桂从尧,致使四象阵崩塌,三泊之地自此尽落溟沧派之手。” 那鹤发道人大惊,失声道:“这人竟能斩了桂从尧?师兄莫非说笑?” 严长老肃然道:“师弟不知,这人能斩了桂妖主,乃是因为他手中持的是‘北冥都天剑’。” 鹤发道人更是受惊,道:“这岂不是溟沧派前掌门的随身佩剑?听闻连秦掌门也未曾降伏。” 严长老缓缓颔首,道:“得了此剑眷顾,这张衍在门中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且他还是真传门生笑破阵之后,溟沧派秦掌门又立刻赐下了昭幽天池为他道场,听闻这人还与齐云天交情匪浅,可以想见,未来齐云天做了掌门之后,他一定是入渡真殿任长老一职,权柄怕是极大。” 鹤发道人缄默不语,脸上却是若有所思。 严长老眼中有精芒闪动,道:“如今三泊之地,除涌浪湖被几大世家占去了一大半,其余皆落入了溟沧派师徒一脉手中,秦掌教向来深谋远虑,否则当初也夺不了掌门之位,如今三泊入手,想必他的后招用不了多久也会策动了。” “万载以来,除少清、溟沧、玉宵三派树大根深,难以撼动之外,其余哪一派不曾更替过?” 严长老脸上浮现一层光彩,雄心勃勃地说道:“我北辰派开派祖师并不是没有上乘玄功,怎奈天下灵地皆被大派占去,即是秘诀再高明,也无法再上层楼,可如今东华洲有事变将起,十派六宗的格局必会笑破,未来数百年内定有我北辰派崛起之机!” 这鹤发道人明白,这是自己师弟看好这张衍,或者说更看好溟沧派师徒一脉,是以不吝重礼结交,若是未来东华洲一旦有变,便能靠着溟沧派这棵大树顺势而起。 他这位师弟每走一步看似随意,时候细细品味却皆有深意,不过一想到北辰派有可能取玄门十派之一而代之,哪怕经历数百年清修,xiong中也是翻滚不已。 想了想,他又说道:“可这张衍乃是大派门生身世,不说他未必看不出师兄之意,便只一个四候水怕也感动不了他吧?” 严长老微微一笑,道:“无妨,这位张道友城府甚深,他没有一口回绝,即是认为此一个消息还不敷,想等我再加筹马,既如此,那便好说,索xing我还有一物相赠,虽不是凝丹之物,却也定能让他承我之情。”!。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十一章 沉香道场 严长老这处洞府名为“左江庐”,张衍踏入了这里之后,发觉灵气之充沛几可称得上的“小洞天”了,他心念一转,微微一笑,便打定主意要拖延些时日再出去。 虽说只要他一点头,严长老便肯将那“早子四候水”的消息告知,但是那处地方如今那萧翰也已知晓,这样一来,到时他势必会与那萧翰有所冲突,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因此严长老要想让他承情,只卖个消息出来还是远远不够的,还需拿点有分量的东西出来。 但此事不能明说,否则便落了下乘,是以他不妨借闭关之由先来个不理不睬。 他相信自己这番作为,如严长老这般老辣深沉之人,定是能看出用意来的。 且两月之后,他便需前往五桐沉香教履约,去那冥河之中寻觅魔藏,今番正好借这个机会,抓紧时日,看看能不能将自己实力再提升上去几分。 拿定主意后,他便用锁门石闭了洞府,展开山河图入定去了。 这一闭关,他每日除了熬炼金火玄光之外,便是抽出一个时辰来温养那块得自妖鲤渠昌的玉牌。 如今张衍已能察觉到,最多还有两月时间,自己便能将这块玄器彻底祭炼成功。 只是可惜的是,他本想借此空隙好好参悟一下那秦掌门赐予他的那道法诀,可那法诀明明在识海中游荡,每次欲要仔细看时,却总是模糊不清。 他心知这恐怕是机缘未至,也不为此感到憋闷,转头就将此事抛到了一边。 如此不急不躁打坐一月之后,他自觉功行有鼻增进,这才启了洞门,施施然出了关。 他才从洞府中迈步出来,抬头一看,不觉讶道:“好大的雨水。” 多日不出关,天空之中大雨飘泼,似覆海卸瀑,山泉冲刷下来居然产生如浪撞礁的激烈声响,按这湿入骨髓的水气来看,这场大雨起码下了有二十余日了。 这时,两名道童走上前来,张衍认得,这两人正是那日站在严长老身后侍奉的童子。 当先一名童子手中托着一只未曾上盖的玉匣,当中端端正正放着一本道书,他上前一稽首,用稚嫩却又不失清脆的嗓音说道:“祖师命我等将此书呈交尊客。” 张衍微露笑意,他也不避忌这两个童儿,捧书起手一翻,看了几眼,不禁入神起来。 这书籍上记载的并非是玄功秘法,而是北辰派这千数年来所有化丹修士凝丹心得,且各自用得是何种外药,又在哪处得到,品质如何,凝丹之后的丹成品阶都是详详细细的记载。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这份礼不可谓不重,严长老算是把对了自己的心思了。 要说溟沧派平,倒也不缺这个,但却从无用文字如此条理分明记载下来的做法。 师徒一脉俱是口传相授,至于玄门世家,族中弟子凝丹外药都是家族寻来,除了嫡系弟子之外,余者皆是大同小异,修习玄功亦是相差不远,丹成品级只看个人资质高下,而不用修士自家去考虑太多。 张衍心中暗想,北辰派这本道书能传承下来,只有那开派祖师将此举列为门规才有可能实现,需知修道者踏破境界时得来的经验何其珍贵?若不是有理由必须为之,谁会甘心拱手让出? 只这一项,便能看出北辰派上下有大志向,大图谋,不过看到这里,张衍反而看清了严长老的真正想法。 对方并不是只看好自己一人,而是想结交整个溟沧派,或者进一步说,他看好未来师徒一脉在溟沧派中势力将会掌控大局,因此不惜提前与他处好关系。 约莫翻了半册之后,张衍便将此书收起,对那两名恭候在侧的童子说道:“回去告诉严长老,他所言之事我应了,最迟两年,我便可将此事办妥。” 所谓请他将那言惜月和宋泓接回来一事不过是个借口,因此时间上完全不必过于心急,他相信严长老自有办法向临清观和碧羽轩交待, 至于究竟如何做就轮不到他来操心了。 此间事了,他也不再多待,起身一纵,化作一道剑虹破空而去,剑气激荡之下,任凭珠雨如瀑,身上亦是不曾沾湿半分。 只是飞逍一日之后,他却觉出不对来,他所过之处尽是茫茫湖波水泽,不见有人家农田,极目远眺,见水势从北方滚滚而来,仿佛无穷无尽,不由喟叹一声,道:“原来是隆河决堤了。”这条隆河从北冥洲而来,由西北向东南横贯东华洲,最终汇入东海,只是中游一段却需经过一处为盘骆宫的地界,此处水势会忽高忍低,甚至可能决山而出,因此历朝历代都在此筑坝阻拦,只是真正天灾之下,又岂是人力所能抗衡。 又飞逍不远,他剑光微微一顿,只见前方有一座被大水围困的山丘,其上有一座道观,如今屋瓦俱被狂风掀去,有男女十数人在其中瑟瑟发抖,抱作一团,有一老妪怀抱婴儿,对天嘶喊,其景不禁令人恻然。 张衍为之默然,心中暗道:“若我不是一脚踏入仙门,落在此处也定是和他们一般下场,只能苦苦祈望上天来救,生死不由自己。”他又看了几眼,若是没有撞见此事倒也罢了,既然遇上,倒也不能见死不救。 他在空中一声大喝,一道二十余丈长的炫蓝玄光冲出顶门,瞬间便将这周遭雨云荡开,俯身一冲,路过道观时袍袖一卷,一团沛然雾气将这十数人一裹,便将他们托上了云头。 这十数人只觉脚下一轻,似乎落在一处暖洋洋的棉huā团里,只是他们多日不曾进食,再加上疲惫交加,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何事,只当临死生出了幻象,除了一名双目清明的少年外,都是浑浑噩噩,眼神茫然。 那少年只觉身在软如棉絮的雾云中,不由惊奇不已,虽是饿了多日,只是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向前爬了几步,抬眼一看,见一位丰神伟岸的道人在前方遣风驱云,飒然而行,便知是遇到仙人搭救了,心中激动不已。 又过了小半日,这少年也不知道究竟飞遁出去了多远,只觉得周围这雨水渐渐小了下来,热烘烘的阳光照耀的他几乎睁不开眼,举手作檐一望,前方似乎隐约出现一座了雄伟州城。 此时他忽然身躯一沉,感觉重又脚踏实地了。 “此处人烟稠密,你们各寻生计去吧。” 张衍伸手一弹,飞出数十枚丹药来,各自入了那十数人的腹中。 这些丹药仅能驱寒壮气,在溟沧派中也只是下院弟子在深山苦修时服食,并不如同稀罕,不过用在普通人身上却是药效奇佳。 那些人顿时觉得一股暖气流走全身奇经八脉,不但疲累尽去,且口中自生津液,饥渴之感顿消,到了此时他们方才如梦初醒,纷纷跪下,口称“神仙”不止。 张衍见已无事,转身欲走,那少年不知为何心中一急,仗着胆子喊了一声,道:“敢问是上天哪仙长下凡相救?” 张衍微微侧目,见这少年头角峥嵘,目光清亮,他如今道行日深,能从寻常人身上看出些许命理变化,这年轻人一眼望去便知不是凡品,心中一动,暗想:“有缘无缘全看你自己了。” 他举手一挥,一道金色符策飞出,眨眼间没入那少年胸口中,随即他踏虹而飞,有歌声从云中传下曰:“我本凡人磨岁寿,困拘乒中不知愁,忽闻仙人阁上坐,蓬莱山外寻天楼。”那少年听了此歌,先是怔在原地,片刻之后,忽然福至心灵,脸上出现惊喜之色,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恭恭敬敬朝张衍离去的方向拜了几拜,道:“弟子姜铮多谢老师指点。” 离了这一行人后,张衍驾取逍光往西北飞逍。 沉香教总坛设在五桐山之上,此处位于魏朝边疆深山之内,再往前去,便是柔珂部族的地界,这一部族占据了西北丰茂水场,每年入秋时分却又入大魏地界掳掠财帛女子,因此两国时常兵戎相见。 又行了千里之后,只见云高天蓝,茫茫平原之上有数座山峰壁立而起,其中地势最高的一处山峰上,有一座红顶金瓦的宫殿,正在烈日照耀之下放出异彩霞光。 山脚之下屋舍连绵,其中夹杂着一些庐帐,更有成群牛羊在草地上奔跑。 此地也有数万人口,多数是因逃避战乱而来,皆以放牧为生,沉香教立教不过数百年,根基浅薄,因此教中弟子多是从这里挑选。 索性其祖师曾与少清派一位长老乃是同族,再加上这里地处偏僻,是以也无人前来招惹。 此时这些居住在峰下的牧民见空中有逍光飞来,便纷纷跪下叩拜,神态虔诚至极。 只是张衍这里纵剑畅游,却惊动五桐山上潜修的一位长老,一道翠色玄光从那宫殿中飞了出来,现出一名身着湖绿裙装,丝绦垂曳的冷面女子,她柳眉一竖,颇不客气地喝道:“何方道人来此?难道不知此是沉香教的道场么?”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十二章 横生枝节 张衍先前所见,沉香教的弟子身上多多少少总是带有一丝撩人媚态,这或许是与功法有关,可是这个女子身上却半点也无,尽管容颜也是美艳,可顾盼中却有一种凌然迫人的傲气。 观其修为,玄光凝练犹如实质,怕是已到了玄光三重境的巅峰,此刻她手按腰间飘带,凤目含煞盯着张衍,满脸警惕,似乎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相斗。 她虽摆出副姿态,但张衍却是面不改色,他足踏虚空,玄色道袍飘飘,神情中子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洒脱之意,对着这女子稍一拱手,淡淡说道:“在下溟沧派张衍,此次乃是应穆红尘道友之约而来。”这女子闻言,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一眼张衍,轻哼了一声”“原来红尘请来的道友“哼,如今她倒是交游广阔,连溟沧派的高徒也能请来。”她这番话老气横秋,似是在沉香教中的地位颇不一般。 张衍看了看她,正要请教她的身份,正在此时,又有一道逍光飞来,多日不见的穆红尘在两人面前现了身形,她先对张衍万福一礼,再对那女子遥遥一拜,口中言道:“红尘恭喜师叔出关。” 那女子淡淡看了她一眼,道:“红尘你见到我出关好像很不高兴?”穆红尘略略垂首,低声道:“师叔说笑了。”虽然她脸上罩着面纱,但张衍却极为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那一丝不自然。 女子一甩衣袖,面无表情道:“罢了,既然是溟沧派来的贵客,那么你便小心招待吧,只是这里毕竟是我沉香教的道场,你身为这一辈大师姐,自是应该将我门中的禁忌与外人说个分明。”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径自起子遁光,往宫观中落去了。 张衍玩味地笑了笑,转头问道:“穆道娄,不知这位道友是…”穆红尘轻轻一叹,道:“她乃是我师伯,向来心高气傲,若是言语有所冒犯,请张道友切勿见怪。” 她又一摆衣袖,笑道:“本想道友还要迟上几天才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请随我来吧。”张衍点了点头,在她引路之下,两人朝着那处闪耀着霞光异彩的宫观中飞去。 一路之上,张衍发现,不仅是在这处山峰上,沉香教在山腰之处亦是设立了几处黛瓦白墙的宫观,山壁之上有一条开凿出来的崎岖山道,能看到不少人在往上艰难而行,这几处似乎是专门用来供山下牧民朝拜而用。 这倒不是沉香教中弟子法力不济,开辟不出更阔大的道路来,而是怕这些牧民上山太过容易,失了敬畏之心,他们还可藉此设下种种考验,从中挑选信念坚定,又适合培养的弟子来,张衍明白,这是因为沉香教根基薄弱,所以挑选弟子需从人心入手,玩弄这些手段。 而溟沧派这样的大派,只在山门中就有九座大城,其中任何一座人口都不下凡间通都大邑,且这些人都是在溟沧派弟子的后人或者族裔,是以丝毫不虞弟子来源。 两人飞逍时,张衍看似无意地问道:“我观道友那位师伯,身上所修习的法门似乎与道友一脉大相径庭。,… 穆红尘一回首,拢起袖子,朝他竖起一个拇指,道:“张道友好眼力,我这位师伯本在门中资质最高,又是祖师的后莆族人,是以当年得了祖师允许,弃了我沉香教中的玄功,在外行走了三十多年,这才寻得一本密册修行,三年前她收了我那潘师妹为徒之后便闭门苦修,没想到今日道友前来,却恰逢我这师伯出关。”张衍心中一哂,哪里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他也能看出那女子神色中对他的排拒之意,不过他此行只为拿到那明石乳而履约,沉香教中之人究竟是何想法,他并不放心上。 到了那处宫观前,两人降下云头,穆红尘将张衍迎至殿中,才刚刚入座,却有一名侍女上来说道:“大师姐,倪师伯请你过去一次,说有要事商谈。” 穆红尘不悦道:“倪师伯适才也见我在款待张道友,怎么又唤你前来?你去回禀,就说我稍候再去。” 那侍女听了这话,却站在那里却不离去,穆红尘心头大怒,正要斥骂,张衍却笑了笑,道:“我本与道友约定是两月之后,如今却是我早到了,穆道友既然教中有事,不妨先去。”穆红尘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那就怠慢张师兄了。”张衍笑着摆了摆手,以示无妨。 穆红尘告罪一声,驾了逍光出得大殿,未几,便来到一处遍植huā草的偏殿,得了门口侍女通禀,踏着猩红地毯往里走去,来到一处内室之中,见纱帐之后有一人影侧卧,便启唇道:“红尘见过倪师伯。”她这位师伯名为倪倩英,此时正在榻上支颐斜卧,见她进来,檀口轻吹,一股香风吹拂而过,将房门上的纱帐分开,这才坐起身子,对着穆红尘微微点头,架势极大地摆了摆手,道:“师侄不必多礼,坐吧。”穆红尘却不坐下,这高大女子站在那里,直接说道:“师伯不知何事召唤红尘?” “嗯?”倪倩英斜了她一眼,道:“你将来是做掌门之人,这急脾气需得改改,唔”她略一沉吟,道:“你既已问起,我便与你敝开说了吧,此次我出关,自觉已凝丹之机已至,红尘,我记得师姐故去时,曾留给你不少明石乳,不若先借给师叔一用,待师叔凝丹之后再还你不迟,你看如何啊?”“这……” 穆红尘身躯微微一震,且不说这位师叔是否当真能够凝丹,就算有百分百的把握,她也早已许诺给了张衍,不可能再交出来,不过这件事明明只有寥寥几人得知,为什么这位师伯会知晓? 她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禀师伯,此物我已允诺要交给那位张道友,却是不能再给师伯了。” 倪倩英两眼直直地盯着她,片刻后,她冷冷说道:“为何?”穆红尘道:“师伯也知,恩师身故前便叮嘱我要拿下冥河深处的魔藏,以后可作为我等立教之基,但若要寻到那极阴之地,非有芝马果不可,可此物如今却在张道友身上,他是溟沧派弟子,我教中能打动他的东西极少,唯有这明石乳才能让他心动。”“荒唐!”倪倩英凤目一睁,叱道:“此物是我那掌门师妹辛辛苦苦寻来供你凝丹所用,便是要用,也需交由本门弟子,称又怎可交予外人?芝马果虽说稀少,但如果huā些心思去找,也未必找不到,红尘,你此举欠妥!” 穆红尘大声说道:“师伯此言差矣,明石乳既是恩师赐下,便是归我掌管,如今开启那处魔藏的机会近在眼前,又何必再去另费周折?”倪倩英轻轻一皱眉,甚深知这个师侄的脾气,知道不能硬顶,便将语气放缓,道:“你看这样如何,我这里有上乘玄功,也能直指大道,我将此法传授与你,再慢慢寻找那芝马果,如此两不耽误,你回头将这位溟沧派的道友好好招待几天,好言好语将他请回去吧。” 穆红尘心中冷笑,就算这位师伯所修习的功法当真上乘,也未必会真心传授自己,况且那样一来,门中弟子岂不是全要全看这位师伯眼色?所以她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想到这里,她断然说道:“师伯见谅,此事恕师侄不能应允。 倪倩英目光冷冷扫来,道:“娄么,我这个师伯说得话你也不放在眼里了么?” 穆红尘敛衽一福,说道:“不敢,不过师伯不要忘了,师傅故去时曾有言,由我代掌沉香教,如何行事自有我说了算。” “你”倪倩英神色不由一僵,她那师妹故去后,就将掌教之位留给了穆红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气得闭关,她哼了一声,道:“你也别忘了,师妹临走时也说过,若是你在三十年内达不到化丹境界,这掌教之位便要拱手让贤。” “那就不劳师伯操心了,师伯如无他事,红尘还有贵客前去招待,便先告辞了。”穆红尘言罢,也不顾倪倩英那恨恨的目光,转身便走了出去。 她走后不久,一个粉红色的身影飘了进来,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明丽少女,她对着榻上的倪倩英说道:“师伯,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倪倩英银牙暗咬,道:“如今那通向那冥河的路径师妹只告诉了她一人,倒也不能过分逼她,待她寻了那魔藏上来后,我再收拾她不迟。”少女眼波流转,道:“只是穆红尘这个贱人手中有师伯留给的“彤霞沉香罩”乃我沉香教的镇派之宝,师伯当真有把握么?”倪倩英自信一笑,道:“我手中有一物,乃是你潘师姐向少清派仇昆道友借来的“七绝桩”再加上我这一身修为,难道还怕一个小辈不成么?只是那溟沧派的弟子却有些麻烦,我也不便得罪他,不过今日我用言语试探,此人与红尘之间只涉利益,绝无半点交情,到时候大不了舍点本钱,将他请走就是了。”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十三章 冥河九气 张衍在一处孤悬于外的崖上盘膝而坐,他xiong前却漂浮着一枚放出青méngméng光华的法宝,他从口鼻中喷出一道道灵气,裹着此物悬在空中来回翻滚,不时打出一道道法诀,只是动作越来越快,还有隆隆声响传出,显祭炼某件法宝已到了关键时刻。//www.// 穆红尘在不远的岩石上端坐,身后坐着一名外貌十五六岁的少女,双手托腮,用好奇的目光不停打量张衍,她一截小臂luolu在外,其上套着数十枚精巧银环,脚下一双狐皮毡靴,虽然肤sè略黑,却显得十分俏皮可爱。 脚步声传来,一名身穿紫衣长裙,手拿玉笛的少女走了过来,她一仰脸,抱怨道:“大师姐,那位张道友还需要我们等多久?到底还去不去寻那魔藏了?” 早在三天前她们便已到了此处,只是张衍来履约时,却突觉那方日夕祭炼的玉牌在轻轻跳动,那丝真识竟然主动出来呼应与他,他立刻知晓炼化彻底此宝的时机已至,若是错过了,谁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因此并不耽搁,只是与穆红尘打了声招呼,便择了一处地方坐下祭炼。 沉香教这三位弟子却是碍于脸面不能离去,等若给他当了护法,难怪这紫衣少女不满。 出乎意料的是,听了这抱怨,原本急脾气的穆红尘倒没有应和,反而出言安抚道:“三天都等下来了,难道还怕再多等几日么?连扈师妹都能耐得住xing子,齐师妹又何必着急。” 紫衣少女撅了撅嘴,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个时辰,穆红尘突听一声清啸,不禁侧目看了过去。 张衍神sè肃然,双手动个不停,连续打入了几十道法诀出来,如今悬停在前的法宝越旋越快,到了最后,这块玉牌一震,化作一道白芒飞入他的额头。 感觉到那玉牌中传来的一点孺慕之意,张衍朗笑一声,神采奕奕地站起,从崖上飘落下来,对着穆红尘拱手道:“穆道友,久等了。” 穆红尘忙还了一礼,道:“哪里,恭喜道友收了一件法宝,不知此宝是何来历?” 张衍却是笑而不语。 穆红尘心知张衍不yu说破,她也不再追问,喝了声:“两位师妹还不过来给张道友见礼?” 那紫衣少女不情不愿上来一礼,道:“齐夜兰见过张道友了。”她神情冷淡,显是对张衍让她们多等了几日还有心结。 “哎呀,可以走了呢。”那肤sè略黑的少女从石上跃下,也是上来一礼,只是动作别别扭扭,末了,她自己嘻嘻一笑,转头跑了开去。 穆红尘无奈摇头,道:“扈珏师妹出身柔珂不族,不习礼仪,张道友勿怪。” 张衍笑道:“劳烦道友等了多日,此话该在下说才是。” 穆红尘面纱中传来一声轻笑,她侧过身子,手指前方一处山壁的豁口,道:“道友请看,此便是冥河入口了。” 张衍转头看去,只见这道豁口形如怪嘴,内里可见一丝丝污浊浓稠的黑水渗出,其情景彷如流血不止的伤口,并还散发出种种悲凉莫名的气息,知道穆红尘所言不虚。 穆红尘略一迟疑,向张衍那里走过去两步,将捏在手中的一只小瓶递了过来,低声道:“此是允给道友之物。” 张衍神sè自若地接过,当着穆红尘之面打开,仔细闻了闻,确定是明石ru无误后,手一晃,便收了起来,随即对她点了点头。 穆红尘心中一定,道:“这冥河深藏地脉,涌上来不少晦瞑幽气,此气共分九层,一层比一层厉害,师尊生前曾多次前往,断定这冥河魔藏应在五层和第六层之间上下徘徊,虽前四层路径老师早已探查分明,但再往下深入,便需张道友放出芝马果相助了。” 张衍一笑,应道:“自当如此。” 穆红尘轻轻舒了口气,招呼道:“张道友和两位师妹请随我来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当先起身一纵,化作一道红芒往那山缝中投去,这晦瞑幽气浑浊,又在深埋在山壁地窍这等暗无天日之处,不提其中路径复杂,就是修道人目光所及也不过是在七八丈之内,自是不能落后太多,极易mi路,是以张衍与那两名少女都是疾驾遁光跟上。 这晦瞑幽气乃是冥河中逼出诸多杂气所化,第一层为离尘污气,凡人呼吸一口,便会四肢酸软,昏厥当场,不过对修士来说当然不算什么。 穆红尘此处来过不下二十余次,因此熟门熟路,在山隙中左弯右绕,须臾便去了不下数十里,身后三人亦是紧跟而上,不曾落后半分。 又过了一处弯道之后,前方路途陡然一宽,已是到了第二层。 这一层幽气名为“采yin浊气”,虽比第一层幽气厉害几分,但四人也是视若无睹,不过半个时辰,同样轻松而过。 然而从第三层开始,便不是那么简单了,这一层称为“通壑秽气”,若是待久了,就算是修道人也会xiong闷气短,周身灵气运转不畅。 &nbi路重重,通向下层的入口更是寻之不易,别看穆红尘此刻有如识途老马,遁光之速愈见迅疾,那是用数载时间一点点mo索而出的,初来此地之人若无人引路,决计无法一口气走到这里。 这一层倒是走得极快,不出一刻,便下到了第四层,此处幽气名为“无根垢气”,寻常修道人只要吸入一点,便会头晕眼花,四肢酸软,体内灵气不知不觉慢慢泄去,一个不慎,便会命丧此处。 因此到了这里后,诸人都是不似先前那般轻松,皆是放出玄光护身,这时便看处诸人之间的差距来。 穆红尘身上红芒烈烈,如一团初生骄阳在前开路,幽气被其一扫便自消去。 而齐夜兰一身玄光如一朵淡紫sè的xxx,放出时异香扑鼻,她小心翼翼将那些幽气逼开,不肯放一丝进来。 扈珏玄光如无数长鞭一般主动出去抽打,那些幽气搅得四散,虽然看似威势极大,修为却远不及她前方两位师姐。 齐夜兰看着前方穿壑过涧,身形未有丝毫阻碍的穆红尘,心下不禁羡慕,暗道:“大师姐的修为越来越高明了,可惜这沉香玄法也只有掌教大弟子才能修习,不过得了魔藏之后,想必我也能习得更为高明的法门了。” 她暗暗回头看了张衍一眼,却见他被一团蓝幽幽的雾云裹着,虽然也是轻松写意,但是比起她们身上这种sè彩夺目,异香纷呈的玄光却是太不起眼,心道:“我道溟沧派有什么不同,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时,却听前方穆红尘沉声道:“前方便是第五层‘窍绝死气’,大家小心了。” 齐夜兰心头一凛,忙收摄心神,全力运转身上玄光。 这“窍绝死气”不比前四层的幽气,此气能塞堵七窍,闭绝yin阳,一旦沾染,便如蛆跗骨,致人眼不能视物,耳不能听音,鼻不能闻气,若是明气修士来此,如无法宝护身,片刻间就会身死道消。 前方开路的穆红尘清喝一声,将死气震开少许,皓腕一扬,祭出了一盏外形精巧别致的油灯来。 此灯一现,便将如黑丝一般的死气驱散不少,十丈之内yin霾尽去,上下xué壁看得一清二楚。 穆红尘举灯一晃,就有一圈彩光放出。 “此灯名为护心灯,乃是老师身前炼就,能破开幽暗,不惧邪秽,其中灯油能燃三天三夜,尽可放心说话,不过这第五层中有不少yin魔肆虐,张道友,两位师妹,一定要小心了。” 张衍微微一笑,袍袖一挥,向这三名女子各自抛了一瓶丹药过去,道:“此为定神丹,可助诸位抵御魔头。” 穆红尘接过丹瓶,开始还不解其意,闻言后不禁大喜,当即如男儿般郑重一拱手,道:“多谢张道友了!” 她心中暗想:“此次当真是请对人了,这定神丹有抵御心魔之用,有这一物在手,便无需分心他顾,到了前方便是有魔头阻路,也能将自身实力尽数发挥出来,这定神丹甚是难得,有此丹修炼时便不虞走火入魔,寻常修士拿出一粒出来都不舍得,没想到这位张道友出手就是三瓶,不愧是大派弟子。” 这几瓶定神丹倒也不是张衍特意准备,而是前次去往魔xué之后剩下的。 对他来说,区区yin魔头自然不放在眼内,若是再高明一些的魔头,这定神丹也没什么作用,因此正好拿出来做人情。 到了这里,穆红尘并未继续往前,而是拿那护心灯向四下里照了几了照,似乎在寻常什么物事,不多时,她指着xué壁上一处标记,开口道:“就是此处了,前次便是在这里见得那处魔藏在幽气之中飘dàng,”她转过身道:“还请张道友放出芝马,去寻一寻那魔藏此刻究竟位于何处。” 同一时刻,就在那冥河入口处,有两道人影也闪了过来,正是倪倩英和那粉衣少女。 倪倩英目注下方,沉声道:“jiāojiāo,你在此处守着,我需下去一行,若能抢在红尘那妮子前夺了魔藏,便是大功告成。”, 粉衣少女有些担忧,道:“师伯,您走了之后,沉香殿可是无人坐镇,万一有大敌来犯,那又怎么办?” 倪倩英冷哼道:“沉香殿百年无事,如此荒僻之地有谁会看得上眼?再说那点家业,又岂能与上古魔藏相比?等我夺了魔藏之后,红尘那妮子若是愿乖乖将代掌门之位让出,我便放她一马,如是不成,便在此将她灭杀!” …… ……ro!。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十四章 魔道初现 大道争锋14,大道争锋正文第十四章魔道初现 张衍从袖取出芝马果,这颗饱满的白色果实只一拿出,花苞便向四面一分,跃出一只婴儿巴掌大小的白色马驹来,睁开好奇灵动的双目左张有望。 这芝马为地气滋养清芝所生,千载岁月幻化成形,浑身肌理雪白细嫩,四足之下有云雾气旋盘绕,神骏异常,此地的阴气似乎十分让它欢悦,发出一声如鸟般的啾啾鸣叫,兴奋地绕着张衍跑了一圈之后,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张衍神色自若,他也不怕芝马走丢了,有芝苞在手,任这匹芝马跑去哪里去,最后也只能乖乖回来。 果然,没过多久,那芝马便又转了过来,亲昵的在张衍脚边来回蹭着。 穆红尘讶异道:“没想到张道友竟已让这匹芝马如此驯服了。” 芝马与一般灵物不同,除了吸食各种阴气为生外,主人每月还需以精血喂养,时间久了,能不离不弃,驱使如意。 穆红尘先前之所以要和张衍约定以两月为期,便是考虑到张衍至少要用去这些时间,能使这匹芝马勉强驯服。 在她想象中,时间短促还是短促了,可没想到一见之下,这芝马居然表现得极为乖巧。 张衍轻轻一笑,道:“侥幸罢了。” 只有他知道,这匹芝马之所以如此听话,那是因为每日服下一粒贝珠的缘故。 这贝珠为灵贝之精所化,最是补益这芝马类天地生成的灵物,是以如今早已吃上了瘾头,一日也离之不开,哪还有不对张衍听话的道理? 要知道。就算是在灵页岛上清扫洞府的五彩灵蜥,平时也只以捕食虫豸为生,灵珠也不过数月一食罢了,这种养炼方式,也只有张衍这种随手能拿出数万灵贝的修士方用得起。 张衍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芝马的幼嫩的鼻头。心中念头一转,这匹通灵芝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啾啾两声,四蹄踏出一溜白烟,便往第五层幽气的深处寻去。 他对穆红尘笑着说道:“道友,我已命芝马前去寻找那处魔藏,我等在这里候着便是。” 他与芝马彼此心血相连,一旦有所发现,立刻就能赶去。 到了这第五层幽气中,已经是极为接近下方的冥河。修为稍弱的玄光修士时间久了也是支撑不住,若是没有那盏“护心灯”,除张衍和穆红尘之外,剩下两名沉香教女弟怕是都支撑不了多久。 而第六层“勾伤怨气”更是厉害,只消吸入一点,便能侵肌蚀骨,内残五脏,玄光修士如有护身法宝。停留时间又不长的话,倒是还能够一去。 到了第七层“无凄恨气”,这已经不是玄光期修士所能踏足的地界。 穆红尘面纱下的神情也是带着一丝紧张,魔藏随着冥河九气游荡,行止不定。虽然先前判断出多数时间内是在五六层中徘徊,但若是万一入了第七层,那她也是徒呼奈何了,只有等到那魔藏什么时候回到第六层上能再做设想了。 四人在这第五层中耐心等待,然而没想到的是,这芝马一去就是一天。 齐夜兰第一个忍受不住,只是这里无声无息,不辨日月。而且还不能去到那护心灯光照之外,不禁质疑道:“张道友,你那芝马不会跑了吧?” 张衍淡淡一笑,正要回答,却突然神色一动,道:“找到了。” 穆红尘精神一振,不由脱口道:“在哪里?” 张衍运念默察。与芝马沟通,片刻之后,他沉声道:“那魔藏如今就在第六层,按照那游荡的方向,要等它到达第五层上。怕是还要再候上两日,可如是此刻赶去。差不多也要用去一日半的时间,如何决断,红尘道友你来做主吧。” 穆红尘暗自盘算了一会儿,按理说,等待魔藏飘荡到第五层自然是最为安全的,可是谁能保证必是如此? 这冥河九气之中,她下来过多次,知道这里不但有晦瞑幽气,更有地煞阴风。 阴风一起,其中会裹挟一丝冥河之水,便是她的恩师,沉香教前任掌教,也是因为小看了这阴风,被其中的冥河水污了金丹,导致原本就是油尽灯枯的身体被磨去了最后的寿数,回来之后不久,就在殿中坐化了。 穆红尘深知,离自己再近的东西抓不到手中,也永远不是自己的,因此当机立断地说道:“我这护心灯还剩两日灯油,张道友,两位师妹,如若我们手脚快一些,及时赶过去,收了那魔藏,还是赶得及回来的。” 听了这话,齐夜兰的脸色不禁微微一白,到了第六层,她的性命就完全取决于那盏护心灯了,若是遇到什么意外,连逃得机会都没有,她勉强笑道:“大师姐,师妹我修为不济,不若让我留在此处,接应你们。” 穆红尘似乎看出了她心底的怯意,但她并不责怪,轻叹了一声,道:“齐师妹,我来这此不下二十余次,其中有七次来到这里,每次都被一名厉害魔头击退,这魔头极为厉害,修为几乎不下玄光境的修士,我等姐妹在一起方能确保无事,丢你一人在此,若是遇上这个魔头,你又如何应付?” 齐夜兰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穆红尘抓住了她的手拍了拍,示意她安心。 相比较而言,扈珏心思单纯,从不去想这么多,只是似懂非懂听着,心中认为跟着大师姐就没错了。 张衍自是并无不可,不说他身上有法宝护身,只是眼下他身上那绵密悠长的澜云玄光,就足以在这里耗上数月,只是他心中也是好奇,若是只靠玄光护体,他自家究竟能下到九气中的第几层? 可就在他准备动身时,位于眉心之中的剑丸却微微一跳,这是示警之兆,他目光一闪,道:“几位道友小心。” 穆红尘三人连忙背靠背围作一团,做出戒备的姿态,只是等了半晌,却没有发现任何动静,齐夜兰眉头轻皱,道:“张道友……” 就她开口的一瞬间,一把寒气森森的长矛从顶上无声无息地伸下来,对着她顶门刺去,然而就在接触她的一瞬间,像是触到了什么壁障,一团红光在矛尖上绽放出来,竟将矛头险之又险地将这长矛挡了下来, 穆红尘只觉脸上面纱一震,不由一惊,喝道:“在上面,两位师妹小心。” 此时她心中也是后怕,幸好她这面罩乃是沉香教的镇派之宝“彤霞沉香罩”,适将三人俱都保护在内,否则刚那一矛说不定便能杀了有所分心的齐夜兰。 那支长矛向后一收,周围黑气似是被一只大手搅动,其中慢慢走出一名身高二丈,顶盔带甲的魔头,他面容模糊不清,裸露在外的手指却如老树根一般虬结起褶,跨步而来时,身上甲胄连连碰撞,发出金戈之音。 扈珏娇叱一声,手中掐起法诀,十几枚银环从她手臂上飞出,向这魔头如急雨一般打去,与那盔甲一撞,竟发出铿锵作响的声音来,虽将这魔头打得步步后退,却并未有多大损伤,到了最后,那看不清面孔的头盔内发出一沉闷嘶吼,手中长矛荡出如轮矛影,竟将随后飞来的银环一一挑开。 扈珏急忙招手,将那些银环收了回来,她刚分明听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碎裂声,拿到眼前一看,果然,至少有五枚银环上出现了断裂的痕迹,原本满溢的灵气如今已是暗淡无光,尽管拿回去还能重新炼化修补,可她还是忍不住双目一红。 穆红尘目光凝重,她沉声道:“小心,此魔头手上乃是一把神兵。” 齐夜兰适差点被杀,心头也是又惊又怒,她取出一把五色缤纷的花瓣来,对着那魔头就是一散。 这些花瓣并非法宝,只是她平时灵水炼制的法器。此为沉香教秘传,若是当真练成,威力倒也可观,可她为了好看,挑挑拣拣,硬是凑成了七色,虽然徇烂夺目,威力比原先弱了不止三成。 见那花瓣过来,那魔头怪笑一声,吹出一口气,这些花瓣便在空中纷纷枯萎败落,散为灰烬,随即他大步一跨,居然瞬间横过数丈,到了齐夜兰身前,仿佛认准了她一般,矛尖一挺,便往她胸口刺去。 只是矛势到半途,这魔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嘶吼一声,掉转矛头似是要去格挡什么,只是还未来得及举起,一道剑芒便从他脖上一闪而过。 那魔头身躯一僵,随后轰然倒下,手中长矛脱手摔了出去,盔甲中散出丝丝缕缕缕的烟尘,不多时,便成了一具甲胄空壳。, 与此同时,在那晦瞑幽气的第七层下,一只古怪渡舟正漫无目的的飘荡,舟内坐着一名相貌四十许,嘴唇丰厚,耳垂及肩的中年道人。 他原本双目紧闭,气息全无,如同死去一般,可就那魔头被杀一瞬间,却猛然睁开双目,他伸手取了一面铜镜出来,凝神细观了片刻,他放了下来,缓缓捋着颌下美须,笑道:“等了许久,又有鱼儿上钩了么,甚好,那三名女倒是不难对付,可那个年轻道人居然是个剑修,难道是少清弟,不若我再试上一试。” 他伸手入袖,取了一排令符出来,这令符分为金银铜三色,每色各为七支,他看了一眼,念了一句法诀,霎时间,便有三道银色牌符破空飞去。 …… …… 大道争锋14,大道争锋正文第十四章魔道初现更新完毕!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十五章 幽府魔藏 齐夜兰俏脸煞白,举手护着胸口连连喘息,刚才那矛头刺来时疾如电闪,若不是张衍及时相救,她早已被一矛刺穿。 见她脱险,本已准备出手的穆红尘身形一顿,暗中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张衍一眼。 齐夜兰久在门中修炼,又是这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仅有成就玄光的三人之一,难免有些心高气傲。 她见张衍也不过是玄光境界,总以为自己也不差多少,是以先前言语中对张衍并不显得如何恭敬,可她怎么知道,即便境界相同,但在玄功修为上与大派弟子一比,两者间那是天差地别,判若云泥。 穆红尘见她仍是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来到张衍面前,万福一礼,道:“红尘代齐师妹谢过张道友出手相助。” 张衍淡淡一笑,道:“道友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他向前走了两步,对脚下那套盔甲看了两眼,道:“这魔头身披甲胄,绝非冥河中所能生成。” 穆红尘也是移步来到他身边,脸上露出几分思索之色,道:“先师曾有言,这魔藏不知在冥河下飘荡了多少年月,因而禁制崩解,门户疏漏,使得那密册散逸了出来,这才为我教所得,这魔头的甲胄倒极可能是也是魔藏中得来。”张衍目光闪动,道:“如此说倒也合理,但这魔头恐怕不止一个,稍待我在前面开路,穆道友要多加小心。”穆红尘知道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忙道:“那就劳烦张道友了。” 她见张衍似是对那套甲胄和神兵毫不在意,略一犹豫,便伸手一招,将这两件东西收了。 张衍见适才她手托护心灯,所以应敌时慢了几分,略一沉吟,一挥袖,飞出三道符篆,道:“几位道友若是一时不慎,出了灯照之外,此物可护得片刻周全。”穆红尘抬手接过,符篆入手,觉得似是握住一只暖炉,浑身阴寒尽去,心中大讶,暗想:“这张道友居然还懂符篆之法,听闻此法若得正传,也可直指大道。” 她不禁又心生羡慕,沉香教中虽然也有七八种法门,但也只有她的沉香玄法能练到化丹境界,与大门大派的玄功法门一比,自然相形见绌了。 这前方路径芝马早已探得分明,张衍架起剑光,凭借传来的心中感应,也不辨路,直往第六层入口奔去。 穆红尘连忙紧跟而上,与他错开一个身位,手中护心灯高举,一轮柔和光亮散洒,照彻前方道路。 这一路上倒再也没遭安什么拦阻,但是她却心中紧绷,丝毫不敢放松。 这地底沟壑也不知深有几许,连续飞逍了一日之后,穆红尘还好说,她身后齐夜兰和扈珏却是神色疲累,玄光黯淡,显是后继乏力。 这时,张衍平气十足地喝了一声,道:“前方便是第六层幽气,诸位道友小心了。”穆红尘闻言,忙抖擞精神,将手中护心灯高举,可即便有所准备,才飞逍出去没有几丈,却觉一股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护心灯的火苗突然一阵摇晃,似乎便要熄灭,原本的光亮范围顿时往里塌缩了一大圈,她连忙站住,心中不由骇然,这才知道这第六层“勾伤怨气”的厉害,远不是那第六层的幽气可比。 齐夜兰原本堪堪落在最后,骤然失了护心灯的护持,都是一声惊呼,就在此时,她身上的符篆“…嗤”无火自燃了起来,将那幽气迫开了几分,得了这个空隙,她慌慌张张向前几步,重新冲入了那光亮之内,这才安下心来。 待她心情平复,见前方张衍止住身形,正往后望过来,忙遥遥一礼,却有些不敢看他,垂下臻首,期期艾艾说道:“多亏了张师兄的符篆,否则……” 张衍扫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1小事一桩耳,齐师妹无需多礼。”齐夜兰见那符篆的确有护身之用,原本还想开口再借一张来,可见张衍对她不冷不热,心中没有来由升起一股恼意,暗道:“你不过是入了大门大派,这才学得这一身上乘法门,待学了魔藏中的密册之后,也不见得比你弱了。” 穆红尘也是心有余悸,她镇定心神,将玄功一催,把那护心灯的光亮重新撑开,带着几分担忧道:“没想到这“勾伤怨气,如此厉害,只是一天,这灯油已耗去了大半,不知前方还要走多远?” 张衍心中默算了片刻,笑道:“我等运气不错,那魔藏正巧是朝这个方向飘来,如果此刻前往,怕是不出一个时辰便能赶到。”穆红尘大喜过望,道:“既如此,那就不宜耽搁。” 张衍点了点头,剑光一洒,破开重重幽气,再次起身飞遁。齐夜兰和扈珏听了这话,也勉强打起精神,奋力跟上。 大半个时辰之后,张衍见前责有一溜白光飞来,往自己怀中投去,他知道是芝马回来,任由它落入那芝苞内,再一抖手收入袖中,这时身旁穆红尘轻轻一声低呼,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意。 只见前方缓缓飘来一座四四方方,十丈高下的飞阁,这阁楼通体玄色,屋脊上攀着许多不知名的凶兽刻像,形貌狰狞凶猛,宛如活物,虽然在这里过了不知多少年月,却仍旧散发出一股嗜血气息,此楼共分六层,有门无窗,在幽气中飘荡时,显得无比孤寂。 穆红尘看得清楚,这座飞阁门洞大开,竟是毫不设防,甚至她可以看到那靠墙木架上搁置的书册金器,而在一层正中,则竖着一块黑沉石碑,上有符篆篆文,显是这处魔藏的禁制中枢,只要掌握了此碑,这魔藏就算落入掌中。 眼见这魔藏近在咫尺,她心中激动,先前还设想的如何破开禁制,没想到却是如此轻易,简直是唾手可得,〖兴〗奋中她纵身一跃,正要往那门中冲去,可还未到得楼中,却脸色一变。 银芒一闪,一柄长枪从门内刺了出来,她面罩上立刻升起一阵红芒挡在前方,只是这一击却力大势沉,震得光华乱颤,红芒四溢,她身形也是一阵乱晃,连忙后退了几步,骇然抬头看去。 只见从门中出来一个表情僵木,死气沉沉的修士,他浑身**,披头散发,皮肤上泛出一丝淡淡银光,只是有些虚实不定,他手中持有一柄鬼头长枪,正一步步走出来,只是到了这飞阁边缘处,却是站着不动了。 穆红尘退到张衍身侧,面纱下的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道:“张道友,这魔头身形显化,已达以虚入实的境界,必定是一具显魔,难道是魔藏主人留下的侍卫不成?”张衍摇头一笑,道:“未必,或许是这魔头见比处适宜修行,雀占鸠巢也说不准。”穆红尘一怔,细细一想,点头赞同道:“听道友一说,倒也有此可能,道友修为高深,不妨看我等掠阵,我带两位师妹上去试他一试。”张衍微微一笑,道:“可!” 穆红尘深深吸了口气,最终念念有词,玉臂一抬,将护心灯往空中祭起,霎时间,灯火腾升,光芒大涨,将三十丈内照得纤毫毕现,她叱喝一声,道:“两位师妹,随我围攻此僚。” 言罢,她第一个冲上去前去,顶门上升起一道十丈红芒,如火狂舞,在空中旋动一圈,往那魔头身上刷去。 那魔头眼中有绿芒闪过,却站在那里不动,手心中聚起一团黑气,待那红芒近前,拿手一拍,正正拍在玄光上,穆红尘只觉得玄光一阵荡漾,似乎就要散去,大惊之下连忙竭力稳住,还要试图与那魔头较劲,哪知那力量根本无法承受,身形连连晃动,最后胸口一闷,不得已向外飘退出去。 齐夜兰这时也冲了上来,她头顶上乃是一躲形如huā卉的鼻色玄光,此时瞅准了空隙,正要往下罩落,那魔头却看也不看,横抢一扫,顿时啸声破空,带起一阵狂风打来。 齐夜兰甚少有人和人动手,原本镇定心神还是能够躲过,只是见对方声势狂猛,顿时变得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勉强一偏身体“砰”的一声,枪杆打在她的肩头上,便是有玄光护持,也是肩头碎裂,不由惨呼一声向外摔去。 扈珏站在远处,她从手臂上裢下银环,朝要那魔头掷去,魔头手中长枪一摆,枪影连晃,当当连声中,竟将银环全数拨开,最后劈手打出一道银芒,直奔她面门而来。 扈珏根本没想到对方有这一手,不由惊呼出声。 张衍站在不远处,见状一哂,一道剑芒从他额头飞出,朝着那银光迎头劈落,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后,那银芒便掉落在地。 齐夜兰倒在地上正忍痛拿出疗伤丹药,却冷不防一物落在面前,拿眼一看,发现是一面灵光耀眼的银牌,知是刚才那魔头打出的法器,她不禁暗想:“师姐拿了那套甲胄和神兵,我如今也无趁手法器,这东西看上去也是件下品灵器,却是那魔头不识货,正好归了我。” 她一探手,便将这面银牌拿入手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十六章 飞剑鏖战 齐夜!把灵与往甲输入,却低呼一声,这银牌化为一道申哦唯她祖窍中一钻,她不禁一怔,不惊反喜,以为这是宝物自动认主,心道:“这法宝合该我得。” 穆红尘几次三番攻上前去,都被魔头那一杆鬼头长枪逼回来,对方站在魔藏前紧守门户,她一退便又收了枪势,怎么也不肯追出来。 穆红尘心中不禁暗暗着急,护心灯在上空虽然光明大放,但那是她催发其中灯油的结果,拖得时间越长对她越是不利,本来张衍救了齐夜兰一次,她已不想再欠下人情,此时却别无他法,思来想去之后,只能喊道:“张道友,可否助我姐妹一臂之力?” 张衍在旁留意了许久,发现这魔头除了手中那把长枪和那团黑气厉害外,并无特别厉害之处,但凡穆红尘玄光杀到,也是立刻阻拦招架,不敢让其沾身,心中就有了数,郎声说道:“既是穆道友开口,我当助之。” 他正要动手,却听头顶上轰然一声,似是雷霆劈落,一根金色巨桩不知从何处飞来,在空中旋动不止,放出阵阵明光,一时间,金气爆射,剑芒裂空。 张衍眉头一皱,剑逍一起,眨眼便冲出了光芒范围,穆红尘也是吃了一惊,幸好她有沉香罩护身,尽管如此,也是被剑气击打得连连后退,扈珏距离较远,刚才又吃了个亏,一直小心翼翼不敢靠近,是以倒没有被波及到。 齐夜兰已是躲避不及,正自骇然,只觉眉心那令牌一热,浑身玄光似乎不听指挥般往顶门一冲,居然带着她险之又险地冲了出去。 只有那站在魔藏门前的魔头不肯躲避,他不停挥舞长枪,试图招架,可哪里抵挡得住那无孔不入的剑芒,被那如瀑金气一冲眨眼间便被撕了个粉碎身后门户顿时大开。 就在此时,一道红芒迅疾无比地冲向了那处魔藏大门到了里侧后,光芒一散,露出一个女子身影来。 穆红尘睁眼看去惊呼道:“倪师伯?” 倪倩英一脸得色站在那里,嘲弄道:“穆红尘,没想到吧?你师徒二人千算万算,筹谋多年,可这魔藏终究还是要落在我的手中!” 她得意一笑伸出一手往那石碑上一按,迫不及待就要炼化这块禁制,只是片刻之后,她脸上却浮现出了莫名的愕然与惊骇,檀口张了张,正要出声,那门户轰隆一关,这魔藏居然凭空拔起,往远处投去,最后落向一只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渡船。 那渡舟上坐着一名中年道士他见魔藏飞来,呵呵一笑,一伸手,此物在空中越变越小,最后落入他的袖中。 穆红尘心中惊疑,这道士是哪里来的? 齐夜兰和扈珏似乎也发现不对两个人连忙向她靠过去,一脸警惕地望着这道人。 这道士到了近处,她们才看清了对方面貌,此人一双丹凤眼方面广额,脸上微微带笑胸前留着一把美髯,明明相貌堂堂,可是在场三女都觉得这人邪气无比,不是善类。 见他过来,穆红尘喝斥道:“你这道士,为什么要夺我们的东西?” 道士笑了起来,道:“此魔藏我已得了三十二年,比你师徒还要早,便不是我的,也不能说你等之物。“穆红尘闻言怔了怔,不由谨慎了几分,试探道:“道长认识先师?” 道士笑得十分深沉,道:“自然是识得的,当年我得了这处魔藏之后,本拟做个鱼饵,诱使几个人前来做我徒儿,没想到却引出了你师傅红huā仙子这条大鱼,贫道自觉消受不起,又觉得她会坏贫道大事,因此只有下狠手了。” 穆红尘听到最后,只觉耳边如方惊雷,震得她双足不稳,指着那道人颤声道:“你……先师是你所害?” 道士坦然承认道:“然也,你师红huā仙子乃是化丹修士,我若凝丹成功,也当与她堂堂一战,怎奈她寿元将近,贫道又功行未成,舍不得和她拼命,用了点小手段污了她的金丹,好早点送她上路。” 穆红尘大叫一声,头上红芒腾起数丈之高,纵身前扑,嘶声道:“妖道,我今日便要杀你为师复仇!” 道士笑眯眯说道:“贫道有名有姓,陆革便是。” 他端坐在舟上,看着穆红尘冲来,却是一点也没有躲避招架的意思。 穆红尘眼看就要到他的身前,正待出手,却见一道人影突然拦在前方,仔细一看,居然是齐夜兰,一惊之下忙止住身形,惊怒道:“齐师妹,你做什么?” 齐夜兰脸上也是惊恐,道:“师姐,我,我也不知道,我不是有意的。” 陆革拂尘一摆,道:“徒儿,还不到为师这里来。 齐夜兰听了他召唤,眉心一热,竟然身不由己朝他那里飞去,并恭恭敬敬在他身后站着,只是脸上一片惊惶,全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副神情落入穆红尘眼中,顿时明白是被做了手脚,她惊怒道:“妖道,你对我师妹做了什么?“陆革笑道:“贫道并未做什么,只是你这师妹不似修道人的心性,贪欲过重,执念太深,对修行大有阻碍,不过贫道不嫌弃,愿意收在门下,再好好调教指点几年,传她上乘法门,长生之道。” 穆红尘此时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这道人法力高深,不是自己能抵敌的,而且如今连倪倩英和齐夜兰也被捉了去,自己如果和扈珏再折在这里,那么沉香教的基业便彻底毁了,因此退后两步,低声道:“张道友,*师妹,我们走。” 张衍却站住不动,摇头道:“穆道友,此人既然敢把杀师之仇说与你听,定是有法子不怕我等走脱。” 陆革向张衍看过来,笑道:“还是这位道友明白,我在这第六层之中早已布有困龙阵一座,不得我开阵,便是懂得破阵之法,半月之内你们也决计走不出去。 穆红尘声音冷如寒冰,道:“妖道?你想如何?” 陆革眯眼道:“你们只要愿意投入我的门下自愿修行我门下功法我也不来伤害你等,若是肯让我在你们身上下了禁制我也可以放你们回去,我这条件甚为优渥,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穆红尘冷笑连连道:“想做我的师傅,那便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她自知难以逃脱,索性不再考虑其他,腾身再次冲去,仗着身上有沉香罩护体将全身玄光逼在一处,汇成一道如涛虹光,兜头往陆革处刷去。 陆革嘿然一笑,袍袖一挥,一道自身后青色暴涨而出,只听空中一声炸响,顷刻间就将那道落下的红芒消弭无形。 穆红尘大惊失色,连忙运转胸中灵气,试图再逼出一道玄光来,只是哪里还来得及陆革哈哈一笑,那青色玄光分出一道,往她那头顶一落,顿时如千斤磨盘压身,她脚下不但动弹不得,还不得已往下慢慢跪去。 陆革朝她笑道:“我也不急着收你你且在这里好生琢磨一会儿吧。” 张衍见这道人只用一道分化玄光便将穆红尘压住,知道这人至少也是玄光三重境界修士,甚至还有可能更高。 到了玄光第二重之后,玄光便能转化刚柔阴阳变化随心所欲,而到了第三重“灵明彻照”之后玄光则再生蜕变…… 到了这个地步,就有所谓“凝练如一,甲子不失”之称,意思如若分出一道玄光放在匣中,便是历经六十年也不会消散,取出之后,仍旧能够照彻明堂,还于己身。 当年杜博身死时,分出一道玄光裹挟杜悠飞逍,便是达到了这个地步,但与眼前这道人那种随心所欲,举重若轻之感相比,却仍是差了一筹。 张衍一伸手,阻住正要上前的扈珏,沉声道:“扈道友,这里有我,你去你师姐那处照顾。” 扈珏知道自家不是那陆革对手,闻言忙点了点头,向穆红尘那里跑去。 张衍上前几步,淡淡笑道:“这位道长要做我的师傅,那就要问我过我手中之剑了。” 陆革微微一笑,道:“愿意领教道友高招。” 张衍心念一动,一枚剑丸跃出眉心,一点疾如流火的光点倏忽间飞斩而至。 陆革脸上笑意不变,盘膝坐在那里,只凭一把拂尘招架。 剑丸在张衍手中已是心随意动。围绕着对方上下飞舞,可那陆革在那里左拦右挡,甚是从容,居然将剑芒尽数接下。 斗了片刻之后,张衍目光一闪,空中飞舞的剑丸陡然一分为二,急转而下。 “离合分光?” 这一下突兀之极,陆革也为之一橡“呛啷”一声,左手拔了一柄朱色法剑出来,右手疾挥拂尘,堪堪将两枚剑丸挡住,此时他面露几分凝重之色,不再托大,而是站了起来,在两道剑光围攻下将两件法器挥舞得密不透风,又战了不下半个时辰,张衍清喝一声,这一次却是又分出六枚剑丸来,八团光影围绕着陆革上下盘旋,星光点点,银线盘旋。 尽管如此,陆革神色沉着镇定,似乎仍是游刃有余,不曾落到下风,然而他越打越是吃惊,御使剑丸极耗心神,特别是分剑之法更是如此,可斗到现在,对方却仍是气息绵长,神思清明,未曾有半点衰竭之相,倒是大大出了他预料之外。 又斗了一个时辰,张衍见对方也是神完气足,没有丝毫力怯迹象,便不再留手,长啸一声,八枚剑丸齐齐一颤,又各自分了一道剑影出来。 霎时之间,整整十六枚剑丸飞在半空,再如风暴一般旋动起来,洒出万点辉光,汇成一股,狂流席卷而下。 以陆革的定力,也不禁为之色变,他这一生之中,曾与不下十名剑修交过手,深深知道如若没有法宝护身,绝对不能任由他们展开这等剑势,这剑势一旦展开,那就是铺天盖地,如疾风暴雨,挡无可挡。 他也是大喝了一声,脸上突然浮出一血红色泽,从腹中那颗黯淡微小的金丹中逼出一股丹煞之气,张嘴往上一喷,刹那间,平地如同刮起了一阵飓风,那十六枚剑丸居然被吹得左右摇晃,竟生生被逼出去了数十丈之远。 这一口气喷出后,陆革也是脸色一白,精神委顿了几分,暗中叹道:“大意了,大意了。” 不停集衍再次凝聚剑势,他身躯一晃,身上顿时飙射出无数细如丝缕的玄光,抢先一步向前袭去。 他嘿了一声,道:“休怪贫道以大欺小,用境界压你,只是你们这等剑修太过讨厌,简直无他法可制,不得不出此招耳。”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十七章 两相沉沦法 陆革在说完这句话后,青色玄光刷开层层幽气,呼啸而至,这玄光并不是如寻常那般聚作一团,而是如万蝗齐飞,漫天袭来。 这分明是已将宴光运用到大小如意,分合由心的地步,抛开对手身份不谈,这一手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张衍与玄光境的对手有过不少交战,但论玄光运用之妙,还是以这名自称陆革的道人最为精深,六11四岛上那些真传弟子没有一个比得上。 此时他两手空空,已来不及将剑丸收回,如是寻常剑修的剑丸被那道丹煞之气逼开,又要应付面前覆盖而来的玄光,分神两用之下必然顾此失彼,但是他这剑丸已然孕育出真识,只需念头一转,便会自己运用自如,根本无需去多做理会。 因此他面对这声势浩荡的玄光丝毫不惧,只把精神振作,头顶上泛出一片如熔铁化铜般的炽热光华,这一片金红色泽的玄光展开,霎时铺出去三十余丈,竟不等青光来犯,而是主动向上一涨,破空时噼啪乱响,时不时迸发出火星金huā,所过之处,这第六层幽气时烈日融雪,纷纷消弭。 两道光华一撞,金火烈芒“哧啦”一声撕开天空这层青色幕布,霎时露出一个巨大豁口。 “好霸道的玄光。” 陆革见了这金火玄光的声势,心中也自一惊,不过他倒并不过于担心,对方一招失机,剑丸被荡在一边,已然被他抢回主动,只要自己不犯错,对方再想翻盘的已是难之又难。 他低低一笑,手中法诀起时,腾在空中青色玄光往中间一合,再度压下,此次得了他全力催动,这玄功顿时如潮如浪源源不断涌来。 张衍那边丝毫也不示弱太乙玄光一出,如金阳照空激烈亢奋。 他修炼太乙金火玄光至今,还未找到与他能在玄光上一战的人物,如今却是遇到了对手于是将胸怀尽情放开,斗志层层攀升,任凭青色玄光如骤雨般落下,也是半步不退,滔天战意而汹汹而来只片刻之间,两道光华互相碰撞消磨就不下百余次,待这边局势一稳,张衍抽出手来,心念一催,将剑文转动,再次向陆革杀去。 陆革眉头微微一皱,没想到张衍与他玄光斗法时还能驾取剑丸,这一次他也觉得大为棘手,知道非另出手段不可。 他低喝一声挥手间,三块金色牌符跃在前方,眨眼间便化作丈许高下的大碑护在身前。 这大碑在陆革身周旋动环绕,与那剑丸连番撞击,只是此物品质毕竟不如剑丸,不一会儿便是灵光黯淡下来隐隐有不支之相。 每当此时,他便张嘴喷一口灵气上去,于是大碑复又振作,尽管剑丸接连斩落但张衍仍在那边与陆革比拼玄光,剑丸不能如先前一般全神驾取许多精巧繁复的剑招用不出来,因此始终破不开这一层坚壁,只能起个牵制作用。 陆革虽然在玄光运用之上远胜张衍,但毕竟他是散修成道,玄光品质弱了一筹,两者激撞下反而他吃亏更多,每次他自家的玄光被那红如烈阳的光华一刷,便彻底消散而去。 这玄光被磨去后,并不能凭空生成,而需要他再次转动胸中灵气才能生出,他凝结金丹失败,虽说胸中只余原先半数灵气,不过有一粒小 金丹入腹,转化玄光之快倒是远远超出寻常玄光修士,一道被磨去,便又有一道飞快填补上来,似乎永无断绝之日。 陆革心中冷笑,尽管在玄光比拼上看似僵持,但他数百年修行,根基何等深厚?又早已凝结了小金丹,岂是区区玄光一重修士可比,他深信时间一长之后,自己只靠那绵密深长的玄光压制就能拖垮这难缠对手。 那边穆红尘和扈珏都是看呆了眼,这两个修士斗起来不说惊天动地,也是声势浩荡,斗到激烈处眼前星火乱闪,青气割面,那陆革只用一道分化玄光就压得她动弹不得,而面对张衍时,万千青芒投下都是如石沉大海,渺无踪迹,这时才知道在玄功法门之上自家差得到底有多远。 张衍虽与陆革斗得激烈,但双目中却是一片冷静。 他大略也能猜出对方打得是什么算盘,不过他身上丹药充足,一点也不惧消耗。 每隔一个时辰,他便取出一枚丹药服下,在气海中走过一圈,便将药力化开,胸中八十一口灵气转动不止,不停生出金火玄光,要想逼迫他耗尽灵气,那是绝无可能。 这两个人都是隐忍坚韧,极富耐心之辈,你来我往,如风火绞缠般斗了半天,还是一如初战之时,没有哪一个露出疲惫退缩之色。 然而战子这许久,张衍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是什么地方自己有所疏漏,细细思索之下,他目光一闪,终于捕捉到了那一点玄机。 若是陆革没有看见自己吞服丹药倒也罢了,可明明看见了却还这么镇定从容,不紧不慢,要么是手段尽出,一门心思想用水磨功夫打赢自己,要么就是心中另有筹算。 陆革与他战至如今,每一步都落在关键点上,就如一个高明棋手,把后手也都谋算在内,没有哪一步是应对失措的,显是不止一次与自己这样的剑修交过手,这样一个对手,他不信对方已经拿自己毫无办法,十有**是暗中在布置着什么。 他暗中留神细看,这仔细一观察之下,倒果然被他看出几分不妥的地方来。 尽管那青色玄光如同覆天盖地,每个角落都无所不在,但通常都是在旋转流动,并不在一处停留过久,这是为了避免被他的金火玄光扫过时损失过大,可如今却几处地方僵硬死板,极不正常。 他眉头微皱,手指一弹,一枚幽阴重水飞出,飞出数十丈之后,居然似是撞到了什么厚壁一般,再也不能前行。 他心头不由一凛,又驱动这滴重水往几个方位连续一试便发现东、西、北、上下四个方位早已是布置得如同铁壁一般,独留南侧空隙未有阻挡。 如若他猜得不错那南侧应该是对方故意留下的通路,若是真朝那里去了,恐怕就是正中对方下怀。 他有数件法宝在身要破开此局倒也不难,只是他所考虑的是,即便成功脱身而出,也还是被动之局,难得是如何利用这机会一举扳回主动局面。 要想如此,除非等那陆革自己露出破绽,但以这等老辣对手,这个错误几乎是不可能犯得。 张衍目光闪动,扫了一眼站在陆革身后的齐夜兰,又看了一眼穆红尘,这陆革抓这几人应该另有用处,绝对不像他自己所用要收个徒弟那么简单,因此不舍得伤她们性命,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抬头看了看那盏架在头上的护心灯,顿时计上心头,微微一笑,暗中等待机会。 陆革当年曾吃足了一个少清派弟子的苦头,索性他也是天纵之才在此人剑下几番逃得性命,可是最后一次终是没有再能躲过去,被对方一剑斩伤,断了他的道基后来任他如何努力,最终也只能凝结出一枚小金丹。 至此之后他挖空心思寻找如何对付剑修之法。 他明白剑修纵然战不赢对手,也可飞逍而去,通常根本拿他们毫无办法,但若是寻得一件转以擒捉敌手的法宝,再设法锁住逃脱之路,哪怕只迟滞片刻,说不准就能战胜对手。 是以他用了三十年时间苦心参研了一道真诀,此法名为“两相沉沦法”这法门一旦施展,能凝结出六面玄光符牌。 与剑修争斗时,牌符虚实之间转换自如,便如此刻那南门之上,那里正有一道玄光牌符拦路,只是却以虚形应敌,决计查探不出,若是张衍从这里闯出,瞬间便能转为实形,只要他身形被阻上一阻,其余五面牌符便会一齐围上,接下来法宝一落,十有**就能将他擒住。 只是此法陆革想出来之后也是从未用过,为力求稳妥,只求再消磨张衍几分气力。 两人又战了半个时辰,陆革突听到一声惊呼,不禁拿眼瞧去,原来那盏护心灯堪堪熄灭。 穆红尘此时被青光压住,扈珏也是帮不了她,两人抵挡那玄光已是不易,哪里有气力再抗拒幽气入体,待此灯一灭,不出一刻,便是身死道消之局。 陆革先是瞥了一眼张衍,见他恍若未觉,脸上神情不变,根本没有流露一点伸手救助的意思,他不由暗自嘿然,知道这是张扬并不把这两女放在心上,心中付道:“贫道好不容易骗了几人下来,还是玄光修士,今后还有大用,不可在此失了。” 他乃是主攻一方,自然进退自如,自思又彻底将张衍上下四周锁死,便放心抽出手来,分出两道玄光便将两人护住。 可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张衍动了! 他长啸一声,一十六枚剑丸疾斩而下,顿时将陆革那护在身前的三块大碑劈得左右乱晃,似乎随时可能碎裂。 陆革大惊,要是被这剑丸落下,他铁定是分尸之局,慌忙之下连连喷出灵气,力求稳住。 与此同时,张衍头顶上玄光一涨,生生将面前青色玄光撕开一道通路来,手中祭出一支云纹朱笔,只往面前那道玄光牌符一刷,便将此物刷得黯淡漂浮,几欲消散。 他大喝一声,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金火虹芒朝前方冲去,霎时撞碎这面牌符,同一时间,心念一转,将那十六枚剑丸尽数收回〖体〗内,身化一道通天彻地的剑芒,悍然向陆革斩来。 这一连串动作如疾光电闪,快捷无伦,且陆革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敢从中路突破,张衍一瞬间飞斩到他面前,眼见当中一块大碑毫无窒碍便被穿透,他不禁脸色大变,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也顾不得再做什么高人风范,扬手抛出一物,喊声:“移!”此物形似飞盘,朝那道斩来的惊天剑芒上一撞,半空如雷鸣般轰隆一震,此物便连同张衍一齐消失不见。 陆革抹子抹头上冷汗,他也是发了狠,舍了那件还未彻底炼化的法宝,把张衍挪移去了一处他早已布置好的阵法中。 长长舒了一口气,他闭目一思,想了几个方法,自觉还是无法收服张衍,便叹道:“也罢,既收服不了你,就索性把你炼化了吧。”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十八章 七绝吞阴阵 张衍一剑斩下,只是劈到了一件形似法宝的物事上,耳边徒然爆出一声巨响,顿觉眼前景物一变,竟落入到了另一处地界中,他立刻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某种挪移虚空的手段。 那东西被他斜芒一斩,并不曾损了分毫,只是歪了歪身子,此时复又一振,似是就要破空飞逍出去。 张衍清喝一声,道:“哪里走!” 此物就是将自己移到了这里罪魁祸首,他又岂能容它走脱,意念一催,一枚玉牌从眉心飞出,放出一道光亮,霎时便将这东西定在空中。 张衍上前将其一把抓住,拿到眼前一看,只见此物半黑半百,如盘似棱,正反两侧有双眼相对,前尖后钝,形如一尾胖鱼,被他捏在手中时,犹自挣扎不已,似乎灵性十足,却又察觉不到半点真识在内,这么古怪的法宝他也是第一次瞧见,不过眼下不是详究的时候,随手将其收入了袖囊中,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里昏昏暗暗,上不着天,下不接地,虽然仍是幽气弥漫,但却侵扰不入他的玄光之内,凭此判断,他明白自己应该还是在第六层幽气之中,心下不禁思付:“那件法宝想必定也有什么限制在内,或者是陆革也未能运用自如,否则有这等手段,大可以直接将我挪移到下三层幽气之中。”他朝四下里看了几眼,随手打出六道符篆,各自往上下四方飞去探路。 不一刻,他心神之中便有了感应,除了下方有一道出路外,其余五枚符篆飞出没有多远便失去了联系,再试了几次之后,他便确定,自己是被困在一处利用地势布置起来的阵法之中。 “五方困死,独留一门”张衍一声冷笑这分明又是那陆革那厮的手段要是他真的从那里闯出去,怕是立时就中了圈套。 不过这阵法眼下却不见动静想必是此地距离陆革尚有一段距离,眼下还赶不及过来,是以未曾发动若是等那他赶来,一旦驱动起阵势来,想必就不会那么安稳了。 忽然,张衍神色动了动,察觉到那道飞向下方的符篆与自己断去了联系这本也在预料之中,只是在那最后一刻,他却感应到在这道生门之下,除了那下三层的幽气外,竟有一条直通地底冥河的深壑。 他眉头不禁一皱,他虽被挪移来此处,但自信有“载和气醇罩”护身,就算下子层的幽气再怎么厉害,也奈何不了他。 只是是这冥河之水便不同了,需知此水乃是地阴之精所结便是寻常法宝一旦触碰,也极易被其沾染,进而被慢慢污秽自身清灵之气,最终变成一件凡物,若是寻常修道人被此水沾身,轻则磨去道行修为重则丢了性命。 张衍心中暗想:“陆革曾说过,穆红尘之师红huā仙子就是被他用冥河之水污了金丹,这才陨落,如今他又特意把我弄来这此处想必十有**是想引动此水来杀我。” 他负手凭空虚立,凝神寻思脱身之法没过多久,就突然想起,山河童子前后侍奉多位修士,见多识广,自己与其在这里一个人苦思,不如找他来问上一问,于是喝了一声,道:“童子何在?” 随着他这声喊,一名垂翼童子走了出来,上前恭敬一礼道:“老爷,张驹在此。” 张衍指着下方,道:“此下方有一道冥河之水,我来问你,你可知有何法可以对付那此水?”张驹想了想,道:“禀老爷,小的倒是知道一法,老爷的太乙玄光极为霸道,若是冥河水不多倒是能将其炼化,此水一经消磨,便会回归本源,再经外气一染,用不了多久也会化为九重幽气,那便不难对付了。”张衍一想,心中道:“此法也太过被动,不过暂且也只能如此了,待我见识过那冥河之水再做打算,若实在是无法可想,说不得要请出北冥前辈的分身来破开此局了。” 北冥都天剑的分身便是面对元婴修士也可一战,不到万不得已,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也是绝对不肯动用的。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得那陆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这位道友,我与你斗了半日,对你的手段也是佩服,还未曾请教你高姓大名。”张衍淡淡一笑,道:“在下张衍。,… “原来是张道友,我适才说愿意收你做徒弟,但凭你的本事看来是我先前口出大言了,但我也不能放你走脱,泄露我此处的机密。今次就要将你埋葬在此处了。”张解冷冷一哂,道:“你我心中都早已明白,何必来说这等无谓之语。”外面传来哈哈一声大笑,道:“倒是贫道饶舌了,好,那就请道友试一试我这“七绝吞阴阵,吧。” 话音一落,站在阵外的陆革拂尘一摆,此阵便轰然发动。 这“七绝吞阴阵”总共七门封绝,唯独下方开了一道生门,但此门没隔一个时辰,便能引动七层之下的冥河幽气,源源不断灌入阵中。 但这还不是最为厉害的,若是幽气伤不得被困之人,阵法便会主动将其吸去,幽气一除,冥河中就会有阴风刮起,此风一来,就会将冥河之水裹挟上来,哪怕你有宝物护身,迟早也会被那冥河水污成一件凡物,待法宝尽去,支撑不过去时,就只能生生死在阵中。 此刻阵势之内,下方深壑中传来隆隆声响,仿佛洪流奔腾,翻滚激荡。第七层“无凄恨气”率先被阵法之势所引,向上升腾,此恨气除了能侵入人身,消肌毁骨之外,更能引动人心深处种种不满愤恨之念,点燃执念化为魔头,致人焚身而死。 见此气上涌,张衍一声冷笑,头上玄光往下一落,分气开雾,这无凄恨气才一露头,竟然就被金火玄光刷得七零八落。 外面陆革自也不指望能这层幽气就能奈何张衍,只是一味催动阵法,又将第八层“散魂戾气“引动上来。 此气乃是无形之气,不涉肉身,独伤魂魄,只需沾染一点,中者立时神智迷乱,天长日久之后,便会转为一头只懂吞噬血肉,啖食幽气的真魔。 张衍知道这幽气已经不是玄光所能抵挡,他大喝一声,抬手将“载和气醇罩”祭出。 这法宝在空中一翻,霎时条条毫光洒落,将他罩定,任那散魂戾气在周身环绕,也是分毫不动。 那便山河童子见状,也是叱喝一声,将山河图祭出,一道百丈图画徐徐在空中展开,放开手脚收摄这散魂戾气,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这下方涌上来的第七层幽气也是被扫荡一空。 此气一消,最后第九层的“昧灵绝气”也是不甘示弱向上泛起,比起前八种幽气,此气更为凶悍,只需远远看上几眼,便能勾动神魂,一个把持不住,便会堕入冥河,自此困入其中,永无再入轮回之日。 只要不是冥河之水上来,山河童子自然不惧,不过他知道这昧灵绝气的厉害,是以未等这第九层幽气杀到,主动将山同图往下一压,全力收摄,竟是一丝一缕也未曾让其漏了出来。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这第九层“昧灵绝气”也同样尽数被收。 陆革在外喊道:“张道友,虽不知你用了何种手段,但能一气去了下三层的幽气,我也佩服,不过待那阴风一起,冥河水泛,你便是有法宝护身,又能支撑几日呢?” 张衍知道这是对方在用言语动摇自己信心,淡淡一哂,自不去理会。 这时下方忽然响起凄厉呼号,似是万鬼齐哭,风云惨淡,山河童子不禁面上一紧,道:“老爷小心了,这是阴风来了,小的已无能为力。” 张衍点了点头,向下方看去,只见一道昏黄色的气浪从那壑道中灌进来,一入阵中便左右旋动,凭空带起无穷悲鸣尖啸之音。 一时之间,连“载和气醇罩”的毫光也是连连晃动,颤抖不停,似乎要被吹开一般。 张衍知道这些阴风看似凶厉,其实并不能把自己如何,只把心神镇定,留神细看是否有冥河之水被裹挟上来。 细察片刻,果然,在那阴风之中,有数滴黑水环绕飞动,那昏沉色泽只一眼看去便觉得胸闷气促,头晕眼huā,心中不禁暗呼厉害,不再犹豫,立时分出一道太乙玄光打在这黑水中,只是这道玄光一上去,却只将这滴冥水消磨了一丝而已,而玄光却骤然消失无踪。 张衍似是早已料到如此,吸了口气,法诀一掐,连续打出上百道太乙玄光后,终于将这一滴冥河之水彻底磨去,化作最精纯的一缕幽气在半空中飘荡。 只是这幽气乃是地阴之气所化,最擅污秽其他灵气,山河童子也不敢随意收摄,怕是一旦收来,它将自身清灵之气污了,只能待其被杂气混杂,化作九种幽气之一,方才敢吸摄入内。 接下来张衍如法炮制,将另几滴冥河之水亦是一起消去,这番动作做下来,以他气息之深厚绵长,也不得不取出丹药吞服,心中暗道:“只几滴冥河水便如此厉害,若是等阴风裹挟着大股冥河水上来,我怕是无法抵挡。” 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身躯一颤,原本位于气海之中安然不动的三颗幽阴重水不停震颤,有跃跃欲动之势,他转念一想,心中如有所悟,忙放开束缚,任凭其飞了出来。 这三颗幽阴重水一现身,竟如凶兽一般,凭空一旋,竟然将那几缕精纯幽气分而争食,尽数吸纳入内,再往他〖体〗内一落,又自不动。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十九章 九气飞来聚幽水 上 阴风持续了半个时辰才慢慢退去,索性并没有再有冥河之水卷入此间,张衍有惊无险而过。 此时外侧陆革也没有了声息,想必是早已离去。 张衍这才有暇去将心神投入气海中,去细察适才那突现异状的幽阴重水,一看之下,脸上神情却是略微有些惊讶。 这三颗幽阴此刻已经是脱胎换骨,不但灵光湛湛,而且隐隐还泛出玉珠一般的温润色泽来。 他不禁暗自吃惊,按《澜云密册》所记载,这幽阴重水若是能再进一步,便能转化为玄冥重水,而观此水虽然未曾蜕变到这一步,却也有另一番变化,与原先比起来只是卖相上就好过不少。 山河童子却是一脸惊喜,道:“老爷,想不到你适才放出的这幽阴重水竟能吸纳幽气,既如此,想必也是不惧那冥河之水的……”他又惋惜一叹“可惜了,只有三滴而已,若有数百滴,说不准能藉此炼化冥河,一举破开此阵,逃出生天。” 张衍闻言失笑,道:“我这幽阴重水本就是以地脉深处的幽阴之气凝聚,与冥河乃是同出一源,能吸纳幽气并不奇怪,但你所说只百滴便能炼化这冥河却是口出大言了。” 童子举起双手来连连摆着,慌忙解释道:“老爷,你千万别给这冥河的名头骗了,这冥河虽以‘河’冠之,但依小童看,远不能和真正的冥河相比,所散发出来的九重幽气既稀且薄,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汪池塘罢了,这里既无魔穴又无灵眼。这冥河绝非在这里天生地长而来。怕是哪一位大能修士不知从何处搬来此处地的。” 张衍闻言眼前一亮,道:“你是说此地冥河是大能修士从他处移来?是以并没有多少?” “十有**如此!”童子小脸一片认真,很肯定地说着“想来那位前辈将这冥河移来此处时绝不止这许多,只是这一道冥河乃是无根之源,这么多年散逸下来,也定然不会剩下多少了。” 张衍闻言,心中也是寻思开了。他当初凝练这幽阴重水也费了不少功夫,只是碍于在不能深入地下,没有足够多的幽阴之气,是以修炼至今,也不过是三滴而已,此次倒是机缘难得。 但要炼出幽阴重水,却需要足够多的冥河之水。 尽管按山河童子所说,那冥河水其实也不过是一汪池塘,可他也知道,阴风起时。若这冥河水一次来上百滴,以自己目前玄光修为,也未必抵挡得住,更不用说凝练重水了。 除非他能先将自身玄光修为提升上去。若是到了太乙玄光第二重,玄光自能刚柔转动,变化由心,只需数道玄光变了形状上去一裹,就能将一滴冥河之水炼化,速度至少比先前快上数倍。 只是此地只有幽气。他又如何增进修为? 想到这里,张衍摇头叹道:“山河图中虽有足够多的金火煞气,奈何这里灵气晦涩混杂,丝毫也不能用于修炼,否则我倒有心在这里先冲上玄光第二重境界,再把这幽阴重水一齐练了。” 山河童子却大叫了一声,喊道:“老爷。我这里有灵气!老爷莫非忘了,在闯那四相斩神阵之时,老爷曾用太乙玄光磨去阵中煞气,小的替老爷收摄了不少灵气,这是那四位大能真人元气所化,最是精纯不过,可用来替代寻常灵气。” 张衍得了山河童子提醒,也是猛然想起,不错,这元气本是洞天真人自身法力所化,只是被山河童子窃了来而已,何止是能替代灵气,而是太过奢侈。 不过如今自己既然想要将太乙金火玄光提升到第二重,这一点灵气算得什么? 只要修为上去了,哪怕这些灵气俱都散尽了,日后也能再得回来。 张衍把袍袖一振,慨然道:“好,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如今机缘难得,我倒是要看一看,到底是我先炼化这冥河,还是这冥河先炼化了我。” 只是要行功修炼,必然是全神贯注,自然就不能同时摆弄“载和气醇罩”这样一来,难免会被遍布四周的幽气侵上身来,不过他却另有办法,一抬手,便将那得自元阳派陈赤钟的飞车放了出来。 他起脚往那车厢中一钻,抬头一看,发现这里倒是异常宽敞,起码能住下五人。 脚下厚毯铺地,对面有一云榻,正前方桌案上摆有玉碗玉碟,漆盒茶盏,银壶金勺,一侧壁上挂有精美书画,角落中还摆着一只焚香铜炉,他知道这炉内多半是放有宁神静气的香料,因此上前两步,将其点燃,顺手摆到桌案上。 等那香味渐渐飘散,他惊讶发现,居然还是上好的兰舌香,此物倒是不易获得,他知道砀域水国中见过一回。 在车厢转了一圈之后,他在一处发现暗格之中翻到了这飞车的禁制牌符。 他也知道,若是依靠这飞车禁制来抵挡九重幽气,即便有山河童子在一边帮衬,不出一个半月,也会彻底沦为一架凡物,但是他如今求得是修为,这些身外全然不放在心上,若是能用灵贝来抵挡幽气,哪怕倾尽所有,他也一样毫不犹豫,洒然一笑,道:“童子还不将山河图拿来!” 童子也是精神振奋,入了车厢内,随后他清叱一声,将“山河一气云笈图”全力展开,发力一催,将那收摄来的灵气抖了出来,其中收摄金火煞气不等招呼,亦是一齐扑出。 如今困在这里,反而激起张衍心中斗志,不肯耽误片刻功夫,往那云榻上一坐,倾尽全力炼化煞气,吞食灵气。 修士一旦踏入了玄光境,到化丹境之前俱是一路坦途,然而有一桩不美,那就需得用水磨功夫去一点点堆积,直至功行圆满,其中所huā费的功夫极为漫长,然而他既然下定决心,此刻就抛开一切杂念,全然不去想这些,一心一意提升修为。 如此七日之后,陆革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道:“张道友,这几日过得可好?” 他知道以张衍这等修为,不可能凭借一次阴风就指望除去,不过他如今已将张衍困在这里,自然有得是耐心慢慢等待,一次不可,两次不可便三次,他自信哪怕张衍才有手段,最后也只能慢慢耗死在这里。 张衍轻轻一笑,道:“我这里有酒有美食,倒是不见得比兄台来得差多少。” 陆革只以为他嘴硬,只是哈哈大笑,也不再多说,又把那阵法发动起来。 这七日过去,那下方壑道之中的幽气又一次填满,这“七绝吞阴阵”发动之后,在如战鼓擂动的隆隆之中,第一波被引动上来的依旧是那第七重幽气“无凄恨气”。 张衍七日前对付过一次,轻而易举便将其化解,如今更是不在话下,玄光扫荡之间,便将其全数破去。 接下来的“散魂戾气”和“昧灵绝气”亦是没什么新鲜huā样,被他一一化解,不出意料,此三气一去,那阴风便再度刮起,只是这一次似是更为狂躁暴戾,被卷来的冥河之水竟是比前七日多了数倍。 这冥河之水在阴风中左右穿荡,四散飞溅,一眼看去,怕不是有百十滴之多。 张衍也是面色凝重,别看此水此时在空中飘荡似是毫无危险,但只消沾上身一滴,不但能将他身体如豆腐一样洞穿,更能顺手将他的玄种污了,自此毁断根基,还会磨去数十载寿元。 因此他使足了精神,不敢有一丝半点的大意,驾起遁光左闪右避,也不去贪求能炼化多少冥河之水,不停发出一道道金火玄光,只将飞到近前的水滴一一消磨而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深壑之中再次被幽气填满,这时阴风才渐渐退去,冥河之水重浊无比,失了阴风托体,立时直挺挺往下沉坠而去,除了适才被太乙玄光炼化耳朵,此时看上去倒还足足有数十滴之多。 这时张衍才喘过一口气来,见此情形,他向前纵身一跃,追上那股冥河之水,一抖肩膀,再一气狠狠发出上百道金火玄光,眨眼间又磨出几缕精纯幽气,这才收手。 他也不回飞车,而是当场坐下,从身体中的三滴幽阴重水中各自抽出三分之一的精气,再按照澜云密册的法门运转,他本意只是想让这些重水有余力再度去吞食那些幽气,哪知道这一动作,却突觉胸口一震,再往气海中内视而去时,竟惊讶发现,那里竟又多出了一滴幽阴重水! 见此情形,张衍不禁心中一喜,不过那三滴幽阴重水本是光华隐隐,此时被抽去了一部分精气,顿时黯淡下来,再也不复先前那般模样。 他见空中的幽气飘散,似有被杂气混入的迹象,知道再也迟疑不得,毫不犹豫将它们连同那才凝结出来的一滴重水一起放出,尽数其打入空中。 果然,四颗幽阴重水似乎都感受到了此刻残留在空中的精纯幽气,立刻飞月扑食,贪婪吸食起那些精纯幽气来。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二十章 九气飞来聚幽水 下 四滴重水当空虚悬,须臾之间便将周遭幽气抢夺干净,不留一丝。 待落回气海中后,张衍细细一观,发现不但先前那三滴重水尽复旧观,便是新近生成的那滴重水也是如一粒玄珠般,内外晶莹,隐现宝光。 再得一滴幽yin重水是意外之喜,张衍心下感慨,往日他凝练重水时,幽yin之气从地脉而出,待到地面上时,过得重重阻碍,早已不知淡薄了不少,是以能直接炼化入腹,但是与真正的幽气一比,又差了不知多少。 他此时也看得出来,精纯幽气对重水来说是大补之物,如若此气数量积存足够,炼化一滴重水也不过是指顾间事。 他又深思了一会儿,如今每滴重水太过满盈却是不好,要时时保持有所亏缺,这样不但能及时吞食炼化出来的幽气,匀出来的幽气也可另行用来凝聚重水。 想到这里,他立刻掐动法诀,从四滴重水中各自抽了一道精气出来,汇成一股,再按法门去往xiong中一转,不多时,果真如他所料,又结成了一滴重水,如今共是五滴重水在气海中载沉载浮。 不过以他目前的玄光修为来看,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便是冥河之水来得再多,炼化出来的幽气也只能这么,堪堪够凝出一滴重水而已。 冥河之水七日一至,按这个水准来看,一月过去也不过只能多凝出四滴而已,想要得达到原先所想的数百之数,进而炼化冥河,以这个速度来说那是远远不够。 有了这番思量。张衍心中更是明白。只有尽快将太乙玄光练到二重境界,这才能这个问题彻底解决。 因此他不敢耽搁时间,转身返回到飞车内,抓紧时机,又凝神吐纳起来。 时间匆匆而过,一个半月之后,这架华丽飞车的禁制在幽气侵蚀之下灵气消散,彻底朽烂。 张衍毫不心疼的将其弃了。又从袖囊中放出了一架飞舟。 当日他从王盘处共得了九驾飞舟,后来被毁了一只,如今他还有八驾飞舟在手。 他将原本飞车中物件也一齐搬了上来,开了禁制之后,也不去管那幽气如何猛恶,只是一心修炼。 期间陆革每隔七天必定来此发动大阵,虽然每次都用言语讥讽试探,但是张衍就是去不理会,任由他在外喝骂。除了冥河之水泛上来时还起身躲避,剩下时间都是安坐在飞舟内炼气吞灵。以期早日突破境界。 他虽说是日以继夜的修行,而且吸纳得还是来自那四位洞天真人的法力元气,可道行精进却是甚为缓慢。 尽管如此,他却不急不躁。不轻易冒进,仍是按部就班,道行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稳步增进。 在他扔掉第六艘飞舟后,这一日,原本端坐不动的他突然睁开双眼,深邃的眼眸中有金红两sè一闪而过。顿觉xiong中有一股气息顶了上来,他忍不住张口一吐,哈的一声吐出一道灰méngméng的浊气,此气冲至九尺之外后,便化为一缕烟气渐渐飘散。 此气一去,张衍只觉身上仿佛撑开了一件束衣,天门大开。灵气灌顶而入,洗遍周身,腑脏筋骨无一处不通透,毛孔发梢无一处不畅达。 正觉心神酣畅时,他突觉心头一热一凉,耳边有哗哗潮水之声,喉头一鼓,一点精气往下落去,不禁身躯一颤,轰的一声,玄火金泽从他浑身各处窍xué中满溢而出,化作烈烈真焰,浩浩金风。 此时他头顶之上亦是升起一片宽达六十余丈的炫目浮光,其边缘处竟如沉浊贡水一般流淌而下,落于脚下时,似是撞到一层无形壁障,霎时惹动bo澜,ji起漾漾光华,引得星火恣意挥洒,点点金水飞溅,一眼望去,这一片虚空之中,竟似点起盏盏金灯,将这方沟壑照得亮如白昼。 张衍长身而起,只觉xiong中郁气尽扫,不禁仰天发出一声长长清啸。 历时八月,张衍终是踏入玄光第二重“耀夜如昼”之境! 到了这一步,xiong中所积玄光不但比之前暴增一倍,而且刚柔相济,转折如意,但凭心意驱使。 与此同时,在一条渡舟上端坐的陆革也听到了这里动静,他不禁悚然一惊,面sèyin沉了下来,目光闪动,捋须默然不语。 前几月他还颇为笃定的与张衍周旋,如今大半年过去,张衍虽说还被困在阵中,但却总是不死,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总感觉对方有一会破得阵来,坏他大事,心中思忖道:“我yu练这套法门威力宏大,莫非果真会引来劫数相阻?” 想来想去,他心中愈觉烦躁,最后霍然站起,恨声道:“我却不信了!” 他起身飞遁,须臾赶至大阵旁,冲着阵内厉声喝道:“张衍,你鬼叫什么?你已是笼中之鸟,莫非你以为还能出得去不成?” 他耐心早已在过去九月之中消磨殆尽,言语中难免ji烈了一些,却也正显出他心中慌乱,sè厉内荏。 张衍微微一哂,如今他已不需要再和对方做言语上的争执。玄光第二重突破之后,强弱之势逆转,接下来只消炼化了那口冥河之水,他自然能从下方的生门一路杀出阵去,与陆革再斗一场。 他不开口,陆革mo不清虚实,更觉莫测高深,跺脚道:“且看你还能抵挡到几时!” 言毕,他挥动拂尘,再度将法阵发动。 听得下方轰轰响动,张衍冷笑一声,将玄光一抖,金光烈火霎时如雨而落,将那刚刚冒出头的幽气毫不留情涤dàng开来,又一声喊,唤了山河童子出来,山河图和玄光一齐发力,竟是不到一刻,这三层幽气就被他除了个干干净净。 这三层幽气一消。下来便是yin风杀到。张衍见有数十滴冥河之水裹挟其中,若在往日,他只能退避,如今见了,却大笑道:“来得正好!” 他把玄光道道分化,层层排布,待冥河水靠近时,立刻冲上去一裹。这道光华还未等被消磨干净,后方玄光又自附补上去,如此前后不断,直至彻底炼化这团冥河之水为止。 这般玄光的法门运用,刚柔并存,每一丝每一毫都不会浪费,比起先前那样ji烈刚勇的碰撞高明了不止一筹。 将这数十滴冥河之水化去之后,张衍将这些日子以来炼化的四十滴重水一齐放出,任由他们去吸了幽气回来,落回气海中后又抽出精气。运功转化,来回几次之后,xiong中便又多了三十二滴幽yin重水。 做完这一切后,yin风也自退了下去。可张衍竟似意犹未尽。 他已不满足在这里干等,脚踏玄光来到壑道前,眼望下方,冷笑道:“你困我九月,今日我便要来个沿bo讨源,斩断根本。张驹,随我一起来!” 山河童子连忙道:“是,老爷!” 张衍喝了一声,把载和气醇罩祭出,护定周身,再把玄光一落,扯开幽气。纵身往那壑道中一跃。 他这一动作,带动周身灵机,顿时气焰狂飙,卷起金火炫芒,气势汹汹向下方杀去。 行了一个时辰,他终于到了这地壑底部,抬眼看去,只见丝丝黑水如蛛网一般攀附在石壁的罅隙之中,望之晦暗不明,渊深难测。 他目光闪动,肩膀一抖,将一道玄光朝着那冥水刷去,只是这道玄光一闪之后,却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他心中道:“果然如此。” 这方容纳冥河之水的石壁乃是一块地yin石,应该也是那将冥河水搬来此处的前辈修士所为,两者其实同出一源,相互依旧,彼此才能长久存在,水石聚在一处时,自然不是一道玄光所能奈何得了的。 不过这却难不倒张衍,经过与陆革这么多时日的斗法,他早就看得明白,这壑道中有无数空窍,一旦这里的幽气被扫dàng一空,yin风便会凭空自起,将少许冥河之水从yin石上刮出来。 既然如此,他只需要故技重施就可以了,所不同的是,往日这yin风靠阵势发动,如今他却要主动引发,便说道:“张驹,与我把这里的幽气全都吸尽了,我不让你停下便不许停。” 山河童子连忙俯身,道:“谨遵老爷之命。”言罢,他将山河图卷放开,对那些幽气鲸吞海吸起来。 不出一刻,张衍耳边听得呼呼声响,知道是yin风来了,他也不去多看,只是凝神留意yin石壁上的冥河水,一旦见此水被yin风卷下,立刻发动玄光上去炼化,再将xiong中重水放出,将所得幽气吞了,落回气海中后,抽了精气再运功一转,须臾便练就一滴重水,再放出去吞噬幽气,如此循环往复,幽yin重水变得越来越多。 他在这里昼夜不停凝练重水,只是越到后面这冥河之水便难被yin风刮出,如此过了三月之后,他只觉得身前一空,郁郁之气全消,往前看时,这里所有的冥河之水已被他彻底炼化,没有留下一点一滴。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猛一抬头,只见虚空之上,整整三百六十五滴幽yin重水悬浮在天! 《澜云密册》上有言,此水若有百滴,千军辟易,现在看来,的确没有虚言,只在脑海中想一下,如蝗重水铺天盖地而来,便是他自己,若没了剑丸也只能退避三舍。 他负手在后,口中吟道:“九气飞来聚幽水,倒悬江河立天威。” 吟罢,三百六十五滴幽yin重水霎时汇成一团浩dàng狂流,狠狠往石壁上撞去,这一撞如惊雷开天,整个地下沟壑一齐发声大响,崩裂碎石之中,一匹犀利无俦的剑光撕裂九气,斩破yin冥,悍然杀出!!。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二十一章 一载相隔两重天 上 张衍身剑合一向上冲出,身周围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盘旋飞舞,一路裂石碎岩,穿云过雾,直往阴气最为浓郁的一处杀去。 陆革本在渡舟上打坐,只是这几月来他虽然潜坐静修,可却总是心绪不宁,此时骤然听闻了那声巨大震响,面皮不禁一颤,纵起遁光飞身在空,睁目向前看去。 只见远处初时只是一点朦胧亮光闪烁出来,片刻之后,一道煌煌剑气倏忽间照彻幽冥,穿过千丈长空,横贯而至。 虽然已有预料,可是此刻当面见到,陆革不禁又惊又怒,暗道:“不好!这小辈果真脱困了!” 见那道剑芒飞来时实在气势迫人,似比之前还要犀利三分,他眼皮连颤,知道正面硬扛不得。 然而他也明白,与剑修对战之时一旦心怯退避,对方剑势展开之后,便如疾风骤雨,不留半丝喘息时间。 在那绵密不断的攻击下,哪怕支撑得了一时,迟早也是败亡的局面,因此绝对不能任由其占据主动之位。 索性他对敌经验丰富,心念一转之间,便想到了应对办法,起手一抓,从袖囊中一块色作土黄的泥石,劈手往前就是一掷。 这块泥石到了半空,竟须臾间长至百丈高下,顿时把个壑道正面封堵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陆革明白此举挡不了张衍多久,不过他只求阻上一阻便可,好空出手来施展其他手段。 把拂尘往肘弯上一搭,竖了两指起在鼻端前,嘴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一面幡旗打着旋飞了出来。他把手一指,此幡霎时间变作五丈高下,再一把抓住幡杆,使劲一晃,四下里就有上百道阴恻恻的黑风不知道从何处飞来,一齐发出呼啸连天之音。 只是这样他似乎仍觉不够,又从袖囊中取出一只葫芦,启了塞口往下一倒。漏出无数细小的黑黄沙砾,此沙被那狂风一带,霎时漫空飞舞,眨眼间整个地沟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这些砂石也是他费劲苦心用丹水熬炼出来,在没有得到这杆“劫尘幡”之前只能靠自家灵气催动,对敌时作用十分有限,然而如今借助了幡势,却是能将其威力十成十的发挥出来。 虽说他动作极快,可刚刚做完这一切,不远处就是一声爆响。那块泥石轰然崩裂,与此同时,一抹穿云裂石的剑光便冲了出来。 陆革大吼了一声,将幡旗用力一摇。那凶恶黑风得了号令,立时裹着漫天走石飞沙向那道剑芒卷去。 张衍见状,冷声一喝,把手一指,身上一道流金火光飞出,上去与那黑风砂石绞在一处。 那光中火芒一起。先是逼开了黑风,再是飒然金风一卷,砂石不由自主往里一陷,顿时失了势头,在其中旋了两旋之后,这片金火浮光向外一撑,竟将这些黄砂一粒不漏的全数弹开。 陆革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认出这是将玄光由刚至柔的手段,心中大呼不妙。 他先前与张衍交过手,对后者的玄光认知还停留在那种刚猛有余,柔韧不足的印象中。 因此本来还极为自信,认为此法一出,以黑风神砂那等无孔不入的特性,一番袭扰下来,张衍势必抵挡不住,只能放出法宝或者回转剑丸护身…… 这样一来,这惊天一击势头便能被他遏制,接下来他就能挽回颓势,将战局主动操诸已手。 可他根本没想到如今张衍道行大进,一跃而成为玄光二重修士,因此这番应对却是出了纰漏。 一步错,步步错,陆革后面设想的布置还没使出就胎死腹中,飞在空中的身形也不由僵了一僵。 见他忽然露出了破绽,张衍岂会错过这个机会,目光一闪,飞遁速度陡然快了三分,眨眼间便欺至百丈之内,这一道人剑合一的煊赫剑光以无可阻挡之势斩杀过来。 陆革一招应对失措,面对张衍冲来时那股毫无保留的杀意,虽然心惊,却也没有乱了阵脚,吼了一声,起手一招,将手中一套令牌全数放了出来。 这套令牌名为“风舟令”分为金、银、铜三色,每色共分三块,不但各有妙用,而且任何一块受到斩击,彼此之间亦能随主人心意分而担之,所以这法宝是否能运用得当,全看持者的手段了。 此物也是陆革得这自魔藏之中,之前因一时疏忽,曾被张衍斩破了一块,这一年时间里他huā费了偌大心力又重新炼化了回来。 此牌飞出后,当空齐齐一震,化作数丈高下的巨碑,立在前方,只是陆革还怕抵挡不住,当下咬破舌尖,又连连了几口精血上去。 得了他精气滋养,这九道牌符光芒大放,又凭空长了一倍,牌面上更是隐现出流光溢彩。 此时那道似是无可匹敌的剑光已然杀至,轰然一击便斩在了这巨碑之上,一连串碎裂之声传来,这道剑芒接连劈碎了五道巨碑后,终于余势一尽,被挡了下来。 张衍见势头被阻,也不着急,把肩头一晃,到了数十丈之外,法诀一起,将一十六枚剑丸分出,再次朝着陆革当头斩下。 那一剑被阻也在预料之中,陆革身上底牌众多,不可能被他如此轻易的斩杀。 如今主动权还在他手中,剑势一旦展开,便是连绵不断,只消远远遥攻,对方不是剑修那便拿他毫无办法,只能依靠法宝苦苦防守,如有一丝破绽露出,便立时会被他斩在剑下。 陆革此时手中只剩下了四块牌符,可他手段未尽,胸中玄功运转,又把那练就的六面玄光牌符放出来一起抵敌。 也亏得他应对及时,又手法精妙,全力防守之下,虽然节节后退。但也不曾立刻露出败象。 不过此时他头上已是冷汗涔涔。心中思忖的得只是却如何逃跑。 剑修之所以厉害,那便是与之对敌之人追亦不得,逃也不能,一旦被缠住,败亡只是时间上的长短。 不过陆革清楚,剑丸之威,在锋在锐,在快在疾。若是自身修为高于剑修,就可以凭借蛮力暂时震开剑丸。 就如上一次交手,他就是鼓荡丹气,一举吹开张衍剑丸。 这种以方式虽然看似粗笨,但却最是好用不过,如今他又准备故技重施。 只消要抓这一丝空隙,他便能抽空将魔藏放出,到时只需往里一躲,任凭张衍再怎么厉害也奈何不了他了。 心中想好了对策,眼见那剑势越来越急。陆革已渐渐觉得抵挡不住,便不再犹豫,当即纵身跃在高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哈”的一声,张嘴喷出一口青惨惨的丹煞之气。 这一口丹气霎时掀起狂澜飓风,猛不可当,瞬间便将剑丸吹开到数十丈开外。 然后他法诀一掐,那剩下的五块巨碑和六块玄光牌符一起震动,上前将剑丸团团围住。把上下左右的出路一起锁死。 随即他又把身上玄光抖开,周身青芒浮动,往头顶一聚,竟凝成一块如山巨牌往张衍处碾压过来。 同一时刻,他抖手将那魔藏从袖中放出,在不远处化作一座门户大开的六层高阁。 只要能及时进了魔藏之中,任凭张衍手段再多也是攻杀不开这层禁制。 陆革这一番动作守中带攻。做得如行云流水一般,将每个时机都抓准了,竟没有一丝破绽可寻,可谓老辣至极。 张衍目光闪动,心下冷笑,他岂会在一招之下连蹈两次覆辙?先前他没有发动重水,等得便是这一刻。 此刻把手一指,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旋成一道如瀑逆流,浑然不惧向上迎去。 正当陆革抬脚就要往魔藏中踏入的时候,却听轰然一声爆响,青芒乱飙,狂流激荡,这玄光所化的巨牌竟连片刻阻拦都未曾做到,便被当场震碎。 此时陆革距离那处魔藏只是一步之遥,然而一道金火辉芒却骤然飞至,硬生生阻在了他的去路之上。 陆革脸色惨白,眼见那幽阴重水和玄光分前后袭来,知道自己再次算错一招,躲入魔藏的机会已失。 如果还在这里纠缠,只消拖上片刻,一旦张衍的剑丸破开牌符回来,他就再也没有走脱的机会了,心中长长一叹,扔下魔藏转身就逃,心中只望张衍能被魔藏吸引,不来追杀自己。 没了人操弄那些牌符,张衍驱动剑丸,没几下便将其彻底斩碎,再往身体一落,大喝一声,身化一道长虹,往陆革逃走的地方追去。 他对那悬浮在空中的魔藏却是看也不去看一眼,这里别无他人,只要斩杀了陆革,难道还怕此物跑了不成? 陆革虽然熟识这地下路径,且又先走了一步,但是张衍剑遁之速远远快于他,没多久便追了上来。 感觉那身后滔天杀意,陆革吓得亡魂皆冒,从袖囊中抛下一只铃铛远远扔出去,此物看上去也是一件法宝,他知道拿来打张衍却是无用,只巴望能引得他去寻。 哪知张衍只瞥了一眼,遁光竟丝毫不停。 只是陆革还不死心,不断从身上拿出丹药,法器之类抛出,只望能引起张衍一点点兴趣。 只是无论他掷下何物,张衍都是一概不理,只管向前追赶。 陆革又飞遁出去十数里之后,他身上已是再无半点防身之物,便连拂尘也一并丢了。 眼见身后那道剑芒越追越近,知道自己是绝对逃不脱的,如今他手段用尽,只是心中仍不死心,嘶声大喊道:“张道友,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有一桩秘事说与你听啊……”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二十二章 一载相隔两重天 下 陆革尽管口称有大秘密在手,可是任凭他怎么嘶喊,张衍就是不开口说话。 这等无声逼迫,比什么威胁都来得厉害,陆革眼中恐惧之意越来越盛,他先前妄用了丹煞之气,已经有些气虚力竭,如今一路向上逃窜,走得乃是一条通往地表的小径,虽然便逃到了第五层幽气上,可按他估算,最多在逃到第三层幽气上时,他就会被张衍追上,遂一咬牙,决定先抛出一个诱饵出来。 他喊道:“张道友,你可知贫道为何要躲在此处么?” 他不等张衍回音,就自顾自说下去道:“贫道先前被少清派一名弟子所害,伤了根基,只凝成一枚小金丹出来,便是‘函叶宣真草’也救不了我,本以为这辈子已是成道无望,但我偶尔听说了一桩秘闻,在这魔藏之中,却另有成丹之法……” 见张衍还是不为所动,他又急急说道:“贫道知道,张道友定是大派出身,有上乘玄功法门,定能一举凝丹,但此魔藏中所藏的凝丹之法乃是‘力道’成丹,且修炼起来进境快速无比,若是能修炼成功,尚有许多妙处,道友应是练得气道,若同时以此等法门辅助,日后凝丹之时,丹成四品之上也不是不可能……” 张衍面上仍是冷淡如故,没有丝毫表情,但陆革见他飞遁速度不再增加,心中一喜,忙又说道:“可练此法仍有诸多限制,为了修炼这法门功法,贫道已准备了三十年之久,如今只差还未修行而已,这些备好的物事我皆可双手奉上。只求道友放我一条生路。” 张衍淡淡一笑,开口道:“照你所言,你成全了我,你自己岂不是成丹无望?” 陆革见张衍语气中似有松动之意,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大声道:“成丹之法可以另寻。但性命却只有一条,我尚有百年寿元,未必没有机会,便是不成,也能苟活于世,总胜过眼下便死。” 张衍不禁露出深思之色。 陆革看他神色,又加了一把火上去,道:“若是道友不愿,不过拼个鱼死网破而已,道友也别想在斩杀我之后拷问元灵。此地幽气弥漫,我若一死,元灵顷刻便散,那时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两人一追一逃,此时已到了幽气第二层之上,张衍抬头看了看,幽幽道:“过了这么许久,想必道友气力也耗得差不多了。正可送你上路。” 陆革闻言大惊失色,没想到说了这么多,张衍竟然毫不心动,最后仍是要取他性命,他恨声道:“好。你如此逼迫,我也不会让你如意!” 他当即往一处岩石上飞去,立定转身,怒视张衍,随后翻手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顿时鲜血迸射,倒地便死,只片刻后。有一条元灵飘起,被四面幽气一夹,还未彻底显露,便就此消散了。 张衍摇了摇头,叹道:“都是修道人,我也不忍见你曝尸在此,便帮你掩埋了吧。” 他伸手虚虚一抓。将尸体拎起,就在此时,他目中光芒一闪,一道剑芒飞出,便将这尸身头颅斩下。随后他大笑道:“此等小技,岂能骗我?” 只须臾间。又是一条元灵从那尸首上飘出,正是陆革的模样,只是此刻他面容扭曲,疯狂喊道:“我自认此计天衣无缝,你怎会知晓我是假死?” 张衍微笑道:“你别处不死,偏偏要到了这二层幽气上才死,且死前还要寻得一处地方站定,分明是怕肉身掉落损毁,是以我便再斩上一剑试试。” 陆革却是冷静了下来,涩声道:“我本也是赌得运气,本想你应是名门出身,不会损我肉身,哪知碰上你这等疑心深重之人,只怪我时运不济了。” 张衍笑着摇头,道:“你这破绽可不止一处。” 陆革不服,怒道:“我死也死了,你休来侮辱我,不过魂飞魄散罢了,我又怕得你何来?” 张衍冷冷一哂,道:“你这元灵消散的倒也似模似样,只是有一桩不美,那神魂有些呆滞,不似主魂,倒像是一条分魂。且我恰巧知道,若是懂得魔门心法,练就那分化神魂之法,可将分魂聚集他处,我大胆揣测,你适才扔下不少法器,说不定就有分魂寄居在内,只待我一走开,分魂便可起了那法器打杀几个魔头吞了,届时再往主魂上一聚,便能将损折弥补回来,再觅一地潜修几年,说不定就能复了原貌。” 陆革虽是元灵,但被人一口道就破自己心中所谋,也是呆在了那里,半晌作不得声。 张衍又扫了他一眼,道:“且你先前韧性十足,宁可送出魔藏也不愿放弃求生之机,你修为还在我之上,此刻被逼上绝路,若临死选择与我血拼一场,我也毫不奇怪,可你居然如此轻易就自毙掌下,怎叫我不起疑心?” 陆革眼见自己的布置都在张衍眼中漏洞百出,自信心大受打击,便是元灵之躯也不禁晃了两晃,仰天叹道:“罢了,罢了,张道友心智道行皆在我之上,此乃命数,看来此魔藏并非我所能占据,我愿将一切都告知你,只求道友能送我出去转生,你看如何?” 张衍一笑,道:“我眼下却不能允你,你愿说便说,不愿说也可不说。” 陆革见张衍始终不肯明确答应放过自己,也是无奈,但抱得能拖一刻是一刻的想法,便开口道:“张道友切莫动手,我传道友一句口诀,可将那魔藏唤了上来,道友看过,便知我所言不虚。” 随后他嘴唇翕动,说了一句法诀出来。 张衍略一沉吟,随后掐起法诀,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那座飞阁魔藏便从下方飞出,飘在眼前。 陆革当先引路往里走去,他已是元灵之身。便是能运用法门,只能依靠分魂驱使法器,是以张衍也不惧他弄鬼,也是往里踏入。 这魔藏之中,四面都是陈旧书架,上置竹书玉简。金铜器皿,只是当中有一块禁制石碑,当日倪倩英就是在此地中了算计,被关入了魔藏之中,想必是被陆革收了。 张衍又环视了一圈,也没有上到阁楼上层,而是问道:“不知陆道友把穆道友一众人如何了?” 陆革面上竟是浮起几丝狞笑来,道:“我本以为道友不会问起,嘿,那戴红尘因不服贫道的管教。七八个月之前便我打杀了,另外三女,我放了一人回去,至于另外二人。” 他诡异一笑,手指向东面一处书架,道:“道友将那册玉简拿下一看,便能知晓她们去往何处了。” 张衍看了他一眼,信步走到那书架旁。伸手将那册玉简拿了下来,展开略略一览,片刻之后,他微微一叹,道:“原来如此。” 陆革死死盯着他的面容。见他看得入神,突然大喊一声,手朝旁侧一指,道:“你再看这石碑上的字!” 张衍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发现正是那处禁制石碑,先前站在正面时除了几道符箓外不出什么东西来,然而他此刻站到了背面,上面却写着几个字:“修此道者。天降劫数,慎之,慎之!” 这几个字用血红色的朱漆书写,一眼望去,似乎鲜血淋漓,极为触目惊心,张衍看了几眼。却洒然一笑,显是毫不放在心上。 陆革见状怒道:“你笑什么?” 张衍摇了摇头,轻轻一笑,道:“我道陆道友为何如此爽快,将所知一切和盘托出。原来是这个缘故。” “你又知道什么了?”陆革厉声说着,只是语声中带着一丝惊慌。 张衍叹道:“道友原本欲修此道。却被我所斩杀,是以心中认定,我若修炼此道,也必定没有好下场,所以索性将这一切坦然告之。但你又不放心,是以特意让我来看这玉简,待我沉迷其中之时,再大喊一声,揭了这告诫石碑出来,好在我心中种下心魔,可是如此?” 陆革再次被张衍说中心事,原本就飘忽的身躯一阵晃动,似是就要飘散一般,显是惊怒至极,大吼道:“是又如何?你如今看了这门功法,你岂能抵受的住这诱惑?我不信你会不练!” 张衍认真想了想,随后笑道:“此法门对我助益甚大,还是上古秘传,虽说是魔门心法,但却邪而不秽,我当是会练的。” 陆革顿时放下心来,嘿嘿一笑,道:“那我便是魂飞魄散也放心了,你迟早也有天劫临身一日,与我一般下场,哈哈……” 说到这里,他仰天狂笑起来。 张衍淡淡笑道:“只是道友有一事却料错了。” 陆革一呆,道:“何事?” “道友诡诈百出,手段众多,可你扪心自问,若是你知道练了这法门会有劫数降下,岂会在这碑上刻上警示提醒后人?” 陆革随口道:“我当是我不会写得……” 说完这句话后,他突然怔住。 张衍指着这石碑笑着说道:“所谓天降劫数,你怎知又是应在修者身上?说不定那修者才是这真正入世的劫数也未可知。” 他知道事实未必如他所说,谁知道上古魔门这些修士是怎么想的? 不过他却不惧,他修行至今,一路坎坷而来,难道遇到的危险还算少么?什么劫数灾难,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可陆革被这话一说,却是信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所筹谋的一切皆是笑话,一时只觉怒发如狂,疯笑之中也不顾自己是元灵之身,大叫着向着张衍冲了过来。 张衍摇了摇头,举袖一挥,一道玄光洒出,金火两色向前一卷,眨眼间便将这疯魔一般的元灵扫了个干干净净。 …… ……(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二十三章 明道参神契 张衍虽是杀了陆革,但他向来小心谨慎,不肯有一丝疏漏,不但亲自在陆革尸身上搜检了一遍,还又去往各处查看被陆革抛下的法器,凭他记忆自然毫无遗漏的将这些器物一一寻来,直至确定此人再无可能留存世上,这才罢手。 只是回到魔藏中后,他心中尚存有一个疑问,踱步绕着这魔藏这第一层走了一圈,他猛一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头顶板层正中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璧,其上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通篇俱是蚀文写就,凝神看了几眼之后,发现这块玉璧上的内容竟与那玉简上的记述一般无二。 他心念一动,一道剑光飞上去一斩,只闻“当”的一声,玉璧上光滑依旧,竟连半点痕迹也未曾留下。 他脸上露出了然之色,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原本心中还想,照着陆革这等人的心思,得了这法诀在手,等记下后,定会想方设法的毁去,哪有留在此处的道理? 现在看来,原来是这法门正本就被刻在这里,根本毁之不去,是以再多做一番手脚也是白费功夫。 这魔藏本身作为传承之物,有这番布置倒也合情合理。 张衍缓缓收回目光,放下了心思,如此,这门法诀倒是可以放心修炼了。 这门功法真正根源不知出自何处,无论是那正本还是玉简上都是语焉不详,寥寥几笔就带了过去,只以“明道参神契”称呼,乃是一门力道成就之法。此法一成。浑身坚愈金铁,神兵难伤。 只是眼下功法中,只涉及到了前三重法门,分别对应明气,玄光,化丹三重境界。 欲练此法,先要炼化藏在此处的一枚“九摄伏魔简”。 将这法宝收为己用之后,对敌之时。倘若对手失了抵抗之力,只消上去一吸,就能将其一身精气神魂尽数吸走。 至此之后,每杀一人,这枚魔简就会吐出少许精气反哺主人,以这缕精纯精气在〖体〗内运转,方能继续修习这门法诀。 斩杀修士数目越多,这枚魔简的威力越高,吞吐出来的精气也会愈发增多。 张衍心中感慨,这门法诀凶杀之气极重。不愧出自魔门秘传,那石碑上上警示天降劫数并非无由。 不过此法虽然凶戾,他却也有不得不练的理由。 以气成道之士凝丹时,上三药中有一味药名为“无漏风”。 此风来去无影。乃是凝丹之时从丹中自生,修士若是藏之不住,成丹品阶便会生生掉落一层。 然而气道修士身不坚,体不固,窍不闭,此风一出。多半是要从窍穴毛孔中漏出的,就算你的玄功法门再怎么高明,资质再好,也是无计可施,只有偶尔得了大机缘的修士才能将其锁住。 张衍不愿意把希望寄托在这等虚无缥缈的机缘上,因此暗中思忖,只要自己练了这《明道至神契》。只消到了二重境界,浑身上下便锻如一块,十有**就能护住此风不漏。 只这一桩好处,他就不可能弃了这门法诀。 张衍略一思索,适才在陆革身上未曾发现那枚“九摄伏魔简”想必应该是还在这魔藏之内,这第一层中没有,那就只能上去寻找了。 他脚下升起一丝烟云,缓缓托着他从梯道口中飘至第二层中。 这里四面挂有旗幡,明珠嵌壁,地覆琉璃,望去明光滟滟,如镜反照,正中摆了一只一人高的三兽抱丹炉,炉盖弃在一边,丝丝幽气从炉中升起,虚虚托着着一枚由黑煞之气盘绕,一尺长短的魔简。 张衍心中忖道:“想必这就是那枚九摄伏魔简了。” 他抬手一指,往里输入一道灵气,这玉简一颤,当即便传来一股意念。 他稍作分辨,便发现这是陆革残留在内的一丝执念精魄,只一接触,他就看到了陆革炼化往日这枚魔简时的所思所想。 这枚魔简其中本有三十三道禁制,陆革炼了三十二年,每日以冥河中下三层的幽气浇灌,还差最后一层禁制尚未解开。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努力了许久,虽说已能粗浅使用,却始终不能从这炉鼎上取下,以为还是自家机缘未至,可是此刻他早已等不及修行这门功法,是以心中只能另作他想。 按玉简中所言,《明道参神契》用来窃取魔门修士的精气最为尤佳。 这里虽说没有魔门修士,但却有一个沉香教,所以陆革不惜将魔藏中的一些粗浅法门流传出去,想骗几个沉香教弟子进来,好收做他的人种。 起初沉香教有化丹修士坐镇,他还做得小心翼翼,便是无人前来他也不敢妄动,后来上代掌教红huā仙子被他设计暗算,回去后便坐化了。 这时他便胆子大了起来,有心使沉香教满门修炼魔门功法,待这些人功行圆满,他将她们一齐拿来此处,用“九摄伏魔简”一一将精气神魂吸来,助他修炼此法。 这些意念在张衍脑海中一一闪过,他却摇了摇头,这陆革也未免太过小家子气,虽然不知玉简中到底能反哺多少精气出来,但定然不会太多,否则一层中的石碑上也不会以“劫数”来称呼。 天下魔道修士何其多哉,居然不敢出去寻觅,只把目光盯在这区区数百人的沉香教上,又顶得上什么大用? 想必昔年少清派弟子那一剑不但斩断了他的道基,也折断了他的心中锐气。 张衍朝那魔简看了几眼,双目中精芒闪动,既然这魔藏落入自己手中,又岂能拘束在这一隅之地? 想到了这里,他淡淡一哂,信手一催,就将那丝陆革残留下来的精魄化去。随即抬手一点。一道犀利灵光便带着他的意念入了那魔简之中。 似是感受到他心中所想,这魔简突然嗡嗡一阵震动,底下炉中幽气亦是涌动翻腾,纷纷往那简中汇聚而去。 没过多久,这炉中幽气便被吸摄干净,只是这魔简似乎还嫌不够,在空中不停颤动,又从魔藏之外将幽气源源不断地抽来。 只是冥河之水早就被张衍炼化了。此水一散,这幽气也渐渐开始消散,如今就是残存了一点,又怎经得起这般吞噬? 张衍见了,笑道:“也罢,今日便助你一臂之力,张驹出来。” 山河童子应声而出,张衍伸手一指,道:“将你收了幽气都给了它去,无需吝惜。” 山河童子当即应了一声。将那山河图中整整吸了一年的幽气不紧不慢倒了出来。 陡然得了这股幽气滋补,这魔简似是极为亢奋,发出一声奇异啸鸣,也不拘那幽气来多少。自身仿佛化作一个无穷深渊,将其尽数吸了进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阵悦耳天音作响,这魔简一身黑气尽散,现了本来面目,只见其上玉润光泽。腻如白脂,仙气缭绕,上下两端有金银两色点缀,非但一丝魔气也无,看上去反而卖相极佳,任谁见了,也会赞一声这是一件仙〖家〗宝物。 张衍举手一招。这魔简也不抗拒,就往他手心里一落…… 他心神往里一探,却感觉这魔简内外有着截然反差,简中深处传出一股滔天杀意,不停往他脑海里钻入,似乎就要驱使他发大杀心,起大杀念,灭杀天下修道有成之士。 张衍一笑,意念一催,就将这嗜杀之意〖镇〗压下去,他究竟怎么修炼这门功法,又在何时修炼,心中自有决断,又岂能受制于一枚玉简? 这门功法虽说以掠夺杀戮,若是只懂一味胡来,恐怕还不等他练成,就会闹得天怒人怨,被人群起而攻了。 更何况如今这法门只有前三重,更高深的功法怕是还要到这魔藏上几层去寻来,还远远不到真正肆无忌惮的时候。 他顺手将这九摄伏魔简收入袖囊,飞身往第三层而去。 这第三层与第二层又有所不同,高烛红香,青砖铺地,缝中有贡水流淌,四面悬有一枚令牌,正中除了一只石台外别无他物。 张衍走近一看,发现此台形似祭坛,面上有一盘状凹形,那模样似曾相识。 他挑眉看了两眼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拿出那件挪移自己去了“七绝吞阴阵”的法宝出来,放在眼前对比了一下,发现此物果然是从这上面拿下来的。 他心中不禁一动,忖道:“此物莫非不是拿来移人,而是用来挪移这魔藏?只是陆革为何不将其炼化了?” 他并不知道,陆革为了入这魔藏,也huā费了偌大心思,他当年重伤来此,只是为了进入第二层,就用去了十八年的时间,后来功力有所恢复,但也用去了十四年时间到了这第三层。 张衍和穆红尘等人下到这里时,他才得了这鱼盘不过数天而已,哪里有时间去炼化此物? 既然这魔藏或有虚空挪移的妙用,张衍也不客气,当即坐下祭炼。 此物形似玄器,但却并无真识在内,祭炼起来毫不费力,他也是一蹴而就。 一月之后,他双目一睁,将此物拿起来往那凹陷处一扣,只见丝丝灵气往里涌入,化作一口清澈碧泉,须臾间,盘上鱼眼仿佛有了生命般灵活了起来,身上更是显出鳞甲细须,在那里摇头摆尾,颇为神异。 张衍大喝了一声,将法诀催动,只听轰隆一声,便将这魔藏挪移到了千丈之外,他不禁大喜,又是发力一催,连连几个晃动,不多时,见眼前天光一亮。 在地下沟壑中困了一载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了地表之上。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二十四章 再上沉香殿 阔别一年,重见天日,张衍一时也觉xiong臆舒张,直yu上得云霄纵横畅游一番。 只是身边这十丈高下的飞阁实在太过显眼,因此他念动法诀,将其收入袖中。 可就在此时,他眉心剑丸突然微微跳动,随后一阵异样的感觉在心头泛起。 他眉头一皱,察觉到这似乎像是有什么人躲在附近窥视自己,只是那感觉也稍纵即逝。 目光朝四下里一扫,除了几座光秃秃的山头之外,便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并没有什么发现。 仔细一想,他便猜了出来,这定是有人借用法宝在远处向这里窥探。 这方圆数千里之内,也只有沉香教这一家修道门派,而又特意往这冥河入口查探的,也唯有此处了。 一年前,沉香教中和张衍一起前往冥河的共有三人,只是后来倪倩英暗中跟随而来,妄图抢先一步夺取魔藏,最后却被陆革收了去。 而如今穆红尘已被陆革所杀,有两名女子的精气则是被“九摄伏魔简”吸了去,恐怕早已是尸骨无存。 但陆革亲口坦承,曾放了一女回去,也不知此女是谁,不过定得了陆革的授意,回去控制整个沉香教,然后举派转修魔门法诀,日后好用来吸摄精气神hun。 张衍几乎可以断定,适才窥探自己的,定是此女。 他立刻想到,此女留不得! 沉香教如何其实他本不yu多管,再怎么说也是她们教中si事,与他何干? 而且以他大派弟子的身份,就是得了一处魔藏倒也没什么不妥。没有人会来说他。反而会赞他福缘深厚。 可他看了《明道参神契》之后,知道此法实在非同小可。 此女见过这魔藏,若是恰巧有人凭借其模样推断出来历的话,定会惹来无穷祸端,是以他必须将这个手尾料理干净! 与此同时,在沉香殿中端坐的倪倩英猛地将手中铜镜掷下,心中却是震惊异常。 一月之前,她突觉得身体中被陆革设下的禁制之术消散了。当时又惊又喜,在那里胡乱猜测,可她不得召唤却又不敢主动前去查看究竟,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 索xing陆革送她出来时曾给了一面“百里烟尘镜”,此物拿在手中,便能窥探到数十里之外的景物,是以她天天扫视冥河出入口,指望能发现一丝端倪,不想今日却被她看见这一幕。 她本以为张衍早已死在了冥河之中。没想到居然活着出来了,而且连陆革那处魔藏也落入他的手中。 她暗中揣测,陆革不是死了便是逃遁,否则焉能任由张衍带着魔藏活着出来? 可是想到这里。她突觉不妙,暗道:“不好,适才我窥探张衍时似乎被发现了,他不会上门来杀我灭口吧?”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由暗暗后悔,这时却听外人有人急报。道:“掌门,有人闯入大殿……” 倪倩英悚然一惊,她已远远见了张衍身影,不由脸sè一白,知道大事不好,她脑子也转得极快,一咬嘴chun。站起来对着站在殿下的十几名女弟子喝道:“便是此人杀了穆师侄,众弟子与我把他给拦住了!” 这一句话说话后,她抖手扔了一只金环出来,径直往张衍面上打来,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逃。 张衍冷哼一声,把手一指,一道剑光飞去,直接将这金环斩落尘埃,这道剑芒又其势不停继续往前追去,在倪倩英背后一斩,可就在此时,一道红芒闪过将她护住,只把她打了一个踉跄,却并没有跌倒,只见她往屏风后一钻,便化作一道遁光去了内殿。 耳边叱喝连声,张衍左右一扫,见十几名shi女粉面含煞地举起诸多法器向自己打来,他也懒得开口解释,随手几剑飞出,将她们斩杀当场,亦是遁光一起,往后殿追去。 倪倩英虽然躲得匆忙,但却并不慌乱,行事也颇有章法,到了内殿后,她先是启了此处禁制,又拿了一只金铃出来,用力一摇,大喊道:“徒儿们,大敌当前,快快随我发动乱星大阵!将杀死穆师侄的凶贼拿下。” 金铃一晃,叮当之声霎时响彻整座宫阙,众弟子闻声,立时知道有强敌上门,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在各处阵脚方位上站定。 这乱星大阵本是沉香教教中所传,原本只有三十六人布阵,陆革得了倪倩英投靠之后,还指望她替自己办事,也担心沉香教势小力孤,怕被哪个修为高深魔道修士路过时顺手灭了,所以将这套阵法重新改过,变得沉香教中每一名弟子都能在阵中出手,专以用来抵御强敌。 此阵发动时,入阵之人只能看见成百上千星光飞射,混杂一片,根本分不清孰强孰弱,孰真孰假,而真正杀招却是隐藏其中,除此之外,此阵还能聚力齐攻,便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一个不慎,也会吃了大亏。 张衍此时也入了内殿,遁光在禁制前一落,抬眼瞧去,发现这里满地奇花,暗香阵阵,熏人yu醉,隐隐有无数身姿妙曼的女子身影脚踏奇步,穿梭姹紫嫣红的花丛之中,如蝴蝶翩翩,彩叶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倪倩英站在高台之上,见他进来,叱了一声,挥起衣袖,一阵狂风dàng起,将这片花海搅动,顿时有无数碎裂花瓣飞天而起,往他这里飘散过来。 张衍微微一笑,心念一起,顶上现出一团六十余丈的金火玄光,任凭这些缤纷夺目的花瓣落来,只与那烈烈火芒一接触,便立时消弭无踪,不见丝毫残痕留下。 倪倩英见状,脸sè一变,檀口轻启,低低念动几句法诀,便有十余枚银环飞在空中,如一轮轮明月一般,朝着张衍劈头盖脸地打来。 张衍见了此物,不禁双眉微挑,他认得这原本是沉香教弟子扈珏的法器,没想到却落入了倪倩英的手中,他心意一催,眉心中飞出一道耀目剑芒,化作一道夭矫飞虹,与那银环斗在一处,只听一连串碰撞之音密如骤雨般响起,只片刻之间,这些银环俱都被斩成两段,一个也未曾漏过。 只是倪倩英此时脸上反而lu出喜sè,她适才举动不求伤敌,只求拖延,如今得了这一丝空隙,众弟子已经尽皆赶来,各自站定了方位,她忙大喝一声,布在沉香后殿的这大阵顿时发动。 张衍突觉得面前景物一变,抬头一看,只见群星挂空,明月高悬,万道灿烂星光如雨挥洒,一齐往他身上落来。 张衍微微皱眉,虽然此阵未必伤得了他,但阵法一旦展开之后,若是按部就班的破阵,便不是一时三刻所能定出胜负的。 他不yu在这里多做纠缠,心中暗道:“看来今日我便要学那陆革一次,以蛮力破阵了。” 他大喝了一声,将载和气醇罩放了出来祭在半空,条条毫光一落,罩定周身,任凭千百星光上身也是浑然不觉,随后一掐法诀,三百六十五枚幽yin重水飞在头顶盘旋飞舞。 他朝着前方把手一指,这些重水立时汇成一股黑sè长河冲奔而去,这重水每一滴皆有千钧之力,寻常修士挨上一击已是忍受不住,如今数百滴聚在一处,所过之处更是如同横扫千军,无物可挡,这阵势之中顿时血肉横飞,惨叫连声。 倪倩英眼见片刻间布阵弟子便少了一半,大惊之下急忙把阵形转动,自己足下踏了几方位,往阵法角落中躲去。 只是张衍纯粹是以力破巧,根本不去理会什么方位门户,那重水沿着四周围横扫了几圈之后,不但这大阵被打了个七零八落,便是此处宫阙也如同被洪水冲刷肆虐过一般,殿阁倾颓,房倒屋塌,木折花残。 倪倩英虽然见情形不对躲得极快,但跃在一边时,仍是被那幽yin重水擦了一擦,便是沉香罩也是护持不住,红chun一张,忍不住喷出了几口鲜血。 只是她却lu出了狠毒的笑意,虽则自己身受重伤,也牺牲了不少弟子,但她却借着阵法的掩护,成功欺到了张衍近侧二十丈之内,在这里,她只要使出那件借自少清派的七绝桩,定能将他格毙当场。 眼见阵势渐散,张衍不用多久就能看到自己身影,她再也忍耐不住,厉叫一声,素手一挥,一根巨桩飞出,朝着张衍当头落下。 这巨桩一到空中,便放出道道明光,千万条剑气ji射,似乎眨眼间就能把他撕裂。 只是就在此时,突然从张衍眉心中飞出一点青光,只是往那巨桩上一附,便将其定在空中,不但一时落不下来,竟连那周身剑气也是被逼了回去。 张衍一抬手,三百六十五滴幽yin重水齐齐往那巨桩上一撞,顿时将其撞落在地,变作一根半尺长短的小柱。 他虚虚一抓,将起拿起收入袖中,那点青光亦是向下一落,重又飞入他的额头。 倪倩英看得目瞪口呆,忽然之间,她浑身气力顿失,脚下一软,倒在地上,眼见张衍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她心中惊怖yu绝,嘶声大喊道:“张衍,我与少清派弟子有旧,你敢杀我,他们……” 张衍一笑,不等她说完,剑芒一闪,便将她头颅斩下,随后纵起一道遁光,直向天外射去。!。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二十五章 东海殷氏 十日后,一架飞舟落在沉香殿残破的废墟之上。 其上一名粉衣少女见到这峰上狼藉一片,入目皆是残砖断瓦,原本柳绿桃红的树园也只剩下了枯枝败叶,竟似荒废了许久,她惊得张开朱唇小口,双目中一片茫然,喃喃道:“我只离开了两月,沉香殿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她身边那女子一袭白衣,五官精致如画,在那里站在那里,直如一朵出水白莲,遗世独立,她却是脸色平静,道:“娇师妹,我见其余峰头上的宫阙仍在,何不寻了你同门来问下究竟出了何事?” 娇师妹似是已经没有了主意,听了这话,忙不迭点头,正要催动飞舟,却见远处有一女子驾法器而来,这女子见了她,惊呼一声,道:“娇师姐,你可回来了。” 娇师妹也认出了来人,待对方落下云头,忙上去一把抓住胳膊,摇着问道:“齐师妹,快说,这里,这里究竟出了何事?” 齐师妹看了看周围,双目一红,涕泣道:“那日殿上来了一个凶人,倪师伯称此人是杀害红尘师姐的元凶,也不知何故杀上山来,倪师伯便率众位师姐妹与此人斗了一场,怎奈此人实在太过凶恶,我等布下乱星大阵仍是抵挡不住……” 白衣女子美目闪动,突然出声道:“等等,你说只有一人?” 齐师妹抹着眼泪,点头道:“正是,这位师姐,你是没见那个道人,他只一抬手。就有无数黑色浪珠滚过。眨眼间就是柱倒屋摧,器毁人亡,实在是凶焰滔天。” 白衣女子看了看周围这副残破模样,不由将手中长剑抓紧了一些,她蹙起好看的细眉,自语道:“看这模样倒也不似法宝所致,只以一人之力便可夷平这里整座宫阙,莫非是神通不成……” 她在这里沉思。却听娇师妹突然一声悲泣,道:“倪师伯……” 原来是她与倪倩英感情甚笃,听闻她死状凄惨无比,是以忍不住悲从中来,向一旁跑了开去,跪在崖前大哭出声。 白衣女子美眸中一片清冷,似是旁人情绪变化丝毫影响不得她半点,她向那齐师妹问道:“这位师妹,你可知此人是何来历?” 齐师妹摇头道:“我等也不知,听闻曾有师妹见过他与红尘师姐言笑甚欢。想必也是熟人,可数知内情的几位师姐妹俱都死此战中了。” 白衣女子问道:“尸骸可在?” 齐师妹说道:“虽有不少同门尸身被屋瓦盖在下方,可这几日我等已尽数寻了出来掩埋了,她们虽然身死。却还能去尘世中转生,只是可怜倪师伯连元灵都未曾逃出来……” 白衣女子又问:“你可知此人是往何处而去?可曾看清此人相貌。” 齐师妹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似是往东方而去,至于相貌……”提到张衍相貌,齐师妹却不再想先前说得那样含糊,而是用心描述了一番。甚至身着打扮都是说得极为详细。 白衣女子轻轻点头,又转身向娇师妹那里走去。 见她过来,娇师妹哀声道:“倪师伯被那人所杀,连七绝桩也被夺了去,此物在我沉香教手中失去,本该替师姐寻来,可师姐也见到了。我教如今这等惨状,怕是有心无力,若是再有大敌来犯,还不知该如何抵挡。” 白衣女子静静望着她,道:“师妹节哀,你若不嫌弃,我可送你一道灵符,你可带着愿意的师妹入我元阳派门下为徒。” “什么?”娇师妹惊喜抬头,道:“竟能入得元阳派的山门么?” 白衣女子轻轻摇头,道:“入山门却不可,我所说得,乃是我元阳派弟子在派外所开的洞府。” “哦……” 听说不是元阳派正门,娇师妹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虽做不得元阳派的真正弟子,但若入了此门,却等若是庇托在了元阳派门下,也算是靠得大树了,今后再也不必提心吊胆,出得山门也可自称元阳弟子,不再让人小觑,忙擦干泪痕,朝着白衣女子万福一礼,道:“多谢辛师姐成全了,小妹愿意去,并代众位师妹这里谢过师姐了。” 白衣女子淡淡说道:“举手之劳,师妹不必多礼。” 她取了一道灵符出来交到娇师妹手心里,道:“持了此物,你可自去五烟山径源仙府寻一位裴师姐,就说是我引荐。” 娇师妹接过灵符,却又似想到了什么,讶异道:“师姐要去哪里?不回山门了么?” 白衣女子道:“此番门中大比,我本欲借仇师兄的七绝桩一用,仇师兄也允了我,既是被此人取去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自当前去向他讨回。” 娇师妹一惊,犹豫了一下,道:“辛师姐,此人好像极为厉害,你……千万小心。” 白衣女子面上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便化作一道白色遁光飞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此时相隔万里之外,张衍正坐在一处飞舟仙市之中,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金蟾跳跃不停,宾客大声酣呼,时不时扔下一把金豆。 这时珠帘一掀,君玲儿从外盈盈走了进来,见到张衍时她未语先笑,道:“我当是哪位仙客大驾,指名道姓喊了奴家过来,原来真是旧识,张仙长,不知此次又看上舟市上何物,奴家好早作准备,管叫仙客满意。” 张衍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地说道:“既是旧识,我不绕弯子,此番我欲出海,需购置一艘渡海大舟,你这里可有门路?” 他此去东海路途遥远,茫茫海上数月不见一处岛屿也是常见,海中还时常有妖怪奇兽袭扰,只靠自身之力飞遁显是不可取。所以购得一艘海飞舟代步乃是当务之急。 君玲儿闻言一怔。随即嫣然一笑,道:“禀仙客,此处倒是从未有过贩卖海舟的先例,不过……” 她横了张衍一眼,掩嘴一笑,道:“仙客倒是问对了人,东海上有一户殷姓大族,乃是数一数二打造海舟世家。其族长与我家舟主乃是至交好友,倒是可以请我家舟主写了书信过去,定不叫仙客空走一趟。” 张衍点了点头,这飞舟仙市本就是靠大海舟搭架而起,若说不知海舟何处寻觅,那是玩笑话了。 不过他本意要得也不是普通货色,而是极为难寻上等海舟,否则他大可以去东海的舟市上随意择上一艘,君玲儿显是有着一颗玲珑心,一眼便看懂了他的意思。是以说了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来。 如殷氏这等擅长制器的世家大族,地位非同一般,若不是有人情关系引见上门,绝对不会来搭理你。 既如此。张衍也投桃报李,将一只锦盒推了过去。 君玲儿也不打开,很大方地将此物收了起来,笑道:“请仙客稍候片刻,我这就去请舟主写了书信过来。” 她欠身福了一礼,转身出门。张衍又把目光投向下方,不过此女并未让他等候太久,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便回转了过来,玉手捧起书信,将其轻轻奉上。 张衍拿过一看,发现此信共有两封。一封是写给殷氏家主的,另一封却是写明了殷氏所居之处地处何方,并附有一张简易地形图,两封书信都是一人书写,字迹娟秀,隐含淡香,显是出自一年轻女子之手,虽说看得出这女子办事极为细致,可张衍眉头还是微微一皱。 君玲儿见了,轻轻一笑,道:“仙客切勿误会,这封书信虽是我家娘子所写,但舟主书信,向来是由她代笔,决计不会误了仙客的大事。” 张衍微微颌首,将此信收入袖囊,又对君玲儿点了点头,随后纵身而起,一道长虹出了仙市,直往东海之滨飞去。 殷氏所居之处名为三阳屿,是一处内湖岛屿,此处山清水秀,风光秀丽,张衍半月之后方才到了此处,径直持了书信去拜访殷氏族长。 张衍言语中未曾说及自己乃是溟沧派弟子,是以此老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只以为又是那仙市舟主的人情,客套几番之后便回转了里间,只命自己长子出来继续招呼张衍,自认为也算是给足了脸面。 此人名为殷治守,三旬年纪,明气二重境界,见张衍已是玄光修士,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因此言语中倒是对他很是客气。 “道友想要海舟,又是急需的,我这里倒是有几份图样,可拿去看了,若有喜欢的,我立刻下料打造。” 张衍接来看了看,见这图样俱是描影成形,一拿到手中,只需拿灵气一催,便生出一个海船虚影来,接连看了几艘之后,他奇道:“为何这些海舟都是这般不起眼?” 殷治守呵呵一笑,道:“道友这却不知了,外海奇兽遍布,妖修多如繁星,这飞舟旨在坚固耐用,不易引人注意便可,豪舟阔船只是那些妖王治下的海商才会使用,往往出行时都是千帆竞海,结成大队舟楫,是以不惧那些妖兽之流。” 张衍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但不知造一艘海舟需用时多久?” 殷治守缓缓说道:“不长,多则半年,少则三月。” 修道人寿元长久,这些时间倒是等得起,不过张衍却不耐烦等着么久,听严长老的口气,此去路途也是颇为遥远,如今已是一年过去,他不想再平白浪费几月时间,如是因为这个原因错过甲子四候水,那是后悔都来不及,便道:“敢问府上,可有现成海舟?” 殷治守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倒是有一艘,只是……道友当真要么?”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二十六章 龙国擎制破浪大威海舟 张衍听殷治守言语中似是有些古怪,便疑问道:“此舟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殷治守摇了摇头,苦笑道:“待我命人去将图样取来,道友一看便知。他对身旁一个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小厮领命去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托了一卷图册上来和一只黑匣来。 殷治守伸手接过,先将那黑匣小心摆在案几上,随后又把那图卷在张衍面前徐徐展开,他输了一道灵气入内,道:“道友请看,此海舟尺距大小,用何料所造,乃至禁制数目,上下层楼几何,此图中皆有明示。” 这描影图卷被他灵气催发,立刻现出一道光影来。 光影之中,有一艘高达九层的大海船,甚是威武不凡,在左侧还飘起一行文字,上书“龙国擎制破浪大威海舟”。 张衍看了几眼之后,又去看那图卷下方的记述,越看越是惊讶。 此舟竟长达一千两百丈,横宽也有九百丈,要知道,寻常海舟小者二三十丈,大者也不过百丈,与之比较起来,这艘“龙国海舟”实在是太过巨大。 他感叹道:“殷家竟能打造此等海舟,当真是鬼斧神工,不过如此之大,只怕是不好驾驭。” 殷治守听他有回绝之意,连忙又指了指那只三尺大小的黑匣,急道:“道友,且看此物。” 张衍望着几眼,忽然心中一动,讶道:“哦,这莫非这是船胎?” 殷治守讶然看了他一眼,赞道:“道友好眼力。不错,此物正是这艘龙国海舟的船胎!” 听了这话,张衍倒是来了兴趣,海舟若是有船胎之形,就说明打造时是按法器来炼制的,便如他所乘坐的飞舟一般。能大小由心,而且法器可是有机缘祭炼成法宝的。 不过打造出这样大的海舟却是闻所未闻,法器要使得大小如意,每一块作料都需打入成百上千道禁制法诀,还要在同一处炉鼎中炼制。 超过百丈的法器,炉鼎已然装之不下,只能选定在一处天地烘炉内炼制。 按照这海舟大小,这殷氏一族炼制打造此物时,至少动用了一座大过千丈去的天地烘炉。 据他所知,这样大的烘炉。溟沧派中也不过只有一处罢了。 殷治守察言观色,见张衍似是有所意动,便忙又说道:“道友,此舟共分三层器禁,每放开一层,体量便大上一分,道友若是买下此物,也不必放开到极致。只需祭炼了第一层器禁便可,那便只有四百丈大大小了……” 张衍不免失笑,只有四百丈?也亏他说得出口,这大小足堪比拟元婴真人乘坐的“大巍云阙”了。 不过陆地飞舟不需抵挡巨浪狂风,亦不能渡海游江。取料上先是差了一等,因此就算大小相同,也是比不过海舟的。 张衍笑了笑,道:“我观此舟,也算得上是一件宝物,道友为何肯出让?” 殷治守倒也坦承,叹道:“不瞒道友,本来此物是用作飞舟仙市上的主舟。为打造此物,在下祖父当时下了不少好料,还欠下了不少人情,只是后来那仙舟主人意外身故,这才留在了我殷氏族中,如今已有五十余年矣。” 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稍加打听就能知道。因此他也不屑于隐瞒。 此舟前主人身故后,殷家愿意赔本出手,怎奈打造本钱太高,便是贱卖也低不到哪里去。 而有实力购置者却因有此舟曾死过一任主人,是以有所忌讳。宁愿重新打造一艘也不愿买下来。 张衍却不介意,既然船胎在此。足以说明并未曾被人祭炼过,便问道:“不知作价几何?” 殷治守闻言不禁大喜,急忙说道:“若是张道友看中,万灵贝便可拿去,我可做主再送你两艘小海舟,虽不及大舟经用,也不得远行,寻常风浪倒也足以抵御。” 两万灵贝本是当初打造这艘所费用度,甚至还搭上了许多殷氏族中的珍稀作料,但是此舟放在这里也的确无用,还不如早点找到卖家出手。 殷治守怕价高了吓走张衍,因此一狠心降了二分之一。 只是他却多虑了,张衍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便决定买下来“好,我要了,只是此舟实在太过巨大,祭炼起来有些麻烦,不知道友可有妙法?” 普通海舟不过数日就可祭炼完毕,这艘海舟体量是在庞大,便是炼化第一重器禁也要月余时间,能不耽搁他当然是尽量不耽搁。 殷治守见张衍答应买下此物,也是喜出望外,听了他的感慨,便凝神想了想,心中一动,道:“张道友,其实我倒有个主意,姑且说与你听,愿与不愿,全凭道友自己做主。 张衍微笑道:“道友请说。” 殷治守露出一丝和善笑意,道:“大海舟在近海处却是用不到的,若要出到外海,则至少也需大半月的时间,而这近海之中,大小势力盘根错节,更有妖魔匪类劫杀过路修士,若是没有牌符旗号贸然飞遁,定会引来不少麻烦,我殷氏名下也有几艘近海舟船走动,可安排一艘载乘道友上路,一来不耽误道友行程,二来也有时间祭炼海舟,等船只到了外海处自然海阔天空,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衍一听,也是眼前一亮,觉得这建议不错,欣然道:“好,那便麻烦殷道友了,不过我却不耐久等。” 殷治守沉声道:“今日我便安排下去,三日之内道友定能动身。” 得了殷治守确切答复,张衍也是干脆,当即从袖囊取出足额灵贝。 因为他手中灵贝品质上等,不过出得五千之数便已足够,见诸事商量已毕,他便起身告辞离去。 殷治守见张衍取出万枚上等灵贝时,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尽管他是大族出身,心里也是暗暗惊叹。 待送走张衍后,他在〖房〗中沉吟了一会儿,道:“来人,去将二郎唤来。” 仆从领命去了,一个时辰后,一个眉眼轻佻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此人是殷治守的二弟殷治君,只是见了这位长兄他似乎有些害怕,小心翼翼上来见礼,道:“大兄,你找我?” 殷治守板着脸点了点头,沉声道:“二弟,我来问你,那艘分波惊鲨船可还在否?” 殷治君心头重重一跳,连忙说道:“在的,在的,怎么会不在呢?” 殷治守并没有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慌乱神情,只是微微点头,道:“唔,那好,你下去安排一下,明日挂上我殷氏旗幡,送一位道友前往祈封岛。” 他说完这话后,见殷治君呆在那里半天不动,似是有些失魂落魄,不禁一皱眉,大声喝道:“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办!” 殷治君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是是是……” 等他从厅走走出来,却是满面愁容,回到家中之后,更是坐立不安,最后对身边仆从说道:“去,把邱管事请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不出一刻,仆从找来了一名留着山羊胡须,望去甚是精明的白发老者,见了殷治君,他上来行礼,道:“见过二郎。” 殷治君上前一把抓住那老者的手,急急道:“邱伯,你可知晓今日来拜访大兄的是何人?” 邱管事面有诧异之色,他想了想,道:“回二郎的话,像是仙市舟主那边的人情,老爷也出来露了一面。” “啊呀,竟是那里的人情,这人当也有几分背景,得罪不得,糟了糟了。” 殷治君长呼嗟叹,满头都是汗水,在〖房〗中不停转圈。 邱管事倒很是冷静,咳了一声,道:“大郎的安排,我也有几分耳闻,不知二郎有何难处,可否和小老儿说道说道?” 殷治君看了他一眼,面有尴尬之色,低声道:“不瞒邱伯,前些时日在浦间huā会上,单娘子说要前往海上倚桂宫访友,我便吹嘘我有一艘海舟,她却言及要借,我殷氏脸面要紧,又怎好推脱,明日她便要来此,借那海舟出海,可偏偏这时候大兄却压下来此事,叫我如何是好?“邱管事倒是不奇怪,这位殷氏二少爷喜爱美色,对上蓬远派出名美艳的单娘子,有如此表现倒也是常态。 他沉吟了一会儿,试探道:“可否将单娘子那里回了?” 此话一出,适才神情惶惶的殷治君却跳了起来,嚷道:“胡说,单娘子天仙化人,此次我好不容易在有个机会在她面前露脸,又怎能自打脸面?让那些家伙嘲笑于我?” 邱管事呵呵一笑,道:“二郎莫急,此事倒也不是无法可想。” 殷治君如同捞到一根救命稻草,上前一把抓住邱管事的胳膊,急道:“邱伯,何以教我?” 邱管事神情平静道:“让他们同乘一舟即可。” 殷治守连连摆手,道:“这如何使得?以单娘子的脾气,还不把这人丢下船去喂鱼?” 邱管事却拈着山羊胡须笑了笑,道:“这艘海舟我也乘过,还算宽敞,海疆远行是离不开我殷家人的,到时安排一个有眼力劲管事去,只要事先布置妥当,这两人也未必有机会照面。” 殷治守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眼前一亮,搓手道:“此法甚好,甚好。”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邱管事一拱手,道:“邱伯提点之恩,小侄永不敢忘了。”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二十七章 以身为饵诱妖王 两日之后,东海赤风岩。 一艘长约三十丈余丈的海舟停泊海上,帆上用描有一只正振翅而飞的三足神鸟,此乃是三阳屿殷氏一族行走海上的旗号,张衍站在船头,见天空澄澈如洗,前方碧浪翻涌,飞鱼跃 o,时不时有三两只禽鸟鸣叫着低掠而过,不由心舒神放。[.www.]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一名模样忠厚的中年管事匆匆跑了上来,恭敬道:“尊客唤小人来可有什么吩咐?” 张衍头也不回地问道:“为何在此停留?” 管事面上踌躇了一下,似有为难之sè,拱手解释道:“回禀尊客,府上老夫人有几个故交旧友的后人需去外海,他们也要上得此船同行,还请尊客静候半日。” 说完之后,他尽管心中忐忑,却也并不害怕。 他事先得了邱管事的嘱咐,只要这么一说,碍于老夫人的招牌,就算对方识破这其中有猫腻,也不会立刻翻脸。 但是此举无疑得罪人,只是邱管事并不知晓张衍来历,也就不会考虑那么许多,若是知道他是溟沧派真传弟子,定不会那么随随便便掺乎进来了。 张衍站在那里没有动,可那名管事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莫名心惊的感觉。 最后他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淡淡语声,“只等两个时辰。” 管事得了这话,长长松了一口气,连忙拱了拱手,如méng大赦一般退了下去,此时宛如虚脱一般,脸sè苍白,哆哆嗦嗦掏出白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他苦笑了一声,又站到了船尾,在那里伸长着脖子等着,心中期盼那什么单娘子千万要早点到来。 总算他运气不错,一个时辰之后,天边远远出现一朵红彤彤的彩云,上面站有五十余名宛如神仙眷侣般的年轻男女。 这一行人排场极大,前方飞天香车开道,左右两侧shi女手提镜盒花篮,当中簇拥着一只云榻,伞罗白纱遮帐,金铃挂角,其中隐见一女子妙曼身姿。 管事不禁感叹:“听闻单娘子为蓬远派掌门弟子,果然非同凡响。” 待那朵彤云到了船尾,他连忙再向后退了几步,躬身道:“单娘子,在下景舒,奉二郎之命,早已等候多时。” 一名面容清秀的婢女凑到那纱帐前小声低语了几句,那里女子似乎说了一声什么,那婢女点了点头,站出来脆生生说道:“娘子有命……” “慢!” 就在此时,有一名站在一只梭形法器上的年轻修士站了出来,他先对那帘帐中女子一拱手,随后对那景管事道:“单娘子冰清玉洁,沾不得污秽,我来问你,你这舟上可曾扫洒干净,可有闲杂之人混入?” 此人名为杨秉清,是东海一位妖王座下门客,与殷治君向来不对付,他知道这殷二郎在族中地位并不如何,说是要拿一艘海舟出来,原本还以为他在吹嘘,如今眼见为实,得以讨了单娘子欢心,他心里难免不舒服,所以立刻跳出来挑刺,不过他说得倒也在理,因此那随行shi女只是白了他一眼,不曾阻拦。 景管事心中一惊,忙道:“这位尊客,此船上除了几名杂役船夫,并无他人。” 杨秉清似笑非笑地说道:“到底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需遣人去搜检一番。” 景管事正待分说,这时,帘帐中传出一个轻柔的声音:“殷二郎此回帮了奴家大忙,奴家也要给他和殷家一点脸面,还是算了吧。” 杨秉清还要再说上两句,那云榻已经抬了起来,往船上楼阁里走去了,他不由哼了一声。 景管事暗暗擦了把冷汗,直呼侥幸。 “多谢杨师兄一路护送,不过到了海舟之上,我家娘子自有我等下人照顾,杨师兄就请回吧。” 走了两步之后,那清秀shi女突然拦在杨秉清面前,一脸送客之意。 杨秉清脸上笑意不变,拱手道:“那杨某就祝单娘子一路顺风了。” 那婢女对他万福一礼,便不再搭理他,转身入了舟中阁楼。 杨秉清眼见海船慢慢开走,逐渐在视线中变作一个黑点,脸sè不由yin沉了下来,换上了一副yin森语气,道:“哼,单慧真,你现在高高在上,再过几日,等乔妖王取了你的元yin,便会将你转赐予我,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在我面前是如何摇尾乞怜的。” 他哈哈狂笑一声,口中念了一句法诀,向天一指,一把短剑便化作一道白光冲天而飞。 他再恨恨看了几眼,便踩着法器转身离去。 待各类挂饰器皿,陈设桌案布置好后,单娘子便揭了纱帐,到了阁内榻上坐定。 她面貌极美,粉腮黛眉,肌肤如瓷如玉,樱chun犹如丹朱一点,虽说有些媚艳之姿,但眸子却很清正,此刻轻声说道:“秀儿,适才景管事似乎有话要说,你去把他请进来。” “是,娘子。” 婢女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将景管事带了进来。 到了房中站定后,景管事便把一封书信取出,双手呈递了上来,道:“这是二郎命我交给单娘子的。 婢女接过后交到单娘子手中,她翻看了一遍,温声说道:“殷二郎客气了,奴家只是借这艘殷家海舟一用,又怎敢自居主人,驱赶殷家的客人?管事还请放心,奴家并非那等无礼蛮横之人。” 景管事得了这话,才算真正放下心来,说实话,邱管事嘱咐他操持此事时他便知道,若是两方起了冲突,黑锅还是要他来背,现在总算没了事,熬过这一月也就可以了,朝着单娘子躬身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那shi女瞧了一眼,又看了看单娘子,随后追了出去,在门外叽叽呱呱也不知道和那景管事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她气呼呼地回转过来。不忿道:“娘子,殷二郎办事好不地道,明明事先说好这海舟上乃是借与我等,居然还有人来同乘一舟。” 单娘子莞尔一笑,道:“那信中说什么这位是殷老爷的客人,他殷治君也不好推脱,还求我不要与那位客人为难,我看此信定不是他写得,如是殷家二郎,岂肯舍下这张脸面来与我分说?” shi女赞同道:“娘子说得没错,殷家二郎最要脸面,便是屈死了也不愿娘子小看他,依秀儿看,这船上所载之人不定是殷家哪个管事的子侄。” 单娘子轻轻一叹,道:“我此次出海大张旗鼓,是以自身为you饵把九魁妖王引出来,这妖王法力高强,他的五个分身也不知道今次会来哪一个,就算我有法宝相助,也不定能斩杀得了他,此事不宜牵连他人,殷家那位客人,秀儿你去问候一声,若是没有问题,就将他请走吧,” 秀儿眼珠一转,lu出狡黠之sè,道:“娘子放心,秀儿定会办好。” 单娘子秀眉一蹙,正sè道:“秀儿,你不可胡来,若这位殷家客人是正经修道人,你好言好语相劝就是。” 秀儿应声道:“放心吧,娘子,秀儿适才已在景管事那里打听得清楚,这人单人独行,连随从也没有带上一个,寒酸的很,大不了我给他点灵贝,若是聪明人,定会收下乖乖离去,不外再换一艘海舟罢了,若不是肯,娘子也算尽了心,生死只看天命了。” 单娘子轻轻一笑,调侃道:“我家秀儿倒是懂事了许多。” 秀儿玉脸一红,道:“跟着娘子久了,也学了一点。” 单娘子轻轻一挥手,笑道:“去吧。” 秀儿福了一礼退下,出了阁楼,寻景管事一打听,便往张衍的住处走去,到了门外,她高声道:“先生可在?” 张衍清朗的声音从里传出,道:“什么人在外面?” 秀儿道:“我家娘子与先生同乘一舟,是以派小婢前来问个好。” 张衍道:“你家娘子有心了,也代我问候一声。” 秀儿撅了撅嘴,道:“先生可否开门一见,我家娘子有些东西要我带给先生。” 大门无风自开,秀儿抬眼一瞧,却见前方隔着竹帘,一个年轻道人坐在榻上,也看不清容貌,她也不进屋,就从香囊中取出一只玉匣放下,道:“我家娘子说,此去外海,风高浪急,暗流汹涌,先生且收下此物,说不定能求个平安。” 言罢,她万福一礼,便转身离去。 秀儿不多时回到舱房中,单娘子轻声问道:“此人如何?” 秀儿不过是一个shi女,修为低微,还未曾开脉,只是凭借自己经验判断对方修为,平时倒也看得极准,但是张衍修为高过她太多,别说隔着一卷竹帘,便是当着面看不透他的深浅。 不过她平时耳濡目染,那些修为高深的年轻修士哪一个不是前呼后拥,出入极有排场,张衍只是孤身一人,又是借了殷家的海舟出海,想当然的认定这人修为不怎么样,因此说道:“娘子,不过一个寻常修士罢了,修为还未必比得过秀儿我呢,我已把那一千灵贝放下了,言语中也点了他几句,他若是聪明人,就应该知道该如何做,若是榆木脑袋,死留着不走,出了事也怪不得我等哦。” 既然不过是一个寻常修士,单娘子也就不放在心上了,点头道:“秀儿你这事做得好,此番若是能顺利斩了那九魁妖王,恩师便会传我**,成为门中四大弟子之一,到时我就有资格让你入门了。” 秀儿闻言喜上眉梢,双目却不知怎么一红,跪下道:“还是娘子对秀儿好,秀儿定会拼死报答娘子的。”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二十八章 惊辰天宫 近海海域之中,分作大小数十势力,每到一处必须拿了通行牌符,再挂起一面旗号,否则必有各种麻烦找上门来。, 索性殷氏脸面够大,船行十数日后,两舷上已挂了二十多面旗号,倒没有人来刻意刁难。 “娘子,景管事说,前面就是毒魔礁了。”秀儿提着裙裾,一溜小跑进了内室。 单娘子凤目微闪,她低头下去,那里正摆着一只栖凤琴,用手轻柔地抚了一下,忽一抬,道:“秀儿,去点上高香。” 毒魔礁这一片海域暗礁丛生,且周围也无有什么大势力,如果九魁妖王要动手,这里便是最有可能的。 秀儿闻言,神情一阵兴奋,连两颊都涨红了,声音更是清亮了几分,重重道了声:“是!” 不一会儿,这阁楼顶层便摆上了一只供桌,点起了三根大香。 单娘子盈盈跪下,对着香案连拜了三拜,心中默默念道:“弟子单慧真在此叩,请祖师开天宫之门,助弟子斩妖除魔。” 远蓬派与他派不同,开派祖师遨游虚空时,曾得了一件被打灭了真灵的玄器,此宝名为“惊辰天宫”,共分十重殿宇,每一重殿宇中都藏有一道罡煞,一重比一重厉害。 这位祖师当时灵机一动,分了一道神魂进去与之合二为一,权作真灵。 将此宝祭炼如意后,他又将其仍旧抛回了虚空,并传了一门法诀下来,只要是蓬远派门中弟子,只需焚香祷告,默念法咒,便可在冥冥中与之沟通,借天宫之力灭杀大敌。 不过单娘子道行未至,要借天宫之力伤敌,还需用手中这口栖凤琴奏出琴音相助。 秀儿翘眼望四周,道:“娘子,怎么陈,王两位师兄至今未见人影?” 这次谋图九魁妖王,单娘子做了诸多准备,她怕自己一人抵挡不住,还约定了数位好友前来助阵,那陈、王二人正是其中最为热心的。 只是听了此言,她若有所思道:“此时不来,想是那妖王已有所察觉,正在出手拦阻他们。” 秀儿色变道:“那娘子岂不危险?” 单娘子摇了摇头,此次虽然她是主动以身作饵,但九魁妖王成名已久,又岂会这么轻易上当? 只不过这是一个阳谋而已,她若往蓬远派山门中一躲,九魁妖王也是奈何她不得,只有自己孤身在外时才有机会下手,是以明知道这是个陷阱,这位妖王也定会赶来与她一战。(赢话费,) 此次她已做好了万全准备,便那几人赶不到,也没有什么大碍。 这个时候,单娘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美目一凝,语声突然低了下来,吩咐道:“秀儿,你先下去,切记不论有什么响动,都不可随意出来。” 秀儿认真地点头,道:“娘子,你放心,秀儿不会添乱的。” 单娘子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出阁楼,一纵身,来到船顶上站定,美目凝注前方,高声道:“既然乔妖王已至,为何不出来一见?” 她语声刚落,耳边一声大笑传来,震动四方,刹那间狂风卷起,数里外的海面上怒涛翻涌,一个头束金冠的高大男子踏海而来,他身高一丈开外,身着一袭紫金衮龙袍,脚下皂色蛟头靴,手里攥着一根长索,身后拖着一具鲜血淋漓的老者尸体。 见了单娘子,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大声道:“可是单娘子当面,本王便是乔熬,今日特来取你元阴。” 他语声滚滚,震得海浪涌动,所要做得明明是为人所不耻的勾当,但他却说得天经地义一般。 单娘子目光落到那具尸身上,玉容微微一变,低呼道:“藤长老?” 九魁妖王放声一笑,道:“单娘子,本王知道你约了许多人来相助,你也不必多等了,本王不妨告诉你,此刻正有人替本王收拾他们。” 单娘子摇了摇头,道:“乔妖王为了对付小女,当真是用心良苦。” 她的语声虽不高,但入耳清晰,柔糯甜软,极有韵致。 九魁妖王目光突然火热了起来,盯着她说道:“单娘子,你不如乖乖从了我,让我取了你的元阴去,我可让你做我的姬妾,本王虽说已有百数妃子,但却可对你加倍恩宠。” 他一向骄横霸道惯了,此刻将自己的裸的表达出来,却是丝毫也不加以掩饰。 他古异种出身,天生便懂得该如何修炼,所怀法门比他人高明许多,因此自视甚高。 他每逢道行大进之时,身上便会多生出一只头颅来。每颗头颅皆能化作一个分身,如今他已生出四只头颅,可分化四个分身出来,只是为迷惑世人,因此连真身在内对外号称五大分身。 只是要生出那第五只头颅,他还需盗取至少三名拥有少阴脉象的女子元阴,而这单娘子正是他的目标之一。 单娘子站在船顶,任由狂风卷起衣袂,抱琴而立,静静说道:“乔妖王,你虽是化丹三重修士,可是你今日来得只是一个分身而已,至多也只有玄光境界,今日若无他人相助,你也未必能胜过我。” 九魁妖王傲然一笑,道:“单娘子,你也不必拿言语相激,你虽然天资不凡,但也不过是一名玄光一重修士,若你是玄门十大派出身,有玄功妙法传承,本王或许还不敢说稳胜,可你蓬远派有什么?本王岂会放在眼中?” 单娘子美眸中闪出一道清冽冷光,道:“久闻乔妖王是妖中豪杰,但是眼见为虚耳听为实,不若这样,今日小女子便以门中玄功与你赌斗一场,若你胜了,小女子不但任你予取予求,还甘愿做你妾侍伺候左右,若你败了……” 九魁妖王仰天出一声大笑,打断她的话头,道:“如你赢了,本王这颗大好头颅你尽管取去。” 单娘子突然神色一肃,整个人变得英气勃,与适才那柔弱模样比起来,似乎判若两人,正色道:“既如此,还请乔妖王接招。” 九魁妖王一摆手,不在意道:“有什么手段尽可使出来,我今日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单娘子眼帘一垂,当即盘膝坐下,将那凤形琴往膝上一摆,芊芊手指一拨,一曲如玉珠滚盘的妙音响起,霎时助她神念沟通至“惊辰天宫”的第一重殿宇中。 这第一重天宫所藏“刀兵煞”,能化无数有形刀剑斩杀对手,此刻受那神念琴音一引,当即有无数道白刃凭空隐现,割裂大气,往九魁妖王头上斩落下来。 九魁妖王拿眼一瞧,却面有不屑之色,他以力修道,此分身纵然只有玄光境界,却也是钢筋铁骨之身,当下也不做抵挡,悍然抬,任由白刃落在身上,一时间只闻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他却是若无其事。只作是清风拂面。 单娘子对此似是早有预料,她不慌不忙,对着栖凤琴十指翻飞,音声直往上去,不一会儿便沟通到了第二重天宫,此宫中藏有“毒云煞”,能透窍入腹,烂穿内腑。 被她琴音一催,一团团五色烟云不知从何处而来,飘飘荡荡而下,如彩霞映空,炫彩夺目。 九魁妖王怪笑道:“此等小技,怎能伤我?” 他捏住鼻窍,鼓腮一吹,一道黄色浊气喷出三尺之外,见风一化,变作一条百丈长烟,蛮横往上一圈,便把这许多云团卷在一处,再化作一道飓风直上云天,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 单娘子玉容上神色不变,手指连连拨动琴弦,琴音愈见激烈高亢,又启了第三重天宫上的天门,把这层中所藏的“山岳煞”引动,化作千百大石洒落下来。 九魁妖王嘴角微微泛出冷笑,大喝了一声,也不取出兵刃,只是举拳左右拨打,轰轰响动声中,将一块块磨盘大的坚石打得粉碎。 他打得痛快,不由大笑道:“单娘子,今日若是你师傅申屠符来此,本王倒也忌惮三分,可你区区一个玄光一重修士,开了第三重天宫已是极限,又岂能伤我?美人儿,还不乖乖认输,随本王回去快活逍遥?” 单娘子不去管他胡说八道,她凤目含威,趁那妖王被无穷山岳煞缠住,暗暗催动一件法宝。 此物名为“盘月吞灵阵”,乃是元蓬派的镇派三阵图之一,能将她这次带来的五十名弟子法力汇聚一处,借此拔高自身修为,这才是她真正的杀手锏。 她原本只是玄光一重,此刻受了阵图一催,功力节节攀升,眨眼间就到了玄光第三重之上,气,精,神无不完满,无需琴音相助,一个念头便沟通到了第四重天宫之上,这一层中的“定影煞”立时化作一道耀目青光洒下。 九魁妖王正自打得兴起,根本没有料到会有此一招,被那定影青光一照,顿时动惮不得。 此煞虽然能定人,但至多只能定住这妖王几息时间,但对单娘子来说却已足够,她取出一根灰绿色的老藤,正要往要空中祭出时,却突觉身躯一麻,浑身力道一失,然后被一只大手揽在怀中,耳边有人哈哈大笑道:“老三,你好狼狈。” 没人驱使了那定影煞,不过一会儿,那九魁妖王便脱出身来,冲着这人恼怒道:“老二,说什么风凉话,此女有太昊派借来的捆凤藤护身,若没有我做诱饵,你哪里有机会得手?” 单娘子此时若能抬头,便能现,这说话的两人竟然长得一般无二,似是同一个模子里出来。 九魁妖王冷笑道:“我们两人还需早点分开,被那郑老魔知道,非将你我捉了去不可。” 那人道:“我岂能不知道?等吸了此女,我等便到了元婴境界,等老六一出来,便不惧郑老魔了。” 九魁妖王嘿嘿一笑,道:“老二,你先走,待我将这里料理干净就赶来。” 他抬手一扔,一只金红色泽的铜炉被他祭在空中,只见炉盖一翻,内中就有一团惨绿色的火焰要倒翻出来。 单娘子虽然无力,但眼见此物,也是目露绝望之色,此火名为“碧阴幽火”,一旦放出,这满船弟子却是无一人能够活下来, 可就在此时,一点青光飞起,往这铜炉上一附,居然将这宝物定在空中,那炉口火焰也被生生逼了回去,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道:“你门杀人劫道我不管,如要毁船,可曾问过我了么?”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29章 惊波起剑谋妖王 第二十九章惊波起剑谋妖王 九魁妖王本打算随手覆灭了这艘海州,哪知道竟然有人横插一手,连自己的得意法宝“转阴炉”也被定在空中,看那模样,似乎还是一件真器(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 他不禁大吃了一惊,拥有真器的修士他自成道以来也没见过几人,且个个都是修为精深,没有一个修为在他真身之下,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摆开架势,面上露出戒备之色 只见一团飘渺云雾自下方升起,将一名俊逸不凡,双袖飘飘的年轻道人托了上来 九魁妖王仔细一瞧,先是愕然,再是心头火起,这年轻道人至多不过也是一个玄光修士,自己偏偏还如此小心谨慎,脸面上立时有些挂不住,恼怒道:“小辈,你找死” 他暴吼一声,跨步上前,对着张衍面门就是一拳打来,他乃是以力修道,这一拳出,霎时卷荡起一阵罡风怒涛 张衍微微一哂,法诀一掐,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飞出顶门,随后如霰雪雨雹一般,急转而下 九魁妖王自恃身坚体固,哼了一声,不闪不避,挺身而上,把双拳举起对着重水挥打 可是渐渐他就觉得不对了,开始倒也震飞了十几滴重水,可是这重水每一滴都有千钧之重,不多时他就手臂酸麻,吃不住劲,动作一缓,漏了几滴重水进来打在了面门上,顿时被砸得眼前黑,鼻青眼肿,架势是一阵散乱,露了一处空门出来 数十滴重水毫不留情往他胸口一撞,他只觉如遭重锤撞击,一阵胸闷气促,有一口咸腥到了喉咙口,忙吞咽了下去, 知道不能硬撑,不得已转身避走 张衍露出冷嘲之色,他得势不饶人,把手一指,约莫两百余滴重水一齐向前追去,“砰”的一声打在这九魁妖王的背后,饶是他乃钢筋铁骨之身,也是抵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踉踉跄跄了几步,最后总算勉强站住,没有从云头上掉落下去 修力道者虽然身体坚实,不惧斩杀,但是除非到了化丹境界,能把脏器炼成金坨坨的一团,否则最是怕这等能震荡内腑的重击 另一名妖王见此情形,脸上也是惊疑不定,一把拽住单娘子的衣领,拉至面前低喝道:“单娘子,莫非是你请来的帮手?” 单娘子适才也把这一幕看在眼中,她之前苦斗良久,又靠了门中众弟子相助和阵图相助,这才困住了那九魁妖王,却也知道未必能够将他拿下 可她见张衍只一个照面就将九魁妖王打得吐血而走,心中震动可想而知 她已经猜出,这人定是秀儿所说的那名殷家贵客,眼见如此神勇,心中顿时生出一丝脱身的希望来,只是转念一想,自己还曾遣了秀儿去试图驱走此人,对方没什么反应,适才是不曾出手相助,显然是不屑理会自己,便自一声长叹,熄了这个念头 九魁妖王擦了擦嘴角血迹,吼道:“管他什么人,老二,你我二人在此之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快随我一起动手杀了这小辈” 说完,他神色一厉,张口一吐,飞出一道黑光,迎风一晃,化作一把长约七尺的乌木搅浪浆,此物拿在手中之后,他胆气一壮,气势汹汹冲向了张衍 那被称作“老二”的妖王也看了出来,张衍手中的重水厉害无比,绝非他们单独一人所能拿下,当即抖了一只布袋出来,把单娘子往里一装,随后又念动法诀收了布袋,接着取了自己的神兵“蒺藜朝天棍”出来,也往张衍这里杀来 两人本是一身所化,无需交流便心意相通,当即分作一左一右,两下夹攻而来 张衍神色从容,一甩衣袖,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在半空中一个盘旋, 便汇成一条如墨长水,往左侧那名妖王身上撞去 这妖王刚才吃足了重水的苦头,见状一惊,哪里还敢逞强硬接,连忙将乌木浆挥动成一团光影,堪堪将这重水抵住,却也被那一*仿佛连绵不断的重击打得连连后退 右侧那名妖王窥到了空隙,一声大吼,向前一个纵身,把手中朝天棍横扫过来,棍影过处,出了一声沉闷爆音 张衍也不着急,肩膀一抖,头上迸现出一道六十余丈长的烈火金光,随后向下一落,“嗤啦”一声撕裂空气,便往这妖王身上刷去, 这名妖王开始还不以为意,哪知道被那金火玄光一近身,便仿如万千刀兵一齐卷割过来,一时只觉肌肤如炙,刺痛不已,心中悚然一惊,这才知道厉害,连忙躲避,却已慢了一拍,半侧身子霎时被刷下一层血皮来,不由惨叫一声,亦是不得已往后退去 而那玄光往前一吐,竟是不肯放过他,还在往这里追来,他连忙将手中朝天棍往上一架,这神兵中自有一团黑烟生出,将玄光抵住 得了这个空隙,他赶忙再退开几步,把玄功一运,身上伤势顷刻间便复原如初 但他也是心惊不已,暗中想这道人除了那奇异黑色水珠,连玄光居然也是如强横此霸道,为他生平仅见,只是他努力回想了几遍,也是想不出张衍来历 这时左侧那妖王被幽阴重水逼得窘迫不过,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心中一狠,手中搅浪浆几个拍击,接连拨开十数滴幽阴重水,随后跳出圈外,大吼一声,取出一块五色珊瑚石,猛地向张衍掷去 这一块石子个头不大,但却飞得极为迅快,几乎是瞬间便到了张衍面前,眼见就要打中时,他眉心处突然飞出一道剑光,“当”的一声将这石子斩落 张衍一声冷笑,身化一道长虹飞起,眨眼间便到了这妖王头上,喝了一声,祭出一方黑沉沉的巨砚,对着他当头砸下 这妖王慌忙将手中搅浪浆往上一架,顿觉一股巨力从双臂上传来,一时间站不住云头,身不由己被压落海中,连喝了几口海水 往下沉了数十丈后,他回过气来,猛一使劲,使出浑身力气将这巨砚震开一边,纵身往海面上一窜,刚冒了个头出来,却见那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正对着他劈头盖脸砸落下来,不禁脸色大变,忙又把头缩了回去 而另一面的妖王眼见这里形势不妙,也知道不拼命不行了,当即怒吼一声,又一次了冲上 张衍似乎并没有对他多加理会,依旧分出一道玄光去招呼他 这名妖王冲到近前,把双手一抖,朝天棍两端生出一道氤氲烟气,随后将这神兵挥舞得如同车轮一般,将挡在面前的玄光尽数挤开,仗着身高腿长,只几步就杀到张衍跟前 他见这次极为顺利,心中不由大喜,正要举棍劈打,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却见一道剑芒飞空而来,咔嚓一声斩中他的肩头,顿时撕开一条深可见骨的血痕,他身体一偏,手中神兵险险脱手 忙运转玄功将伤口弥合,却觉身周围出现一股灼热烈气,抬眼左右一扫,见两侧玄光就要往当中夹来,若是一旦被围住,恐怕就再也出不去了,他也是脸上变色,忙不迭又退了回去 此时那海舟上的蓬远派弟子都站了出来,他们见张衍站定云头,脸上夷然自若,剑芒飞舞,重水盘旋,金火玄光排空激荡,居然将两个妖王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之极,不由都是看呆了 秀儿站在诸人之中也是看得怔住,这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此人哪里是什么寻常修士,便是她记忆中的那些所谓俊杰之士,竟也没有一人比得上 方才单娘子被抓时她只觉天崩地裂,如今看到了一丝希望,恨不得张衍再厉害几分,只是心中却在抱怨他为何不早点出手 这两名妖王越斗越是焦躁,虽说他们只是九魁妖王的分身,但除了手中神兵,也有几道厉害法门傍身,只是都需在五六丈内施展,如今却被张衍逼在远处近不得身,空有一身本事使不出来,便是拼着受创上前,张衍遁光一化,便去数十丈开外,复又将两人重逼住,根本别想追得上,U看书wwwuukansu.om)打得极为憋屈 他们也是吃亏在没有趁手法宝,一只“转阴炉”被定在空中,一枚五色珊瑚石被剑丸打落,根本抽不出手去收回 原本单娘倒是一有根捆凤索,怎奈太昊派的法宝每一件都要相应的驱使口诀,他们也驾驭不得,一时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胜过张衍,只能硬着头皮苦战下去,指望能在气力上拖垮张衍 张衍在到了玄光境之后,也是头一次与这等修力道的修士动手,现斗到现在,这两妖毫无疲惫之色,就算身上受了重创,眨眼间便能恢复如初 他已是看得明白,要想将这等修力道的妖修拿下,除非能一击得手,否则任凭自己打上多少下也是无用 他眯了眯眼,又看了一眼那海州上蓬远派的弟子,知道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便耐心维持这个不胜不败的局面,慢慢向远处移去,准备将两妖引至僻静无人之处再下狠手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三十章 魔简尽取壳中血 海面上光气交缠,风浪激荡,不时有爆裂碰撞之音从一团滚滚烟云中传出。 两名妖王和张衍你来我往,已径斗了有一个时辰,这两名九魁妖王分身也是暗暗吃惊,平素他们与气道之士争斗多半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分出胜负,没想到这人竟是气脉悠长,不但丝毫不见吃力,看样子还游刃有余。 只是不知不觉中,他们与那艘海舟越来越远,渐渐被张衍拉开了一段距离。 而那两名妖王就算醒觉也不会放在心上,张衍虽说能挡住他们联手合击,但他们若要脱身却也未必阻拦得住,只要这艘海舟还在他们视线中,便不虞有人逃走。 而海船上诸人只当是张衍不愿意动手时伤及他们,不免都是心生感激。 此时张衍已放出了足够多的雾气,海面上已是雾蒙蒙的一片,尤其他自周遭更是浓郁,自觉无人可以窥视这里,显然下手时机已至,眼中陡然杀过一道杀机,一振衣袖,突然抛出一物。 此物飞出时,起初还是一根一尺大小的木柱,只片刻后,便化作三丈高下的一根刻有三个符篆大字的巨桩。 此桩当空一立,金光刺目,锐气横溢,对准着那名手持朝天棍的妖王放出一道光芒,霎时便把他罩在内,随后这巨桩凭空旋动起来,仿佛巨石滚动一般发出隆隆震动之声,一道道虹芒锐气便洒落下来。 这法宝正是张衍从倪倩英手中得来的“七绝桩”此桩能催发出无穷剑气用以斩人。 倪倩英不懂用剑,因此驾驭不住剑气,只能让它们胡乱挥洒,其实并不能发挥出这件法宝的真正威力。 但此物到了张衍手中就不同了,他只是稍加祭炼便懂得如何支配御使此物,所发出的剑气皆是形成章法,面且这法宝一动就是数百道剑气,每一道纵然比不上剑丸锋利,但却胜在近乎无穷无尽。 底下那名妖王原本在玄光和剑丸的夹攻下只是勉强抵挡,此时上方那仿佛数之不尽的剑光洒落,他顿觉压力大增,振奋起精神,将手中神兵挥舞得如同一团光影。 只是纵然他守御的严密,这如雨蝗一般的金光却如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不过几个呼吸时间,就将他割裂得衣袍纷飞,鲜血四溅。 这妖王就算全力催动玄功,可是还未等原先的伤口愈合,便又添新伤。 他不由骇然,暗道:“这小辈怎么如此多手段法宝?还偏偏都是厉害无比,再斗下去怕是我和老三都要折在这里,不妨先退了,改日等老大来了再寻他晦气。” 想到这里,他把手中朝天棍一挥,震开数十道剑气,扭头转身欲逃。 张衍见了,脸上冷笑不止,这“七绝桩”既然有个“绝”字,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逃掉? 妖王才走了几步,发现前方有一道光华阻路,拿计兵一磕却是纹丝不动,急忙又往换了一个方向,却发现同样如此,心中“咯噔”一下,大呼不妙。 身后传来呼啸破空之声,那成百上千道剑光又追杀而至,不得已再次举起朝天棍与其拼斗起来。 可只要那七绝桩不失,这剑气便源源不绝,又怎么抵挡得住?直把这妖王杀得惨叫连连,浑身上下无有一块完整血肉,就算一时不死,也暂时没什么威胁了。 张衍看了几眼,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另一名妖王身上来。 他先是伸手一指,将那镇魂砚抬在空中,含而不吐,隐隐威慑下方,再把玄光抖开,无数金火光点如雨一般簌簌下落,星辰剑丸更是化做匹练长虹,飞空斩杀下来。 这名妖王本来抵挡那幽阴重水已是极为吃力,现在张衍几乎所有的手段全往他这里招呼过来,顿时手忙脚乱,连连被重水打中,在云头上连翻了几个跟头。 他见势不妙,也是动了逃跑的心思,心中怯意一露,动作便滞了一滞,立时被张衍抓住时机,他双目中闪过一道冷芒,手掌一翻,把那镇魂砚往下一落“砰”的一声,正正拍打在这名妖王的额角上。 以镇魂砚的厉害,居然也只是将他砸得头破血流,昏昏沉沉,仍是伤而不死,此时若等到他回过神来,只消转动玄功,不出几息时间,又能生龙活虎。 不过张衍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骈指一点,星辰剑丸化做一道白芒,眨眼间就绕着此妖的脖子转了数十圈。 只是张衍也也未曾想到,这妖王的颈骨竟然坚固无比,剑丸斩切上去竟然发出如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数息过后竟然只断了大半, 看样子等这妖王清醒过来时还未必能杀得了他。 张衍怕迟则有变,目光一厉,从袖囊中将把首面大刀取在手中,上前一步,将这大刀高举过头,一声大喝,奋力往下一斩,只听“咔嚓” 一声。便将头颅斩下。 可即便身首两处,这妖王还是不死,断颈中竟然生出一道黑气连住头颅,躯体挣扎不停,似乎在试图将其接回去。 张衍冷冷一笑,心中默念法诀,将那块“九摄伏魔简”祭了出来。 此简一出,天空中居然响起飘渺仙乐,氤氲气雾中,一根三尺玉简通体莹亮,净华无垢,在一片流云璃彩包裹中放出绚烂光彩,如同仙家神物一般。 这魔简这副卖相,不要说张衍这么小心,便是不小心被人窥视到了,也不会怀疑这是一件魔器。 这时磨简闻得了血腥气,不用张衍驱使,化作一道流光往妖王断颈中一钻,贪婪吞食起那一身充沛的精气血肉来。 这妖王原本可比金铁的身躯慢慢干瘪下去,渐渐如枯木一般朽烂灰败,在海上狂风扫荡下,没有多久便化作无数飞灰飘散开去。 光芒一闪,魔简飞了出来,似乎还是意犹未尽,又往那妖王头颅飞去,往那鼻孔中一钻,几个呼吸时间亦是吸了个干净,这才发出一声磐响,回到张衍手中。 张衍将其暂时往袖中一藏,又虚虚一抓,把那只布袋回过头准备收拾最后那名妖王,他把手一招,收了七绝桩回来,只是就在此时,却有一道剑气脱离此桩飞了出去,须臾间便不见了踪影,张衍眉毛微微一挑,猜到这剑光或许飞去了原主人那里,却也不放在心上,先料理眼前之事才是正经。 这名妖王被七绝桩困了这么长时间,浑身血肉模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只是却还站得极稳,他们分身之间心意相通,知道张衍已经斩杀了一具分身,心中也很是害怕,忙道:“道友且莫动手,今次算我得罪了你,你放我一马……” 张衍哪会信这等鬼话,今天放了此妖回去,来日难道等他革着真身回来找自己麻烦不成? 既然动了手,他就没打算手下留情,因此也不答话,面无表情一卷袖,幽阴重水、金火玄光,星辰剑丸、镇魂砚一齐落下。 这妖王适才已然元气大伤,还未来得及回复伤势,现在被张衍一阵猛攻,不多时便抵受不住,被镇魂砚狠狠一击砸在头上,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张衍抛出九摄伏魔简,按照先前那方法如法炮制,吸了他浑身气精神魂,尸身化作一堆飞灰消散,只留下一只灰色布袋来。 张衍先是收了那布袋,再把吸饱精血的魔简召回。 只是等这魔简再次回到手中后,他却神色微微一动,感觉有一道灵气似是要往自己手心钻入,知道这是魔简在向自己反哺精气,不过眼下不是修炼的时候,手腕一振,将其收入袖囊中,起身一纵,往海舟飞回。 飞逍了没有多久,一点青光自己飞了回来,重新落入他的眉心。 秀儿正站在船头,突见本被定在空中的“转阴炉”忽然失了凭藉,往下掉落,连忙上前一步,将其接在手中。 一道逍光往甲板上一落,张衍站定身子,往秀儿那里瞥了一眼,见此物也不过是一件下等灵器,他也不放在心上,把袖子一抖,取了那布袋出来一倒,便把昏迷不醒的单娘子放了出来,他一句话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秀儿见单娘子滚落甲板,不由惊呼一声,急忙上前一探鼻息,见自家娘子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抬头看了看张衍背影,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道长留步,敢问高姓大名?” 张衍仿佛没有听见,脚下不停回转舱室中去了。 回到〖房〗中后,他往榻上坐定,脑中回想起来刚才那场胜战,心中却并不满意。 此战他手段尽出,虽然最后也算得上是从容获胜,可若是他的剑丸能更为锋利一些,当也不至于用其他手段,只需一剑上去便可分了胜负。 可剑丸能有多利,这取决于他的道行有多高深,若是他到了玄光三重,玄光凝练如一,当能一剑斩断对方头颅。 思索井刻后,他微微一笑,此番与人交手,倒是看出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日后当想办法弥补改进才是。 他转首看向窗外,眼望辽阔碧海,再有十日,他便能将那龙国大舟祭炼开第一重,到时便能借此遨游外海,不再受此舟拘束了。 与此同时,距此数万里之遥,一座孤立寒峰之上,一名白衣女子本来闭目端坐,突然有一道剑光飞来,她美目陡然睁开,伸出一根玉指将此光一绕,默默细察许久之后,她站了起来,凝眸眺望向东方,手按腰间长剑,衣裙在晨风中拂动不止,自语道:“在东海么?”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三十一章 玄功参妙道,海上起波澜 九摄伏魔简虚虚悬在身前,被一团望去如仙灵之气的祥云包裹,瑞霭纷呈,条条彩光垂落。 张衍端坐榻上,眼帘低垂,口鼻一吐一吸,可见一丝一缕的精气从这玉简上飘出,再被他纳入体内炼化。 他按照《明道参神契》上所载法门运转心法,这些精气尽数用来补益肉身。 九摄伏魔简虽说吞了两个玄光三重妖王的全身精气,但反哺给他的却并没有多少,可尽管如此,却也是足够他踏入这法门的第一道门槛了。 大约六个时辰之后,精气走遍全身,震动窍关,上下交合,他腹下便多出了一团精气。 内视看去时,发现这精气混如鸡子,似虚还实,隐隐有一道道白光闪现。 按参神契上所言,得了这精团之气,他方才算跨入了此法门第一重境界之中。 他动了动手脚,感觉肉身与之前稍微有些不同,但是具体哪里有所不同却又有些说不出来,想了想,他从袖囊中取了一把法剑出来,掐起法诀,令其飞在空中,再往自己手臂上一斩。 只听一声闷响,他感觉手臂微微一麻,捋袖抬至眼前一看,发现只是皮肤上留下一道红印,却是分毫不伤。 他眼中微泛喜色,这法剑是原本是元阳派陈赤钟所有,虽说只是一把寻常法器,也是经过了精心炼制的,若是他没有玄光护身,一剑斩来虽说伤不了性命,却也定能见血,绝不会如此麻而不伤。 他目光闪了闪。站起身来。又抓住此剑剑柄对着自己手臂连斩数次,都是斩之不动。 随后他弃了这把法剑,将藏在祖窍中的剑丸催动,一道剑芒闪过,这一次,却是轻易在他手臂上撕开了一道创口,流出殷红鲜血,他目注伤口。只是把参神契的心法转动,腹下那团精气一热,吐出一道灵气,往那伤势处一走,只片刻间便完好如初。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又缓缓坐了下来,心道这果然是力道法门,一身道行全在肉身之上,只要腹下那团精气不散,肉身便不会消亡。且随着修为日增,身躯也会日益坚固,想必练到精深处,迟早也能如同那九魁妖王的分身一般成就一副钢筋铁骨。也算多了一条保命之道。 不过他也知道,任何法门都是靠人来用,如九魁妖王分身那般强横,还不是一样给自己杀了?便是遇到修为与自己相当的剑修,若一剑斩在自己身上,也是一样抵挡不住。因此唯有提升道行方是真正根本。 他正思索间,只觉身下微微海舟一顿,显是停了下来。 这一路之上,每到一处海岛,海舟都会停留一段时间,拿了此地旗号上来挂在船舷上,接下来的航程才能畅通无阻。因此他也不觉奇怪,只是这时,他却听到门外有人轻轻叩门,并说道:“尊客可在?景舒有事求见。” 张衍一挥袖,开了房门,笑道:“景管事既有事,可入内一叙。” 景管事小心翼翼走了进来,现在他望向张衍的眼神还隐含一丝畏惧,先是一揖,再取出一物捧在头顶,道:“尊客,我这有一件宝物,乃是那日得九魁妖王所用,单娘子无意中得到,单娘子言道,此物应是归尊客所有,那日婢女无故自取,已被她教训过,现下命小人送过来,另外她想亲自来拜谢尊客那日救命之恩,不知可否?” 张衍望了一眼,发现此物居然是那只转阴炉。 他早已看得通透,这件东西虽说是法宝,不过是五行神沙所炼,而且粗糙的很,只能将一些碧阴火聚在一处,到用时再倒出伤敌,对付玄光境之下的修士倒是不错,但对他来说却连鸡肋都不如,心中却不免微嘲,一件下品灵器,何必弄得如此郑重。 他是平日法宝见多了,眼界自然很高,不把此物放在心上。他却不知道,虽则九魁妖王自称妖王,但却仍是一名散修,也是穷困的很,就算是身上神兵也是本命元气借物显化,只是一个分身,能有这样一件法宝也是不错了。 张衍语气平淡地说道:“此物与我无用,你拿回去交还单娘子吧,就说是我赠于她的,至于谢恩那便不必了,不过是顺手为之而已。” 景管事忙应了下来,随后又看了看张衍脸色,小心说道:“禀尊客,还有一事,此地乃是倚桂宫地界,单娘子有不少同门在此,海舟需停泊半日,特来命小的前来询问,不知是否碍了尊客?” 张衍略一思索,今日他修炼《明道参神契》几乎用去了一天时间,并没有时间来祭炼龙国大舟,按照船速,最多还有九日就能达到出往外海的祈封岛,照着么看,到了那里或许还会停留个一两天,将大舟祭炼开第一重器禁,倒也不差这一日,是以他也不在意,点头道:“景管事自去安排吧,不过至多到后日必须启程。” 景管事闻言脸泛喜色,连连作揖,出了门后,又往单娘子那里报信。 单娘子醒来之后,得知自己为张衍所救,便有心上门谢恩,不过从秀儿口中得知张衍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后,也就不敢冒昧,今日正好趁靠岸的时机以归还“转阴炉”为由上门试探。 如今得了景管事告知后,她明白张衍不愿意见自己,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幽怨来,她容貌美艳绝俗,身周围平日里有众多俊彦之士追捧,也是心高气傲,没想到这人竟然丝毫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不禁微微一叹,命秀儿收了那转阴炉,出得船舱来。 只是她来到甲板,还未曾下得舟船,却听耳边远远传来一声娇笑,“单师妹,多日不见,可想煞师姐我了,” 眼前闪过一道绿影,现出一名头插珠钗,光彩照人的妩媚女子来,这女子牵起她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欢喜道:“看师妹这副毫发未损的模样,想必已是斩除了那九魁妖王了?” 单娘子犹豫了一下,正想开口,旁边秀儿却一急,出言道:“那九魁妖王分身已亡!” 这女子美目一亮,赞道:“师妹,此次你却是为师门立下了大功呢。” 单娘子瞪了秀儿一眼,她并不想将斩杀九魁妖王分身一事据为自己的功劳,有心分辨,却又不知道张衍是否同意她照实说出,因此只能含含糊糊地说道:“此番是得了贵人相助,这才能侥幸脱身。” “贵人?”那女子一怔,旋又咯咯一笑,道:“总之妖王已死,只是不知师妹可曾从那九魁妖身上得来什么宝物?” 秀儿听了,忙献宝似得把那只转阴炉拿了出来,对着那女子得意洋洋的一晃,道:“看。” 这女子一看,掩嘴惊呼道:“转阴炉?果是那九魁妖之物,师妹立此大功,定能讨了老师欢心,说不定以后师姐还要靠你多多提携呢。” 单娘子却是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因此扯开道:“蔡师姐,不知道褚师兄可在?” 蔡师姐妙目一转,大有深意看了单娘子一眼,道:“师妹找他何事啊?” 单娘子淡淡说道:“先前借了师兄的捆凤藤,欲还与他。” 蔡师姐掩嘴吃吃一笑,上前拍了她一下,道:“我说师妹你怎般容易就剿杀了这九魁妖王的分身,原来这贵人就是褚师兄,有这么一件至宝在身,那你的确要好好谢谢褚师兄。” 随即她又惋惜一叹,道:“不过单师妹来晚了一步,褚师兄刚走一步,他已去了祈封岛,不日就要去往外海。” 单娘子疑惑道:“去外海?” 蔡师姐笑着说道:“师妹这几日漂泊海上,是以不知这东海之上出了数件大事。” 单娘子讶道:“不知什么大事?” 蔡师姐掰着指头道:“待我说与你听,这第一件,便是十余日前天降神火流星,不知有多少星辰石散落在茫茫东海之上,需知此物乃是打造法宝的上好料作,甚至有几块才甫一出现在仙市上便被财雄之人购去,师妹可是没瞧见,当真是挣破了头皮呢。” “这第二件嘛,便是有海外归来修士,说在东海深处见到五色霞光,疑似有仙府法宝出世,只是消息模糊,也不知最早是从何处传来。” 说到这里,蔡师姐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神情,道:“这最后一桩,便是南华派的弃徒陶真宏了,听闻不日他又要在海外开派,邀了诸多好友前去观礼,听闻此次甚至连海外十八妖王也有数位会前去捧场。” 单娘子倒是听说过这陶真宏,此人倒也算得上是一个奇人。 据传他因恩师早亡,是以在门中备受同门欺压,后来一怒之下破门而出,只是此人天资奇高,先前学道时也学了不少上乘玄功,又得了一位古仙人的道统,修为不弱,南华派出动了多位高手居然奈何不了他。 百数年来,他在东华洲各处收徒开派,只是次次被南华遣人剿灭,却又屡屡重镇旗鼓,这次他到了南华派势力不及的东海来开派,倒是又有一场好戏看了。 蔡师姐脸上露出一股向往之色,道:“传闻这陶真宏俊雅风流,是难得的美男子,师妹,既然你与褚师兄如此相熟,此次我也欲往外海一游,一观这位陶真人的风采,这只是我却没有海舟,今日不如借了师妹的东风,一起去往祈封岛,再出外海如何?”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三十二章 强行掳人 殷氏海舟行了又有九日之后,一路无险无阻,顺利到了祈封岛上。 祈封岛形似半弯残月,上有一道贯穿全岛的弯曲山梁,数块祭天祷祝的巨大残碑塌在山脚,长满了青草苔藓。远远可望见海岸边泊有上百艘近海海舟,帆影蔽空,桅杆如林而立。 出了这海岛,再往东去,就是汪洋一片,凶兽横行,妖魔遍布,与诸势力纠缠的近海相比,几可称得上蛮荒之地,往往月余不见一处海岛,更有外海十八妖王辟府为界,各据一方,便是玄门十大派也不会来轻易招惹。 景管事操持海舟,寻了一处泊位缓缓停下,蔡师姐站在甲板上眼望四方,见有许多修士飞空穿梭,遁光来去不定,岸上楼阁屋宇鳞次栉比,竟然极为熙攘热闹,不由感叹道:“这里怕不是有数千修士聚集,想来多是去往外海寻那机缘的。” 她又回首,对站在一侧的单娘子笑着说道:“师妹,若要去得外海,得有飞天大海舟才可,如今手握此舟之人可是并不多见,我听闻褚师兄入海之前,曾从仙市上花了数千灵贝购得了一艘‘玄蛇九窍大海舟’,穿洋过海易如反掌,不过,师姐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一切还是要看师妹你的了。” 说罢,她掩嘴咯咯笑了起来。 单娘子知道她的意思,蓬远派和太昊派两派交情匪浅,渊源也深,且蓬远派的“惊辰天宫”中的煞气能助太昊派弟子洗练杂气,因此常有结成道侣之举。 以她的身份,再加上这次斩除九魁妖王的功劳,门中必定传下更为上乘的法门。能借此沟通到更高一层天宫之上,她也知道那太昊派的褚师兄对自己有意,否则哪有可能把捆仙藤借给她。 她本来见褚师兄也是非同俗流,仪表出尘,也是有些意动,可不知为什么。那里见过张衍力敌两名妖王分身之后,眼界顿时开阔,感到这褚师兄也不过如此而已,却是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只望早日把捆凤藤还了。就此回山门闭门潜修了。 蔡师姐本是调笑与她,可突然见单娘子似乎情绪不高,心中便也纳闷。 她们两人在甲板上说话时,张衍正坐在舱内加紧祭炼龙国海舟,如今只差半日时间。他便可将此物祭炼开第一重器禁了。 可是没多久。就感觉袖囊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跳动,而且甚为急迫的模样。 他不觉一皱眉,将此物拿出一看,原来一根泛着绿光的玉简,认出这是那补天阁朴鱼子送给的他的收徒简,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动了。而且在手中不停跳动,似乎已经找到了目标。 他连忙出了舱门。同样站到了甲板之上,见到单娘子两人时。只是微微颌首为礼。 单娘子连忙万福一礼,道:“慧真见过道友。” 由于张衍这几日并不外出,这海舟又足够大,蔡师姐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同在舟上,陡然见他出来,不禁有些奇怪,又见单慧真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有些害怕此人,不觉一皱眉,噔噔噔走到张衍面前。 张衍手拿玉简本想感应方位,只是不何故,他走到甲板上后,这玉简却又不动了,正想下舟寻觅,却突然见一名绿衣女子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看了一眼,道:“这位道友何事?” 蔡师姐喝道:“你是何人?怎么在此舟上?” 她说得颇不客气,单娘子吓得花容失色,她虽不知张衍来历,可是他一人宰杀两名妖王分身,岂能是等闲出身? 连忙上前一把拽住蔡师姐,又对张衍致歉道:“冒犯道友了,我等还有事要办,这就离去,告辞。” 说完,她也不管蔡师姐如何,将她往一边拖去,蔡师姐也是莫名其妙,下了海舟后,一把甩开单娘子的手,不悦道:“师妹,你这是何意?” 单娘子踌躇了一下,觉得只有如实相告,便叹道:“师姐不知,此行若无这位道长,师妹我可要命丧九魁妖王之手……” 她还未说完,秀儿突然拔高了声音嚷道:“娘子何必如此,若没有你,又怎能除去妖王?这位道长也不过是适逢其会,恰巧助了娘子一臂之力而已。” 她不等单娘子继续说,她又对蔡师姐说道:“这位道长乃是殷氏尊客,说起来,也是要去往外海的,与娘子正好是同行,是以是顺便搭了此舟。” 蔡师姐诧异道:“哦,我道师妹如此小意,原来是欠了人情呀,不过师妹何须如此低声下气,大不了叫褚师兄也载上他出海,还了他这个人情就是了。” 单娘子一蹙眉头,看了秀儿一眼,还想说话,却被蔡师姐拦住话头,道:“你听师姐的没错,如此等人,师姐见多了,况且,他怎会如此凑巧上了你这船?还恰好救了师妹你?非明是事先得了消息,是以暗中出手相助,我看他心思不纯,想得是日后如何以恩相挟,哼,以为我看不出来么?若是与此等人纠缠连久了,必然甩之不脱,改日你带他去褚师兄那里去,也让他知道点厉害。” 单娘子哭笑不得,道:“师姐,非是你想象那样……” “行了,便这么定了。”蔡师姐又关照秀儿道:“你可要把你家娘子看紧了,我去会一会几位道友,打听到褚师兄在何处就回来。” 秀儿连忙应了下来。 蔡师姐又拍了拍单娘子的手,便转身离去。 待她走后,单娘子责怪道:“秀儿,你何故阻我说出真相?” 秀儿急道:“娘子,你此次斩了妖王一事,掌门定会传下**,若是坦承此妖非你所杀,那……” 她固然是为单娘子着急,但也是怀有私心,只有单娘子上位,她才有可能入门成为弟子,她绝不甘心一辈子只是一个侍女,又怎甘心让单娘子道破真相。 单娘子听了这话,也是心中一凛,默然片刻之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张衍又在海舟上站了一会儿,见玉简不得感应,遂决定下船一探。 他纵起遁光,来回几个穿梭,差不多一刻时间便游遍全岛,那玉简却再没有异状出现,心中也是诧异,“难道那人已离开了此处不成?” 可是刚才他并没有看到有飞天海舟出海,也没有泊船离去,说明此人还在岛上。 正在此时,手中枚绿简突然朝某个方向动了动,他目光一闪,一道遁光飞向那里,只是等他赶到时,这绿简却又不见动静了。 他朝四下里张望了一眼,见这里竟是一处悬阁仙市,两侧有楼宇宫观,上有字号旗幡,似是贩卖丹药法器之处。 他心下顿时了然,这些楼阁都是被人设下了禁制的,使外人无法窥探内中详情,定是他欲寻那人在这阁楼中往来,这才使得绿简时灵时不灵。 他不免暗自腹诽,这补天阁也算是玄门十大派之一,用来寻找合适弟子的法器居然还如此不牢靠,万一自己错过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还了这份人情。 对他说来,能够在没有任何意外状况下找到这人当是最好,若是有朝一日他与人争斗,忽然发现对面那人正是自己欲寻之人,那就平白多出了许多麻烦来。 既如此,他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约莫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从东侧一个简楼宇中走出来一行男女修士。 这十几人说说笑笑走了出来,修为倒是不高,最前几人眉梢眼角中都带着傲气,衣袍鲜亮,人人都有法剑随身,让人一望就知道不是寻常修士出身。 张衍手中的玉简也簌簌而动,似欲脱手飞去,他也吃不准这玉简到底要找得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因此微微一笑,手一松,索性任由这玉简自己去寻。 这玉简往空中一飞,化作一道绿光往其中一名容色俏丽,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的娇憨少女头上一磕,随后又往张衍手里飞回。 “哎呀”一声,那少女捂着脑袋委屈地看过来。 这一行修士先是一怔,再是往张衍里怒目而视,其中有一名年轻修士更是沉着脸站出来,手按法剑,喝道:“哪里来的道人,怎得胡乱出手伤人?” 按他原先的脾气,早就拔剑上前了,只是他见张衍相貌不凡,而且往那里一站,还有隐隐一股无形威势,显然不是好惹的人物,因此才没有妄动。 张衍对他说话恍若未闻,只是往那少女身上打量,心中诧异,他看来看去也没觉得这少女有多高资质,或许只能说适宜补天阁的门道? 那年轻修士见张衍不理自己,更觉愤怒,喝道:“咄,你以为我们崇越真观的人好欺侮么?” “哦?你们是崇越真观的人?” 张衍终于有了反应,上下看了这人几眼,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 他倒是没想到对方是崇越真观的弟子,如果是小门小派,那他直接亮了溟沧派弟子的身份,要求带走这名少女,量他们也不敢如何。 大派弟子抢夺他门派弟子的事情虽然极少,但也不是没有,小派弟子多是忍气吞声了事。 不过对方出身崇越真观,那就不能按照正常路数来办了。 这家门派,仗着根基在海外,门中还有一位修行了数千年洞天真人坐镇,自以为是海上第一派,向来不把玄门十大派放在眼中。 是以张衍连借口都不必找了,当即大喝了一声,道:“崇越真观又如何?今日找得就是你们!” 说完,一道匹练似的剑光从眉心飞了出来。 …… ……(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三十三章 剑从磨砺出 这一道剑光飞出时,明而不艳,如皎月之光往下挥洒。 在场这一行男女修士共是九人,这一瞬间,都觉得手中法剑似乎微微沉了沉,眼前金光乱闪,寒气森森,直往自己面颊上扑来,骇然之下连忙后退。 直到他们退到了十步之外,那道剑光才倏然消隐,张衍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脸上神色不变,似乎刚才并未出过手。 “楚儿呢?楚儿师妹怎么不见了?,… 这一行修士中有一女子惊呼了一声,他们这才发现有一同门不见了踪影。不用想是张衍动得手脚,当先那名年轻修士顿时大怒,喝道:“定是此人擒了楚儿师妹,诸位同门,千万不要让他走脱了。” 他一声喝出,手指向前一点,身侧飞剑便“呛啷”一声从鞘中飞出,指直往张衍杀去。 他身旁几名同门弟子听了他的招呼,俱都不假思索,亦是一掐法诀,法剑纷纷出鞘,霎时共有八道剑光飞在空中,齐齐往张衍那里斩下。 张衍微微一笑,也不见运用什么手段,只是袍袖一挥,一道蓝色玄光往往那些法剑一迎,只闻一连串脆音响起,这些原本法剑顷刻间全部断裂两截,掉落在地。 见了这一幕,这些崇越真观的弟子都是呆在当场,不知所措。 他们之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明气二重,哪里见过这种手段?且刚才那道玄光一出,立时便知对方是一名玄光修士,修为远在他们之上,不是他们所能抵挡的。 张衍原先的打算是得手之后一走了事,量这些崇越真观的弟子也追不上自己,更无从去查自己身份,可是适才出剑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临时改变了主意,伸手向上一指,笑道:“看到那处山粱了么?尔等若是不服,尽可来那里找我。” 言罢,他纵起一道遁光,飞空而去。 这些崇越真观的弟子都是面面相觑,那名年轻修士咬牙道:“楚儿师妹被此道人无故掳去,这分明是扫我们崇越真观的脸面,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几人在这里等着,我要去禀告师伯,讨回这个公道。”张衍来到山粱之上,按下云头,选了一处平地落下,从袍袖中取了一只灰色布袋出来,往外一倒,便把那被擒来的少女倒了出来,只是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这布袋也是从九魁妖王所得,当时只是随手收了,没想到这么快派上了用场,拿来掳人倒是极是顺手。 张衍知道到了时候这少女自然会醒,因此也不去管她,只是站在山脊上眺望远空,神情中露出思索之色。 适才他出剑的一瞬间,原本是想用剑丸斩断在场所有的人法剑,可是在运用之时,却惊喜发现那剑中真识竟是比原先壮大了几分,与自己沟通起来比往日更见亲近。 他当时有心一试,因此便将那一股刚锐之气临时转而化为一股柔力,击打在那剑鞘之上,那些法剑表面上看似无伤,其实内中早已被震裂,是以后来只用一道澜云玄光便将其悉数打折。 剑丸与法宝不同,放出飞斩时,需要用自身玄光附着其上,除了剑丸自身品质之外,修为的高低,亦是决定其强弱变化的因素。 张衍到了玄光第二重境界之后,玄光虽能由自己心意在刚柔之间转变,但却始终无法在剑丸上做到这一点,似乎是剑丸拒不接纳,却不知道何故,直至今日才得以成功。 他仔细回想起来,这剑丸真识虽然时时放在胸中温养,但却始终不见长进,而这几些日子与人交手之后,却反而有所增益。显然只有在争斗中磨砺,才能将这真识温养出来。 想到这里,他蓦然醒觉,暗道难怪少清派的弟子出门时大多都要为自己招惹上一些大敌,原来是这个缘故。 世人对少清派弟子的印象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一言不合便飞剑杀人,现下想来这些弟子无不是千挑万选出来,岂会这么浅薄? 便是偶尔有一两个弟子如此,又怎会个个都是这般模样。显然是有意为之。 身为剑修,只有不断与人争斗,这才能使得自己的剑中真识以最快的速度壮大,直至臻至上乘,蕴出真灵。 一旦到了这一步,手中剑丸便相当于是一件真器,试问有几个人可以抵挡? 张解目光中有精芒闪过,剑灵是在与人争斗磨砺出来,始于战,也成于战。 今日得益,其实是与陆革和九魁妖王前后两战的结果。 他心中思付,看来也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对手了,只有竖起一个敌人,才能逼迫自己不断前进。 但这个敌人不能太过强大,亦不能太过弱小,更不能像少清派那样肆无忌*,也不管将来是否能够收场。 而眼前这崇越真观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一来此门派向来不把玄门十派放在眼内,根基又在外海,将来绝不可能来东华洲找他麻烦,无疑是个绝佳的靶子。 便是闹他个天翻地覆,将来回到门中非但没人说他不是,反而要说他为东华洲玄门找回了脸面。 只是想到这里,他却皱了皱眉,那名被他抓来的少女实在是资质不高,而且连开脉修为都没有,适才还走在这那一行人的末尾,定然不是什么嫡传弟子,也不知崇越真宫会不会为她大动干戈。 那少女一刻前便已醒转了过来,见张衍抓了自己后也不来理她,看模样也不像是凶恶之人,因此怯怯道:“道长,你为何抓了小女子?” 张衍看了她一眼,道:“我看你长得灵秀,资质也尚可,因此有意送你入一位前辈门下修行。”这少女闻言慌乱道:“可,可是小女子早已有了师承,师傅若是怪责下来,那该如何是好?”张衍淡淡说道:“有我在这里,你就不必管你师傅了。” 他从袖中奖那枚玉简拿了出来,适才来不及细看,现在一观,见上面浮现了一篇法诀,不过此法且朴鱼子肯交给他看,自然是不怕他看了去,因而扫了几眼。 这一看之下,心中却是觉得有些麻烦了,他当初答应朴鱼子,自己将这法诀教会这名寻来的弟子才可离去,可这分明是一篇开脉法门,要练至完满,还需要寻找玉液华池,而在这茫茫外海之上,他到哪里去找? 看来只有暂时将这产女待在身边了。 他将这玉简随手丢给那少女,道:“我知你想离去,那也简单,这上面的法门乃是玄门十大派补天阁的心法,你若是练至入门,我便可放你离去。” 那少女小心接了那玉简过来,她见张衍虽然神情平淡,但语声中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她也不知什么玄门十派,只知道眼下不能违逆了这人,而且听闻练会了这门法诀就可以走“哦”了一声,乖乖翻看了起来。 她看了几眼之后,按照简中心法运转元真,还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那绿简突然微微颤动,自动跃起往她眉心中一飞,无数更为深奥的法门从心头留堂而过,并生出一道暖流,引导着她的全身气息随之游走,渐渐便忘却了周遭一切,心神完全沉浸了进去。 张衍在一旁看了几眼之后,便不去管她了,又将那只船胚拿出来继续祭炼,好早日去往外海。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渐黯淡下来,他突然睁开眼睛,向满天繁星的夜空看去。 只见一道蓝色长虹带着隆隆声响,破空而至,再往他面前一鼻,出来一名白发黑眉的老者,他冷哼了一声,脸色阴沉看着张衍,道:“想来是就是这位道友掳了我门中弟子吧?”张衍长身而起,甩了甩衣袖,坦然承认道:“正是。” 老者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打坐的那少女,霜眉一皱,道:“道友意欲何为?”张衍笑了笑,道:“你门下这位女弟子被一位前辈高人看中,想收去做了徒弟,我也不过欠了他人情,不得不还,又怕你门中不肯放人,是以只得鲁莽了。” 老者眼中有厉芒闪现,盯着他的面庞问道:“不知道友出身何门?”张衍拱了拱手,沉声道:“在下溟沧弟子。” 老者先是一怔,再是脸上现出恍然之色,连连冷笑道:“我说怎么无故掳人,原来是要找崇越真观的麻烦,既如此,又何必找什么借。?不过这外海之上,可不是东华洲,道友可要掂量清楚了。” 张衍说什么被前辈高人看中,这老者又哪里肯信,这顾楚儿资质分明没有多高,说容貌也只是中上,对方一个溟沧派弟子,掳了她又有何用?分明是找借口上门寻衅。 不过以玄门十派每来与崇越真观不对付,每年弟子到了东海之上都会有所冲突,甚至大打出手。在这外海向来是以武力为尊,若是你本事了得,谁来管你做什么事情,说道理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因此张衍做出这事他倒也不觉得太过奇怪,只是感到对方不过一个玄光弟子,却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据传你崇越真观中近年来也出了几名俊杰之士,我在门中也久有耳闻,今日既到了这东海之上,我倒也想会上一会。”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三十四章 离元阴阳飞刀 . 听张衍这么一,这老者哈哈大笑起来,道:“好生狂妄的辈,在这外海之上,我崇越真观便是十八妖王也不敢是随意招惹,还想会我门中俊杰?先过了老夫这一关才吧。(w/w/w.www./o/m%%更新超快)”他眼现精光,凝视着张衍,道:“我北宫浩与都是玄光修士,今日让我先来会一会,看看溟沧派弟子到底有什么不同。”张衍听了这话,他面上神色不动,然而祖窍中的的剑丸竟有一丝兴奋之意传来,隐隐作势yu出,与往日大有不同。 北宫浩大笑一声,抬手一挥,脚底升起一道蓝色玄光将他卷在空中,这道玄光仿如疾水惊瀑,发出轰轰声奔浪声响,声势极为不凡。 他居高临下,张嘴一吐,喷出一道门g门g灰气出来,顷刻间漫布山头,再把手一挥,飞出一面旗来,往头上一祭,凭空化出一座一人高的旗门,他嘿嘿冷笑几声,往那旗门中一钻,便隐去了身形。 这杆“遁身旗门”可在两个时辰之内将他身形护在这件法宝之内,此旗门不坏,则他安然无恙。 他声音从那旗门内传出道:“辈,今日便让看看我崇越真观中这“阴阳飞刀,的厉害。”崇越真观不似玄门十大派那般有数门上乘法门,门中只有一门极厉害的玄功,名为“离元阴阳飞刀” 此刀一旦练成,斩hun伤气,切颅断命,厉害之处几乎不亚于飞剑,此观敢与玄门十派较劲的底气所在。 尤为险恶的是,此刀乃是一团精气所化,全凭心意而生,在周围这片灰雾掩饰之下,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虽然北宫浩因为道行所限,至今只炼成了五口飞刀,但即便如此,除化丹修士之外,他已是不惧任何同辈修士,甚至连法宝都不屑于多带上一件。 张衍适才一直在寻找机会,不过这北宫浩显然也是老于娄阵,这一连串动作做下来居然半点破绽不漏。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来三场堂堂之战。 张衍倒也是听过这“离元阴阳飞刀”的厉害,传闻此刀斩人于声发之前,一刀下去,神hun皆丧,血肉尽消,今日倒是有机会见识一番了。 他正留神细察,不知这四周滚滚灰色云雾中,正有一口黑刀无声无息凝聚出来,在他身后吞吐不定。 此刀在灰雾中游走了几圈之后,忽的一闪,如闪电般眨眼间就到了张衍身后,狠狠往他颈脖上斩下,刀锋未至,一股阴寒之气却已经砭肤侵骨。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剑芒飞出“嗤”的一声斩在黑刀之上,两者交击,顿时将这刀芒斩成碎末,化作一团黑气,这黑气在原地转了一圈,便往雾气中去了。 张衍眼芒微微闪动,心中诧异,并非因为这刀来得隐秘,而是这一道剑光出来后,以往不得他的意念催动,即便跃出护主后也一击就回,不再动弹。 而如今却没有回来,反是在他身周游走不定,将他隐隐护在其中,并时不时发出一声鸣音,似在向那飞刀示威,更显灵动活泼,想是那真识壮大后的结果。 旗门中的北宫浩“咦”了一多,沉声道:“辈,居然个剑修,倒是老夫觑了。”他也是心惊,如是一般修士,他倒也是不惧,可这模样看来,分明是练出了真识的剑修,根本不可能偷袭得手。 如是在两个时辰内拿不下张衍,待旗门一收,再反击过来时,他也是无处可逃。 虽此刻坐阵旗门之内,他脸上也是多了几分凝重来,本来他只想扫一下张衍面子,并不想将他如何,可如今他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胁,却是真正动了杀念。 他心中一发狠,口中念动法咒,竟是全力催动飞刀之术,务必要将张衍斩杀当场。 得了他全神施为,这一片灰门g门g的雾气中,四把黑气飞刀同时显形,从四个方位上向张衍杀去。 张衍笑道:“如此岂能伤我?”他清喝一声,把剑丸震开,霎时间化出四枚剑丸来,毫不示弱向那四把飞刀斩去。 北宫浩见张解竟然用上了分光化影这等法门,心中又是一惊,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这阴阳飞刀并非只是单纯斩人之法,亦是藏有一套极为了得的刀术,他百数年苦练下来,自信不惧任何同辈。 张衍此番正是要借机磨练剑中真识,见这刀芒翻腾挪跃,竟然lu出一套高明刀法来,也是见猎心喜,抖擞精神,取使剑丸与其斗在一处。 两者刀来剑往,芒气ji射,碰撞声练成一片,不过北宫浩在阴阳刀术浸淫日久,的确精妙非常,比较起来,比张衍的剑术还要胜出一筹。 若是纯粹以四个剑丸较技,倒是张衍落在下风,不过他也有他的办法,每当这飞刀找出了空隙之后,他也不管,又分出一道剑光将其斩碎,随后仍用四道剑芒相斗,却是心中存了借此人磨练剑技的打算。 就在这时,张衍脑海中响起山河童子的声音“老爷,那刀气借气化形,便是被击碎了,也能藉由一滴葵水精气重新凝聚出来,不妨我用山河云笈图将其吸了,看他能有多少精气使出来。”张衍一笑,用心神沟通山河童子,暗中道:“不急,这葵水精气正是我yu寻之物,这老儿把自己藏身那旗门之内,显是滑溜怕死的很,若是见我收了精气,有了克制他之法,多半不会与我再战,待我慢慢寻找机会,将他从旗门中骗出,再收拾他不迟。” 完,他悄悄分出一道剑影,飞到旗门之下埋伏。 两人斗了一时辰之后,北宫浩却是心焦了起来,在那旗门中躲着,张衍纵然奈何不了他,他也同样奈何不了张衍。 且他看得清楚,张衍还有一道剑芒引而不发,只在关键时刻放出护身,照眼下这局面看下去,若是等维系旗门的两个时辰一过,他身影便会暴lu在张衍面前,到了那时,他更加没有把握了。 可恨他平时只仗着飞刀欺人,从来不屑于用其他法宝,心中付道:“若是我能再多练出一口飞刀,倒也可以从容杀了这贼,如今看来,只有用出那口阳刀了。” 这离元阴阳飞刀有阴有阳,阴阳配合,方能显出无穷奥妙来,若是到了高深处,更能幻化亿万阴阳天刀,可与分光万千的飞剑一斗。 不过北宫浩斗到现在,一直使用的都是阴刀缠斗,阳刀隐而不用,等得就是让张衍适应了阴刀之后,再出其不意突出杀人。 如今他见局势陷入胶着,再不出手,等旗门时限一等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因此他将阴刀又急催了几次,找准了一个宴隙杀出重围,直奔张衍面门杀来。 如他所料,张衍果然将那道护身剑芒放出,迎上这口刀气。 北宫浩等得就是这一刻,双目一凝,法诀立时掐动,一道白光突然从那灰气中飞出,往根本无所防备张衍斩去。 此刀用得是壬水精气所炼,刚猛犀利,锋锐难当,其速又块,白光一闪之后,只闻“嚓”的一声,便将张衍一侧为二,倒在地上,顿时血如泉喷涌。 北宫浩见状不禁狂喜,哈哈一声大笑,迫不及待从旗门中跃出,只是他刚刚走了一步,却有一道光芒从地下飞出,面上不由一僵。 这一道寒芒从他脖子上飞过,他便身首分离倒在地上。 片刻后,自那无头尸首上出来一道慌张的元灵,先是茫然四顾,再悚然一惊,忙纵身yu起,似乎就要逃逍。 张衍的身影却从不远处缓缓显lu出来,见了这元灵,笑着伸手一抓,便将这道元灵吸入手心,拿在手心里戏渍道:“北宫道友往哪里去?”他适才真形法分出一个假身替死,若是北宫浩能凝神细观,定然能看出破绽,怎奈他求胜心切,又不知道张衍早分了一道剑光埋伏在旗门下,只一步跨出便被斩杀当场。 北宫浩惊慌失措,苦苦哀求道:“道友请放过我元灵,任凭道友有什么差遣,我都愿意答应。”张衍一笑,道:“哦?既如此,我观这“阴阳离元飞刀,倒是不错,北宫道友可肯出法门来?” 这功法便是他自己不练,也可以用来与他人交换法宝功法,既然这人元灵落在自己手中,还做乞怜状,那么他就是不妨开口一问。 北宫浩却有些踌躇,他倒不是顾忌门中心法流传出去,这法绝非旦夕之间所能练成,而且他只知道前三重功法,便是交给他人去练,还能强过崇越真观去么? 他担忧的是,自己这一出,张衍是否会真的饶过他? 张衍却不急着催逼,只等他自己做出决断,这时,山河童子在耳边道:“老爷,我已将那葵水精气与那壬水精气都收了,也不知北宫浩身上还有没有。” 张衍微笑道:“慢来,老爷我却还没有收利息。” 他抬手一抛,将“九摄伏魔简”祭了出来,此简一出,似恶鲨闻到了血腥味,往那北宫浩尸身上一窜,几个盘旋便将头颅和尸身吸了个干净,随后又飞入他的袖中。 北宫浩一见,吓得元灵一阵颤动,他看得出来这分明是魔道手段,而魔道之中,便有数种拷问元灵之法,难怪张衍一点也不着急,思及此处,他哪里还敢犹豫,连忙大叫道:“道友,慢些动手,我愿了,我愿了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三十五章 祸水东引 张衍问出了“离元阴阳飞刀”的法门后,便将北宫浩的元灵收入了一块玉石内。 将来他少不得再和崇越真观的弟子打交道,是以这人还有大用,若是肯乖乖配合,他不介意将其送去转生。 随后依旧坐定这山梁之上,祭炼起那龙国大舟来。 北宫浩有去无回,却是引起了崇越真观的弟子恐慌。当天夜里,除了留下一名弟子在岛上查明具体情形之外,其余人等都是匆匆离去,显然不是逃命就是搬援兵去了。 在山梁上的打斗动静自然是满不过岛上其他修士的耳目的。特别是北宫浩这等在外海上横行已久的修士。 他得罪的人本就不在少数,一举一动都是被许多人关注,此时见他疑似是被人斩杀了,都是兴奋中带着畏惧,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岛,纷纷猜测对方究竟是何人。 将近黎明时分,有一红一青两道遁光飞上山梁,往张衍前方一落,现出两个修士来。其中一名是身着红袍,手持拂尘的中年道人,这人厚唇塌鼻,额头突出,相貌古怪,肩头站着一只黑隼,凶睛闪动,爪利喙尖,显得极为猛恶。 另一人是一名羽衣星冠的年轻修士,腰间悬着一只黄皮葫芦,嘴角微微带笑,只是他双目狭长,有流光闪动,且下巴略尖,令人看了感觉多了几分阴冷之感。 两人见张衍端坐在那里,神态安然,面前摆有一块黑匣,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那名年轻修士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太昊派褚纠。深夜来访,颇感冒昧,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张衍神色微动,拿眼看向对方,居然太昊派弟子? 这太昊派也是玄门十大派之一,不过即便如此还引不起他的重视。只是筑金丹的外三药中,有一味药名为“一气芝”,此物太昊派在门中种养了不少上品,索性他们也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因此每年都会拿出一些来任各派弟子去取,如果东海之行顺利,他下一行程便是去往此处。 因此他也不便失礼,站起身,客气回礼道:“在下溟沧派张衍,见过道友了。” 褚纠惊呼一声。道:“原来是溟沧派的道友。” 那中年道人原本在一旁半眯着眼睛,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此时闻言,也不由露出惊讶之色,也对他拱了拱手,正容道:“南华派,丘居。” 只是他语声僵硬,如木石碰撞。听着人让人极为不舒服。 褚纠笑道:“张道友切勿介怀,这位南华派丘道友向来只喜和灵禽打交道,不善言辞,非是对道友无礼。” 张衍自然不会纠缠这些小节,微笑道:“哪里。不知两位道兄夤夜而来,所为何事?” 褚纠看了一眼张衍,道:“听闻道友与崇越真观的弟子起了冲突,后来那北宫浩更是找上门来,此人向来对我玄门十派弟子有敌视之意,我派来东海游历的弟子死在他手中的不下三人,听闻他今日受挫,却不知是哪一位高人与其为敌。因不忿其所为,是以想前来拜会,看看能否助道友一臂之力。” 他左右张望了下,试探道:“不知这北宫浩如何了? 张衍微微一哂,这两人如果真的有意帮忙,也不会等到现在,说得不过是客气话而已。便淡淡说道:“此人已被我打杀了。” “什么?”褚纠和丘居两人都是大吃了一惊。 北宫浩在此岛上与他们曾有过几次冲突,只是这人仗着“离元阴阳飞刀”犀利,他们两人也一齐上也斗不过此人,幸而他们也有几手保命之法,对方也有几分顾忌。总算未曾丢得性命。 本来他们猜测北宫浩最多只是战败离去,打听清楚后。说不得要去找他麻烦。 可此时听说北宫浩竟已被张衍所杀,心中震惊自是无以复加。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褚纠暗道这张衍居然有如此实力,心中一动,却是起了别的念头,心道:“本来我便是想拉拢此人,没想到居然溟沧派弟子,若能拉过来,做那件事想必把握能更大几分,只是我与他没有交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故意叹了一声,道:“张师兄此番杀了北宫浩,自是大快人心,只是张师兄却要小心了,这北宫浩乃是崇越真观长老,你杀了他必会引来报复。不过,我玄门十派同气连枝,我等自也不会袖手旁观,丘师兄,你说是不是?” 说完,他转过头来,使了个眼色。 丘居虽然显得木讷,但是人却聪明的很,面上不见表情,接口道:“当然。” 张衍却微微一笑,道:“我天明便会离开此处,去往外海,这一片茫茫汪洋之上,崇越真观弟子便是想找我,又谈何容易,就不劳两位师兄挂怀了。” 褚纠一怔,道:“原来师兄天明就要离开此处?”他眼神一阵闪烁,道:“请恕师弟我冒昧问一句,师兄是否是乘坐寻常海舟到此?” 在他想来,如是有大海舟的人,也不必在这祈封岛上停留了,可直接飞出外海了,自己倒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张衍看了他一眼,道:“不错。” 褚纠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外海风高浪急,凶兽横行,寻常海舟却是不能远渡,张师兄,我有一艘玄蛇九窍大海舟,能飞渡巨海,载百数人也不在话下,张师兄不妨随我等一起出海如何?” 张衍似笑非笑地看了褚纠一眼,道:“褚道友,同为玄门修士,如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褚纠被看穿心思,倒也不显尴尬,反而哈哈一笑,道:“我这点小心思,倒是叫张师兄看出来了,嘿嘿,说起来,此事倒也与师兄有关,师兄既然到了这里,想必也听闻陶真宏海外开派一事了?” 张衍那天虽然在船舱中,但也把蔡师姐与单娘子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也清楚这件事,是以点头道:“自是知道的。” 褚纠沉声道:“这陶真宏有四名徒儿最为出色,其中有一人名为郭烈,他乃是小金丹的修为,曾放出言语来,说他恩师开派之际,若玄门十派弟子敢踏入东海一步,他必杀之。哼,他也是说到做到,前几日我听闻他在前路到之上处截杀我玄门弟子,因此我和丘师兄在祈封岛上想邀请几名同道结伴而行,如有可能,再设法将其诱杀。” 这时,那南华派的丘居突然开口道:“若是师兄愿意,我愿意赠送一块辰星铁。” 张衍眼睛微微一眯,星辰铁?想必这就是那日蔡师姐所言从天而坠之物,没想到这丘居手中也有。 此物若是能找上一位炼器好手,多半能打造出一件法宝来。 他心中沉吟起来,这郭烈听起来倒也是一个好手,若是放在寻常,他倒也想与其会上一会。 不过这褚纠言语中不尽不实,这郭烈再怎么狂妄,也不敢一气得罪玄门十派弟子,定是这褚纠刻意歪曲言辞,好激起自己同仇敌忾之心。 这些他其实并不在乎,只是他此行要去取那四候水,若是答应了这两人,势必不能半途离开,这郭烈一日不来,难道就等上一日不成? 因此他断然回绝道:“抱歉,在下另有要事,怕是不能答应两位道友了。” 见他拒绝得极为坚决,褚纠嘴唇动了几下,终是只能拱拱手,冷声道:“既如此,那便算了,我等告辞。” 张衍拱手回礼,道:“不送。” 见两人化作两道遁光离去,他坐了下来,继续祭炼那龙国大舟,只是这一次,他一口灵气才吐出,却发现面前那黑黝黝的船胎突然放出无数道璀璨毫光出来,似是有什么东西就要出来一般。 他心中不由一喜,这第一层器禁终于要被他祭炼开了。 褚纠与丘居两人回到山下,褚纠脸色阴郁,恨声道:“可惜了,原本想拖这张衍下水,一同对付那郭烈,没想到他倒是沉得住气。” 丘居瓮声道:“此人也是聪明人,岂会那么容易上当?我们再多等几日,等你我门中师叔到了再走不迟。” 褚纠却是冷冷一笑,道:“倒不用如此麻烦,我有一计,可让这郭猛不来找我们。” 丘居诧异道:“什么计策?” 褚纠嘿嘿笑道:“这张衍居然不卖我等的面子,那我们不妨给他点苦头吃,我们可放出风去,说溟沧派位张衍看不惯郭猛这等霸道的行径,欲寻不他一斗!” 说到这里,他得意一笑,道:“这郭猛一向鲁莽暴躁,听了这话哪里忍得住,一定会去找寻张衍,这样他便无暇来顾忌我们,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他被杀,我等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斩除陶真宏一条臂膀,若是他杀了这张衍,哈哈,那更好,如此能拖溟沧派下水。” 丘居心中一惊,这褚纠好毒的计策! 这张衍虽然厉害,又怎能斗得过郭烈这等小金丹之士? 褚纠兴奋道:“事不宜迟,趁这张衍还未离岛,我这就去派人去盯着他,看他明日找谁借乘海舟,便知道他去往哪里,到时候再把这消息泄露给郭烈,届时我等必可脱身。” 他正笑得高兴,却听闻一声震响,连脚下也颤了两颤,似乎整个岛屿都抖动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见丘居正怔怔朝上看着,他也自抬头看去,不禁目瞪口呆。 …… ……(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三十六章 东去寻四候 一艘形如小山的飞天海舟悬在山梁之上,前后撑开四百余丈,站在山脚下向上望去,几乎连天空都遮蔽了一半。 在这舟身之上有一憧横卧舟身的六层宝阁,四角檐上悬挂警音金铜宝铃,辅光明珠珍石,三十六根数攀龙短桩从船舷中伸出头来,怒目扬须,爪扣盘纹。 褚纠与丘居见过最大的飞天海舟也不过是百丈大小,这已经是极为巨大。哪里见如此之大的海舟,几可比拟元婴修士乘坐的“大巍云阙”。一时看得怔在当场。 不过这海舟甫一出现,便立刻隐去了身影,显是被对方收了,从开始到隐没不过一两个呼吸时间,许多人只感觉脚下震动了一下,再四下去看时,却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丘居脸上难得现出羡慕之色,叹道:“此人竟有如此巨舟,郭烈便是当真有心找他麻烦,凭着舟上禁制怕也能守上许多时日。” 褚纠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丘居莫名其妙道:“道友何故发笑?这位张师兄若是此刻驾舟就走,你这计策又到哪里去用?” 褚纠神秘一笑,道:“未必,我适才又想到一法,可令郭烈抛开我等去跟上此人,我等可借就此脱身。” 丘居闷声道:“这郭烈虽说鲁莽,却并非我等能随便摆弄之人。” 褚纠嘿嘿笑道:“如是我让那单娘子和蔡绰驾着我这玄蛇九窍大海舟出海,你说郭烈会如何?” 丘居想也不想地说道:“郭烈定会以为我等也在舟中,是以会追寻而去……”说到这里,他皱起眉头道:“如此一来,虽说可将他弓开可我等不也没有海舟出海了?” 褚纠嘴角挂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道:“可待他发现操使此舟者不是你我二人,定会询问我们究竟身在何处,我可事先关照此二女,令她们说我等乘了张道友那艘海舟走了郭烈必定深信不疑。等他走后,这两女再掉转船头,回到这岛上来接应我们,这样一来我们便可脱身而去了,等那郭烈发现真相后,早就晚了。 丘居思虑了一番,发现这个法办倒真是可行如果郭烈得知此事,一定会急着回头追赶张衍,而不会再来顾及岛上,不由点头道:“此法可行。只是怕这郭烈一怒之下,把那两位道友给……” 褚纠瞥了他一眼,笑道:“师兄放心,郭烈向来自诩了得从来不杀女修,否则我安敢如此行事?” 丘居却还在犹豫,他还有一个担心没有说出来,这艘玄蛇九窍大海舟是他和褚纠合买,当初也出了不少灵贝,如是被郭烈顺手毁了那岂不是全盘落空? 褚纠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师兄那仙府据传近日便会出世,如是不早些去,怕是就让那些人捷足先登了,便是有什么风险,也要冒险试上一试了。” 丘居想了想,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那艘龙国大海舟才一现出真形,张衍便知道实在太过惹眼,怕会弓来许多人觊觎,是以器禁开了之后立刻便将其收了,仍旧化作一只船胎落入袖中,随后也不等天亮,直接用玄光裹起顾楚儿遁出了祈封岛。 行了上百里之后,远方便见旭日东升,洒下点点金霞,碧海白浪上有游鱼跳跃,已是海阔天空。 他见周围无人,这才将这龙国大舟放出,一下撑开四百丈长的身躯,顿时掀起一阵狂风,可这舟身尽管巨大,在这茫茫大海之上却仍似一叶孤舟。 张衍信步在船上各处转了一圈,见这六层宝阁足以安置上千人,便将顾楚儿安排在最下层,扔下了一瓶辟谷丹,叮嘱她好好修炼。 随后来到第六层最高一处主阁中,这里还没有摆上陈设器皿,显得空荡荡的一片,不过他并不在乎,将禁制牌符拿起,喷了一口精气上去,抬手一晃,伸出船舷的三十六根攀龙桩轰轰一转,一圈如水晕湖光的流彩霎时罩定舟身,望上去如同表面披上了一层琉璃焰火。 张衍满意点头,这海舟原本便是作为飞舟仙市上的主舟,每一块料作都是经过千锤百炼而成,其坚固程度本已不下于一件法宝,又有了这层禁制,便一些凶顽敌人也可抵敌,再加上速度也是不慢,除了太过惹眼之外,已然没什么缺陷了。 他径直来到云榻上坐定,随后从袖中取出一本书册来,书上前几页,所记载的便是严长老凝丹时所用各种外药的来历出处,甲子四候水亦是赫然在列。 上面写道:“鹭岛外东南三百里有黑山,逢甲子有天水出,名四候,性至德……” 看到这里,张衍心中琢磨道:“按照严长老所说,此水出在年末,如今已是八月,据书中所述,离开祈封岛之后,天数还有一个半月路程便可赶到这里,只是不知道那萧翰此刻身在何方?如是与他撞见,看来少不得会有一番争执。” 他将这书收回袖中,思虑了片刻,又拿了一快美玉出来,唤道:“北宫道友可在?” 北宫浩的元灵从玉中飘出一半身躯,拱手道:“不知道友唤贫道何事?” 张衍微笑道:“昨晚你与我争斗时曾用出几滴壬葵水精之气,不知你是从何处寻来?” 这壬葵水精之气正是修炼“太玄真光”所需之物,他出门游历,除了搜寻外药之外,便是为这五方精气了。 北宫浩不敢不答,低眉顺眼地说道:“回禀道友,我崇越真观中有一块聚生金石,每日都会生出数十滴壬葵精气,寻常弟子每人只能分到一两滴而已,如我这样的长老,倒是可分到十数滴,除了被道友吸摄去的,我那袖囊中还存有五滴。” 听闻这水精之气的出处,张衍摇了摇头,这块聚生金石他也用不着动脑筋了,此物应该是崇越真观的立身根本,他还没有狂妄到要去夺来此物,要想得到足够的水精之气,看来唯有从崇越真观的弟子身上想办法了。 北宫浩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他打算,忙说道:“张道友,你若是想要这水精之气,其实有个法子最为稳妥。” 张衍望了他一眼,笑道:“北宫道友不妨直言。” 北宫浩忙说道:“道友如是手头宽裕,可去我崇越真观中设立的仙市中去走一遭,我崇越真观便是靠此物货易来不少法宝丹药,道友只需四处一打听,便知我此言无虚。” 张衍目光凝视了他片刻,浅浅一笑,道:“道友看来便是失了肉身,也不愿同门被牵扯进来。” 北宫浩闻言苦笑摇头,道:“倒也并非如此,我如今这般下场,实则内心倒也起过邪念,很想拖几个同门一起下水。只是此事即便我不提,道友也迟早知道,还不如早早说了吧。” 张衍却是不置可否,这北宫浩似虽然说得入情入理,不过自己也不可能轻信,特别是去到那崇越真观的地头上,更是要多加小心,不过眼下他却没有那个空闲,而且并不顺路,便是去往那里,也要等自己拿到了“甲子四候水”之后再做打算了。 龙国海舟行了十数日后,天空之上毫无预兆的狂风大作,然后铺天盖地的如铅乌云盖压过来,紧接着电闪雷鸣,飓风大浪席卷,骤雨倾盆而下,怒涛卷起足足数十余丈高,一时间,海天翻覆,惊雷阵阵。 这龙国大舟在这几能摧国灭城的风暴之中稳稳而行,三十六根攀龙柱隆隆滚动,舟身上下禁制浮光流转不停,竟是丝毫不见晃动。 这风雨一连起了十天十夜,这才停歇下来,也亏得是龙国大舟,如是寻常飞天海舟,恐怕早已散架了。 张衍站在阁中望向天外,心中忖道:“如是我自己孤身飞遁来此,便是能抵挡这天地之威,怕是事后也得累得精疲力竭,到时若有仇敌找上门来,在这茫无边际的汪洋之上,也是死路一条。” 他见风雨渐收,浊云破散,烈阳高悬在空,便走出主阁,目光所及之处,却见一头黑磷妖蟒在甲板上翻滚扭动。 此妖头似系,尾似蛇,腹下无爪,只有数十对张合不停的吸盘,看上去狞恶之极,发出凄厉嘶叫,似是被风浪卷上来的。 它见了张衍,怪嘶一声,那条粗如水桶的长尾便抽了上来。 张衍笑了笑,袍袖一挥,十数滴幽阴重水飞出,一齐打在这怪蟒头颅之上,顿时将其击晕,软软倒下。 似这等还未化形的妖物,只是仗着先天体格欺人,自身并无修为,神智懵懂,也就只能欺负凡物,在他这等修士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张衍心中忖道:“我这舟上正好缺少奴仆,不妨多捉些妖物,喂下化形丹,平时替我看护舟船,我自家也可放心修炼。” 想到这里,他弹了一颗化形丹到那怪蟒嘴边,便不去管它了。 然而他却不知道,此时身后百里之外,一片乌云之中冲出了一只硕大无朋的巨禽,背上站着一名留着**着上身的精壮大汉,他眉浓如煞,颌下留着短须,双目精光四射,只是浑身破破烂烂,眼下看起来好像极为狼狈,他抹了抹嘴,吐了一口唾沫出来,道:“好小辈,竟敢从这海漩中走,不要命了么,你家郭爷我一时不慎,差点被你害死!”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三十七章 降灵六御真法 这大汉喝骂了一声,鼻下鹏鸟急展双翅,只一振动,风翔云托,倏忽间便去了数十里,连连几度振翅之后,前方现出一抹黑点,正是那龙国大舟的身影。 大汉不由大喜,脚下一跺,骂道:“你这白吃饭的蠢鸟,还不再加把劲?”这鹏鸟吃痛,啸叫一声,又卖力了几分,翅翼忽忽疾挥,不多时便越过龙国大舟,盘旋了半圈后,飞临在前方高空,大汉暴喝一声,道:“郭爷在此,里面的人出来!” 他吼声隆隆,便是十数里外也能听得清楚。 张衍正端坐在主阁中熬炼玄光,这声音自然听得清楚,双目一睁,长身一起,一道飞虹便出了宝阁,他立在空中,上下看了对方一眼,微笑道:“这位道友有何见教?” 大汉见了张衍,先是一愣,随后一挥手,道:“郭爷不是来找你的,快把猪纠和丘居那两个小辈叫出来!”张衍闻言,稍稍一皱眉头,以这人形貌和自称来看,他不由想起一个人来,再把前后因果一想,轻轻哼了一声,猜出了几分端倪,便拱手道:“尊驾想必就是那位郭烈郭道友了,你所说那二人并不在此处。”郭烈一瞪眼,道:“既然知道郭爷,便休来瞒我!” 张衍指了指脚下,笑道:“我这龙国大舟禁制非比寻常,便是放任道友来攻,也能毫发不伤,他二人若是真的躲在此处,我又何必作那虚言,期满与你。” 郭烈一怔,听得出张衍话语中的确没有半分伪饰,而且他也是跟着张衍一路来此,知道这大海舟禁制的厉害。浓眉不禁纠在一起,半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懊恼的一拍脑袋,道:“不好,郭爷我上了那两个小娘子的当了。”正要转身离去,走到一半时却回过头来盯着张衍。 见他脸上微微带笑,也不返回宝阁,郭烈不由哈哈大笑,道:“不管了,既已追到了这里,看来你和他们也是相识,不打一场我又如何甘心!”他把手一展,身后腾起一片如雾如霞的光幕,内中似是隐隐有龙吟虎啸,鹤唳猿啼之音。 他把脚一跺,光幕上落下一团白光来,就地一滚,起来时便是一只一丈高的斑斓巨虎,背后有翅,脚下生云,仰天咆哮一声,直往张衍这里扑食而来。 张衍毫不慌张,喝了一声,头上放出一道金红两色的玄光,扯破大气,嗤啦一声,往下一落。 插翅巨虎不知厉害,双爪上前与那玄光一碰,擦出数点金火星点,凭空便被磨去了半娄前肢,呜咽哀鸣一声,翻在了一边,后爪连蹬,正想逃走,金火玄光追了上来,向前一卷,顿时将其绞散,只剩一缕精气逃逸出来,又回到了郭烈身后那片光幕之上。 郭烈见状,却是一点恼怒也无,反而面露惊喜之色,道:“好霸道的玄光,今日有的打了。”他哈哈大笑,伸手一指,那丝精气飘了出来,又分了一团玄光出去,与那散开的那团白色玄光复又拢在一处,只听一声虎啸,那头巨虎再次现出身来。 张衍脸上略现讶色,道:“精魄化形,玄光为躯,莫非是南华派的御灵道法?” 郭烈嘿嘿一笑,道:“道友好眼力,我师陶真宏,本是南华派门下,自是一脉相承。”郭烈是陶真宏是门下大弟子,一身本事得自南华派嫡传,这一门极擅长捉妖,门中练就降妖圈,只一套下,凡是妖类,若是修为不济,便只能乖乖听话,将其化为己用。 而郭烈修炼的是“降灵六御真法”修此法者,每斩杀一个妖物,便可将其精魄祭摄入玄光之内,任凭自己驱用。 这法门与别家俱不相同,旁人玄光分化而出,多数不能任意驱动,而此家却由于玄光靠精魄御使,自有灵识在内,懂得避强击弱,寻机而动,直如生灵一般。只要精魄不灭,玄光不绝,哪怕一时被绞散打灭,依旧可以再度借气幻化出来。 郭烈适才不过是稍作试探,如若张衍修为太弱,他也没有心思在这里多做纠缠,可一番试下来,却发现张衍一身玄光极是厉害,足以做他的对手,登时见猎心喜,也不顾自己才刚刚穿过海漩,已是疲惫之身,强自振奋精神来战。 他大吼一声,把身躯一震,身后那道光幕一抖,一道青光倏然射出,只到了半途中便化作一条数十丈长的碧鳞巨蟒,撕开巨口,往张衍咬来,似乎要将他一口吞入腹中,还未至,有就一股腥咸恶风扑面而来。 同一时刻,那头斑斓巨虎也是脚下鬼祟,悄悄绕至张衍身后,凶睛乱闪,伺机待动。 张衍见那碧鳞巨蟒压顶而真,脸上却是神色从容,眉心发出一道剑光,法诀一起,把剑丸抖开,分作四枚,一枚直取郭烈面目,一枚护定周身,一枚悬空欲斩,随后一枚挟身而逍,化作一道虹芒飞了出去,几次与人交手下来,他运用剑丸也是越发得心应手。 与陆革一战后,他更是明白,面对修为比自己高深,且又擅与人争斗的对手,剑丸绝不可一次齐出,否则极易被对方以蛮力破去,郭烈状极威猛,而且性子看来也是急躁,极有可能如此,因此他宁愿先游斗一阵,待有了把握之后再做下步打算。 郭烈目放精光,显得更是〖兴〗奋,喜道:“咦?剑修?好好好!好对手!”见剑丸直奔自己飞来,他也不做闪避,身后光幕一抖,现出一只藏头缩尾的玄龟,只把背甲往上一顶,便将剑丸震开一边,却令自身也为之溃散,化作一道精气重回了光幕之上。 不过张衍却看得仔细,这一挡,郭烈看似挡得轻松,但脚下却微不可察地晃了两晃,而且那片光幕本来厚重凝实,可每下来一头精魄便淡去一分,到那玄龟精魄下来时,已经淡如清水,似有崩散之兆,脸上不禁挂起一丝玩味笑意。 那条碧鳞大蟒不提防张衍陡然化光飞逍,一口咬空,在甲板上擦得舟上禁制一阵激荡,顺势游走一圈后,把身躯盘在地上,引颈如弓,抬头来看张衍。 张衍飞身在空,那头飞虎却始终在身后纠缠,只是每逢玄光卷下,它便远远躲避开去,甚是狡猾。 还未等他抽出手来应付,底下碧鳞大蟒突然嘶声一叫,背脊伸张,向天一窜,如箭矢般射出,眨眼便跃过数十丈距离。 张衍暗自冷笑一声,剑芒一裹,逍光往上拔升,一前一后又飞了三十丈后,那条鼻鳞巨蛇已然不济,极为不甘地瞪了张衍一眼,不得不往下落去。 张衍却毫不留情驱动剑丸,心念一催,身上那道盘旋剑芒化光疾劈“扑哧”一声,登时将这条碧鳞大蟒斩成两段。 他身后那头飞虎见他护身剑丸飞走,似乎窥到了机会,忍不住扑跃上来。 张衍一笑,道:“毕竟是妖畜精魄,魂灵已昧,不知进退。”伸手一指,玄光往下一刷,飞虎见势不妙,忙往侧跃出,却冷不防那枚斩杀碧鳞大蟒的剑丸已然回转,候着它落足的位置便是一斩,白光一闪,头颅倏然而下,金火玄光紧跟着上去一荡,又将其绞散。 一蟒一虎两道精气重新回了郭烈身后光幕,他似乎很是不满,发出一声吼,抖下两团玄光,又将两兽复聚出来,重又往张衍扑去。 张衍淡淡一笑,暗道:“纵然精魄不失,我且看你有多少玄光可被我拿来消磨。”他驾逍光在场中飞腾,并不与白虎青蛇缠斗,只是找到机会就毫不犹豫一剑斩下,每次却又轻轻放过那丝精魄,几次下来,郭烈微微泛白,竟是有些气喘。 又斗了一刻,郭烈知晓无论碧鳞大蟒还是飞天虎都拿不住张衍,徒然让自家玄光被一道道平白磨去,便发喊道:“任你躲去何处,你家郭爷也有法子治你!” 他发出一声如雷大吼,震动身后玄光,伴随一声清唳鹤鸣,一道白光飞出,须臾间化作一只丹顶天鹤,喙长足高,白羽黑颈,明明是玄光以精魄幻化,看起来竟与活物一般无二,比那大蟒和飞虎那若隐若现的虚身强出了不知道多少。 只是放出了这头天鹤后,郭烈身后光幕几欲破散,脚下虚浮,似乎有些站不稳云头。 这天鹤一拍双翅,急如闪电般来到张衍的头顶,长喙认准位置,往下就是一啄。 张衍意念转动,一道冲霄剑光腾起,这天鹤却灵性十足,知道不敌,鸣啸一声,立时化光而走,又到了另一处,重又把长喙啄来。 有了天鹤牵制,再加上大蟒飞虎扑咬,张衍果然没有先前那般从容,不过他已知道,尽管自己看似落在下风,但郭烈那处差不多已无后手留存,眼下胜机已至。 张衍在宴中叱喝一声,顶上玄光一荡,剑丸分出三道剑影,分别逼开那三头精魄,随后眉心飞出一道煌煌剑芒,直往下方斩落。 郭烈脸色大变,正准备放出玄龟精魄护身,脸上却突然扭曲了几分,嘴巴张了张,身后玄光一阵抖动,一声大响,居然轰然崩散,一头从天上栽落下来。 然而此时,一点剑光却已点到了他的咽喉上。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三十八章 萧氏谋算 『潮』鸣渚,此地距离白穹妖王居住的鹭岛不过百里路程,这里有万鸟栖息,鸣叫之音声传数十外,便连滚滚海涛之声也被其盖压下去。 一名头戴金冠,博带宽袍的年轻修士盘膝坐在彩光飞虹之上,他如垂钓老翁,观望『潮』汐涨落,神态怡然自若。 此人正是萧氏后辈中这一代的杰出弟子,萧翰。 他获萧氏内传秘法,又得族内倾力培养,如今二十五岁不到,便已是玄光三重修士,远远将同辈抛在身后。 如是能在三十岁前化丹成功,回到山『门』之后,他便有信心如那苏奕鸿一般在派外开府。 只是想到这里,他脑海中却闪过一个人的名字,此人修为不及自己,却已独掌一处『洞』天,偏偏族中还有推他出来与此人争斗之意,这实在令他心中不喜,暗暗哂道:“那张衍乃是凡民出身,开脉时也只不过是下品的雾相,如不是孙真人给了他一本《澜云密册》,怕连玄光期都未必到得了,也就是凑巧练了一手剑术,欺欺那些下等世家弟子而已,又有什么了不起了?似此等人,有何资格与我相提并论?族中却把他视若大敌,真是可笑之极。” 就在此时,天上有一道金虹飞来,眨眼间便到了近处,化作一团白气徐徐下落,待云气一散,现出一个紫眉黑袍,头挽道髻,神『色』凶厉的中年道人来。 他见了萧翰,急急上前,喜动颜『色』道:“九郎,果然如你所料,得了那卢蓉之助,义父他老人家不费吹灰之力便破开鹭岛上的禁制,直入内廷,如今已经牢牢看死了那卢媚娘,把她困在了密室之中,再有三五日便能拿下,谅她也翻不起半点风『浪』来了。” 萧翰闻言,脸上似是松了一口气,他轻轻拍了拍膝盖,『露』出笑容,道:“如此,我等便高枕无忧了。” 三个月前,他们一行人携了严正亭书信,来此拜见白穹妖王卢媚娘,言明求取那甲子四候水。 看了书信后,卢媚娘倒也客气,欣然答应下来,言语中还隐隐流『露』出投靠萧氏之意。 然而殊不曾料,才隔了一月,严正亭又有一封书信来此,言及那张衍也要来取那四候水,并说东华洲大劫将起,海外也未必是世外桃源,需早早寻好退路,叮嘱她小心安排。 卢媚娘看了书信之后,当时就有些犹豫不绝,只是到底倾向于哪一人,还未做出最后决断。 此事本来隐秘,可卢媚娘之『女』卢蓉心仪萧翰,暗中将此事告知。 萧翰知道不能坐等,遂决定抢先下手,他先从卢蓉身上套问出岛上各处禁制布置,然后请动随行一名元婴境界的长辈直接杀入内廷,将卢媚娘『逼』在内室之中不得与外界联系,于顷刻间反客为主,将鹭岛上的局势控制在手。 紫眉道人也是佩服萧翰当时的果决,若是那卢媚娘当真选了投效溟沧派师徒一脉,必定会他们不利。 一旦岛上阵法发动,就算有元婴境界修士相助,也是极为被动之事,想到这里,他也不禁心中冒火,道:“九郎为何要留着那卢媚娘的『性』命?若不是义父他老人家听了你的话想要活擒她,根本无需再耗费时日,翻掌之间就能将她灭杀,届时再将这能生出甲子四候水的黑山纳入萧氏之手,岂不省事?” 萧翰轻轻一笑,摇着头道:“我萧氏根基毕竟还在溟沧派中,这东海之地,妖魔遍布,凶兽横行,不是久居之所,贸然『插』手其中,怕会引起其他妖王忌惮,那时便不好收场了。” 东海十八妖王,纵然各据一处,但彼此之间也是相互声援,有外敌时也常有互施援手之举,若是只为了区区四候水便将白穹妖王灭杀,难免会引起那些大妖的警惕敌视,到时若惹得一两个结伴上『门』,反而是得不偿失。 紫眉道人冷哼了一声,道:“便宜她了。” 萧翰笑道:“乔兄,这卢媚娘毕竟是严正亭之妻,严氏与我们萧氏也算『交』好,此次又得亏严正亭的指点,我等才能来此寻那甲子四候水,看在他的脸面上,便放过那卢媚娘一回好了,今后总还有打『交』道的机会,彼此也可留条退路。” 紫眉道人听了这话,却又来了火气,道:“严正亭?哼,若不是他那封书信,九郎你便可轻轻松松等那甲子四候水出世,我们又何需多此一举?” 萧翰眼中流『露』出玩味之『色』,道:“我岂看不出严正亭的心思,他这是两头耍滑,既不想表面上开罪我们萧氏,又想暗中讨好师徒一脉,一封信硬『逼』着他这妖妻来得罪人,自己却撇了个干净,可真是头老狐狸。也幸好这卢媚娘久在海外修炼,城府不深,对自家人防备不严,使得她『女』儿漏了口风出来,我们才得以能够先发制人。” 紫眉道人语带不屑道:“这卢媚娘的『女』儿也当真是愚蠢,竟幻想嫁入萧家,她也不想想,萧氏乃是万年传承之名『门』,岂会迎娶她这等妖『女』入『门』?” 萧翰淡然笑道:“若是此行圆满,我勉强收她做个妾『侍』倒也可以。” 紫眉道人想了想,又道:“那张衍看来即将来此,九郎准备如何处置?” 萧翰眼中闪出一丝杀机,语声森冷道:“如此良机,乃天赐之,自然是除了干净!” 紫眉道人顿时兴奋起来,搓手道:“九郎可是让我来出手?听闻这张衍乃是一名剑修,不但破过四象斩神阵,还曾击败过六川四岛多名真传弟子,我倒要去会一会他。” 萧翰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冷哼道:“这张衍不过依仗了北冥都天剑之利才破开了那四象阵,换了任何一人得了此剑,也能同样做到。至于那六川四岛,不过是些下等家『门』的弟子,岂能与我萧氏弟子相提并论?你去难道不嫌丢了身份?” 紫眉道人诧异道:“那九郎准备如何做?” 萧翰『露』出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来,低沉一笑,道:“那卢媚娘之弟卢俊柏不是说过有心投效我萧家么?四伯去岛上时我已传信与他,命他及时过来,好歹他也是一名化丹修士,难道还收拾不下区区一个张衍?” 紫眉道人先是一怔,随后击掌笑道:“妙妙,九郎此法妥当,如此一来,只消他杀了这张衍,这卢媚娘再是不愿,也只能站到我萧氏这一边,便是严正亭又哪里说得清楚?将来大劫一起,除了投靠我世家便别无出路了。” 萧翰点头道:“正是此意,大劫起时,谁也说不准如何,这海外之地也不可轻弃,等收服了那卢媚娘之后,却可作为一步暗棋留下。” 紫眉道人正想开口,却忽然抬头向上看去,见一道遁光穿云飞来,不由嘿嘿笑道:“九郎,怕是那卢俊柏来了。” 这遁光向下一沉,落在两人面前,走出一个身形圆滚滚的道人来,他上前向着两人拱了拱手,道:“贫道来迟,望两位恕罪。” 如果张衍在侧,定能认出,此人便是那日北辰派严长老寿宴之上劫走严振华的那名矮胖道人,只是他现在双目隐含少许焦躁忧虑之意,不复当日神采。 萧翰看了看他,冷声道:“卢道友,你晚来了半个时辰,想必是去打听消息了,怎么,可是知道岛上发生何事了?” 矮胖道人叹了一声,长身一揖,道:“家姐那里还望道友多多担待。” 萧翰双目盯着他,道:“那是自然的,不过如今临近年末,想来那张衍不日也将来此取这甲子四候水,是以萧某想请道友走一趟,代我等前去打声招呼。” 卢俊柏犹豫了一下,随后沉声道:“既然是萧道兄看得起贫道,此事当在下前去,管叫道兄满意。” 萧翰不置可否,嘴角弯起,道:“道友准备如何做?” 卢俊柏面无表情道:“这东海之上,死上几人,也是常事。” 萧翰满意点头,一摆衣袖,道:“好,你去吧,我在此敬候佳音。” 卢俊柏拱了拱手,随后一言不发,驾起遁光冲云而起,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紫眉道人向萧翰笑道:“九郎,你此次东海之行,不但得了甲子四候水,且还能顺手除了张衍这个心腹之患,回去之后,族中当对有所褒奖才是。” 萧翰冷哂一声,道:“这张衍我从来不放在眼中,换做庄不凡,洛清羽之辈倒还说得过去,也就族中那些胆小怕事的老鬼整日忧心这个,担心那个。” 紫眉道人凑近了一点,小声道:“听闻此次义父来此,不只是为了护送九郎,还另有一事?不知可否说给我听听?” 萧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义兄也不是外人,说与你听也无妨,四伯此次来这东海,倒不是小弟我的面子,而是要去赴那南华派林长老、丘长老以及太昊派叶长老之约,此次四位元婴真人一齐出手,只为拿下南华派弃徒陶真宏。” 紫眉道人听了,不禁双目连闪,摩拳擦掌道:“有义父等四位元婴真人一齐出手拿人,当是惊天动地,到时候我定要求着义父待我前去观览一番!”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三十九章 海舟白鹭望天飞 龙国大舟又行了十日,距离那白穹妖王所居住的磐岛已是不远,按严正亭书中所言,张衍粗略一算,大致还有半月路程。 只是要奔取那甲子四候水,出于礼数,也需得登门拜访一番。 张衍正寻思用什么见面礼合适,却若有所觉般一抬头,只见一道逍光如白烟一般,自远海袅袅升起,再天矫一转,径直往这里投来。 在这茫茫海水之上,偶尔撞见一两名修士也是驾着海舟而行,如这般驾光而逍者却是极为少见,不是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绝不敢如此,且又是此处而来,他不禁仔细看了几眼。 这人似乎惊异这龙国大舟之大,到了近前之后,围着大舟绕了几圈,这才往甲板一落,白气徐徐收敛,露出一名矮胖道人来,他上前一步,瞧了张衍一眼,沉声道:“这位道友,你可是溟沧派来的张衍?”张衍微微一笑,拱手道:“正是在下,可是卢道长当面。”卢俊柏“咦”了一声,道:“你认得我?” 张衍袍袖一拂,笑道:“那日在严长老寿宴上与道长见过一面,匆匆一别已近两年,道长莫非忘了?”卢俊柏怔了怔,顿时想了起来,那日寿宴之上,他唯一没拿下的便是张衍了,不由重重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他犹豫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抛出,道:“接着吧,我知你此来何意,此是一百二十年前采集的甲子四候水,虽然不及新采之水,但也足够你用,前面乃是非之地,若想活命,我劝你还是早日归去吧,不要在此多留了。” 卢俊柏久在海外厮混怎么会不清楚萧翰让自己杀张衍的目的? 若是当真把张衍杀了那便是彻底上了玄门世家的船,绑在一起再也下不来他又怎甘心受人摆布? 因此他只想将张衍打发走,哪怕将四候水送出,也尽量不去得罪溟沧派师徒一脉。 张衍一伸手接住这玉瓶,他洒然一笑,朗声道:“当日我答应严长老,特来这东海之上将几位道友接回去,却是不愿有负所托卢道长可知人在何处?” 卢俊柏冷声道:“严正亭曾有书信来,临清观和碧羽轩二位道友我早已放回,至于我那外甥和两个甥孙,就不劳道友关心了,严正亭也不会多说什么。” 张衍笑了笑,道:“我观卢道长似乎有什么麻烦在身,不妨说上一说,不定在下还能帮上什么忙。” 卢俊柏上下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一个玄光修士,便是说与你听又能如何?” 张衍晃了晃手中玉瓶,笑道:“道友赠我此物,我也不愿平白受领。不知严长老可曾和道友提过,我乃溟沧派真传弟子,如今在派外开府,独领一泊之地让我知晓道友难处,便是眼下当真帮不了道友,将来却未必还不了人情。”卢俊柏听闻此言,脸上神情不禁缓和了几分。 张衍说不愿欠人人情与之相比,那稍不合意就立刻翻脸动手的萧翰却是差上太多,心中不由暗道:“莫非我先前打算错了?也是,那些玄门世家,高高在上,岂会看得上我这等妖族出身的散修?”卢俊柏开始试图接近萧翰,也是为了能提升自家修为的打算。 他有这想法并不奇怕,似他等妖怪,虽然在海外称霸一方,但实际上无论功法丹药,还是法宝洞府都无法与大门大派相提并论。 修为若想再上一步,必须寻上一处上等洞天福地,否则进展缓慢无比,怕是磨尽了寿元也未必能成就大道。 东海之中倒也不是没有上等洞府,只不过大多都在深万丈海沟之下,以他这点修为自然是下不去的,传闻甚至还有不少被潜修不出大妖占据,便是寻得,又能如何? 是以若能靠上一家东华洲的玄门大派,哪怕只是二流门户,那也是大为满意了。 就如他大姐卢媚娘,当时一听闻严正亭是北辰派嫡传弟子,也是曲意奉承,最后还做了夫妻。 怎奈严氏门户森严,不肯接纳她入门,倒是几个孩儿都收入了门中。 萧翰来求取那四候水时,卢俊柏刻意结交,本指望能在萧门之下做一客卿,怎料萧翰见事情可能有变,便突然翻脸,这一手让他极为反感,甚至有些心寒。 卢俊柏叹了口气,将萧翰在鹜岛上所作所为原原本本对张衍说了一遍,最后又道:“我出来已有半月,家姐想必早已被那萧翰伯父萧穆岁擒住,为她性命计,我也不得不来此一趟,本来那萧翰是我命我取道友性命,不过我也瞧得出他乃是做得借刀杀人的打算,是以我只想劝退道友。”说到这里,他语声又变得森厉了几分“可若是道友不退,为家姐安危计,说不得我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原来如此。” 听了卢俊柏语带威胁之语张衍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他微微思索片刻,开口道!’,我有一法, 可将白穹前辈救出,不知道友敢行否?” “什么?” 卢俊柏吃了一惊,眼中有几分不信,只是看张衍自信笑容,又想严正亭书信中对此人的推崇,还是忍不住道:“且说来听听。” 哪知张衍却说了一句似乎毫不相关的话“先请教道友,不知四候水何时降下?” 卢俊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若是十月月中不至,则十一月定来。”张衍目光一闪,点了点头,道:“我知取这四候水需用玉瓶承接,使其不得落地,且此水一降便是三个时辰,萧翰做此事时必会亲至,身边也需有人护持,而听道友言,他此行只有三人,为确保稳妥,到时候他必会将那位元婴高人请在身边,那么白穹前辈处,只会留下那紫眉道人,这便是机会了。”卢俊柏身躯微微一震,缓缓点头,沉吟道:“此法倒是可行,只是这紫眉儿与我修为相若,俱是化丹一重,身上还有一件法宝护身,说不定在家姐身上还下了什么禁制,要将其一举拿下,除非有二位化丹修士一起出手,否则想也别想,我倒是可以再去找一位好友前来1不过即使如此,也只有七成把握罢了。” 见他有些犹豫不定,张衍想了想,又道:“法宝之事我来解决,若是再有一位小金丹修士助阵,道友有几分胜算?” 卢俊柏讶然抬头,道:“可否请教道友,此人是谁?” 张衍微微一笑,道:“此人名为郭烈,道友可曾认得?” 卢俊柏惊道:“可是陶真人大弟子郭烈?” 张衍点头道:“不错。”卢俊柏不禁大喜,道:“祁道友虽是小…金丹修为,但修炼数百年,一身修为乃是玄门正宗,若能得他出手,我等当有八成把握将这紫眉毛一举拿下!只是不知这郭道友如今身在何处?” 张衍目光向宝阁撇去,道:“便在我这海舟之上。” 卢俊柏闻言,双拳捏紧,浑身有些发抖,显然情绪有些激动,片刻后,他缓缓吐出了一口长气,沉声道:“家姐与悦君妖王乃是手帕交,距此不过四千里地,我即可走上一遭。此去向南百里之地,有一处形似鱼脊的无名岛礁,请道友先去那里等候,我迟早半月,少则五日,便来道友会和。” 说罢,他拱了拱手,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飞虹腾起。 他乃是鹜鸟成精,极擅飞逍,无需海舟亦能在汪洋之上飞渡遨游,张衍只觉眼前白光一晃,此人便不知去向了。 张衍将那玉瓶收起,心中却是冷笑,这一百二十年前的四候水纵然再好,也是不及新采之水,他又岂能让萧翰白得了去? 纵然有元婴修士护驾,自己也要想办法与其争上一争。 原地站立片刻之后,他转身往舟船第一层宝阁里间走去,一到翠回廊上,便见那只郭烈带来的鹏鸟正自意态闲舒的梳理羽毛,见张衍从外走进来,便鸣叫了一声,不见敌视反见讨好。 张衍摇头一笑,那日他将昏迷不醒的郭烈拎着放入静室时,这鹏鸟也是不见吵闹,它与郭烈虽是主仆,却与主人那暴躁勇烈的脾性完全相反,也不知是如何养得。 郭烈那日之所以昏厥,是先前元气损耗太重,又不知道及时坐下聚敛调息,偏又强行催动功法与张衍争斗,以至于油尽灯枯,玄光崩散,这才晕厥过去,换句话说,他是自己把自己生生累垮的。 张衍曾听闻,这郭烈本是陶真宏门下大弟子,平生好勇斗狠,甚至到了连生死都不顾的地步。 此人原本化丹可期,可是有人知道他的脾气,有心使坏,是以趁他凝丹之时找上门来邀斗,他按捺不住出来交手,以至于凝丹半途而废,最后只结了一粒小金丹出来,只是没想到,吃了这样的大亏却还是没有记性。 他一路缓步走来,还未到那静室,却听里面有声音传出来,言语中甚为不满:“小子,你适才和那卢俊柏的话我都听见了,虽然你放了我一马,但却不要指望我来帮你。” 张衍暗自笑了笑,他在走廊上站定,道:“道友先别急着回绝,当不让你白忙,自有好处给你。” 大笑之声从里传出,道:“你说来听听,如是真有好处,郭爷我也倒也不惧什么萧氏笛氏的。” 张衍微微一笑,道:“若是我说,我有办法助道友你化开小金丹,重登大道之路呢?” 他话音刚落“嘭”的一声,这房门便被震碎,一个与他个头相仿的身影便冲了出来。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四十章 金钉云阳锁妖王 郭烈稳稳立在门前,紧盯着张衍双目,沉声道:“什么办法?” 张衍却是轻轻一笑,道:“函叶宣真草,想必道友也曾听闻。” 郭烈闻言,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不信道:“你有此物?” 函叶宣真草极其珍贵,甫一出世,便会被人取去,便是仙市得到后,也是尽早出手,以免惹来祸端,再加上价贵难求,若要寻得,当真是只能靠机缘了。 郭烈虽然是陶真宏的徒弟,但说到底也不是一介散修,就算看到这函叶宣真草,也没有如许多的灵贝去将此物买来,便是大派弟子,也少有如张衍这般阔绰的 郭烈之所以四处寻敌争斗,也有此生修道无望,发泄心中块垒的原故,若是真能化去小金丹,纵然丹成品级不高,但也不算彻底断了大道之路,总还有一丝希望存在。 张衍也不多说,将函叶宣真草取出,打开匣子任其观看。 郭烈看了一眼,以他的定力,手指不禁有些颤抖,努力呼吸了一次,瓮声道:“小子,你这么大方,难道不怕我夺了此草么?” 张衍洒然一笑,道:“我敢拿出给道友一观,自然有办法不叫你取去。” 郭烈仰天发出一声爽朗笑声,道:“好,这事我应了。” 张衍将函叶宣真草收起,似笑非笑看着郭烈,道:“只是我需提醒道友,这萧翰身边,有一人乃是元婴修士,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郭烈嗤笑道:“若是此事好办。你又岂会来找郭爷我?不必啰嗦。我既已应了,便不会反悔,我若死了,也与你无关,自有我家恩师替我报仇。” 张衍点了点头,笑道:“那道友便好好休养吧。” 郭烈闻言,嘿了一声。 张衍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一路回到宝阁内坐定,拿起牌符,御使龙国大舟向卢俊柏说得那片岛礁飞去。 这处礁石离此百余里,形如鱼脊,露出海面一截,极为辨认,他将龙国大舟往这上空一悬,便自入定去了。 忽忽半月时间而过。 这一日,天上有一白一红两道遁光向此处飞来,还未到得海舟之上。便被张衍察觉,招呼了郭烈一声,一起走了出来。 卢俊柏在遁光之上往下望去,原本他对张衍还心存疑虑。如今那郭烈撇开膀子如铁塔一般站在那里,两人之前也曾在海上见过一面,是以认得,顿时放下心来,喝了一声,遁光如一道白烟般往下垂落。 而他另一侧。那道红芒降下时却轻轻巧巧往甲板上一立,无声无息露出一个明艳女子来。 这女子樱口琼鼻,姿容端秀,头上也不见什么金钗珠饰,长发只以绣帕束起,任其直垂脚跟。身上是一套亮银袄甲袍,内衬红纱。外罩霞帔,纤腰收束,足蹬软云靴,手中持有一杆银枪,枪缨殷红如血。 卢俊柏忙向张衍二人引见道:“张道友,郭道友,这位是君悦妖王荆妙君。” 张衍含笑拱手,道:“在下张衍,见过荆妖王了。” 荆妙君清澈如水的美目看过来,郭烈身上只是略一停顿,便扫了过去,却在张衍面上停留了片刻,见张衍也自看过来时,她却慌忙移开了目光,两腮微红,含羞带怯的一个万福,道:“见过道友,奴家有礼了。” 郭烈有些不耐,道:“人既齐了,何时动身?” 荆妙君本想与郭烈打招呼,见他嗓门极大,似乎受了惊吓,捂着鼓鼓的胸口往后退了一步。 张衍撇了一眼,却并未因这君悦妖王的动作而小看对方,能在东海之上成为一地妖王,又岂会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笑着说道:“郭道友稍安勿躁,这就启程,这海舟地方甚大,几位道友可自择一处静室暂居。” 言罢,他径自回到了主阁中,拿起牌符驱动海舟,一路撑开风浪,往鹭岛而去 此次行程倒是风平浪静,过了十数日后,一座满山绿树花草环绕,百鸟齐鸣的的岛屿便远远出现在视界中。 海舟体量过大,如果再向前去,难免会被对方察知,因此远远停了下来。 卢俊柏熟悉地头,先化作一道白烟先去了岛上查探,不出半个时辰,他便回转,冷笑道:“原来十日前这萧翰与他伯父萧穆岁已离了鹭岛,往东南去了,想是已等不及取四候水,如今岛上只剩下那紫眉毛了一人了,正是我等动手的好时机,诸位请跟我来。” 由卢俊柏带路人驾起遁光从海中潜去,顺利来到这鹭岛侧面,小心绕开禁制,往后山而行。 这鹭岛之上有无数翩翩灵鸟飞舞,内岛之中一条清溪,围绕着一处山崖,其上有一奇险洞府,外有藤萝垂挂,以作帘幕,正是那卢媚娘的洞府,若不是卢俊柏指点,想要寻找也是极难。 来到后山之后,卢俊柏带着三人进入了一处隐秘山坳,他小心看了眼四周,随后指着一处藤蔓遮蔽的洞穴低声说道:“此处有一条密道从后山通向家姐静室,当日就是为了防备有内奸作祟占了洞府,是以并未设有禁制,除了家姐和我之外,并无一人知晓。” 卢俊柏虽然现在大方说出,但心中却在想,“此次救出卢媚娘后,他定当将这密道封死。” 郭烈正待抢身下去,张衍却伸手一拦,道:“慢,我等四人齐下未免太过危险,在下有隐匿身形之法,愿意入内查看,弄清楚她是否受制,再做对策不迟。” 卢俊柏想了想,赞同道:“此法妥当。” 张衍上前一步,顶上现出玄光一闪,往下一落便刷开这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月的坚韧老藤,俯身入了洞穴。 这洞内倒是宽敞的很。他身下有云雾托悬。足不沾地往前行去,有三转两转之后,眼前出现一座青玉屏风,绕到背后,却见有一块光滑青石阻路。 似这等东西,原本只消玄光一刷便能破入,但是张衍仔细盘算了一下,此时他已到了山腹深处。已经极为接近卢媚娘的洞府,若是动静稍大,引起上方那紫眉道人的察觉,那便得不偿失了。 他上前轻轻一搭手,发现居然感觉推之不动,目光一凝,腹内由“参神契”练出的那团精气陡然一涨,力气霎时倍增,扒着这青石稍稍晃了晃,一弯腰。手往低下一抄,将其轻轻托起,再其无声无息地放了在一边。 此时他面前出了一条灰色板石铺就的巷道,信步往里走去。没多久便到了尽头,抬头一看,上方出现了一处玉盖板,想必此处就是通往卢媚娘内室的入口。 他到了下方,伸手一搭,只是手指轻触。还未有所动作,却听传来上面一把柔婉的声音说道:“下面可是俊柏么?” 张衍动作稍顿,双目一闪,道:“可是卢妖王,在下张衍,受卢道友之托而来。” 那声音惊喜道:“可是正亭信中所言的溟沧派张道友?” “正是在下。”张衍沉声道:“卢妖王,此间我不宜久留。我长话短说,你身上可曾被做了手脚?” 卢媚娘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一叹,道:“我被萧穆岁用符箓贴住顶门,又被他用禁法金钉定住了金丹,连静室之门也被云阳金锁锁住,且那紫眉儿手中还有一块禁制牌符,若是他念动口诀,金钉落下,我一身修为登时付诸流水,如今已是万难脱身。” 听了这话,张衍却反而心中一定,只要是需要念动法诀的禁制,便仍需要时间,他这一方有两名化丹妖修,再加上一名小金丹修士,只要时机选择得当,绝对没有让那紫眉毛开口施法的机会。 他如此热心的救卢媚娘,也并不是没有私心。 他从卢俊柏话语中听得出来,东华洲大劫将起,这卢氏兄妹二人都有择一大派投靠的心思,只是不得始终其门而入,而他虽说派外开府,但昭幽天池除他和罗萧之外再无他人能支撑场面。 若是他化丹之后,再招揽这兄妹二人入府,不但实力能更上一层楼,而且还能得到严正亭这个外援,要知此老可是极有可能在数十年内踏入元婴境界的修士,好处可谓说之不尽。 张衍向上说道:“卢妖王,我之情形我已得知,我这就去唤人将你解救出来,只有我一事告知,等等那紫眉道人若来问你是否认识郭烈,你只消说早年得罪过陶真人便可。” 卢媚娘虽然不知道他此举为何,但也知必有深意,便立刻说道:“奴家知晓了。” 张衍道:“卢妖王,那在下先告退了。” 卢媚娘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道友,若是见了我那女儿,千万饶她一回,平日里她也是乖巧,她也是一时糊涂……” 张衍摇了摇头,随意应了一声,接下来对方说什么他也没兴趣去听,转身顺着原路而出,不一刻,便出了洞穴。 卢俊柏见他出来,便急急问道:“道友可曾见到家姐?” 张衍点了点头,叹道:“卢妖王果然被禁制所制,连金丹上被打了禁法金钉。” 卢俊柏脸色不禁微变,道:“那该如何是好?” 张衍笑了笑,道:“道友先前说,那紫眉道人有法宝护身,不知道友从何得知?” 卢俊柏悻悻说道:“道友不知,此人极为好斗,来到岛上多日便与在下斗了不下三次,是以知晓他手中有一件名为‘流风环’的护身法宝,此物一出,任我如何使劲,都杀不尽他圈内,几次都是如此才败下阵来。” 张衍闻言,双眼一眯,哂笑道:“若他只是仰仗此宝,那要拿下这人,倒也不难。”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四十一章 引蛇出洞刺紫眉 大殿之中,众多身姿婀娜的妖姬正击掌踏板,做那乐舞欢歌。 紫眉道人坐在案几之后,看了一会儿,却觉索然无味,将酒杯掷下,挥手赶了她们下去。 他正在无趣间,却听得外面一声大喝:“卢俊柏,快滚出来,你家郭爷找你算账来了!” 然后外间便传来一阵阵爆响,接着是墙倒屋塌,哀鸣嘶喊之声,显是有人在大肆破坏岛上殿宇。 紫眉道人神色一动,眼中隐隐现出兴奋之意。 萧翰出外时,曾嘱咐他小心看守卢媚娘,又知道他耐不住性子,是以令严蓉寻了许多妖姬供他欢娱,并关照他哪怕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也只需守住洞府,不许随意出去。 因此听了这动静,他开始倒也忍耐,只是等了一刻之后,听外面似乎愈加热闹,不免心痒难耐,自思道:“我有禁制牌符在手,难道还怕白穹妖王能翻身不成?听这响动,此人迟早会打上门来,我便出去看看又何妨?” 有了这个心思,他再也按捺不住,把身躯一纵,烟气漫卷,裹了他化作一道紫气出了洞府,袅袅上了云头,悬在半空中往前看去。 他居高临下,自然一览无余。 只见岛上惊鸟乱飞,树倒屋塌,几处原本也算修葺的华丽的宫观也已变得惨不忍睹,一个精壮大汉脚踩鹏鸟,正御使着一条玄光化就,约莫有数十丈长的碧鳞大蟒来回冲荡,赶得岛上一众小妖满山乱跑,不时发出张狂大笑。 张衍选郭烈前来诱敌。便是看中了他的脾性。关照他什么都不去管,只管往里冲就是了,这安排甚合郭烈之意,是以杀得兴起,直把此时躲在后山观战的卢俊柏看得眼角一阵阵抽搐,每拆了一栋屋宇就仿佛在他身上割了一刀。 紫眉道人一看之下却是大喜,他生平好斗,又正觉烦闷无聊。此刻有人找上门来挑事,正对他的口味,是以根本不去问是何情由,大喊了一声,道:“哪里来的妄人,看我萧莱前来会你!” 他张嘴一喷,一条紫色烟气飞出,直奔郭烈面门。 这烟气初时还是一点烟火,后来已是滚滚荡荡的紫色燎烟,所过之处。草木与之一触,便即刻化作飞灰。 郭烈虽然在岛上横冲直撞,但却始终留神崖壁上的洞府,见一团紫气出来时。他已提高了警惕,此刻见这烟气喷来,认得这是丹中煞气,以他小金丹的修为不宜硬拼,应该躲避风头才是。 然而他却不肯服输,暴喝一声。胸膛一鼓,硬生生从腹下那粒小金丹中提了一缕煞气上来,亦是张口一吐喷了出去。 他这团煞气腾如烈火,红似烟霞,声势上倒是丝毫不弱,与那紫色烟气一撞,两气卷在一处。噼啪乱响,轰发出如雷之音,斗了片刻,这两团搅乱在一处的烟云便各自散去,竟是不分胜负。 紫眉道人原本见郭烈修为不及自己,是以适才并未用上全力,只是想将其逼开,哪想到郭烈非但不闪不避,竟还挡住了自己的煞气,眼前不禁一亮,纵身一跃,从云头上下来,直往郭烈冲去,行动间把肩膀一震,顶上猛然现出一团形如伞盖的紫色烟云,盖顶上托了一道伸缩不定的白色剑光,发出阵阵金锐之气,似是随时可能飞出斩人。 他大声道:“对面来人,报上名来。” 郭烈大笑一声,道:“我乃你家郭烈郭爷爷。” “郭烈?” 紫眉道人虽是第一来到东海之上,但也听自己义父萧穆岁依稀提过这个名字,仔细回想了一遍,便忆起这人乃是陶真宏的大弟子,心中不由一紧。 他已知自己义父来到东海之上,是要应那几位同道之约一起围攻陶真宏,难道是这人得到了消息,提前杀上门来了么? 一想到这里,他浑身冷汗直冒。 这陶真宏乃是元婴三重修士,纵横东海二十多未尝一败,若是来到这里,据闻这几年内极有可能成就洞天真人,若是此人来此,便是萧穆岁也唯有退避一途,因此紫眉道人也不敢莽撞行事,谨慎道:“原来是郭道长,你来此何为?” 郭烈不耐道:“我来此是找卢俊柏和卢媚娘姐弟了解恩怨,你速速唤他们出来见我。” 紫眉道人闻言,心中一定,暗想不是来找自家便是最好,只是此刻也不知这人有无同伴在侧,眼下自己孤身一人,倒是不能鲁莽。 郭烈正是要利用他的忌惮之心,此时见他不动,知道对方上当,哪里还肯留手,把手一挥,身后腾起一片光幕,把天鹤飞虎一起放出,两道玄光,与那碧鳞大蟒一道齐往陶真宏夹攻而去,紫眉道人冷哂一声,虽然他忌惮陶真宏,但却并不惧怕郭烈,手中法诀一掐,顶门上那口飞剑一转,须臾间连闪了三闪,便将这三条精魄所化的妖灵轻易斩在剑下,随后又道了声,“去!” 这口飞剑又是一转,往郭烈头上削去。 郭烈见状也是一惊,本想躲避,只是这剑光来得太急,忙把光幕一抖,把玄龟精魄放出,护持周身,这剑光往上一斩,竟然将这团玄光龟甲劈碎,这剑光也被阻了一阻,在半空中一旋,复又往郭烈头顶削去。 郭烈知道不妙,这紫眉道人看似招数简单,然而他只一接触下就知道,这人修炼的也是玄门正宗心法,境界修为又在他之上,实在不能正面硬抗,于是一边又将精魄妖灵幻化出来与之缠斗,又一边后退,将其往张衍等人事先布置好的埋伏之地引去。 下方树木掩映之中,张衍等几人正躲藏其中,他忽然对卢俊柏说道:“当日曾见道友用铜镜摄人,不知此物是何宝贝?” 卢俊柏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此镜名为‘障中迷’。能摄十丈之内所有活物,只消照中头颅躯干,被会陷入其中,可若被镜光照者修为高过我,那便没有作用了。” 张衍又问道:“可能摄得了那紫眉毛?” 卢俊柏认真细想,有点不确定道:“这紫眉毛的修为与我在伯仲之间,若是没有那枚玉环法宝护身,我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张衍微笑道:“那紫眉毛的法宝便交予我来应付。他一旦露出破绽,两位道友可一齐出手,事涉卢妖王性命,若是不能擒捉,便需痛下杀手,免得再生变数。” 卢俊柏听了,凛然点头。 张衍又看向君悦妖王,道:“荆妖王,我等之中,以你修为最高。能否救出卢妖王,就看你能否牵制那紫眉毛了。”,君悦妖王臻首轻点,小声说道:“卢师姐向来照顾奴家。自应全力以赴。” 张衍点了点头,见郭烈把那紫眉道人已经引了过来,便又小声交代了一句,运转真形逍遥法,将身形悄然匿去,驾了清气去了半空。隐藏在云雾之中,寻觅时机随时准备出手。 此时君悦妖王见两人已经到了头顶之上,便叱喝一声,道:“郭师兄,我来助你!” 紫眉道人愕然看去,只见侧下方杀来一名银甲红纱的女子,他也知道陶真宏门下有一女弟子名为王英芳。乃是妖修出身,此时见了君悦妖王,便错以为是此女。 他当下便觉不妙,不再关注郭烈,而是召回那口飞剑,在空中一转,往君悦妖王面上斩去。 君悦妖王娇叱一声,把手中长枪一抖,枪尖准确无误点在飞剑之上,只闻“当”的一声,便震开了剑光。 只是得了这个空隙,紫眉道人立刻退开几步,与两人距离,从袖中拿了一只玉环出来往头上一祭。 这玉环如碗口大,雕龙纹饰,首尾相吞,一到空中,便有一道白光撒下。 眼见就要将紫眉道人护在其中,早已躲在一边的张衍看准时机,心念一催,一点青光从他眉心祖窍里飞出,依稀能辨得是一快玲珑小巧的玉牌,往那玉环上一镇,霎时就将这玉环定在空中,灵气不得而出。 紫眉道人眼见白光下落,原本正自心安,哪里想到才及头顶便散失不见,顿时有些慌神。 底下卢俊柏瞅到机会,立时化作一道白光冲上前,手中翻出一面大如金盆的古拙铜镜,对着紫眉道人就是一照。 “不好!” 紫眉道人此时见了卢俊柏,顿时知道自己上当了“啊”的大叫一声,把身上煞气全力抖开,护持周身,那道镜光往他身上一落,只把他身形照得不自觉晃了两晃,居然未被摄走。 卢俊柏见摄不走此人,心中一急,又将对方面带狞笑,似伸手进去要取那禁制牌符,而头上那口飞剑正在转动,顿时知道不妙,只是此刻施展别得手段已是来不及了,他唯有拼命催动铜镜。 躲在上空的张衍见了,心念催动,从眉心飞出一道剑光,往下便是一斩。 那口飞剑似生感应,抬首往上一迎,“铮”的一声将剑丸弹开。 此时君悦妖王已经回转了过来,她凤目大睁,一声娇叱,手中神兵一转,一道红芒闪过,竟然横跨数十丈,把长枪直刺过来。 紫眉道人已无法宝护身,也还未来得及从镜光中走脱,飞剑适才又被张衍骗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枪影从胸口一贯而过,他一把抓住枪杆,双目怒睁,知道自己必无幸理,仰首大叫一声,朝那飞剑上喷出一口鲜血。 众人皆以为他临死反击,都是下意识往后一退,可那沾了精血的飞剑却并未落下,而是向上一窜,眨眼间刺破云霄,不见了踪影。 卢俊柏开始还有几分疑惑,随后想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惊呼道:“不好,此人是以精血为祭,要去告知那萧穆岁。” 这句话一出,除张衍外,在场几人都是脸色大变,若是将萧穆岁得知之后一旦赶来,以对方那元婴修士的修为,怕是这里几人一个也别想活命!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四十二章 蹈海相搏浪翻天 紫眉道人是宁折不弯的脾性……口本命精血喷出后,怕自己身死后金丹被人窃取,当即狂叫—声,道:“义父定会替我杀尽尔等!” 他把一口元气猛地下贯,生生将自己腹内金丹震碎,肉身爆成一团血雾,元灵飘散,登时死在当场。 张衍见了此景,却是暗叫可惜,若是能让“九摄伏魔简”吸了这人精血,说不定他的“参神契”功法能再上一层楼。 君悦妖王虽然一枪扎穿紫眉道人的胸膛,但其实她却特意避过了要害,并未真正下得狠手,只是做那活擒的打算,否则只这一刺便能让其身亡。 她如此做也未必是错,一来她毕竟只是卢俊柏请来的帮手,和萧氏本无仇怨,犯不着与之结怨;二来是挟持了此人为质,也能使得对方多几分顾忌。 紫眉道人当时若肯开口求饶,并主动将禁制卢媚娘的牌符交出,是能留下性命的,不过他太过性急浮躁,只觉自己一行人那样对待卢媚娘,这这几人也定然不肯放过自己的,落在他们手中说不定还会回敬过来,是以宁可自戕,也不愿意受到羞辱折磨。 见此人竟然刚烈如此,连活口都抓不到,卢俊柏也是脸色难看。 在这鸯岛之上,白穹妖王卢媚娘本也是经营日久,洞府内外遍布大小阵法禁制,怎奈她女儿严蓉将进退开合之法尽数告知了萧翰,为进出方便,又怕留下什么不知道的后手,是以萧穆岁硬生生拆毁了不少阵法,只剩少许留存,对他来说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如今这岛上并无任何可倚作凭籍的地方,那口飞剑一去,如若引得萧穆岁杀回来寻仇,在这宽阔无边的汪洋之上,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君悦妖王俏脸上浮判出一抹懊悔之色,若是一早下了狠手,哪里会有这么一出? 郭烈却是一脸无所谓,嘿嘿笑道:“打不过就走,大不了散伙,分头就是了,谁被撵上就怪自家运气不好吧,哈哈。” 张衍却依旧冷静,界断说道:“卢道友请速将卢妖王救出,我等赶回我那龙国大舟之上,集我们数人之力,再加上禁制护持,便是元婴修士的猛攻也能抵挡上一阵。” 卢俊柏神情一振,仿佛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点头,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匆匆向洞府内跑去。 不多时,他背了一名黑发白衣,眉目温婉的女子出来,只是这女子娇喘吁吁,脸色煞白,看上去娇弱无力,君悦妖王见了,急急上前问道:“卢师姐,你怎样了?” 那女子睁开美目,无力道:“是荆师妹么,我无大碍。” 卢俊柏道:“我已揭了符箓,拔了金钉,只是家姐先前与萧穆岁恶斗一场,又被制住法力许久,是以有些气虚力怯,只消稍加调息,便可复原。” 卢媚娘又勉力抬起头,向着不远处的张衍看去,轻声道:“这便是张道友吧?大恩不言谢,奴家……”。 张衍忙上前一拱手,拦住她的话头,道:“卢妖王客气了,此地不宜久留,不是说话之处,还是快快离去为上。 卢媚娘点了点头,略带怅然地看了一眼岛屿周围,似是有些依依不舍,的了拍卢俊柏的肩膀,道:“阿弟,听张道友的,走吧。” 卢俊柏应声道:“阿姐,你攀稳了。”他一纵身,化作一道白虹,顷刻间便上了云头。 其余几人亦是驾了遁光飞起,离岛而去。 距此数百里之外,萧翰在一处小岛上负手而立,看着面前一座黑山,他高冠博带,衣袂在风中猎猎摆动,配合他的英俊相貌,说不出的俊雅风流。 他身侧则站着一名纤腰长袖,眉目如画的宫装少女,美目正情深款款望着他。 两人时而低声私语,时而发出几声欢笑。 而在他们不远处,一名老道人倚云而卧,眼睛半眯半睁,只是眼缝中不时有一丝雷芒闪过。 然而正在此时,天空上突然白芒一闪,一口飞剑穿并而来。 老道人眉头一皱,伸手一招,这口飞剑落了下来,他用两根手指夹住,辨了辨上面那股精血之气,掐指算了算,叹了声,道:“萧莱啊萧莱,你不听吾言,是以落个身死道消。” 萧翰也察觉了到这里异状,将身边少女轻轻推开,问道:“四伯,何事?” 老道淡淡说道:“你那义兄萧莱,被人杀了。” “什么?”萧翰脸上泛出一片惊怒之色,道:“谁人敢杀我萧氏族人?” 老道面无表情道:“此事定与那卢媚娘脱不开关系。” 那少女闻言一惊,忙上前抓住萧翰胳膊,急着说道:“萧郎,阿母她被锁在静室中,又岂会做出这等事,前辈是否弄错了?” 萧翰一甩袖子,从她手中挣脱出来,冷声道:“我四伯岂会妄言?” 少女见他变了脸色,顿时不敢说话,只是两眼微红,面露委屈之色。 萧翰冷哼一声,抬手正了正冠带,上前两步,对着那老道躬身施了一礼,道:“请四伯为我这义兄报仇。” 萧穆岁目光中是一片冷漠之色,道:“我当初对萧莱早有告诫,他不听我言,那是自己取死与人无尤。你若来求我,便需按规矩来,我先前答应过五弟,你可求我三件事,其余之事我皆不过问,护你来东海为一桩,你求我拿下那卢媚娘为第二桩,如今你又求我出手,这已是第三桩,这三件事了结,便是你将来有性命之忧,我也不会出手救你,你可要思虑清楚了。” 萧翰知道如他四伯这等元婴真人,多是惜身保命,如果不是事涉人情因果,或者有增进修为的极大好处在前,是不会为了一个小辈弟子随意出手的。 不过萧翰自思此次东海之行结束后返回家门,自己便能筑就金丹,日后再找一位修为高深的师傅拜师,也无需再来烦动这位性情冷漠的四伯了。 于是他便咬牙道:“萧莱义兄与我乃是总角之交,如今他被人谋害,若是不报复,我萧氏一门的名头何在?请四伯为我义兄做主,尽戮害我义兄之人!” 说罢,他深深一揖下去。 他虽然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但真正理由却并非如此,萧莱死了固然可惜,可两人交情也未必有多深厚,只是连与自己亲厚之人的仇都报不了,将来他一旦开府,试问族中谁有会来投靠于他? 再者,他隐隐感觉到这其中没那么简单,卢俊柏迟迟不归,此事似乎有某个人的影子在内,若是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那是最好不过了。 萧穆岁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想清楚了?” 萧翰又是一礼,重重说道:“请四伯出乎!将这些贼人斩杀干净!” 萧穆岁点了点头,他从云头上站起,道袍摆动间,一道霞光纵起,须臾不见了身影。 张衍等人已经将遁光展开到了极致,眼见那龙国大舟的身影在眼帘中浮现出来,众人心头也是稍稍放松下来。 可就在这时,从云霄之上传来一道雷鸣,一团云气跟了上来,其上端坐着一个紫袍老道。 他见了前方五人正飞遁逃逸,眼中有轻哂之色,当下竖掌而起,嘴中念念有词,片刻后,他把手轻轻一抓一放,一团清气落下,霎时平地起风雷,一阵狂风卷起千倾海水,形成一圈巨浪水幕将张衍等人围住,其森冷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传下,“尔等不过浅池困鱼,又能往何处去?” 卢俊柏望了望身周围那高涌而起,却不见落下的滔天巨浪,又看了看那天上追来的老道,苦笑了一声,知道今日脱不得身,他将背上卢媚娘一托,轻轻搀扶下来,对张衍说道:“张道友,稍候动手,劳烦你照看家姐了。” 张衍微微颌首。 卢俊柏又转头对郭烈说道:“郭道友,生死存亡,便在眼前,我等已是有进无退。” 郭烈哈哈大笑,道:“郭爷我除我家恩师外,还从未与元婴修士斗过一场,今日便要过回瘾了。” 君悦妖王虽然看似娇柔,但在此等情形下也知道没有退路了,不战即死娇叱一声,身化虹芒,竟是第一个冲了上去,手中神兵对着那老道当头就是一刺。 老道面无表情,伸手一指,指尖涌出一股细细白气,便轻易架住了银枪。 卢俊柏知道三人唯有合力才有一线生机,在君悦妖王冲出时亦是跟了上来,哪知道尚未近身,那老道对着他就是一揣袍袖,一团烟风便将他卷了进去。 只是一瞬间,他便晕头晕脑在其中转了百十圈,只觉浑身乏力,用不上劲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奋力一咬舌尖,大——声,现了原形,只见一只头顶羽冠,黄睛黑喙,浑身白羽织就的莺鸟冲破烟风,迎空发出一声清唳,转头往老道头上啄来。 老道冷嗤道:“披毛戴角之辈,也敢需丑?” 他直待动手,却眉头一皱,侧身躲过一枪,手指中那烟气下落,又将君悦妖王下一击挡住。 郭烈虽说慢了一步,此时也上了云头,他抖开玄光,取了一道符箓出来一拍,一缕精气上了身后光幕,只听一声震天咆哮,从中冲出了一只三丈高下,凶神恶煞的白猿。 老道面带冷笑,他翻开手掌,嚓喇一声,对准着郭烈就是一道紫雷劈出。 这团紫雷来得实在太快,郭烈根本来不及反应,然而就在及体的一瞬间,从他眉心里飞出一枚玉牌,这玉上绽出一圈彩光,其中隐有一道符箓隐现,只一伸一缩,便将这一紫雷给吞了下去。 老道霜眉微耸,道“咦,居然是陶真宏的护德清应咒牌?” 郭烈死里逃生,定了定神,大喊道:“诸位杀啊,一起将这老道剐了!” 君悦妖王和卢俊柏都是一声不吭奋身而上。 老道见三人一齐上来,目中闪过一丝微怒,他一声叱喝,顶门上冲出一道毫光,此光如扇屏开散,霎时分拨云雾,排荡风烟,当中现出一尊丈许高下的元婴,周身作淡金色,面容与萧穆色一般无二,左手抱拂尘,右手持法盘,脚下乘风云,威仪肃穆,立在氤氲烟气之上俯视下来,口中发出如雷大音:“区区几名化丹修士,也敢与我相斗?”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四十三章 狂澜卷覆蛇吞象 到了元婴之境。便可称之为真人,寿元千载,举手投足都有法力相随,身俱莫大威能,先前萧穆岁并未把卢俊柏等几个放在眼中,只是不紧不慢随手施为,眼下却见三人不知死活,居然还妄想来个以蛇吞象,心中气极反笑,将自己初成未久的元婴放了出来。 这尊元婴一出,霎时搅动方圆十数里之内的灵机,海水翻腾,风波骤急,云霭中彩光耀闪,有若霞染,周身散发出无俦威势,顿时震得围攻的三人气息为之一滞。 悦君妖王在三人中修为最高,尽管瞧起来极为娇怯,但却是修得力道法门,浑身上下锻如一块,不惧寻常法门及身,因此她玉臂一舒,捏着银枪之尾一抖,临空发出一声爆响,枪影一闪,如毒蟒一般窜出,再度杀向对方。 萧穆岁眼中略有轻蔑之意,顶上元婴将手中拂尘轻轻一拨,就将君悦妖王连人带枪挡在一边。 君悦妖王只觉一股韧力引着自己往旁侧一带,身不由主走出去了几步,正想再将长枪带回,那元婴突然面目一肃,舌绽惊雷,开口大喝了一声。 君悦妖王只觉头脑中“轰”的一声,如同遭受重击般一片眩晕,手中神兵也拿捏不稳,身形连连摇晃,还未等她站稳,元婴把手一指,道道紫雷落下。 君悦妖王勉力将手中银枪一架,连挡了数雷之后,却是身躯剧震,眼耳口鼻都冒出了鲜血,最后只闻轰隆一声,手中神兵被劈飞了出去,整个人亦是被震劈去了数十丈之外,脚步一阵虚浮,看上去险险就要跌下云头。 眼看再挨上几道紫雷她便会殒命当场。正在此时,元婴头顶上浮现一片黑影,卢俊柏振翅冲下,啄向元婴双目。 元婴面上不显表情,手中拂尘一摆,便化作千万条丝丝缕缕的如发银线,齐齐向上一卷,立时将卢俊柏捆缚在内,任凭它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去。 萧穆岁冷哼道:“正巧贫道缺了一只看守洞府的灵禽,否则饶你不得。” 元婴伸手在卢俊柏头上一拍。再往云头上一掷,就此失了神智,萧穆岁一抖手,便将其收入了衣袖。 天空中一声咆哮,一只白猿生生撕开元婴之前的烟气屏障,悍然冲了进来,只是还未到跟前,只闻当头阵阵雷鸣,如蛇紫电噼啪乱闪,只一眨眼间就一声就被搅碎。便是那团散开的精气也在清光下照射下消弭。 元婴一翻掌,对着郭烈连发了数道掌心雷过去,即便有护身咒牌也抵挡不住,连连怪叫,退到了百丈之外。 那边君悦妖王终于缓过气来,她把玄功转动,身上伤势立时完好如初,一抬臻首。对萧穆怒目而视,樱唇一张,朝天发出一声穿遏云霄鸣叫,赫然现了大妖原形。 一只身躯有十丈大小的金冠锦雉飞腾空中,浑身火羽如焰嚣腾,蓝背褐足。长尾鲜丽夺目,摆动间带起阵阵迷离烟彩,双翅一拍,掠过数十丈虚空,一双黑褐色的锐利双爪向那元婴抓去。 萧穆岁见了她那身华丽羽毛,不惊反喜,道:“好,收了丘长老一只降妖圈。老道还差一只坐骑,却是你自己送上门来。” 他从袖中取了一只光华灿灿的圈子出来,朝前一掷,祭在半空,此圈凭空一旋。圈内金符乱闪,浮现出八位八门变化,仿是自己认路一般往下一落,便奇准无比地套在了君悦妖王的颈脖中,再往里一收一箍,猛地缩小了一圈,君悦妖王不禁悲鸣一声,落了下来,往萧穆岁脚下一趴,再也不能动弹。 四人动手时,张衍扶着卢媚娘在一旁观战,对于萧穆岁,他因有北冥都天剑分身在手,是以心中早有算计之意。不过他做事缜密,面对元婴修士不敢托大,若是万一一击不中,岂不是误了性命?是以要事先给自己留好条退路方可。 原本他想以龙国大舟为依托,再设法鼓动这些化丹修士一起围攻萧穆岁,自己在一边寻觅时机伤敌,若能当场斩杀此人,不但除去了一个大威胁,这些化丹修士也算是彻底与自己绑在一处。 眼下虽被困住,到不了龙国大舟之上,他也不是无法可想,大不了唤了魔藏出来,自己躲了进去挪移虚空,凉那萧穆岁就算能追上,一时之间也拿自己毫无办法。 三人围攻萧穆岁时,他曾试图驱动眉心处那道紫光,只是冥冥中却有一股感觉告诉他,自己尚缺少了什么东西,这一剑若是发出,却也未必能伤得了对方。 至于这是什么,他心中模模糊糊想到了一些,却又有些抓之不住。 此时站在他一旁卢媚娘恢复了几分力气,她眼见萧穆岁元婴出来之后将众人不是制服就是击退,知道自己上去也是徒劳,她一咬贝齿,一把抓住张衍手腕,道:“道友为救奴家性命奔走,赖你脱困,本是我卢家之事,今日又怎能让道友你再因此搭上性命,今日拼死也不能让道友有所损伤。” 她话语说毕,也不等张衍开口,纤指一点,云鬓上飞起一枚翠凤玉钗,与那挡在前方的水雾一撞,“轰”的一声便凿出一条通路,她一把抱住张衍,化作一道瑰丽的惊艳长虹,直往龙国大舟飞去。 两妖被擒,再加上卢媚娘这一走,郭烈见势不妙,也是化光而遁,眨眼便投入到了那片汪洋之中。 萧穆岁犹豫了一下,他此行虽是为了围攻陶真宏而来,但眼前还不是翻脸的时候,若是陶真宏因为子弟被杀而找上门来,他一人是万万抵挡不住的,暗道:“姑且放你一马,待日后和几位道友收拾了陶真宏之后,再来处置不迟,眼下那张衍和卢媚娘却是不容逃脱。” 想到这里,他把肩膀一抖,收了元婴,化作一道烟霞,直往张衍追来。 卢媚娘实则并没有恢复多少元气。刚才放了法宝,紧跟着一阵飞遁,已是气力不济,眼见龙国大舟便在前方,一咬舌尖,飞遁速度又快了几分,待道遁光上了甲板之后,心神一松,便晕厥了过去。 张衍忙将她身体一搀,此时他已感受到背后那急厉而来的杀气。眉心剑丸不安地跳了跳。 然而这一个小动作,却仿若一道灵光照彻识海,他先前的疑惑此时霍然开解。 原来如此!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道汹汹而来的烟霞,扶着卢媚娘纵身一跃,化光直去宝阁,只是行动间却故意脚步顿了一顿。 萧穆岁眼见张衍就要躲入那艘奇大无比的海舟之中,他虽然不认识龙国大舟,却也晓得此类舟船必定有极厉害的禁制,明白再迟一步,便拿不下这小辈了。故而大喝了一声,全身法力猛然催发,居然在空中连连闪动,几乎只差一个呼吸时间,便跟随着张衍冲入宝阁之中。 感觉到身后那道人影,一股生死之间的凌迫感猛地压上张衍心头,心中喝道:“北冥前辈助我!” 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眉心悬浮在那里一道紫色剑芒突然一颤。一声啸鸣,一匹撕天裂地的森寒剑芒霎时蜕去了束缚,如远古凶兽一般悍然杀出。 萧穆岁刚刚冲了进来,原本冷笑的表情突然僵在了脸上,继而浮现出一个惊恐至极的神色,他狂吼一声。元婴轰然震开毫光,现出身来挡在前方,自己则飞身后退。 他视线中被一道仿佛能斩尽一切的煌煌剑芒遮满,先前那威赫至极的元婴仿佛软泥一般被这道剑芒从头至尾劈成两段,随后又冲至他的身前,只一闪之后,便消失不见。 萧穆岁身体僵了僵,眉心中出现一道血痕。慢慢渗出了鲜血,他怨毒地看了张衍一眼,一声不吭捧着胸口,转身跌跌撞撞地向外面跑去,到了甲板之上。他腾云而起,摇摇晃晃向远处飘去。 张衍踱出宝阁,眼睛微微眯起,他适才终于知道,这北冥剑的分身只有在自己真正到了生死关头才会受自己全力驱使,否则纵然驱动也是威力不显。 这萧穆岁不愧是元婴修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纵然受了重创,但却仗着修为精深硬是撑着不死。 这也是因为张衍修为不够高的缘故,未能完全控制北冥剑中的力量,否则那一斩定能直接取了萧穆岁的性命。 不过有这一次尝试,他已然摸透此剑分身的脾性,如若是下一次,他便知道该如何出手了。 望了望对方身影,张衍冷笑一声,到了这个地步,他又岂容这人活着逃走? 他并不追赶,反而遁光一起,去了舟内,来到第一层宝阁内坐定,拿起牌符,一声喝,龙国大舟三十六根攀龙桩一齐滚动,裹挟起浩大狂澜,向对方冲去。 萧穆岁正吃力往前飞遁,此次元婴破碎,他数百年修为等若直接被张衍毁了个九成九,只是仗着族中秘传的“定真玉”护住性命,吊着一口先天元气才不至于横死当场。 不过眼下他还能再勉强发出一个掌心雷,他心中恨恨道:“若是这张衍不知死活追上来,老夫定要让其好看,若是他不来,待老夫回去养好伤势,出关之后,誓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他正咬牙切齿,却听到身后有隆隆雷鸣,回头一看,却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龙国大舟那巨大的舟身上禁制流转,正冲开巨浪波涛,以神岳压顶之势朝他冲来。 他没想到张衍居然凶残至此,此时什么顾不上了,狂喊一声,拼命发力躲闪。 怎奈他伤势太重,再想躲避却已不及,龙舟前方那龙首撞角裹挟无边巨力,狠命往他背上一撞。 这一撞如山横过,直把他撞得口鼻冒出烟气,狂喷鲜血,胸口玉佩也是“咔”的一声出现了一丝裂痕,身形直往水中落去。 张衍眉头一皱,见此人还是不死,他也是发了狠,往水中一跃,澜云玄光一展,分开波浪,袍袖一挥,一幢六层宝楼旋转着飞了出来,一闪身,化光去了三层之上,运转机枢,魔藏“轰隆”一声,只是一个挪移,便追上萧穆岁,对准着他上去又是一撞。 海中发出一声闷响,萧穆岁受了刚才那一撞,本已是浑身骨骼尽烂,腑脏破碎,此时再遭此创,大叫一声,胸口玉佩“啪”的一声碎裂,眼耳口鼻内有道道金光喷出,顷刻死在当场。 一道元灵从尸身上飘起,却是迅快无比朝西北方飞去,似是就要窜走,只是才飞出数十丈,天上传来仙音阵阵,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简从魔藏中飞出,须臾便追了上来,绕着它一个盘旋,便将其吸了进去。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四十四章 参神契二重境 吸了元灵之后,九摄伏魔简并未收手,一个翻转,趴到萧穆岁肉身之上,来回几个穿梭,便将精血都吸了个干净,一声清越鸣响,又化作一道眩光,自去龙国大舟上寻了那破碎元婴,也是一并吞了。 此简这一番折腾,等若将一名元婴修士整个吸食下去,又兜了几圈,见再无物可吞,简身一震,似有磬钟之鸣传出。通体清气流旋,放出灿灿辉光。 待张衍回到龙舟之上,不待举手相招,便自欢鸣一声,往他眉心里就是一钻。 张衍目射奇光,这玉简往日看似驯服,实则桀骜不驯,不去拿它还好,若是一触,暴虐嗜杀之意汹涌而来,试图影响他的心意,而且不管他愿与不愿,反哺精气就往外喷吐,可今日却不是如此,较之往常倒是安分的很。 他心神往那窍穴中去一观,见这魔简安安稳稳悬浮在那里,并无任何异动,隐约之间少了一分凶悍,却多了一丝灵性,只从表面上看,越发像仙〖家〗宝物了。 他心中暗忖,此次吸纳的精气应是足够自己将参神契再推高一层,不过眼下还不是静下心来修炼的时候。 这时耳边传来轻轻一声叹息,转头一看,却是卢媚娘悠悠醒转了过来,她睁开眼眸,第一眼便看见了张衍,立刻扶坐而起,左右望了一眼,紧绷的神色松了下来,问道:“张道友,那萧穆岁可是走了?” 这女妖王杏眼略带惊怯,衣袍凌乱,黑发如瀑垂肩,再加上如瓷白肤。此刻银牙微咬下唇,手按心口,自然而然有一股含蓄媚态流露出来,无愧媚娘二字。 张衍对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风情恍若未见,轻轻一笑。道:“卢妖王放心,我得门中一位师长相助,此人今后再也不会前来相扰。” 卢媚娘先是一怔。再一琢磨张衍话中之意,美目不禁一亮,点了点头。彻底放下心来。也不再提起此事。 对这话她并没有多做怀疑,在她猜想中,如张衍这般独领一泊之地的真传弟子,想必也如那萧翰一般,自有门中大能护持。 至于为什么此人不出来救卢俊柏等人,她也不觉奇怪,溟沧派门中高人,若不是涉及到本派弟子生死。想来也是不会轻易现身的,更不会来理会他们这等妖修。 张衍从袖中取了两枚约莫有一指厚的牌符出来,道:“此二物内收摄了卢道长与荆妖王两位道友。在下修为浅薄,倒是无法可想。卢妖王法力高深,想必可以解开禁制。” 他上得大舟之前,早已从萧穆岁尸身上取了袖囊下来。 粗粗搜检了一遍,发现其中零零碎碎倒是有不少东西,但是以他现在的修为却是不敢妄动,谁知道有没有被下过什么厉害禁制,反正已经到手,不若今后再慢慢收拾。 除此之外,便是这两枚玉牌了,牌面上各自浮现出卢俊柏和荆妙君的原形身影,只一观便知这二人被各自圈禁在了此物中。 卢媚娘站起身,举手接过,她轻手轻脚抚弄了一会儿,半晌轻轻一叹,将之放下,眉宇中浮现出了一股愁苦之色“萧穆岁用得这玉牌似乎是南华派的封禁牌符,奴家也是无能为力。” 东华洲十大玄门,要说妖修最为惧怕的首推南华派,其次才是溟沧,少清两派。 这是因为此一门派极为擅长降妖,其法门多数都讲究如何克制妖修,这禁制手法不是她能轻易解开的。 张衍略一沉思,道:“卢妖王不必忧虑,要说破开这禁制,我倒是知道有一人可解疑难。” 卢媚娘闻言,连忙敛衽下拜,道:“还请道友指点。” 张衍见状,伸出手将她一搀,道:“卢妖王不必多礼,你可还记得那位郭烈郭道友,此人乃是陶真宏陶真人门下,陶真人原先是在南华派门下修道,后来才破门而出,修为又在萧穆岁之上,十有**能解开此禁。” 卢媚娘美目中现出喜色,可是随即却又忧虑道:“我与陶真人并无往来,也不曾有什么交情,他又如何肯帮我?” 张衍笑道:“来此之前,我曾许给那郭道友一桩好处,此事找他去分说一二,想必他也会卖我一个面子。” 卢媚娘又是一礼,正色道:“若是能得陶真人出手相救,道友今后如有差遣,尽管来使唤奴家便是。” 张衍微笑道:“道友客气了,我适才见那郭道友也是趁乱遁走,以他的脾气,定不会轻易离去,我们不如在此处等候几日,若是他不来,待我去取了四候水之后,再去寻他不迟。” 卢媚娘点头称是,道:“但凭道友安排。” 她性格温婉,再加上本来就是个没主见的,因此对此毫无异议。 张衍又道:“我这龙国大舟之上,院落阁楼众多,道友可任择一处清修。” 说完之后,他便告罪一声,回转宝阁。 到了静室内坐定,他启了禁制,心念一动,窍穴内的九摄伏魔简一震,将其中的精气源源不断的放了出来。 张衍先前修炼法门时,催动这玉简,反哺而来的精气不过几缕,而如今却是前所未有的充沛,且是在〖体〗内直接浸入窍穴,并无一丝浪费,只觉得那气机泊泊而来,霎时流遍周身。 他趺坐玉塌,镇定心神,将灵台清空,待那精气安定,便按参神契上心法运转玄功。 不过两个时辰,他全身窍穴便一齐轻轻跳动起来,将他功力徐徐往上推动。 此时他身体表面有一层淡淡金铜之色浮现,只片刻后,便敛去不见。继而又有朦胧光雾从口鼻中冒出,化作上百条隐约可见形状的细小蛟龙在他身边来回旋转,游走不息。 随着心法运转愈加顺畅,腹下那团精气渐渐温热起来,一吞一吐,前后进退,几息之后,渐起哗哗之声,仿若有一团重水在内摇摆,带着他躯体轻轻晃动起来。 又过两个时辰,那精气轰然震动,往上一跃,张衍双目一睁,一张口,嘴中有一团白光吐出。 那些雾化蛟龙仿若逐珠而来,围着那白光盘旋舞动,每绕一圈便少去一缕,到得最后,只余一气环绕,此时这光气中自有如电霹雳,明暗之间连闪三闪,往他神阙窍穴中一钻,重化一团精气,形如一尊神像安坐在内。 那缕气息亦是尾随而来,却是往他脊柱中一窜一撑,张衍只觉骨节中自尾闾而起,至玉枕上被一道酥麻之感节节贯穿,耳边传来喀喀一阵响,不自觉挺直身躯。 此时有气息从腹下顶出,到十二重楼处一撞,喉关大开,不由抬头张口,一股白气贯空,出入三丈有余,其上隐现毫光,凭空发出一声闷雷爆响,隆隆之声久久方才散去。 张衍缓缓吸气,再复吐出,如此几番之后,将周身浮动暴涨的气息稳下。 这九摄伏魔简中此次实则还有富裕不少精气,不过他并不贪求,又把心法转了几转,便又将多余的精气还了回去。 此时他只觉神清气爽,周身劲力无穷,脚趾抓地轻点,不用玄功托架,轻轻松松便立起身形,心中一动,自袖中取那将那把兽面大刀出来,刀柄握在掌中,上身不动信手挥舞了几下,却觉原本还有些分量的神兵,如今在手上已是轻若稻草。 回转心神默察一遍,便知自己已然踏入参神契第二重境界,竟是不比他的修为太乙玄光弱上多少。 心中不由感叹,此法不愧是魔门功法,只要有掠夺而来的精气,便能一意精进,不过此法越到后面杀劫越重,怕越是难以修炼。 只是到了二重境界之后,也不知这具肉身比原先坚实了多少。 他心念一转,顶上玄光迸现,金火之光向下一落,往右手上一刷,只觉手臂微微一痛,发出一声刺耳响声,仿佛两把神兵碰撞摩擦,忙收了玄光一看,只见皮肉被刮去浅浅一层,也不见血液流出,稍一运转功法,立时复好如初。 见此景象,他心中既是惊讶,又是满意,他的金火玄光霸道无比,一刷下去,便是连九魁妖王那分身也要被磨去一层血皮,自己与其一比,看上去还稍稍胜出一筹,有此功法护身,当是不惧寻常法宝及身了。 他吐出了一口长气,将神兵收了,重又坐下运转遍功法,将那毛梢末节中残留的丝丝精气收入窍穴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若有所觉抬头,微微一笑,化作一道光华出了宝阁,到了甲板之上,负手而立,笑道:“郭道友,何故如此狼狈?” 一个**上身,发须焦黑一片的大汉正躺倒在那里大口喘气,而身旁那只鹏鸟浑身毛发却是丝毫不乱,让人看着不免好笑。 郭烈晃了晃脑袋,又举手拍了几下,这才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心有余悸道:“那萧老匹夫掌心雷好生厉害,劈得郭爷我差点了账。” 他又懊恼道:“此次我那妖灵精魄被老匹夫都毁了去,连厚脸皮去求恩师赐下的白猿精魄亦是被绞散,这笔买卖当真是亏了。” 张衍哪里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笑道:“道友无需抱怨,我自不会耍赖,待我拿函叶宣真草制了丹水,自当奉上,另再补你些灵贝就是。”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四十五章 黑山争水 刀劈萧翰 郭烈硬接萧穆岁那几个掌心雷,着实伤得不轻,原先他便是元气未复,一番ji战下来更是雪上加霜。//www.//外海风高浪急,他也没个地方疗伤,不过他也算言而有信,虽然遁走,但却未曾远离,仍是折返了回来。如今见已无事,也没心思去问那萧穆岁究竟如何了,问张衍讨了几枚丹药,自入了静室养伤。 到了第二天,卢媚娘经过一夜调息,法力尽复旧观,便出来拜谢。 张衍与她客套了几句,算了算时日,眼下已将至十月中旬,正可去取那甲子四候水,遂不再耽搁,驱动龙国大舟直奔那黑山岛。 行至途中,一直默不作声的卢媚娘忽然轻声说道:“小女严蓉怕是与那萧翰在一处,她年轻识浅,不明事理,稍候若有冲撞,还望道友宽宥一二。” 此女乃是严长老的小女儿,在母胎内孕育了三多年才生养下来,一出生便有功法洞府,更有长辈护持,并未经历过任何苦难磨砺,修炼了百多年也不过是明气修为。 先前正是此女将岛上阵法禁制告知了萧翰,才致卢媚娘猝不及防被困。 似这等人,张衍根本懒得去多加过问,只是点了她一句,“卢道友,此乃是你的家事,我自不会过问,但若有人妄自插手我与萧翰之事,休怪我剑下不留情面。” 听出张衍话中杀气,卢媚娘心头一紧,她虽然修为高过张衍甚多,可不知为什么站在他身边总是不自觉有一股惧意,忙道:“多谢道友了,到了那处,我自会好生管教于她的。” 张衍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龙舟行了不久,便见前方出现一个不过十里方圆的小岛,岛上有千百鹭鸟飞舞盘旋,当中是一座形似土堆的黑山,贯地通天,上端有雾云遮掩,不见其顶。 卢媚娘远远望了有一会儿,忽然说道:“张道友,若要取那四候水,怕是要等到下月了。” 张衍看了她一眼,道:“何以见得?” 卢媚娘轻挽衣袖,朝天一指,道:“道友请看,那黑山下有一朵云团,此便是甲子甘霖yu至征兆,只是尚未熟满,是以sè作素白,只有sè作五彩,方是时机到了。” 张衍抬头看去,见果然如卢媚娘所说,那里有一团凝滞不动的白云靠在山腰上,卢媚娘在此地住了有数百年,乃是此处地主,对周围一切了如指掌,当是所言无虚。 张衍眼望此岛。目光幽深,道:“此水究竟归属何人,尚需与我那萧翰做过一场,卢妖王如觉为难,可以回避。” 卢媚娘虽然xing情柔顺,但是她也是数百年修行的大妖,自然也能看出张衍有招揽之意,此言正是让她自己选择去留。 严正亭信中曾说张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她权衡利弊,暗忖:“我修道近五百载,若再无法踏入那元婴境界,也不过剩下百余年寿元,这位张道友的昭幽天池乃是一处洞天,如是能去了此处修行,方才窥道有望。” 因此她只犹豫了片刻,便下了决断,道:“愿陪道友前往。” 张衍一笑,微微点头道:“道友随我来吧。” 他起了遁光,往岛上飞去,卢媚娘也是纵光跟来。 到了近处,张衍双目一扫,岛上内外情形尽入眼底,见一处山岩上站有两人,其中一人高冠博带,相貌英俊,只是顾盼间傲气十足。 他身旁站着一名白衣女子,容貌身姿倒是上佳,眉目间隐约与卢媚娘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那严蓉。 见有两道遁光飞来,萧翰转首看去,他虽然未曾见过张衍,但他出得家门之前也是看过画像的,此时见了,心中不觉一惊。 他又目光转过,见另一人竟是卢媚娘,脸上微微变sè,一瞬间脑海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不免有些着慌,暗骂道:“四伯怎么搞的,连这点小事也没有做妥,怎还令这两人搅在了一处?” 可任凭他想破脑袋,也绝想不到萧穆岁已被张衍除去,还当是萧穆岁追敌时漏了这两人。 卢媚娘遁光落下,把脸一板,对那少女冷声道:“蓉儿,还不过来?” 严蓉俏脸上略微有些惊慌,看了萧翰一眼,畏缩道:“娘亲,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卢媚娘叹了口气,道:“我得张道友之助脱困,他有恩于我,我必报之,你现在过来,还是我的女儿。” 萧翰听了,眉头不觉一皱,暗呼不妙。 严蓉闻言脸sè一白,她踌躇了半晌,最后摇了摇头,像是下定了决心,移步来到萧翰身边站定,倚靠了上去,道:“娘亲,我倾心萧郎,已与他结为夫妻,既为萧家fu,便是萧家人,请恕女儿不孝了。” 卢媚娘气得脸sè泛青,xiong口起伏,抬起纤指指着她,道:“你,你,你若不过来,我,我便不认……” 她原先向说不认你这个女儿,怎奈毕竟是自家亲生骨肉,始终说不下狠话来。 严蓉倒是狠得下心,一别头,低声说道:“娘亲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萧翰开始还有心利用严蓉不叫卢媚娘插手,此话一出,不由摇头,暗骂一句愚蠢。 卢媚娘闻言如遭雷殛,手按xiong口倒退两步,心灰若死,暗叹一声,道:“罢了,此等不认父母的孽障,留之何用。” 她起手一拍,一道白气飞出,正中严蓉额头,咔嚓一声,她应声倒地,却是已气绝毙命。 萧翰微微皱眉,向旁移开了一步,理了理袍袖,似是怕鲜血污了自己袍服。 他抬眼看向张衍,冷声道:“你便是张衍?想必你此来也为是取那甲子四候水,不过你便是请来海外妖修助阵,我也不惧。” 张衍看了萧翰一眼,看出他sè厉内荏,脸上lu出哂笑之意,转头对卢媚娘说道:“卢妖王,劳烦你在岛外护持。” 卢媚娘亲手杀了女儿,心神也有些不定,闻言点头道:“道友小心,我便在五里外等候。”言毕,纵起遁光飞了出去。 见她离去,萧翰微微松了口气,化丹三重修士的压力他岂敢忽视,此刻不再眼前,纵然并未远离,也让他胆气一壮。 他伸手一指张衍,冷声喝道:“张衍,天地奇物,有德者居之,你师徒一脉当年内乱,多亏了我世家几位前辈支撑大局,这才力挽狂澜,不致山门倾颓,可见我世家才是溟沧派中流砥柱,这甲子四候水合该我拿,不是你能觊觎,便你借他人之手强夺,大势之下,亦要翻覆!实话告知你,我此来有一名元婴前辈护持,识相便速速退去,否则同门操戈,休怪届时我剑下不留情面。” 他先前虽嘴上对张衍不屑一顾,但是张衍只凭一剑便横扫六川四岛,凶名在外,内心深处却是极为忌惮,他又极为惜命,实在不敢动手,是以打算以言语恫吓,指望能吓退对方。 张衍冷笑一声,目光直视萧翰,道:“我不去管你姓甚名谁,也不管你是何出身,我只知今日你我皆为那四候水而来,你若有胆,便与我来分个胜负,定个生死!” 他双目精芒迫人,到了参神契二重后,身俱伟力,每吐一字便如打响一道惊雷,说到最后,声震海bo,引得四下里隆隆回响,万千鹭鸟从他身后惊飞而起,仿佛汇成一股无边狂潮,气势极为惊人。 萧翰脸sè一白,脚下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张衍盯着他,上前一步,沉声喝道:“萧翰,我问你,可敢与我一战!” 他举步间衣衫摆动,战意汹涌,咄咄逼人,加之身后汪洋如沸,自有一股滔天之势扑面压来。 萧翰受他气势所迫,不由自主又往后退蹬蹬连退了几步,心中想要应战,只是xiong中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嘴巴张了张,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似他这等玄门大族出生的嫡系弟子,自降生后便是一路坦途,修炼之事自有长辈为他操持,其余诸事一律不需多问,是以方能一意精进,不到二十五岁就是玄光三重修士,这才遣了他出来历练。 便是如此,他身边也有修为高深的修士护持,与人交手的经验仅限几名同族。他此番若能回转族中顺利凝成金丹,倒是不惧与张衍一战,只是眼下实在未曾做好准备。 而张衍则不同,一路走到如今,靠自己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与他一比,未经磨练的萧翰无论心神意志都是相形见绌。 张衍见他这副模样,不觉一皱眉,喝道:“我闻世家中选出几人来与我相争,本以为是人中俊杰,可今日狭路相逢,怎么你却连拔剑勇气也无?又怎配做我对手?” 这句话一出,萧翰登时羞恼无比,实在是受ji不过,叫了一声,道:“张衍,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他把袍袖一抖,祭了一枚印章出来。 这法宝起在空中,把印面朝下,其上符箓文字流转,正要放出光华时,却有一点清光从张衍眉心飞出,霎时将其定在了空中,不得落下。 萧翰见了,不免又惊又怒,又后退几步,将一手放在身后,悄悄取出一枚细针出来,暗道:“张衍,你莫以为我无法对付你么?” 屈指一弹,此针便无声无息飞了出去,在空中绕了一圈,往张衍后脑袭去。 此针名为“yin度龙须针”,前端一点坚硬如金铁,后截皆是软如棉絮轻烟,飞动间又是奇快无比,只消一入身躯之内,便会四处游走,搅烂内腑气xué,到时只能任凭对手宰割。 张衍眉心中的剑丸似是察觉到了危机,自动往前一跃,一道剑芒劈下,便斩中了此针,可是这针一弯一弹,并未被阻住,仍从剑锋下溜过,直奔张衍而来。 萧翰不禁大喜,不去看结果,把法诀掐起,将一把法剑祭在空中,驱使其往张衍头颅上斩下。 同一时刻,他喊了一声,头上现了一抹七sè明霞,彤光艳彩之中,有一道赫烈阳火放出,火芒灼灼,亦是往张衍身上烧来。 张衍微微一眯眼,面上有冷嘲之sè,只把头侧了侧,“铮”得一声,那龙须针从便他颅上弹开,又一举手,霎时捏住那把斩来飞剑,五指稍稍一合,便将其捏断,随手扔在脚下。 见那玄光烈火过来,他双手一探,一把兽面大刀现在手中,大喝一声,抡刀下劈,刀芒横过,如裂帛一样将这道玄光撕开,随后脚踩云雾,大步踏上。 “力,力道?” 萧翰神sè大变,并曾未料到自己苦心筹谋的招数顷刻间便被破去,见张衍提刀而至,势如猛虎扑食,眼中不禁lu出惊惧之sè,一时间竟是僵在了当场。 张衍到了近前,目光一闪,举刀便挥,这一刀疾快无伦,萧翰下意识偏了下身躯,却被正正斩在肩头,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这时才醒觉了过来,知道不好,当下强忍肩头传来的疼痛,把衣袖一卷,化作一道光芒遁了出去。 张衍适才只觉刀刃下略有滞涩,当是对方身上有宝衣护持,冷哼一声,心念一催,三百六十五滴幽yin重水飞出头顶,再把一指,齐往萧翰背后追去。 萧翰飞出不到百丈,便被一层烟幕阻住去路,知道是卢媚娘做得手脚,心下大恨,只是还未来得及另觅出路,那后面追来的幽yin重水却已到了,顿觉背后如遭锤击,眼前一黑,“哇呀”一声从天而落,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他见张衍大步走来,刀芒刺骨生寒,不禁吓得心胆俱裂,威胁道:“张衍,我乃是萧氏族人,你若杀我,不怕萧氏报复么?” 张衍一声冷笑,手起刀落,刀影过处,一颗头颅滚下。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四十六章 霹雳声起 四候入手 萧翰被斩杀当场,所余元灵精血张衍自不会放过,放了九摄伏魔简出来将其吸了。 海风一卷之后,萧翰尸身衣物便化作飞灰而去,只余一件宝衣和一只袖囊留在地上。 张衍将玄光一展,将这两件东西一起卷了,随后化作一道飞虹出了岛屿,途中向招呼了卢媚娘一声,便回了龙国大舟。 入了宝阁之后,他上了玉榻,盘膝坐定。先将那件宝衣取在手中,放在眼前细观。 看了一眼之后,不觉一讶,此衣原先乃是一片紫色,现在却变做了一件白袍,袍面上有经纬图形,摸去光滑如水,不染纤尘,用手一捏,松开时便又复如原状,不起丝毫褶皱。 张衍记得这宝衣他用兽面大刀也斩之不伤,便是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撞了上去,萧翰也是伤而不死,若是一名力道修士穿了此衣,与人对阵之时战力无疑会大大提升一截。 张衍笑道:“此物合当我用。” 他又翻看了两遍,在衣袖上见到一行小字,上书四行字句:“七星束阳袍,百炼火中烧,莫道形不伤,人劫最难逃。” 张衍看了这话,知道是此物先前主人提醒后来者,万不可仰仗此物逞强惹事,反而误了自己修行,遭致劫难。 看来此衣也有几分来历,先前也未必是萧家所有,以玄门世家那些人的做派,岂会写上这一句? 他微微一笑,将这宝衣收起,随后又一招手,取拿袖囊了过来。 这只袖囊上绣群星。符线串接,图形中暗含星斗转移之妙。 张衍看了几眼后,伸手按去,却被一股若有若无之力轻轻推开,放了灵气出去。便感觉到有一股真识在隐隐抗拒于他。 他心中一喜,想不到这袖囊竟然是一件玄器! 玄器难得,就算世家大族也不是随意能拿出的。也就是这萧翰在族中算天资出众,能在二十五岁前便炼至玄光三重,这才赐下此宝。 要想解开袖囊。非要将此宝降伏不可。想到这里,他又喷了数道灵气上去。 这袖囊中的真识察觉到张衍灵气霸道,挣扎了几次之后,见抵挡不了,突然一跳,蹦起空中,似是就要逃窜。 张衍一笑,道:“你怎走得脱?” 他伸手一指。这袖囊不禁一颤,便从空中落了下来,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正要用灵气祭炼。就在这时,外面却有脚步身传来。他自禁制内往外看去,见是卢媚娘站在门外,便袍袖一挥,开了门户,起身相迎道:“卢妖王何事来访?快请进来。” 卢媚娘入得静室,两人客套了几句,她便坐了下来,道:“张道友,此番我来是有一事相求。” 张衍笑道:“卢妖王客气了,有事但请说来,只要在下力所能及,自不会推脱。” 卢媚娘出手阻住萧翰那刻起,便算站在了他这一边,除此之外别无出路,自此之后也算是自己人了,因此如所求的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吝相帮。 卢媚娘叹了一声,道:我那不孝孩儿严蓉终究与我是母女一场,我想将她尸身成殓安葬,先前我封了她卤门,不叫元灵散了,如今欲送她去托世为人,只是这海外人烟稀少,唯有往内海去寻好人家,可这一去,怕要用去数月时日,我那阿弟和荆师妹解开那身上枷锁,就要落在道友身上了。” 张衍看她美目中略带疲惫之色,知道她虽是亲手击毙亲身骨肉,但心中仍是难过,笑了笑道:“原来是此事,道友请放心自去,我自会去见陶真人,只是道友切勿哀伤太过,免得伤了道行。” 卢媚娘点点头,道:“多谢道友成全了。”她擦了擦眼角,起身万福一礼,告辞离去。 送走卢媚娘后,接下来二十多日平安无事,张衍每日炼化袖囊和那件七星束阳袍,且隔三差五便去查验顾楚儿的功法进度。 让他称奇的是,虽然顾楚儿资质不佳,但修炼起补天阁这门功法时却精进甚快,怕是很快就要寻一处玉液华池开脉了。 他暗自忖思:“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朴鱼子前辈当日赠我山河图,我自当寻一处上佳华池还他徒儿,不能敷衍了事,看来此间事了,须得去那崇越真观的飞舟仙市一次了。” 他正思索间,忽听对面岛上有隆隆之音,不觉抬眼看去,见黑山半腰处有五彩霞光照落,如棍棒将云霭搅动,其中传出擂鼓震响,犹如雷霆霹雳,一声响过一声,就算是不明情形之人,也知道有什么东西破云而出了。 张衍看了一眼,便大笑道:“时机至矣。” 他一抖衣袍,化作一道光华去了黑山之下,取出一只早已备妥玉瓶来,口中念念有词,随后道了声:“去!” 这只玉瓶得了敕令,如有灵性一般吐了塞口,此时天空中那响声越来越大,震得耳鼓发涨,到了最后,一道电光划过,那五彩云朵化作一方豪雨,倾盆而下,而这时,那鸣雷之声才隆隆而至。 张衍看得仔细,在那雨水之中,有数滴如琼浆**一般的雨水亦是随之而下,他并无一丝迟疑,将玉瓶小心迎了上去,一滴一滴将其收了回来。 这雨六十年一降,每次要持续三个时辰之久,而那四候水就混杂其中,若是眼力稍差,便会漏过,他自然是不敢大意。 然而这个时候,天上却正巧有一行人路过,听闻了那雷霆鸣响,便往这边过来。 这行人浑身上下都透着邪气,前方数十人抬着一只披红挂彩,两侧垂有绣球的飞轿,身后跟着百数个男女侍从,皆是头戴高帽,脚踏黄符。面目僵硬,肤色惨白之辈。 这时那轿帘一掀,隐隐可见一穿着彩衣的女子坐在其中,她眼波流转,向外张望了几眼。然后冲着一名女童招了招手。 这女童走了上来,垂首道:“大家,可有吩咐?” “此处灵气浓厚。天地有异相,定是有什么珍宝出世。”女子瞄了一眼那艘龙国大舟,下巴一抬。努嘴道:“你去打听下是何方道友在此。若是不入流的散修,随手灭了便是。” 女童应了一声,下了云头,但是行不远便有一道遁光拦住,一个粗豪大汉似是与他说了句什么,不多时,她便回转了过来,低头道:“大家。这两人都是有来历的。一个是陶真人的大弟子郭烈,另一个似是溟沧派弟子。” 女子闻言吃吃一笑,道:“哟。都是好大的来头,陶真人向来护短。此次更是要在外海开派,我亦要前去观礼,不能不给他面子,溟沧派更是厉害了,听闻如今已有十大洞天真人坐镇山门,便是少清派亦要被压下一头去,奴家可惹不起,还是早点走了吧。” 她深深看了张衍一眼,随后放下了轿帘,四十六名轿夫便踏云而走,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张衍自始自终不曾向这里望过一眼,只是专心承接那四候水,待三个时辰一过,天上云收雨歇,昊日重放,他喝了一声,将袍袖一卷,收了那玉瓶回来,纵起遁光回了大舟。 只是一落至甲板之上,早就站在那里的郭烈冲他一瞪眼,嚷道:“你这小子,不是郭爷我替你拦下那几个贼鸟人,你岂能这般顺利?这笔账你又欠我了。” 张衍笑了笑,拱手道:“多谢道友了,适才未曾细看,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郭烈嘿嘿一笑,道:“此时西南之地来得一个教派,名为尸嚣教,专做那收敛修道人尸身的勾当,怕是此次也是听闻仙府出世,是以出来搅风搅雨了,我若不是伤势未复,妖魄散失,依了我的脾气,早就上去将这一干满身邪气之人打杀了事。” 张衍刚要说话,却若有所觉一抬头,往天空看去,讶道:“我来此处月余不见一个人影,今日倒是热闹了,刚走了几位,又来了不少。” 远远有四名修士驾光飞遁而来,这四人有男有女,其中一名头戴方巾的年轻修士见了龙国大舟,不由一阵惊叹,指指点点,等目光撇见了郭烈,惊喜出声道:“看,是郭师伯!” 这声响喊得响亮,张衍也是听得清楚,笑道:“原来是郭道友的同门。” 然而郭烈见了他们,却是脸色古怪,嘿了一声,嘀咕道:“这群混账小子,又惹什么祸了?” 这四人瞧见了郭烈后,遁光又快了几分,几个呼吸之后便落在了甲板之上,一齐行礼道:“见过大师伯。” 张衍看了看这几人,却有些微微讶异,除了当先那戴方巾的修士是玄光二重外,其余三人都是玄光一重修士。 听闻这陶真人座下四大弟子,除了郭烈是小金丹之外,其余都是化丹修士,而他徒孙辈如今修为也是不弱,这般会教徒弟,恐怕溟沧派中也没几个元婴真人能做到这一步。 那头戴方巾的弟子行礼之后,嚷道:“师伯,崇越真观的沈鸣孤扣了审师兄,言道要我们用一只灵鹤去换,求师伯为我们主持公道!” 郭烈平时在门中最是照看下辈弟子,又是和陶真人一般护短的性子,是以有什么麻烦他都愿意出头,可此时闻言他咧了咧嘴,他虽是好斗,但如今重伤初愈,妖灵精魄尽毁,哪里能和人相斗? 这沈鸣孤的名头他也听说过,崇越真观中年轻一辈中的好手,离元阴阳飞刀火候也是不俗,以就算是他全盛时期也不敢说能稳胜,何况如今这半残之躯? 见这几人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郭烈一阵头疼,拍了拍脑袋,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指张衍,道:“你们,找他。”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四十七章 各有心思 郭烈说了这句话后,似是极不耐烦,摆了摆手,竟是头也不回扔下这些后辈转身就走,回宝阁中去了,只是途中,他却有意无意朝张衍看了一眼。 那四名弟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看张衍,见他至多修为与自家相仿,还以为郭烈是在说笑。 张衍心中好笑,没想到郭烈这等看似粗豪之人也会在暗底下施眼色,想是有什么话要说,他对那四人说道:“诸位道友,此舟阔大,你等可随意择一处僻静院落住下。” 言罢,他亦是起了遁光,直入宝阁,果然,前行未远,便在一处明堂前看到郭烈正等着自己。 郭烈见了他,双目一瞪,毫不客气地说道:“张老弟,老郭我这回却是有事要请你出手,你可不要推脱。” 张衍笑道:“郭道友说笑了,你曾助了我多次,有什么事尽可说来,可是为了你那几个后辈?” 郭烈闻言顿时高兴起来,道:“正是,这几个小辈都是我那二师弟赵正诚的徒弟,你适才也听到了,他们还有一名同门被掳走,如今求我到头上,我身为师门长辈,也不能视而不见,只是我手中失了妖灵精魄,徒然上去那沈鸣孤争斗,怕是败多胜少,是以想请老弟帮了我对付了这人,只要老弟答应,便算还了我的人情,那函叶宣真草什么时候炼成丹水,什么时候再来给我,你看如何?” 张衍听了这话,倒是来了兴趣,郭烈这人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连他都说这沈鸣孤难以对付,想必是有真本事的,便问道:“不知道这沈鸣孤是何修为?” 郭烈嘿了声,道:“那姓沈修为倒是不高,只是玄光三重,但他天资出众,把那阴阳离元飞刀练得出神入化,我曾与他交手过几次,因彼此都有顾忌,倒也是个不胜不败之局,不过我观此人,始终游刃有余,老郭便是使了真本事出来,也未必敢言能稳胜他。” 张衍目光闪动,轻轻一笑,道:“道友如此说,显是这位沈道友是个极厉害的人,现在如实告知了我,难道就不怕我打退堂鼓么?” 郭烈哈哈大笑,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张老弟何必自谦,你的本事我也是知道的,便是当真胜不过那人,也是自保无虞啊。” 那日他与张衍是交过手的,心中有数,就算自己没有力竭昏迷,十有**也是要败下阵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张衍乃是剑修。剑修厉害之处不是剑利刃快,而是遁光迅快,就算打不过,也是说走就走,没人能阻拦得住。 况且那日萧穆岁居然莫名不见,最后究竟如何了,张衍也从未当面说起。郭烈也明白定是那萧穆岁没能讨得了好,他判断张衍还暗藏了了不得手段,因此对他信心十足。 张衍略一沉吟,道:“好,此事我应下了,不过,卢道友和荆妖王身上禁制,届时见了陶真人之面,还要请道友多多费心。” 见张衍答应,郭烈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只要老弟为我这几位后辈讨回公道,救回我那审师侄,此事包在我老郭身上。” 张衍点了点头,郭烈这人虽是粗豪,但对承诺倒是极为看重,看那日被萧穆岁被打跑后,居然还有胆子回来,就可见一斑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张衍便别了郭烈,走出门来,此时那甲板上已无人踪,想是入了宝阁。 他自袖中取了禁制牌符出来,默察一番,便知道那四人是入了第二层宝阁,在东南面一处院落中落脚,正移步往那里去,却神情一动,停住了身形。 只见一道遁光从里飞来,见了他,原地一兜落下身形,正是那名头戴方巾的年轻修士,他上前几步,对着张衍笑着拱手道:“正要来找寻道友,在下戴环,还未请教道友高姓大名?” 张衍拱手回礼,道:“在下张衍。” 戴环“哦”了一声,想了想却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却是笑容不变,道:“久仰久仰。” 顿了顿,他谨慎问道:“不知……张道友和我那郭师伯怎么称呼?” 张衍摆了摆手,笑道:“我与郭道友不过是一般交情,我等各交各的,不必论什么辈分年齿。” 戴环神情一松,比刚才自然了许多,显是他见张衍年纪修为与自家相差不大,也不愿以长辈之礼侍之,此时听了这话,便把身躯挺直,道:“适才郭师伯请道友来助我等,却不知道友是否曾听说过沈鸣孤其人?” 张衍摇了摇头,笑道:“与诸位见面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人。” 戴环一怔,皱眉道:“如此,道友想必也不知道,沈鸣孤曾被一位妖王追杀数日依旧逃脱了?” 张衍坦然道:“的确不知。” 戴环瞧了张衍一眼,见他听了这话面色丝毫不变,也不知是真有本事,不放在心上,还是根本不晓得妖王的厉害。 此人当真能与沈鸣孤相争?戴环心中深深怀疑,他也受了几位师兄妹之托出来试探张衍底细,可是张衍却有种让他看之不透的感觉。 犹豫了一下,他道:“我那审师弟如今被扣在安洪岛上,也不知道在受什么折磨,我等心中忧急如焚,不知张道友何时启程去救?” “安洪岛,此处我倒是知晓。”张衍思索了一会儿,道:“此行我正要去那崇越真观的德泽仙市,倒是顺路,稍候便驱了飞舟前去,正可顺手了解此事。” 听他口气甚大,戴环心中越发不肯轻信,他也没了心思攀谈下去,说了两句客套话后,便匆匆拜别,往后院去了。 张衍望了望他背影,忖思道:“这戴环修为虽是与我相若,但也不是什么心志坚毅之人,身上更无宁师兄那等争斗杀伐的烈气,显是磨练不够,听闻陶真人是弃儿出身,年少时曾在路上乞讨,后来才得了仙缘,入了南华派的山门,他不是玄门世家出身,但教得这几名三代弟子,用得手段倒是世家的路子。” 玄门世家若是培养弟子,皆是从门内宗族中挑选上好资质的族人,然后给予功法丹药,洞府法器,倾力培养,待修为稍有所成之后,才慢慢放出去历练,就算如此,他们身旁亦是有修为高深的修士护持,确保他们不轻易丢掉性命。 而师徒一脉则不同,虽则广选弟子,除了少数有根脚的弟子之外,余者只指点你入门要诀,平日里也不来管你,能否出头,全看你自身机缘心性。 此法大浪淘沙,因此真正能于这种环境下拼杀出来的修士,没有一个是简单的,都是心性坚毅,意志过人之辈。 因此溟沧派自化丹修士之下,修为高者多为玄门世家弟子。 而师徒一脉修为则低了一筹,人数也是稀少,但多为厉害角色,如宁冲玄,洛清羽之辈,初时与张衍一般无二,皆是没有师长刻意看顾,全凭自身奋力拼杀,最后于众多师兄弟之间脱颖而出。 张衍正走动间,忽然听到空中一声雷响,只见一条猛恶大蟒窜了进来,在面前滚了三滚,站起来时却是一个面目丑恶,身着甲衣的男子,见了张衍后,他慌忙下拜,连连叩头道:“多谢老爷点化,小的才能开了灵智,蜕去了这层恶皮,不再浑浑噩噩度日,还望老爷能收下小的,好让小的随侍左右。” 此妖正是那日张衍扔了化形丹的怪蟒,今日正巧化形,靠这飞舟禁制躲去了雷劫,是以心中感极涕零。 张衍轻笑一声,道:“你知感恩,倒也不易,你既愿意随我,我便给你取一个名字……”他想了想,温声道:“张盘,你看如何?” 此妖大喜,又拜了下去,大声道:“张盘多谢老爷赐名!” 戴环皱着眉头回到院落中后,几位同门围了上来,有一名体壮如牛的男弟子急急问道:“师兄,如何了?可曾打听出来什么?” 戴环抬头看了几人一眼,沉默片刻,才道:“我虽看不出那位道友深浅,但他也不过是玄光修为而已,便是比我等强些……”他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们四人齐上也未必是沈鸣孤的对手,他一人又能如何?” 另一名弟子撇嘴道:“我早就说过,郭师伯向来想到如何就是如何,他随口一说,我等又岂能当真?” 戴环看了他一眼,不悦道:“师弟,岂可在背后说师长的不是?今后休要再犯!” 那弟子忙垂下头去,不敢再吭声。 这几人之中,有一名身着鲜亮羽衣的女子,她心思细腻,暗道:“适才在甲板上时,我观郭师伯身上似乎带伤,好像不便出手,怕是碍于面子不肯明说,是以才拉了那位道友做挡箭牌,想来那道友修为也是不弱,但要与那姓沈的交手……” 她摇了摇头,显是不看好张衍,又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启唇说道:“戴师兄,可否听师妹一言?” 戴环向来不敢小看这位师妹,看了看她,道:“卫师妹,请讲。” 卫师妹笑了笑,道:“既然师兄让我说,我便说了。我等原本也是来寻狄师兄为我等讨回公道的,撞上郭师伯只是意外之喜,既然他老人家不肯亲自动手,只命那位道友相助,想来也是有理由的,我等做后辈的不需去多想,按他嘱咐行事便可。但也不可不留条后路,不若先发了符信出去,狄师兄若在附近,三两日必能赶来,届时有他为我们出头,也不需劳动那位道友了。” 戴环一听,连连点头,道:“卫师妹说得极是,那位道友不知道沈鸣孤的厉害,便是郭师伯也从未胜过,上去不过枉自送了性命,待我前去与他商量,在此候上几日,若是实在等不来符师兄,再上路不迟。”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四十八章 清羽门 这龙国大舟说是海舟,实则是—件法器,经张衔祭炼之后,任谁在舟上做什么,他只需念头一扫便能知晓,只是修为高深者自然会有所察觉,他也不会去多生事端。//www.// 但这几人修为与他接近,也没有做什么防备,等若是敞开了大门放他进来,所说之话自然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听了许久之后,洒然一笑,郭烈请他出手,那是自己欠下了人情,又听闻那沈鸣孤似是不凡,是以才答应下来,本身也无什么好处,若是有人代他出手,那是最好不过,自不必再去出头。 他暗自忖思道:“这几人似乎对那个符师兄极为信服,既然如此,我也不妨等他们几日,若是那什么符师兄及时赶来,我也可对郭道友有个交待了。” 打定主意后,他关了禁制,在玉榻上趺坐,继续炼化那袖囊和七星束阳袍去了。 符信发出去之后,这四人一等便是四日。 戴环每日都遣人出舟外观望,却始终不见那位符师兄的踪影,正等得焦急时,到了第五日清晨,空中传来一声清啸,一只黑点由远及近,有一名弟子恰巧望见,不禁喜动颜sè,高呼道:“戴师兄,卫师姐,快出来,符师兄到了!” 待戴环等人听了声音都化光出了宝阁,待落到甲板上后,见空中有一只翼展五丈长的苍鹰,目芒如电,黑羽金喙,背上站着一名深目薄chun,面容严肃的中年修士,这人瘦瘦高高,皮肤黝黑一片,目光看来时,便有一股仿佛刀刮一般的凌厉之气。 戴环忙和另三位同门一起行礼,道:“见过符师兄。” 符师兄似是不药言笑,面对几位同门招呼,也只是点头为礼他扫了一圈,沉声道:“你等用符信急召我来何事?审师弟呢?他如何不在?是否是他惹祸了?” 戴环忙道:“师兄误会了,我等在飞舟仙市上与崇越真观的弟子起了冲突,这审师弟便是被那沈鸣孤捉去了,还放言要他放人,便要我等前往安洪岛,拿灵禽坐骑去换!” 说到这里,他言语中也是有股气愤之意。 符师晃目光中有精芒闪动低语道:“沈鸣孤么祖师所杵不差,我等在外海立派这崇越真观果真忍不住跳出来了。” 这时一阵海风吹来,将众人衣衫吹动,戴环无意中撇了一眼,却目光一凝惊呼道:“符师兄,你右臂怎么了?” 众人抬眼看去,也是惊呼出声,这符师兄右臂袖管中空空dàngdàng显是缺了一臂,他却若无其事,道:“此番追杀那妖鹤时被它啄去了一臂,我已将断臂用药丸敷了,收了起来,稍候接好便是,尔等无需大惊小怪。” 戴环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玄门练气之人身体乃是根本,有伤抖是无碍,但若缺臂少tui,将来怕是大道难期。 而这位符师兄虽然名义上与他们是同辈,但实际上却是由陶真人亲授玄功无论修为道术都比他们这些三代弟子强上许多,且最有希望在这二十年之内凝成内丹。 甚至在门中曾有传言说他才是祖师陶真人的真正衣钵传人。 符师兄眼望四周,道:“我自当前去救出审师弟,只是这飞舟是何人所有?你等怎会在此?” 戴环连忙说道:“这飞舟乃是郭师伯一位好友之物,我等也是凑巧遇上,郭师伯此时在静室内潜修,师兄是否要去一见?” 听了郭烈的名字,符师兄眉头微微一皱,道:“我就不去打搅郭师伯精修了,只是你等既然见了郭师伯,为何不求他出手相助?” 戴环与旁侧卫师姐对视了一眼,这才低声道:“小弟也与师伯说了此事,只是师伯似乎有为难之处,原先想请他那好友代为出手,如今师兄来了,倒是也不用麻烦这位道友了。” 符师兄听了这话,突然大喊一声,道:“在下符御卿,敢请道友出来一见。” 说罢,一挥手,手中飞出一道如雪片一般的白sè玄光,往那宝阁顶上飞去。 只是还未等碰触到那禁制之上,却有一道金火两sè的玄光飞了出来,在那白sè玄光上一绞,就将其磨去,宝阁中同时有一个平和的声音传出道:“符道友来此是客,若是有意,可在这舟上暂居几日,在下正在祭炼法宝,是以不便出来相见。” 符师兄微微一皱眉,沉声道:“郭师伯是让此人代他救出审师弟么?” 戴环点头道:“正是。” 符师兄闭上眼睛,随后睁开,缓缓点了点头,道:“郭师伯法眼无差。” 戴环诧异道:“哦,师兄,此人有什么不凡之处么?” 符师兄冷笑一声,也不与他们多说,似他这等人,久经战阵磨练,不必见面,只需辨认对手灵息便知大致虚实,自己是否能够对付,而见了那霸道玄光之后,他却看不出深浅来,对方又岂能是等闲之辈? 他沉声道:“郭师伯所请之人虽然不弱,但此事却是做差了,这是我清羽派门中之事,又岂能假手他人?” 在场四人纷纷点头,也就是这位符师兄能回了郭烈的意思,且还是站在理上,若是他人说出这等编排长辈的话,戴环非要站出来斥责不可。 戴环却留意到符师兄说出了“清羽门”三个字,他不禁颤声道:“清羽门,这……莫非是掌门祖师……” 他有些ji动的语无伦次,众人也是醒悟了过来,一起用火热的眼神看向符师兄。 清羽门乃是陶真宏定下的门派之名,先前他立派数次,却都关照弟子,便是si下里也不得说出本门名字,而如今符师兄却光明正大的说出来,除非是得到了陶真宏的首肯。 符师兄环视了一眼,肃然道:“诸位师弟,祖师已将开派之日定在元月,我等今后行走在外,便可自称是清羽门弟子,望诸位师弟共勉,不可堕了本门威名。” 听了这话,包括戴环在内,四名弟子脸上俱是兴奋ji动之sè,都是一齐大声称是。 先前他们虽是有了一身修为,但却总是觉得自己是无根飘萍,终日随着祖师东奔西走,没个立足之地,而如今陶真人说出这名字,显是真正下定了决心,要守住这一片基业了。 符师兄看了一眼龙国大舟,沉声道:“诸位师弟师妹,此舟再好,也是他人所有,郭师伯与此舟主人有交情,是以能久居此地,你等岂可在此久留?快快收拾一下,一起随我去救审师弟。” 只是他这话一出,戴环等人脸上都流lu出了为难之sè。 符师兄面孔一板,道:“怎么了?” 戴环苦笑道:“师兄,我等灵禽坐骑俱都丧在了沈鸣孤的手中,如今便是想随师兄走,也是有心无力啊。” 符师兄默然半晌,道:“这却是我考虑不周了。” 就在这时,空中咕咕一声,一只尖头红嘴的灵鸽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他肩膀之上。 符师兄表情不变,伸手从灵鸽tui上取了一只信管出来,随手拆了信套,取出信纸一看,目光中渐渐有精芒闪动,道:“这沈鸣孤果然厉害,五日前连败南华派弟子丘居,太昊派弟子诸纠,蓬远派弟子单慧真,好,好得很!他有此战绩,我再击败此人,救了审师弟出来,定能扬我清羽门的威名。” 戴环见他似是眼下就有动身之意,连忙劝说道:“符师兄,请先把手臂接好,休养几日再去不迟。” 符师兄也知道这定是一场苦战,大意不得,认真考虑了片刻,亦是点头,他从袖中取了一物出来,道:“去给了此舟主人。” 戴环见是一枚刻有朱雀的牌符,不由一惊,道:“师兄,这不是恩师给你的符牌么,你拿去给他作甚?” 符师兄沉声喝道:“让你去你便去,何须问这么多!” 戴环无奈,只得拿了那牌符化做一道长虹往张衍这处而来。 此时宝阁之中,张衍站在窗前,却是将这这几人此间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眼下见了这情形,便知道是这符师兄想要借他这海舟暂居几日,接上断臂,但他生xing孤傲,不愿开口相求,是以要送来此物,以示两不相欠。 张衍笑了笑,对站在一侧的郭烈说道:“郭道友,有你这师侄,看来无需我再出手了。” 郭烈哼了一声,道:“符御卿这小子闷得紧,当年师傅捡了他回来,我便不喜欢他,他虽是有几分本事,但郭爷却不看好他,若是他不敌那姓沈的,还是要你张老弟出面不可!” 张衍讶然看了郭烈一眼,笑道:“郭道友对自家师侄这般没有信心么?” 郭烈嘿然道:“这小子若是把恩师他老人家的真武斗法玄功炼成了,我自是有信心的,只是这小子初修道时仗着资质高,同时练了三门道术,自以为同辈之间无有敌手,还洋洋得意,后来恩师看不过去,点拨了他几句,这才回归正道,不过仍是个半吊子。而这崇越真观的沈鸣孤,自小便练yin阳离元飞刀,他一路走来,心无旁骛,早已把这套法门练到了极致,除非踏入化丹境界,否则再也无法提高一步,是以此战之局,依我看来,乃是**之数,符小子输面居多。” ……(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四十九章 以刀相迫 听了郭烈之言,张衍微笑不语,这话且抛开真假不谈,他却从中听出来不少酸气。//www.// 不过细细一想,倒也并非没有来由。 郭烈自称与沈鸣孤战前后战了数次,却都是不分胜败之局,这符御卿乃是他的师侄,若是此次胜了,岂不是显得他无能? 不过张衍心下也有计较,若是符御卿败下阵来,他也不吝ting身一战。 不单是崇越真观本就是他为自己选定的磨剑石,而且还能顺手还了人情,何乐而不为? 这时戴环驾了遁光磨磨蹭蹭来到宝阁之外,看了看手中那块朱雀牌符。心中可惜道:“左右不过是在这里住上几日,接上断臂罢了,师兄又何必送出此物?白白便宜了别人,却不想着自家师兄弟。” 他一抬头,却见一模样猛恶的大汉守在门口,像是个仆役模样。他是陶真宏门下三代弟子,承袭的乃是南华派功法,自是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本是妖物所化,当下便不怎么客气,喝道:“你家主人何在?” 张盘愣了愣,老实回答道:“正在院中。” 戴环一甩袖子,正要举步入内,张盘急急将身横过,把他一拦,道:“尊客留步,请说明来意,我好进去禀报。” 戴环本来心中就有疙瘩,闻言更是不快活,心想怎么你一个小妖也来拦我?他哼了一声,暗自掐起了一个法诀,气聚双目,随后朝张盘就是一望。 这法诀乃是传承自南华派的降妖法,是为慑服妖灵所用,张盘与那眼神一接触。只觉两道光华透而入,霎时直入脑海,不知怎的,就mimi糊糊摔倒在地。 戴环讥嘲一笑,往里跨入,哪知才进去半步。却听耳边一声冷哼,顿觉xiong前一闷,不由噔噔两步又退了出去,而那张盘似乎也随着这一声清醒了过来。 戴环不由一惊,抬眼看去,却见是郭烈沉着脸走了出来,心中不禁有些惴惴,硬着头皮行礼道:“师伯。” 郭烈脸sè很不好看,劈头盖脸地骂道:“混账小子,师门之法是让你用在此处欺人的么?回去后给老子我运转磨刀咒百遍!若少一遍。我便十倍罚之!” 戴环浑身一哆嗦,这磨刀咒一运转,浑身便疼痛难忍,是门中用来磨练弟子意志之用,通常十遍就能让人痛晕过去,百遍岂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只是他却不敢违命,苦着脸道:“是,师伯。” 郭烈又朝后面拱手道:“张老弟。请看在我的面上,饶他一回。” 张衍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里传出,道:“戴道友若进来吧。” 郭烈又狠狠瞪了戴环一眼,道:“你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去。 戴环擦了擦头上冷汗,这才步入院中。见张衍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不知在看些什么,他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忐忑不安,上前拱手道:“张道友,适才我门中师兄到来,有他出面,此番倒也不用劳动道友了。只是我师兄还需借道友海舟休养几日,是以命我送来一物,还望道友笑纳。” 张衍转过身来,他看了一眼那朱雀牌符,也不客气,一招手,便将其收入袖中。淡淡说道:“我已知晓符道友之意,你们此行与我也是顺路,正可载你们一程,戴道友请去回话,请他好生休养吧。” 戴环暗自松了口气。也不想多留,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 张衍心道:“这张盘今后也要随我而行,我若不在,这海舟仍需他照看,只是他修为太低,连海舟都驱使不动,只能做些粗活,不若我传他一门法诀,原本还想寻个时机,此时倒是正好。” 想到这里,他便唤道:“张盘进来。” 门外张盘听了,连忙低着头走了进来,他脸上有些惶恐,道:“老爷,我……” 张衍打断他的话头,道:“你听好了,你若想今后不被人欺,便练好我传你的法诀,你且用心听着。” 张盘先是一怔,随后大喜过望,忙竖起耳朵倾听,不敢漏过哪怕一个字。 张衍嘴chun翕动,将那《螭龙真卷》上的前半段法诀一一说出,连说了五遍之后,见张盘已牢记在心,这才停了下来,最后说道:“此法也算是高明功法,你回去好生修炼,能否修成,全看你自家机缘了。” 张盘忙跪下叩头,泣声道:“张盘谢过老爷,传法之恩,粉身难报。” 张衍微微点了点,道:“你自习练吧,若有疑难再来问我。” 言毕,他起身化作一道流光回了主阁之中,往玉塌上一坐,将牌符催动,龙国大舟便掀起bo澜,腾空而起,自往洪安岛飞去。 数日之后,自他静室中起了一阵méngméng清光,祭炼多时,七星束阳袍先自功成,呼啸一声,自宝光之中飞出,化作一件玄sè道袍展在空中,衣袍上有经纬符线,日月星辰,隐隐暗藏天机运转之道。 这衣物飘了片刻之后,把华光一收,往张衍身上一落,便把他身躯裹住。 张衍舒展手脚,发现衣袍大小合身,且与身上先前道袍一般模样,便是萧翰复生,也看不出丝毫端倪来。不禁满意点头,有了这宝衣护身,再加上如今这副坚逾金钢的身躯,同辈高手怕是已无人能伤得了他…… 海舟朝西北方向又行了七八天,这一日,天上起了瓢泼大雨,戴环等人自禁制内向外望去,见海涛汹涌,bo浪滔天,自家在这里却是安安稳稳,丝毫也bo及不到。 戴环不禁艳羡道:“符师兄,我们平时驾鹤乘鹰,在风雨中往来穿梭,有时见了恶云都需早早躲避,免得一个不慎被卷了进去,可如有这艘海舟在手,这些便全然不用去顾忌了,郭师伯倒是好眼力,也不知哪里去结识了这位张道友。” 符御卿冷哼一声,道:“祖师定下了骑灵禽渡海的规矩,就是为了磨练弟子心xing,我等在这里不过权宜之计。你们绝不可贪图一时安逸而生出懈怠之念!” 戴环忙低声道:“是,师兄。” 两个时辰之后,日近午时,终于晴空开云,朗日还照,远远可以望见数座岛屿点缀海面之上。 站在一旁的卫师妹说道:“师兄,前方有人阻路,看那衣饰,想是已到崇越真观的地头了。” 符御卿点了点头,对戴环说道:“戴师弟,你拿了我拜帖前去。” 戴环道了声:“是!”他起身出门,纵光出了飞舟。 这崇越真观在海上自据一片海州,另外又占了灵岛散礁八十余座,弟子逾千,乃是外海数得上的大派,此地名为牛角岛,正是最外侧的岛屿之一。 岛上早已有人注意到这艘大海舟,因此上前阻拦,见了戴环出来,当即便有一道遁光拦在面前,喝了一声,道:“何方来人?敢闯我牛角岛?” 戴环定睛一看,见对方是一个蓝衣少年,一双眼睛张扬锐利,如鹰似隼,便小心说道:“我乃清羽门门下,奉我师兄符御卿之命,送上拜帖,yu与沈鸣孤沈道友一会。” 这蓝衣少年没听过清羽门,但是却听说符御卿的名头,脸上奇怪,把那拜帖接过一看,心下冷笑一声,看这字迹,如龙蛇夭矫,锐气刺目,杀意喧嚣纸面,这哪里是什么拜帖,分明是战帖。再想起两日的传闻,心头顿时了然。 他暗道:“沈师兄最听闻连败了两名玄门大派的弟子,被几个老家伙称赞不已,如若再这么下去,迟早要把我的风头盖过,听闻这符御卿乃是陶真宏门下三代中的翘楚,若是我拿了此人,定能压一压他的威风!也叫那些老家伙小看了。” 蓝衣少年眼珠一转,向戴环一招手,笑道:“你且随我来。” 戴环不疑有他,随他前行,行了没有多远,那少年却突然回头对他一笑,只见他手中打开了一只木匣,从中飞出一股黑气,不知怎的,他被那黑气一晃,神智一阵昏沉,便自晕了过去。 少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哈哈一笑,便往龙国飞舟而来。 到了近处,他将戴环往船上一掷,手一指,一把飞刀凭空出现,贴在了戴环的咽喉之上,大喊道:“是哪个大言不惭的家伙要与我沈师兄相斗?” 一道虹光飞出,符御卿落在他的身前,他铁青着脸说道:“正是符某,你是何人,为何挟持我的师弟?” 蓝衣少年大笑道:“你听好了,我乃崇越真观真传弟子徐错,听闻你符御卿你yu见我沈师兄,是以特来一会,若是你能胜过我,再见他也不迟嘛。” 符御卿眼神一变,脸sè凝重了几分,道:“你便是徐错?” 徐错见符御卿像是也听过自己名头,顿时高兴起来,道:“不错不错,便是我了。” 符御卿沉着脸道:“我虽然也想会你,但如今我师弟在沈鸣孤之手,如是你做得了主,我便是与你一战又有何不可?” 徐错嘿嘿一笑,挥手道:“少来废话,今日你战也得战,不战也得战,否则我一刀杀了你这同门!” 他将手一指,那把飞刀顿时切入戴环半个颈脖,霎时鲜血直流。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五十章 奇货可居 符御卿见徐错突然动手,登时又惊又怒,喝道:“住手!” 他身后跟出来的卫师姐等人也是一声惊呼,随即满脸怒容。 徐错却不收刀,双手环抱,嘻嘻笑道:“你若胜了我,我自是放人,若胜不过我,你便是我手下败将,我又要他何用?” 符御卿目注着他,重重说道:“好!你我一战,勿要牵扯他人,生死,各安天命。” 徐错低低一笑,也不接口,把身躯一震,背后飞起一道白光,直往符御卿头上杀下。 仔细看时,却发觉这一道光华却是一把凝照实质的白刀,符御卿往后退了一步,恰到好处地避开锋芒。他低喝一声,背后有一团玄光腾起,凝结成一只通体浑黄大手,并指往那刀上一拍,只听一声闷响,便将其拍成了一团散逸精气。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反击,徐错将手一点,又是一刀落下。 符御卿也曾与崇越真观的弟子交过手,因而并不慌张,神色镇定地驱动那大手,手背向外一顶,便将飞刀顶住,落不下来。 而他做这番动作时,徐错也不空闲,他掐动法诀,先前那团散开的白气原地一转,复又聚成一把白刀,依旧当头劈落。 如此还不算完,空中各个方位中,接二连三出现飞刀,总共是七口飞刀,如雪片一般绕着符御卿飞舞不停。 符御卿大喝一声,那浑黄大手凭空涨大了一圈,左拦右拨,将这些飞刀尽数挡在圈外。 徐错适才到来时。张衍亦被惊动,只是他却不曾出去,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仔细查看这两人所修法门,从那符御卿身上来看,他与郭烈修习的法门大为不同。 不过郭烈虽是陶真人门下大弟子。但他习练的却是南华派功法,听闻陶真人破门而出之后,又曾得了仙缘。想必那玄光大手便是后来所习得的道术。 而徐错这一番攻击如疾风骤雨,大开大阖,与北宫浩那阴损歹毒的风格却是完全不同。且北宫浩只练就了五口飞刀。这人眼前便使出了七口,不知还藏有哪些手段。 张衍沉思了顷刻,从袖囊中取出一块光滑玉润的美玉,唤道:“北宫道友可在?” 听了他声音,一缕元灵自玉上飘起,不过北宫伯终究是玄光三重的修士,经过了那么许久,元灵也未曾散失多少。出来之后。他小心谨慎地说道:“道友何事呼唤在下?” 张衍手指前方,道:“你可识得此人?” 北宫浩顺着那方向过去一看,苦笑道:“道友。你怎么惹上这小子了?” 张衍眉毛一挑,都:“哦?莫非此人有什么来历不成?” 北宫浩欲言又止道:“此人乃我崇越真观掌门外孙。其父乃是一名魔门长老,这小子修为倒也不弱,但如此也就罢了,只听闻他身上有件厉害法宝,与他敌对之人,常常死得莫明其妙,只是谁也未曾见过,如今他虽用离元飞刀对敌,却还不是他真正的手段。” 张衍一听,脑海中却浮现“奇货可居”四个字,目光一闪,笑道:“既此人有这个来历,想必身上也有不少壬葵水精了?” 北宫浩一怔,斟酌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点头,肯定道:“当有不少,不瞒道友,我虽是长老,却远不及掌门一系亲族,便拿这阴阳离元飞刀来说,我等需布雾才能施展,而且所能练就的刀数,也总是比他们差上许多。” 张衍大笑一声,道:“原本我还想用灵贝去那仙市置买壬葵水精之气,如今这人在此,我又何须舍近求远,只消将此人擒住,还怕求不到么?” 北宫浩一想,崇越真观弟子最出色的乃是沈、徐两姓,亦是靠这两族控制另外几家,支撑起整个门派,这徐错身份不简单,张衍若提出以水精之气换人,此事十有**能成。 他暗暗苦笑,只是接下来,却也需面对崇越真观那如雷霆骤雨一般的报复吧?只能指望他能逃过此劫了,否则自己也是一同陪葬。 此刻场中,两人已斗了不下半个时辰,期间不断是徐错主攻,符御卿被动守御。 虽然徐错脸上优哉游哉,半点焦急之色,但他却知道,自己也是被逼住了下不来台了。 那七口飞刀纵然犀利,却一直攻不进去。符御卿久被压抑,却不断在暗暗蓄力,一旦他气势稍弱,其反击恐怕会如铺天盖地一般到来。 不过,他的手段也不到此为止了,他左手的小指勾了勾,眼中有一丝狡诈之色。 一把黑刀无声无息在符御卿背后生出,照着一处不曾有所防备的侧背,一刀斩落。 此是一把离元阴刀。 离元阴阳飞刀中的阳刀走正道,阴刀走诡道,奇正相合,犹如兵法,只是不到丹成,还做不到阴阳逆转,互合反化,少了一宗变化,不过寻常修士遇到这样攻势,通常也是难以抵挡。 这一刀悄无声息斩来时,符御卿仿似浑然不知,仍用那玄光大手全神应付面前的不断斩劈下来的七口阳刀。 眼见他便要丧身刀下,一声清唳传出,一只身躯足有两丈高下的妖鹤出现在侧,振翅一拍,就将这口黑刀拍散,化为一缕黑气飘开。 符御卿嘴角一抿,他自炼了这“玄黄擒龙大手”后,正面对敌接战几乎无所畏惧,但是与人交手之后,他却发觉自己的侧背一直是一个极大的漏洞,如不弥补,迟早会出纰漏。 为此,他走了许多荒僻之地,直到前不久,他以断去一臂的代价,才捉来了这只妖鹤来,特地为他守御侧背漏洞,此时的他,只少玄光境地已再无破绽,且这妖鹤驾驭未久,尚未能随心所欲驱使,有朝一日他将其完全降伏,便能攻能守,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这才是他对抗沈鸣孤的信心所在。 符御卿面无表情,稳扎稳打,见招拆招,他知道自己不必去贪求急胜,只需稳稳守住,待徐错气力耗尽,便是他反击之时。 又接连斩了不百刀,徐错见一直拿不下对手,心中也是着急,暗道:“这符御卿果然有些本事,待他抽出手来,我必输无疑,看来要定胜负,终究还是要用那件宝物!只是在场诸人,却是一个也留不得!” 他嘿了一声,突然跳出圈外,手中取了一只木匣出来,拇指一撬,便开了盖板,只见其中飞出一股如墨黑气,他把手向下一指,这黑气直奔符御卿而来。 符御卿见他有所动作时就有了防备,此时见了,从容不迫将降妖圈一抛,一声长啸,那只墨羽苍鹰出现在脚下,鹰乃是异种,飞驰速度迅快无论,双翅挥舞间,便把将他带出去数十丈外。 只是那道黑气跟了上来,任他飞至哪一处,都如阴魂不散般跟了上来,一直甩之不脱。 徐错见了,也是眼皮子直跳,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竟然有人能在他这法宝下躲开的,见他在黑气追索下满天乱转,便是操弄离元飞刀上去前后堵截,却也因为距离太远够不上,登时牙痒痒了起来,恨不得将其一口咬死。 这符御卿虽也是陶真宏亲手教出来的弟子,脚下那灵禽本正是为了应付剑修那迅快无伦的剑遁,又岂是徐错的飞刀能追得上的。 徐错眼珠转了几转,登时计上心头,突然喊道:“符御卿,你便慢慢逃吧,我看你这同门有几人能躲过的飞刀?” 说完,手指一拨,刀光一闪,血光迸现,登时将戴环头颅斩下,又把七口白刀飞起,斩向其余三人。 卫师姐等人修为较弱,知道没有胜算,忙化光飞遁,直往中宝阁中飞去,指望靠禁制躲过这些飞刀。 符御卿眼见戴环死在面前,登时目眦欲裂,怒吼一声,驾驭灵鹰的动作也不由顿了顿,只耽搁了这一霎时,那黑气便飞了上来,往面上一裹,他只觉神智一阵昏沉,身子晃了晃,便从鹰背上掉落下来。 徐错见此情形不由大喜,他舍了卫师姐等人,径自驱了飞刀便要去取符御卿的头颅。 然而就这时,七道灼亮剑芒却从横刺里杀出,每一道都准确无误地劈在飞刀之上,使其几乎在同一时间将其化作一团精气。 变生肘腋,徐错一时措手不及,正想掐诀将这些飞刀聚合出来,却不防又是一道剑芒杀了上来,这次他的脸色都变了,举手拍出一面皂色小旗挡在身前,只是这剑芒才被挡住,却是凭空一震,又分了一道剑芒出来,再度斩向他斩来,竟是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危急时辰,他大吼了一声,那把离元阴刀不知从何处飞出,往这剑芒上一斩,将其格住。 可是令他惊恐的是,这剑丸虚虚一颤,倏忽间,又是剑芒分出,往他杀来,匆忙之间,他顾不得其他,只来得及将手中那只木匣挡在前面。 咔嚓一声,这盛放那黑气的木匣竟一下被斩成两段,剑势不绝,往下一落,“哧”的一声,将他上半身劈开了一条由肩至胸的豁口,鲜血如泉喷涌,他也是惨呼一声,坠落下来。 一道遁光闪过,将他裹了进去,随后往宝阁中一落,张衍现出了身形,将半死不活的徐错扔在了地上,袍袖一挥,几道金光灿灿的符箓飞出,分别贴在了他的顶门、四肢和肚脐之上,封了他的卤门气海。 张衍将双袖一振,居高临下看过来,悄然一笑,道:“有你在手,又何须再往前去,坐等那沈鸣孤上门便可……未完待续)rq!。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gegegengxin(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五十一章 辟离勾神风 张衍制住徐错之后,便将其身上袖囊收走,仔细搜检了一番。 果如先前浩所料,这人身上带了不少壬葵水精,足足装了有一小瓶,略微估算,怕是有百滴之多,这让他欣喜不止。 他心中暗想:“这徐错不过是一个徐族外亲弟子,却也能有许多水精在身,那沈鸣孤名头更响,且还是沈氏亲族,身上所携想必比起这徐错来只多不少。” 他先前虽然盘算过去飞舟仙市买那水精,但心中实是并不抱有多少希望。 要知此物是崇越真观用来施展离元阴阳飞刀的借体,便是出卖,想来也不会有多少,对于他所需数目来说那是杯水车薪,怕是不还如直接劫掠沈、徐两族亲眷来得多。 这壬葵水精之气一旦被他凑足份量,就可以着手修炼那太玄真光中的水行真光,虽不知威力究竟如何,但太玄门乃是上古玄门大派,此法当是极不简单才是。 张衍在这里沉思,徐错也悠悠醒转了过来。他被张衍一剑劈伤,伤势也是颇重,索性他乃是玄光修士,只要胸中灵气不散,精气不失,服下灵药后稍加调养,用不了多久又能完好。 只是如今张衍用符箓锁闭了气脉,他却是不得动弹,只能平躺在那里,勉强出声道:“这位道友,我观你法门,也不是那陶真宏的路数,又何必来与我为难,你若肯放我离去,我自有好处给你。” 张衍正端坐榻上,闻言目光下落,笑道:“你有何好处给我?” 徐错适才下手杀了戴环,心中极怕对方拿他偿命。此时见张衍语气似乎有得商量,急忙说道:“这外海之上的奇珍异宝,仙禽灵兽,功法灵丹,只要道友能说得出来,我就去想办法替你弄来。” 张衍见他口气如此之大。双眉微挑,哂道:“我若是要你门中千滴壬葵水精,你也舍得给么?” 徐错一怔,随即极为豪气地大声道:“千滴水精之气算得什么,只要道友放了我,我愿出三千滴精水与你!” 此语一出,张衍倒是真得有些吃惊了,看了徐错一眼,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眼睛微微一眯。道:“那好,你修书一封,我托人送去崇越真观,就拿三千滴水精赎你,你看如何?” 徐错原本心下忐忑,闻言脸上露出喜色,像是生怕张衍反悔,忙一口答应下来。又苦着脸道:“也请道友宽宥几分,为我处理下伤势。” 张衍微微一笑,手一招,收了徐错右臂上的符箓,手掌一翻。助其半坐而起。 他从袖中取出笔墨递与他。随后又拿了一瓶丹药出来,道:“此为外敷丹药,你自涂抹于伤处。” 徐错虽说空了一只手出来,一抬手便可揭了顶门符箓,但他在张衍眼皮底下,也不敢有多余动作,慢慢将那伤药涂抹在身上。 他只觉一股凉沁沁感觉自伤处传来,原本疼痛顿时消除。伤口立时结痂收口。 他见张衍所拿出的丹药药效奇佳,极为罕有,如是要杀了自己,无需再弄这等药物,心中不由一定,拿了笔墨过来,不多时。便挥笔写就了一封书信。 他拿起信纸,道:“道友,你凭此书信,送到附近岛上,稍候定会有人拿水精前来换我回去。” 他心中却道:“待我脱身之后。再回头将你们收拾干净了,给出去的东西还不是一样能拿回来?” 张衍拿了书信过来仔细看了一遍。见文字简短,只有寥寥几句,显然也弄不出什么花样来。他看徐错一眼,暗道:“可惜了,若不是这人杀了戴环,我倒是可以做主换了此人,眼下却是做不得此事,否则陶真人面前我又如何替卢、荆两位道友开口。不过凭此人在手,待我这封信送出后,便能将那沈鸣孤引来,再将其一并擒下,相信也能将那水精弄到手中。” 至于崇越真观事后报复,他却毫不担心,有那陶真人大弟子和那一干后辈在此,此事名义上又是为他们出头,陶真人也绝无可能在一边袖手旁观。 他将信收了起来,只是突然想起一事来,道:“我来问你,你用来伤符御卿的那黑气究竟是何物?” 徐错神色不自然道:“那是家父所赐之宝,只知对敌时无往不利,伤人无解,但其来历……倒是不知。” 他确实不知这法宝是何物。只是他父亲曾关照过他,凡见此宝真面目者,都需杀尽,免得留下后患,可如今他被人擒住,保命要紧,唯有先筹谋脱身之计,然后才能做此想了。 而此时宝阁另一侧院中,卫师姐等人却是皱眉不展。 他们也将昏阙过去的符御卿从海中捞起,反复用了各种手段,却也无法使其苏醒,最后又抬到了郭烈那里,他也是束手无策。 一名弟子着急道:“这徐错也不知用了什么歹毒手法,竟致符师兄昏沉不醒。” 另一名弟子也是愤然说道:“这人竟敢下手杀了戴师兄,实在是罪无可恕!” 先前那弟子对郭烈一拱手,道:“徐错身上定有解救良方!郭师伯,不若请郭师伯出来,让那张道友把那徐错交予我等处置如何?”。 郭烈嘿了一声,道:“依我的脾气,那徐错就该一刀杀了给戴环偿命,不过适才也亏得张老弟出手救了你们三人和符小子的命,那人又是他捉下的,你叫我又怎么去开这个口?” 那卫师姐叹了一声,道:“郭师伯,想那张道友也是通情达理之辈,我等也不求他将那徐错如何,只请他问出一个解救符师兄的法子,想必也是他也不会拒绝的。” 郭烈表情一动,拍着大腿道:“此言有理,不过张老弟到底是何打算我也不知,是以我不便出面,卫师侄,你一向聪颖过人,此事就交托你去办了。” 卫师姐忙道:“丽华理应为同门和师长分忧。” 郭烈又交代了她两句后,她便从院中出来,一路来到顶层宝阁,见张盘守在门口,她没有戴环那高人一等的脾气,又是有求而来,是以言语中姿态放得颇低。 张盘进去禀报后,不久便出来道:“老爷请尊客请入内。” 卫师姐道了声谢,跨步入内,过了三重院落,到了一处丹房内,见张衍坐在玉榻上,忙万福为礼道:“小女卫丽华,见过张道友了。” 张衍笑道:“道友因何事而来?” 卫丽华叹了一声,道:“只因符师兄中了那徐错法宝,始终昏迷不醒,请道友问一问那徐错,可有解救良方。” 张衍道:“此事我倒也问过,只是徐错曾言及此物‘伤人无解”怕是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卫丽华一听,脸上不由露出失望之色。 张衍却笑道:“卫道友也不必忧心,我找一人来查探一下,或许有解救之法。” 他喝了声道:“张驹出来。” 话音一落,山河童子便转了出来,躬身道:“老爷有何吩咐?” 张衍笑道:“你又见多识广,且去符道友处看看,他究竟是被何物所伤。” 卫丽华见凭空多了这张驹,初时还以为是这张衍是把仆人用事先宝物摄了,有些不以为意,可看了两眼过后,却心中大惊,暗道:“这童子一灵而化,无血无肉,却宛如生人一般,分明是宝中器灵。此等法宝便是大门大派也未有几件,这位张道友竟能随身而带,显是来历极为不凡,先前我们都是小看了他。” 既然是器灵,她又哪里敢托大,忙道:“这位仙童,请随我来。” 山河童子一摆手,道:“不用。”他把身体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只是等了片刻,他便回转了房中,禀道:“老爷,我已经知道那人因何昏迷,他乃是被一物闭塞了心窍。” 张衍目光微微一闪,能闭心窍的法门分明是魔门手段,转而一想那徐错来历,心中了然,道:“你可看出来那是何物?张驹回答道:“老爷,此气名为‘辟离勾神风”乃是采集九十九条龙种心尖一点精血,再需取上千人精魄,混入鲛人泪、当扈目等物炼制而成,此气一出,任你法宝玄功都无法抵挡,唯有躲避一途可走,此物在烈阳之下虽半日可化,可一旦及身,立时要被堵塞心窍,迷了神智去。” 他说到这里,卫丽华却是捂着心口惊呼道:“此物好生厉害,又这般邪门,可有驱除之法?” 张驹点头道:“自是有的,此气为避天日,便蜷居在这位符道人的心窍内,可等上九九八十一日,若是这符道人不曾失了本心,便可醒转,或者请一位洞天真人出手,以胸中真火游走窍关,将其逼出,自然可获解救。” 卫丽华却是玉容微变,就算是陶真宏也不过是元婴真人,也救不得符御卿。而且这东西如此邪祟,若是真的等上那么多时日,谁知道最后会如何?她听张驹言中之意,也是极为凶险的,想到此处,一丝忧愁之色不禁浮上了眉宇。 这时,两人却听海舟之外传来一声喝骂:“里面的人滚出来,你们究竟把徐师兄如何了?你们可知他是崇越真观的弟子?快快把人放出,莫要自误!” 张衍暗自一笑,道:“送信的人来了。”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五十二章 人财两得 洪安岛,持金宫。 大殿之上,端坐着一名头挽道髻的白衣男子,此时正挑眉看着手中书信。 他脸色清秀苍白,只是鼻梁鹰钩,双目神光湛然,纵然身形瘦小,却也把身形挺得异常笔直。 此人正是崇越真观真传弟子沈鸣孤,他哼了一声,将手中书信扔在案几之上,冷笑道:“这徐错本领不济,叫人擒去,却要我去给他料理这稀烂事,真是岂有此理。” 坐在下首的乃是一名长得短眉大鼻,体胖腰圆的修士,这是他的同门师弟沈聪。他见沈孤鸣好似对此颇为不耐,忙说道:“徐氏几个长老得知此事后,已来过问,请师兄慎重斟酌。” 沈鸣孤不屑一笑,道:“这张衍约战于我,我若是不去,怕是他们就要说我见死不救,刻意害死同门了吧?” 沈聪小心问道:“那师兄是去还是不去?” 沈鸣孤低头看了看书信,嘴角浮起轻笑,道:“我这些时日来会过南华派和太昊派的真传弟子,也不过如此而已,我稍时修书一封,你送去拿给那张衍,我倒要看看溟沧派弟子有何了不起的地方。” 沈聪征询道:“那……张衍索要的三千滴壬葵水精是否要带上?” 沈鸣孤大手一挥,道:“带!徐错愿意给,那我便给他带上,免得徐氏说我别有用心,难道你还怕他们还不起么?” 沈聪想了想,又道:“听闻此人与陶真人门下如今聚在一处,前些日子我等抓了那审严,师兄此去。只怕是有陷阱。” 沈鸣孤浑不在意地说道:“师弟多虑了,信上说得明白,约我在牛角岛前会面,此岛乃是我崇越真观的地界,难道还怕他们弄什么玄虚不成?” 沈聪仔细一想。觉得只要小心一些,也不可能有什么意外。 然而就在此时,却他有一封涂抹着刺目猩红色彩的符信飞入宫中。直往殿上飞来。 原本表情沉稳的沈鸣孤看了一眼,神色却为之一变,忙伸手一抓。将符信拿在手中。面色凝重地将其拆开。取出信纸抖开一看,他眉头一皱,随即舒开。看完之后,他双目生光,霍然站起,道:“天意,天意!看来我需速回山门了!” 沈聪一惊,也是跟着满脸紧张的站起道:“师兄。究竟发生了何事?”这涂抹上猩红色的符信并非普通书信,乃是崇越真观门中出了极为紧急之事才会发出。 沈鸣孤抖手一震,这信纸便成了一地碎屑。哈哈大笑道:“徐长老强行破境失败,千年修为。毁于一旦,如今已然身故,只是他手中留下的本门三宝之一的阴戮刀则需在三代弟子中另择寄主,真是天助我也,徐错不在,试问门中还有谁可与我相争?” 沈聪闻言,也是两眼发光,听得激动起来,好一会儿,他才猛然醒觉,小声道:“师兄的意思是……徐错就任他去,不用去管了?” 沈鸣孤一摆手,道:“不,那岂非落人口实?不但要去,还要去得快。”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听闻那张衍和陶真宏的门人在一处?” 沈聪点头道:“对。” 沈鸣孤指了指他,道:“好,此事你亲去一趟,不但要带上那三千滴壬葵水精,还有抓来的审严也一并放回去,总之我们要撇干净此事,不叫徐氏抓到把柄,还有……”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沈聪,道:“你去的时候,不妨暗示那张衍,让他把徐错多扣留几日,不要急着放回来,但你不要留下什么把柄。” 沈聪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此事神采奕奕的沈鸣孤,闷声道:“只是师兄不去赴战,此事会或许对你名声有累,会让他人以为你怕了那张衍。” 沈鸣孤嗤笑一声,道:“比起阴戮刀来,这区区名声又算得了什么,日后再找机会还回来再是,况且,陶真宏开派之日就在元月,届时仙府出世,我若有阴戮刀相助,又何愁大事不成?至于其余诸事,统统给我先抛在一边。” 沈聪一向敬佩他这位师兄,此时大声道:“师兄你放心吧,你尽可回转山门,此事交给我来处置。” 沈鸣孤望着他,沉声道:“记住,少说话,多谦恭,此时此刻不要横生枝节。” 沈聪重重点头,随后一拱手,道:“师兄,我这就去安排了。” 沈鸣孤一挥手,道:“去吧。” 沈聪出得大殿,回去稍作安排,提了审严出来用人袋装了,又去取了三千滴壬葵之水,只是想了想,他又多取了千滴出来。 随后架起遁光出了洪安岛,不紧不慢往牛角岛而来,两岛相距不过千里之遥,半个时辰不到,他便见一艘四百余丈长的大海舟横亘在海面之上,上有一层薄薄光焰覆盖舟身。 他心中也是惊讶,如此大的海舟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难怪这张衍如此放心大胆的候在这里,便是遭人围堵,这船上禁制就算元婴真人一时半刻也未必破得进去。 到了舟前,他牢记沈鸣孤的嘱咐,不敢太过放肆,大声道:“在下沈聪,乃是崇越真观弟子,奉我家师兄沈鸣孤之命,特来此拜见张道友。” 海舟之上有一个清朗声音传来:“原来是沈道友,请入宝阁一见。” 话音落下,这海舟之上光焰一消,禁制便褪了下去。 沈聪见了,定了定神,随后往那声音来处飞去,入了宝阁之后,便有一面目粗黑的男子上前,恶声恶气地说道:“尊客请随小的往这边来。” 沈聪略一皱眉,暗想:“这张衍的海舟倒是极有气派,数万灵贝怕是也是往少里说,想见得这位张道友也是极为豪富,说不定是溟沧派门中世家弟子。可怎么身边的仆役却是这般粗气?” 他一路跟着张盘来到内院,又沿着回廊拐了几拐,来到一处偏厅,前方有一道竹帘遮挡,张盘停了脚步。弯了弯腰,大声道:“老爷,那尊客带来了。” 随后他一掀竹帘。道:“尊客可自入内。” 沈聪一步往里跨入,见这间内室空空荡荡,别有物件摆设。只对面有一玉塌。盘膝坐着一名相貌英挺的年轻道人,他先是暗赞了一声“好相貌”,随后上前稽首道:“在下沈聪,见过道友了。” 张衍那犀利目光在他身上走了一圈,随后淡笑道:“沈鸣孤道友为何自己不来?” 沈聪赔笑道:“沈师兄有要事处置,一时抽不得身,道友勿怪,不过道友信中所说。为徐师兄的赎身之物,我如今已俱都带来。” 他伸手入袖,取了三只一掌大小的水囊出来。并往前一送。 张衍伸手一招,这三只水囊往桌案上一落。他取了一只起来,拔开塞盖略微一辨,的确是壬葵水精无误,心中不觉讶异。 他原本并没有想到此水如此轻易的到手,还存了和那沈鸣孤做过一场的意思,对方此举,倒是令他有些看不懂了。 只是他面上不动声色,将那瓶塞盖上,缓缓放了下来,笑了笑道:“沈道友如此之快就将此物送来,想必和徐道友在门中交情匪浅吧?” 沈聪精神一振,把头抬了抬,看向张衍道:“徐,沈二姓虽说皆是亲眷,但我师兄和徐师兄却是来往不多。”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此话等若是明着说徐错和沈鸣孤并没有多大交情,甚至还可能关系糟糕。 沈聪咳嗽了一声,又从袖中取了一只人袋出来,将其解开,露出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男子出来。他稽首道:“前次因为误会,师兄将陶真人门下一位道友捉了,听闻张道友与陶真人门下交好。是以我家师兄特意命我将此位也一并送来,只求道友好好看顾我那徐师兄,不要让他有任何损伤才是。” 嗯? 张衍脸容多了几分微妙的表情出来。他是何等样人?哪里会听不出沈聪这句话中的意思。 对方要是真想将徐错赎回去,何须再说什么要他“好好照顾”之类的言语?分明是暗示他将这徐错留在这里,不必急着放走。 他虽然不清楚其中真正原委,不过也能想到,这必然和沈鸣孤不能来此有关,说不定是门中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对方不愿意那徐错此时返回山门。 他暗自笑了笑,如此也好,这徐错杀了戴环,他本来也没有将其放走的打算,还存着与那沈鸣孤一斗的心思,如今既然自己要的东西拿到了手,那接下来就与自己无关了,将此人和那审严交给郭烈等人便可,也算还了他们一个人情。 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意将徐错接回,他就不能这么简单的放过对方。 所以他故作不知,做出一副由衷感慨的模样,叹道:“沈师兄果然是信人,既如此,道友可在此稍待片刻,我去命下人去将徐道友接来,由你接回去便是。” “这……” 沈聪脸色微微一变,难道这张衍听不懂他话中之意么? 他心中一急,一抬头,对上的却是张衍别有深意的目光,先是一怔,随后心中恍然,暗骂了一句,向前走了两步,又从袖中取了一只玉瓶出来摆在案几上,随后退后了两步,也不说这是何物,只是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张衍眼睛微微一眯,沉默了片刻,他才轻轻一笑,道:“沈道友,我忽然想起,这位徐道友似乎杀了陶真人的一位门人,他几位同门甚是悲愤,我若放了徐道友,必会遭他们阻拦,怕是不能随你折返了,不过我也不是不守信诺之人,这些物事我先收着,日后沈鸣孤道友何时有暇,可来我这里取回。” 沈聪忍不住又暗骂了一句,心中却是长出一口气,面上作出一副遗憾模样,叹气道:“那真是天不遂人愿,此事谁也未曾事先料到,看来在下只有回禀过我那师兄,然后再作计较了。” …… ……(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五十三章 玄灵岛 张衍行事谨慎,与沈聪说话时,便暗中命张魅去唤了卫丽华前来。待她辨认那人袋中的男子的确为审严之后,这才把笑语晏晏把满头大汗的沈聪送出海舟。 回到房中后,他细细一点今次所获,发现差不多有四千滴壬葵水精在手,心中也是满意,暗自寻思道:“我占了崇越真观这般便宜,却没有把人还回去,纵然其中别有内情,但那徐错族中长辈定不会善罢甘休,那崇越真观的飞舟仙牢衡是去不得了,不如早些去寻陶真人,先解了那两位道友封禁再做其他打算。” 他正思索间,只沪门外张盘喊道:“老爷,葬道长来了。” 张衍正打算去寻郭烈,闻言精神一振,站起身来,道:“快请进来:” 郭烈大步往里走来,边走边嚷道:“张道友,奇了奇了,你到底弄得什么玄虚,这沈鸣孤一向不肯吃亏,怎么你一刮书信就叫他把人送回来了?若说同门情谊那我老郭是决计不信的了……” 张衍笑了笑,却对此事却避而不谈,只是道:“道友来得正巧,如今我有意去拜谒陶真人,解开卢、荆那两位道友身上的封禁,只是摸不着门路,道友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郭烈适才听同张衍将那审严要了回来,这说明他起先请张衍出面是做对了,让他在后辈面紫好生长脸,心中正是高兴的时候,对张衍扯开话题也不在意,便说道:“我来正是为了此事,我那恩师所居之处名为玄灵岛,此地若是无有符诌指引,怕是道友一辈子也寻不到那里。” 玄灵山乃是陶真宏用**力聚土而成,此岛在海上飘游不定,除了有符诌在手的清羽门弟子外,外人不得其门而入。 郭烈自袖中取了一道符诌出来,屈指一弹,便往张衍处飞来,并说道:“张老弟,你且将此物炼化了。” 张衍抬手一接,将其捏在手心里,也不犹豫,立时输了一道灵气进去。须臾,其上便浮现出一道法诀出来。 他细细一看,便知此正是那讲究如何捉摄气机,推演玄灵岛方位所在的关键法门。 他见这法诀精巧,非等闲可比,显然是门中秘传,便笑道:“道友把此法赠于我,难道就不怕我将此诀泄露出去?” 郭烈哈哈大笑,道:“过了元月,我清羽门便要在海上开派,于玄门十大派之外另起一家,难道还怕山门之地被他人凯觎不成?若是如此,还不如早些散伙。” 张衍点了点头,虽说郭烈口气颇大,但世事并无定数了万载以来,除了溟沧、少清、玉霄这三大玄门不曾变动外,另几家大派都是时有更替,谁知千百年之后又是怎样一赢光景呢? 东华洲大劫将至,不定这清羽门便能趁势而起,雄踞一方。 郭烈笑罢,又目注张衍,问道:“老哥我多问一句,解了那两位道友的到禁之后,张老弟尖准备往何处去?”。 张衍微微一笑,道:“我此番出得山门,便是为了寻那凝丹之药,如今四候水入手,待为道友炼出化丹水后,便要回转东华淤1另寻他药了。” 郭烈却一摆手,道:“老弟啊,我那事也不急在一时半庶,我清羽派开派在即,你不妨留下观礼如何?” 张衍看了郭烈一眼,便笑着点头道:“道友师门开派,乃是一大喜事,在下自当送上一份贺礼。” 郭烈哈哈大笑,道:“张老弟你也别心疼,你听老哥我的,届时自有你的好处。 他还有伤在身,也不耐久谈,又说了几句之后,便回转了自己房中。 待他走后,张衍心下思忙,这郭烈最后似乎另有所指,不过眼下多想无益,到了玄灵岛上,自然便见分晓。 想到这里,他抛开心思,掐诀而起,按那符诌法门细心推演,寻定了玄灵岛方位,大喝了一声,把牌符催动,龙国大舟骤然发出一声轰响,三十六根攀龙桩一起转动,霎时搅动巨浪,排开大气,直往东南方向而去。 陶真人所立玄灵岛的方位上俱都是滔天风浪,若是寻常海舟,要到此处确实不易,还需按那符诌所示,时时躲避雷云暴雨,免得一不小心被卷了进去:而龙国大舟体固身坚,全然无需理会这许多,便是一头扎进暴雨狂浪中也不会晃荡半分,因而一路土都是平平稳稳,疾驱飞驰。 张衍此行将龙国大舟速度催发到了极致,不过十日时间,便见一黑礁浮在岛上,按符诌指弓,此处正是那玄灵岛所在,只是一眼望去,脍了这黑礁之外便再无他物,知道这四周一定是有禁制遮掩。 这查看中,郭烈已驾一道遁光飞出海舟,到了空中,他伸手一指,一把金光耀眼的小锤往那礁上两敲三次,发出“咚咚”连响之声。 待声音一落,只见一道白芒腾空,一名矮壮修士从礁石中飞出,大声说道:“是哪位同门回山?” 郭烈大喊了一声道:你这小子‘莫非不认识我了?还不速速开了禁制!” 那矮壮修士一见,卟了一跳,忙拱手道:“原来是郭师伯闻来了,且稍候片刻。” 他不敢耽搁,忙取了一只符牌出来,对着对面岛礁一晃,只见眼兼景物如水荡漾,随后乍然一分,把那幻境够开一角,露出一个出入门户来。 郭烈按下云头,落在宝阁顶上,挥手道:“张老弟,往里去便是。” 张衍点了点头,驱动大舟往里而入,待过了那层迷陛,顿觉视线一敞,眼前已然换了一画天地。 只见远处有一座百丈灵山,内有参天古木,清泉流瀑,崖上隐见宫观飞檐,老藤横涧,虬枝攀壁,有四座浮岛环山而列,各据一方,相互间自有拱形金桥搭架,时不时有灵猿攀渡,空山绝谷中隐隐有啸啼之声传来。 张衍见了此景,也是心中称奇,此类景致他在门中倒也见过不少,不甚稀奇,可这位陶真人不过是元婴三重修士,却能丹法力生生聚出如此福地,不知道有人相助,还是凭借了什么厉害法宝。 卫丽华等人也是出了宝阁,陛张衍站在甲板上,海舟还未到得岸边,正有一道遁光路过,似是望见了此处‘便在空中一转’随后往下一落,现出一名黑瘦道人来,他左右望了一眼,道:“卫师侄你回来了?怎么不见我那侄儿?” 卫丽华不想此人突然出现,不由退后了一步,与他身后两名同门对视了一眼,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戴师叔,戴师兄你……” 中年道人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急道:“戴环他怎么了?莫非他出了什么事不成?” 卫丽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戴师兄已被人害了!” “什么?” 中年道人胸前胡须无风自动,凌厉的眼神往他们身后的张衍扫采,喝道:“究竟何人敢害我侄儿?是否是此人?” 他声音隆隆,震得山谷一片回响之声。 郭烈皱起眉头,冲他一瞪眼,道:“你这戴老道,说得哪般话来,若不是我这张老弟,杀你那侄儿之人也未必能捉得住。” 张衍也知道这人怕是死了侄儿,心中乱了分寸,倒也不是有心岑对自己,是以也不在意。不过他看此人,分明也有小金丹的修为,暗道:“看此人姓氏形貌,也不是陶真人门下弟子,不知是何来历。” 卫丽华不敢多说,忙将腰间香囊拍开,取了那人袋出来,解开扎口,往下一倒,便滚出一个人采。 俐苛被塞在人袋中原本昏沉不醒,但他毕竟底子深厚,被烈阳一照,一个激灵便清醒过来,却见一个中年道人一脸杀气地望着自己。 卫所华指着他道:“此人正是杀害戴师晃的凶手。” 徐错见那道人目光森冷地看过采,顿时觉得不妙,忙叫道:“诸位,我父乃是徐公远,你们若要杀我,可要想清楚了。” “徐公远?” 这中年道人顿时吃了一惊,想下手却又有些犹豫,却见郭烈满脸讥嘲地看着自己,他一咬牙,双指掐起法块,“呛咖”一声,背后一把法剑出鞘飞起,直斩而下。 徐错大惊失色,想要躲避,怎奈身上被符箓禁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飞剑落下,只是那飞剑到了鼻尖之上,却是悬停不动,始终没能落得下去,却把他唬得冷汗直流。 中年道人手指颤抖,脸上现出挣扎之色,最后一跺脚,大喊了一声,又将那飞剑收入剑鞘之中,红着眼睛对着卫丽华等人吼道:“为何死得不是尔等,却是我这侄儿死了!” 说完,他也不打招呼,便化作一道烟气腾起,往岛土一座翠些投去。 郭烈满脸鄙夷道:“自己无胆报仇,却怪死得不是别人,当真是长见识了。” 张衍也是看得摇头,道:“此人莫非不是道友同门?” 郭烈“呸”了一声,不屑道:“此人不过是一名不入流的散修罢了,不是我那四师弟我早已将他打出去了工……” 他似乎觉得说多了,咳了一声,又对张衍说道:“张老弟,我这就去见恩师,你那事包在我身上,尽管宽心就是。” 张衍一拱手,道:“那就多谢道友了。” 郭烈又对卫丽华道:“卫师侄,你带我这张老弟去选一处上好洞府住下。” 卫丽华忙道:“师伯放心,师侄定会安排妥当。” 郭烈一点头,纵光飞身而去。 卫丽华回转臻首,对张衍嫣然一笑,道:“道友请随我来,舟上多蒙照顾,如今也让小女子一尽地主之谊。”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五十四章 仙宫符诏 卫丽华先是关照她那两个师弟将昏迷不醒的符御卿抬往恩师处,随后皓腕一抬,取了一只玉哨出来,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声。 峰顶上遥遥传来一声清亮鹤唬,便有两只丹顶墨尾的白鹤飞落了下来,见了卫丽华状极欢悦,展翅跨足,弓颈点颅,绕着她翩翩起舞。 卫丽华见状莞尔一笑,道:“这两个家伙又来逗趣。” 张衍看了几眼,也是笑道:“此是道友豢养的灵禽?” 卫丽华轻轻点头,道:“祖师原是南华派弟子,我玄灵山弟子在功法与其乃是一脉相承,都是喜爱豢养灵禽异兽。如今我清羽门开派在即,虽未立规,却也有许多避讳,这些灵鹤久居山门之中,知道哪里去得哪里去不得,是以唤来供道友代步之用。” 说罢,她选定其中一只灵鹤骑乘上去,招手道:“道友可随我来。” 张衍点头道:“道友稍待。” 他起手掐了个法诀,传一道音符入了海舟之内,这才跨上鹤背,只觉羽毛柔顺,如坐软垫。 身下那灵鹤用清脆女声说道:“这位道兄,可要坐稳啦。” 见此鹤尚未化形便能开口说话,张衍微觉讶然,他微微一笑,道:“道友尽可施展本领。” 灵鹤一声清嗳,向前几步,双翅一振,便腾空而起,几个扑扇,便到了云头之上。 卫丽华亦是驾鹤上来,与张衍并驾齐驱,她拍了拍身下灵鹤,道:“道友可是疑惑它们为何能开口说话?” 张衍一笑,道:“这想必道友门中秘传法诀,只是我却奇怪,既然贵门有这般法门,且郭道友身侧那只鹏鸟也是颇为神骏,为何不见它口吐人言?” 他身下仙鹤却突然言道:“道兄是说郭师伯身边的那‘饶舌儿’么?” 张衍饶有兴趣问道:“哦,你知晓其中缘由么?” 此鹤咕咕一笑,道:“道兄若问别的我却不知,此事我倒是一清二楚,因为这老家伙向来嗓门大,且又口不择言,常将门中弟子骂得体无完肤,偏偏它还是郭师伯的坐骑,谁也奈何不了它,后来郭师伯终嫌他太过吵闹,索性封了他的嘴,叫它不得胡言乱语,叫我等耳根也清静了许多。” 说到这里,它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想是也吃过那鹏鸟不少暗亏。 卫丽华故作不悦道:“小乙,你的话看来也不少嘛。” 这灵鹤吓了一跳,委屈道:“娘子勿怪,小甲是个闷葫芦,这里寻常也无个聊伴,怪闷得慌,是以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0” 卫丽华轻笑道:“祖师开派在即,将来门户壮大,便不在拘束这咫尺之地上了,自有你们振翅高飞之日。” 灵禽与主人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若是主人修为高深,奋勇精进,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若是摊上一个不求长进的驭主,那也只能怪自家命薄。 张衍与卫丽华说说笑笑间,灵鹤载着他二人飞到了一处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的山坳之中。 这时,对面山崖中一座八角凉亭中飞起一道光虹,一名圆脸绿裙的女子脚踩一方锦绣飞帕来到近前,惊喜道:“卫师姐,你可回山了!” 她又用亮晶晶的眸子望了张衍一眼,道:“这是哪座岛上来的师兄,倒是眼生的很。” 这女子模样二十七八,两腮嫣红,杏眼勾人,体态妖娆,彷如一颗熟透的蜜桃,张衍一眼看去,便知道她乃是妖修出身。 卫丽华忙道:“傅师妹,这位张道友乃是郭师伯的好友,此次也是前来观礼的。” 傅师妹对着张衍妩媚一笑,欠身一个万福,道:“原来是郭师伯的好友,奴家傅红玉、见过张道友了。” 张衍微微点头,也是颌首为礼。 卫丽华指着此女说道:“张道友可别小看傅师妹,她可是我们玄灵山的大管家呢。” 傅师妹闻言笑得花枝乱颤,两眼如同月牙,道:“什么大管家,不过是替诸位长辈同门传个话,跑个腿而已,张道友可别听卫师姐胡说八道。” 她上前亲热地挽住卫丽华手臂,道:“师姐既然回山,那不妨在小妹这里小住几日如何?“卫丽华拍了拍她手臂,轻叹道:“我倒也想如此,只是这才回了山门,安排张道友居处又是郭师伯亲自吩咐下来,是以还未来得及回去见过恩师他老人家。” “哦?那真是可惜了。”傅师妹舟眉一挑,扫了张衍一眼,便道:“卫师姐,张师兄,既如此,你们且随我来。” 她当先弓路,往一处山头飞去,只是行了没有几步,却见另一处山头上轰雷阵阵,妖云滚滚,引得张衍也不免多看了几眼,卫丽华也是诧异道:“那是怎么了?” 傅师妹撇了撇嘴,道:“卫师姐不知道,下月祖师开派,四师叔请了不少妖王散修前来观礼,这些人混浪惯了,三天两头便要斗上一场,这定是又斗上了,我等去无须理会。” 她腰肢一摆,驱动飞帕前行,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她往下按落云头,落在一处洞府前,回首笑道:“张道友且看此处如何?” 张衍下了灵鹤,站定身子放眼看去,见此地四周有苍翠松柏环绕,一座凉亭跃出暖崖,颇见雅趣,下方是潺潺流水,再往前去,却是一道壮丽飞瀑,便点头道:“此处倒是风景独秀,傅师妹选得好地方。” 傅师妹笑盈盈道:“只要师兄满意就行了。 卫丽华却是不放心,她入了洞府内看了看,见这里布置虽然素洁,但案几上除了摆着一只铜盏,托着一颗长明珠之外,便再无他物。不免皱眉道:“师妹,此处为何如此简陋?” 傅师妹撞天叫屈道:“师姐,你可别怪妹妹我不用心,也是张师兄来得晚了,这些好洞府都被那些散修妖王挑去,你去外面看看,哪里还有洞府比得上此处?” 张衍也是走了进来,他微微一笑,道:“卫道友,我观此地甚好,清静的很,也无需多做挑剔了。” 傅师妹面上一喜,腻声道:“还是张师兄体贴人,知道小妹的难处。” 见张衍没有意见,卫丽华也不欲多事,她也急着离去,便道:“小妹还要去面见恩师,改日再来探望道友。” 张衍拱手道:“道友请自便。” 卫丽华对他万福一礼,随后纵身一跃,一道遁光往天上一转,便消失不见。 傅师妹见卫丽华走了,妙目一转,回转身子道:“张道友,你闲暇时可随意走动,只是需记着一点,翻过这座山头便是那些妖王所居洞府,切不可去了那里,那些妖王总算还自恃身份,不会欺辱他人,可他们那些后辈不过是些食腐餐腥的野族罢了,一语不合便会与人相斗,若是他们与你起了争执,互相间伤了和气,小妹夹在中间,也是为难的很。” 张衍淡淡一笑,道:“若无人来招惹我,我自也不会去多事。” 傅师妹咯咯一笑,道:“小妹就知道师兄是通情达理之人,师兄乃是卫师姐贵客,也算是自己人了,若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小妹竭尽所能,定让师兄满意。” 张衍摇了摇头,道:“余平诸事,便不劳傅师妹费心了。” 傅师妹见张衍有逐客之意,便拿了一只牌符出来,媚声道:“师兄有什么吩咐,拿此牌符,唤了那山间老猿下来,便能找到小妹。” 言罢,她把牌符往前一递,待张衍接了,也不再多说,告辞出来,把飞帕往空中一丢,腰肢一扭,揉身而上,就架起一道轻虹回转了自家洞府。 不多时,她落在一处花草繁茂的宫观前,提了裙摆正要踏步入内,却却见一人影从里闪了出来,吓得她捂着胸脯倒退了两步,道:“哪个死鬼吓唬本娘子?” 对面一声轻笑,转出来一个长身玉立,唇红齿白的年轻修士,他笑道:“是我,可是惊扰到师妹了?” 傅师妹松了口气,白了他一眼,道:“原来是风师兄,怎么,又来奴家这里打听什么消息么?” 年轻修士笑道:“在傅师妹面前,我自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去的,我适才经过此处,见卫师姐领了一位道友匆匆而过,不知道那位道友是来做什么的?改日也好登门拜访。” 傅师妹不屑道:“我还不知道你们的乃些鬼心思,怕是担心多一个人来与你们争夺那仙宫符诌吧?” 年轻道人嘻嘻一笑,抬手递给了她一只小袋子,傅红玉左右看了一眼,将这袋子利索接过,收入香囊,拍了两拍,这才低声说道:“此人来历我也未曾探明,听闻是郭师伯的好友。” 年轻道人“咦”了一声,道:“郭师伯也要来插上一脚么?” 傅红玉柳眉一挑,道:“什么话?怎么,只许你们争抢仙宫符诌,就不许他人来夺了么?” 年轻道人笑道:“符诌共有四十八道,能否得到只看机缘,多一人少一人,倒也没什么打紧。” 傅红玉、“哟”了一声,横了他一眼,道:“师兄倒是想的开,只是你心中当真是这么想得么?” 不待男子开口,她一甩衣袖,道:“罢了,我也不耐弄清你们的勾当,当我没说,只是你需记得,此人是卫师姐带来的,也要给我几分薄面口至少我轮值这几日内你们不许去招惹他。” 年轻道人眼珠乱转,爽快答应道:“既然傅师妹开口了,我自当听你的,不过……”他嘿嘿一笑,道:“便是我那几位师兄不去,怕也有人会忍不住去掂量一下他的斤两。” ……(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五十五章 开囊取宝 妖妃寻衅 洞府之中,张衍坐定蒲团,口鼻中喷吐灵息,将一只灵光湛湛的袖囊拘在清气之中,驱使其随着气息伸缩来回滚动。只是每隔片刻,这袖囊便会挣扎扭动一番,似是其中真识仍自不肯低头服输。 这几日来,张衍反复祭炼此物,已将其中杂气尽数化去,只是这袖囊深处还盘踞着一团精气,此乃是萧翰心血所聚,似是还用了什么秘法,即便此人早已是身死道消,却仍是借着袖囊真识固守一处,甚是顽固坚凝。 张衍先前试了许多温和法门,都不能将其彻底除去,但若是用刚猛激烈法子,又怕将这袖囊中的物事一起毁了,那便得不偿失了。因此他索性决定用水磨功法将其一点一点化去。 连续数昼夜不停歇的祭炼下来,这袖囊中的精气如今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丝,已是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这袖囊在他灵气逼迫之下开始微微发颤,随后猛烈挣动起来,仿佛是在做那垂死挣扎,张衍眼芒一闪,立知时机已至,喝了一声,连连喷了数口灵气上去。 这数口灵气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闻嗤嗤数声轻响,这袖囊哀鸣一声,一缕青烟冒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张衍朗声一笑,挥袖拍去那散在四周的秽气,一招手,便将其摄入手中。 他唇角微微含笑,费了这许多时日功夫,今日终于将此物彻底炼化。希望这其中所藏的东西不要令自己失望才好。 他稍稍调息了片刻,便不慌不忙伸出手去,震开锁禁,将这袖囊缓缓解开。 他心神进去探究了一番,不由精神一振,此物不愧是一件玄器,与他先前所用的袖囊大不相同。 此囊之中自分天地人三个门户,器物按不同类别分门而置,而不是如他所用袖囊般混杂在一处。 他先将人门中的东西一件件取了出来,摆在桌案之上。 细细清点了一下,发现其*有三千余枚上等灵贝,百余枚细润温泽的海灵珠,以及不少玉石玉符。 除此之外,剩下皆是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如随身所用金银器皿,衣袍冠带,这些东西种类繁多,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所以张衍匆匆一览便自略过,袍袖一卷,又收了回去。 舍过此处,他去将那地门开了,将其中所藏之物俱都倒了出来,不由眼前一亮。 这里放置的俱是些丹药灵水,兽骨药材,罕见芝草,大大小小却是满满摆了一桌。 他目光巡弋了一圈,便伸手拿了一瓶上来,打开后放在鼻端前闻了闻,眉毛一挑,微笑道:“居然是‘生髓大德膏”好东西,倒是少见的很。” 生髓大德膏乃是伤药中的上品,不止可用来接续断肢,活肌生骨,哪怕你〖肢〗体残缺,只消在一个时辰内服下足量药膏,便能催发精气,断肢重生。 他将所有药物一一辨识下来,发现都是些罕见丹药,萧氏果然家大业大,只一低辈弟子身上便有那么多好货。 到了最后,他拿了起一只不起眼的瓷瓶一闻,却是一怔,随后大笑道:“只此一物,这几日功夫便不算白费。” 这瓶中只装了一枚丹药,名为“五心还阳丹”。 此丹乃是世上三十六种珍丹之一,只要事先含服一粒在舌下,哪怕肉身受了极大亏损,也能保你一时三刻不死。 便是遭了断头之厄,只要能及时把身躯接回来,也一样能续命延生。 此丹极其珍贵,而且丹方早已散失,据他所知,周崇举那里所藏也不过只有寥寥四枚而已。 如果将此丹拿出去换卖,弄件玄器回来也不为过。 张衍暗想:“只地门中有便有如此珍品,不知天门中又藏有何物?” 他心中隐隐多了几分期待,将桌案上的瓶瓶罐罐收了,便把那天门禁锁开了。 只一松了那禁制束缚,便有数道宝气瑞光腾现,照得他双目不由微微眯起。 他把心神一催,放了其中一物出来,只见一条黑蟒飞出,在空中一折,便化作一杆六尺长短皂巾幡旗。 他一伸手拿了,晃一晃,耳边似有浪涛之声,度了一口灵气进去,将其浅浅祭炼了,细一查探,便知此物来历。 此幡乃是溟沧派门中长老炼制的灵器,专以赐给有功弟子,名为“三元混水幡”。用时只需摇动,便能分波聚浪,有此物在手,只身往深海中去也是如履平地。 这法宝并不能用来对敌争斗,张衍只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就将其收了,又另取了一物出来,随手翻了翻,居然还是一件溟沧派门中赐下的法宝。 此物名为“诸元应星三气镇宫旗”乃是一套修士出外游历时用来守府护身的阵旗。 此旗共分一十六面,只需依靠阵图排布,便能聚天地刚健凝厚之气抗御外敌。 张衍微微点头,此物颇为实用,以后他在荒野之地行走,倒是派得上用场。 他正想再继续查探下去,却觉洞府内中原本满溢的灵气渐渐枯弱下去,抬眼一看,原本环绕在身体四周的百余枚灵贝已是色泽黯淡,莹亮的表面也是灰白无光。 他面无表情一挥袖子,将这些灵贝扫在一边,又从袖囊中取了上百枚灵贝出来,重新布置在身侧。 他脚下这座玄灵山毕竟是陶真人聚土而成,是以并无灵脉,只靠阵法运转抽取灵机,但多数都被陶真人门下和来岛观礼的妖王分了去,他这里却是稀薄的很。 卫丽华先前之所以对傅红玉安排的这处洞府有所不满,这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修士在外行走时,如没有合适洞府修行,便可拿灵贝出来汲取其中灵气,一样能够正经修炼。 通常一枚灵贝中的中所蕴化的灵气足够明气境修士三至五日所需,而到了张衍这地步,寻常七八枚灵贝只够他一日消耗,不过他身家豪阔,用起来毫不觉得心疼。 这时他听闻洞外吱吱一声,不由一笑,收了袖囊,道:“道友请进。” 洞府前白影一闪,一只白毛老猿托着一盏玉盘,其上放了不少色泽鲜润的瓜果,还有一壶佳酿,它如人一般规规矩矩走了进来,将这玉盘往案几上一放,做了个揖,道:“道友慢用,小的告退。” 张衍略一点头,这老猿便慢慢退了出去。 张衍低头看了眼,摇头一笑,到了他这般修为,早已辟谷延生,他本想推拒,不过老猿却说此事是傅红玉交代下来,若是招待不好贵客,便要罚它,是以也不便回绝了。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隆隆震响,桌上的玉盘也跟着跳了跳,他却恍若未闻。 这些时日来,对面山头上每日都是遁光飞舞,争斗不断,不过他自是一心修持,不去理会。 他又把袖囊拿了出来,这天门中的宝物不过三件,他适才已拿了幡旗和阵旗出来,唯余一物还未曾看过。 心神往里一探,发现一道白光静卧其中,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物事,他将灵气催动,放了这白光出来,哪知这道光芒突然发出一声啸鸣,飞将起来,往他身上就是一斩。 张衍早已看得清楚,这不过是件灵器而已,只是似是被什么妖物的精魄寄居在内,这才不听使唤。 他冷笑一声,身躯端坐不动,只闻“铮”的一声,这道光芒只在他颈脖上斩了个白印出来,见奈何不了张衍,这物也是骇惧,便一转头,往洞府外窜了出去。 张衍微微一笑,喝道:“怎容你走了!”他一展袍袖,先将袖囊收了,随后纵光而起,亦是跟了上来。 此时洞府之外,有一辆罗盖香车驾云而来,降在山头之上,这香车之上站有十几人,当先是一男一女,男子形貌英俊,只是目光中有些邪气,正是那日在傅红玉处打听张衍消息的风师兄。 而那女子是一huā信少妇,云鬓高挽,肌肤胜雪,柳腰凫臀,举动中自流露出一股冶艳风情。 女子美眸四顾,用甜糯的声音说道:“风道友,你先前说得可是此处么?” 风师兄笑道:“玉妃娘娘,你看此地如何?” 玉妃懒洋洋说道:“也算凑合了,那山头整日里打打杀杀,实在太过吵闹,这里倒也清静,勉强可以住得。” 风师兄望了望前方,故作讶然道:“咦,前日里我来此处时未见有人居住,怎么一晃两日,便有人占了?” 玉妃瞟了风师兄一眼,轻描淡写说道:“赶走就是了,连个灵气都没有的洞府,还能住下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么?” 风师兄心下得计,面上却故意说道:“怕是不妥吧?” 玉妃冷哼一声,不耐烦道:“你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本宫担当。” 她伸出手指一点,关照身后身后一个身高一丈开外,体躯魁梧妖修道:“童丙,你速速去将此人驱走。” 这妖修瓮声瓮气地说道:“是,娘娘。” 他下得香车,往洞府迈步而去,仗着自家身后之人来头极大,也不在门口通报,便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只是才走了几步,却见一道白光冲了出来,不由惊喜道:“宝贝!” 叫了一声后,他就不知死活伸手去拿,这道光华见前方有人阻拦自己,一声鸣叫,便把身躯一展,嗤的一声,顿时将其斩成两段。 这妖修一声惨叫,当场毙命,洞府外玉妃听闻之后俏脸先是一变,随后又见那这道白芒飞出,美目不由放光,喜道:“好宝贝,本宫要了!” 只是话音刚落,却见一道遁光飞出,只将那道光华一卷,便自裹了进去。 玉妃一怔,腮上顿时浮起一抹嫣红,怒容满面,喝叱道:“那道人,那是什么法宝出世?岂容你自家独吞?还不速速与本宫交上来?”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五十六章 人为财死 鸟为食亡 张衍双指将那白芒牢牢夹住,这物事仍是兀自在那里挣扎,时而放出三尺许的华光,时而缩成一道两指宽的光点,只是任凭他百般变化,却都无法逃遁出去。 这法宝竟有如此灵性,看得那玉妃和风师兄都是眼热不已,只是见张衍丝毫也不理会他们,玉妃心头恼怒,把玉容板起,喝道:“你这道人,可曾听到本宫问话?” 张衍趺坐云中,朝玉妃望来,淡淡说道:“这位道友莫非糊涂了,此地乃是陶真人以*力聚土为山而成,细数下来,也不过是二十载岁月,又岂来什么宝物出世之说?” 玉妃俏脸腾的一红,这宝物出世,莫不是在地下或者海下深藏了成百数千年,若这里真藏有什么宝贝,要么早就脱身而去,要么就是被陶真人收了去,绝无第三种可能。 她也是乍一见到这法宝非凡灵动,心中贪欲大炽,是以一时性急口不择言。 不过她平时在宫中百般受人奉承,养成了蛮横的脾性,哪里容得他人质疑?立时强词夺理道:“笑话!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了?那却为何却制不住让它跑了出来?不定是这个洞府曾宿过哪路高人,特意留下这法宝以待有缘,如今本宫一到这里,此物便急着出来,分明是与我有缘,却被你这小贼夺了,还不快快拿来。”[大道争锋]博看首发张衍哂笑道:“此宝桀骜不驯,在下一时疏漏才让其逃窜了出来,道友只是看了一眼便说你的,何其霸道无理!” 玉妃还待反唇相讥,风师兄见状摇头,心道:“这玉妃虽然媚术了得,把宣瞳妖王迷得神魂颠倒,但这脑子却是不怎么好使,怎么与这人斗起嘴来了?眼下正是需你仗势欺人,还用得着讲什么道理?” 他咳了一声,在一旁低声说道:“玉妃娘娘何须与他饶舌?此人杀了童丙,再怎么样也是娘娘奴仆,怎可就此算了?还需问他讨个公道回来!” 得了这提醒,玉妃立时醒悟过来,娇叱道:“那道人,你杀了我那家奴,你说,这又该当何罪?” 张衍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你这家奴擅闯他人洞府,被杀也是活该,我还没问你一个管教不严之罪!” 玉妃向来在宣瞳妖王面前得宠,从无人敢违背她心意,此时被张衍一句话顶回来,顿时胸闷气短,嘴唇发颤。 风师兄嘿嘿一笑,站出来道:“这位道友,你可要思虑清楚了,你可知道这位玉妃娘娘是谁?她乃是宣瞳妖王道侣,此刻是纡尊降贵与你说话,劝你还是早点低头,将那宝贝奉上,否则一旦妖王雷霆震怒,到时悔之晚矣!”[大道争锋]博看首发张衍哪会理会他们,他自所以与这两人多说了两句,是怕手中这法宝趁隙再度逃逸。 而眼下,这法宝已被他压服得不能动弹,当即喝了一声,将其用玄光裹住,扔回了袖囊之中,此时他再无顾忌,淡然说道:“我不拘你是何人,又有何来头,若要夺我法宝,尽可来问我手中剑丸!” 玉妃突然尖声叫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将这道人给本宫拿下,再抽筋拔骨,剖心挖肝,拿回去给老爷下酒!” 此言一出,她身后便有两名留着鼠须的道人站了出来,这两人一人左背剑,一人右背剑,长相却是一般无二。… 他们本是一对孪生兄弟,乃是东海上的散修,幼时曾受异人传道,后来到了宣瞳妖王殿下门客,因见两人合击飞剑之术了得,又是玄光修士,所以特意派来为这玉妃护驾。 这两人往前并肩一立,目光凝定张衍,各自割破手指,再掐起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只闻两声剑鸣,这两把飞剑一齐出鞘,在空中化为两道光华,发出一声泣响,如疾电般往张衍斩来。 张衍见这两道剑芒驳杂不纯,便连出剑时还需以精血祭之,邪祟之极,显然未得正传,一望而知乃是左道旁门之术。 他哂笑一声,把肩膀一抖,顶上震开一团六十余丈的玄光,只见其中有三色光气透出,蓝雾似氤氲,金光如灿霞,炽火若彤云,这三道光气绞在一处,却又彼此互不相扰。 见这两把飞剑飞来,这团玄光往上一涨一卷,便将其吞了进去。 只闻嚓嚓几声,玄光之中星火飞溅,烈火喧嚣,只是须臾间,这两柄品质上好的飞剑就被搅成一堆废铁,再在光中转了几转,最后却是连渣子也曾剩下半点。 这两个道人往日用飞剑斩敌时,对方便是拿玄光遮挡,也是一剑撕裂,从无例外,因此信心十足。哪里想到这太乙玄光厉害如斯,一时大意,致使他们居然连本命飞剑都折了进去,心神顿遭重创,齐齐惨呼一声,仰天载到在地,七窍流血,四肢抽搐,眼见就是不活了。 玉妃也算是眼界开广,可是何曾见过玄光将法宝生生毁去的?也是杏眼圆瞪,檀口微张,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她身后之人见得这两名道人下场,也是面露惊骇之色。 张衍这一道玄光放出,端得是霸道无比,当场就将这一行人震住。 风师兄见了也是大惊,暗道:“这是什么道术?怎么如此厉害?竟能以玄光破法器,绝非寻常散修可以做到,此人不是出身玄门大派,便是得了莫大的仙缘。” 他本想找几个人来试探一下张衍的分量,看看此人是郭烈请来与他们争夺仙宫符诏的,是以鼓动背景深厚,又脑子不太灵光的玉妃来此。 若是张衍不济事,他也能放下心来,若是有些本事,惹怒了玉妃娘娘,自也能引得宣瞳妖王出面除了此人。 他暗自寻思道:“看来我先前担忧并没有错,此人来历怕是极不简单,乃是一个变数,需得将此事及时告知恩师,免得到了那仙宫开辟之时再出什么纰漏。” 既然已试探出张衍不好惹,那么不如暂且退了,不必吃这眼前亏,因此他说道:“玉妃娘娘,此人道行不浅,今日非为争斗而来,我等皆无厉害法宝在手,恐不能胜他,不如暂且退了,回去求童妖王前来为你做主。” 见了张衍威势,玉妃不由慌乱,也是心生退意,只是她向来颐指气使,何曾受得这般委屈?因此冲着张衍放下狠话道:“你这道人,给本宫等着,待我再回来时,定要你的好看!” 张衍眼中厉芒一闪,喝道:“走?哪里有这般容易!” 他曾对傅红玉说过,若是他人不来招惹自己,他也不会去多事。但若别人欺到了自己头上,也别怪他手下不讲情面! 且这女子如若放走,回头她必定去请那宣瞳妖王过来与自己为难,既然左右总是要过招的,那还不如直接在此将这些人料理了,从而占据主动之势。 想到此处,他心中也是杀机隐现,祖窍中暗藏的剑丸受他杀意一催,发出一声悠长清鸣,从眉心一跃而出,当即化作有一道匹练似的惊虹腾起,一时剑意澎湃,皓光如洗,一股凛冽寒气向四下里弥漫。 风师兄见张衍出剑时气势洪烈,堂皇大气,一看便知是玄门正宗,且此时杀气浓烈,顿时心叫不好,他略一犹豫,悄悄往后退了几步,随后猛地驾起遁光,往云中而去。 张衍心中神意一催,星辰剑丸当即化作一抹精纯剑光,顷刻间横贯十数丈虚空,朝玉妃倏然劈落。 玉妃惊得呆了,她一贯作威作福,只知走到哪里都无人敢不卖宣瞳妖王的情面,未曾想竟有人敢对她动手,一时未曾想到躲避。 然而就在此时,她手上一枚碧绿玉镯忽然脱腕而飞,挡在了这道剑光前路之上,只闻一声清脆声响,这玉镯顿时被断成两瓣,但是得此一缓,她也是惊醒了过来,不由尖叫一声,慌张中拿起了牌符一晃,身下飞车霎时驾光雾腾空而起,显是就要逃遁。 只是她还未上得云头,底下张衍却已将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一齐放了出来。 他骈指一点,这些重水霎时汇成一股浩荡狂澜,往上席卷而去,须臾间便追了上来,将玉妃这一行人往里一裹,又旋了几旋,只闻惨叫嘶喊声从里传出。包括玉妃在内,一个个俱是骨折肉裂,从空中掉落尘埃,一时都是生死不知。 风师兄并未看到玉妃等人的惨状,在他想来,自己先走一步,张衍被玉妃等人吸引了注意力,定无暇来顾及自己,本是心中笃定,只是他不经意间往后看了一眼,却是吓了个魂飞魄散,只见浩渺烟云中,恰有一道精绝剑芒撕空而至。 他直到此时才知,为何说与剑修相斗最是凶险。这剑遁之速实在快得匪夷所思,只是几个呼吸时间,便又缩短了一大截距离。 张衍目光森冷地看着前方,既然已经动手,那便要做尽做绝,绝不能走漏一个。 风师兄见张衍越追越近,心中暗暗叫苦,道:“此人居然不先去追那玉妃,却来追杀于我,这是哪般道理?莫非知道此事是我暗中撺掇不成?” 可是他却未曾料到,玉妃一行人在张衍面前竟连一个照面也没能撑得过去。 可眼下已容不得他胡思乱想,只得咬牙苦撑,一味发力逃窜,只消翻过了眼前这一座山头,便是清羽门门下弟子潜修之地,他还真不信张衍有胆子追上来。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五十七章 宣瞳妖王 风师兄竭尽今力飞遁,然则越逃心中却越是发虚。//www.// 后方那道遁光实在太过神速,这眨眼工夫,竟然又拉近了不少距离,只怕再用不了片刻时间就会追上自己。 前方那座山头看似近在咫尺,但卒觉得遥不可及,在这关键时刻,已容不得他犹豫,一咬牙,从袖囊中取了一根白sè翎毛,朝上猛吹了一口灵气。 这白羽毛得了这灵气滋养,如同生了灵xing,猛的一颤,从他手中挣脱出来,霎时化作一团漫漫烟云,将他一裹,便倏尔化作一道白虹飞遁出去。 得了这助力,他遁速比先前陡然快了一倍有余,再有几息时间便要跨过那座山头去。 张衍见风师兄往一个方向死命逃窜,心中也猜得出,必然是在那山头之后有什么依仗,他冷笑一声,将周身精气鼓dàng,身下遁光轰然爆出一声震鸣,将大气撞破,这云天之中,便有一道疾若电闪的烁烁流光衔尾追来。 眼见得便要追上对方,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一道袅袅白烟自下方翠峰上升起,将两者隔开。 张衍只觉得一股柔和推力上得身来,耳边还有一把温和声音说道:“请道友手下留人。” 这道烟气法力浑厚,但却不温不火,未有一丝一毫的敌意。 张衍目光一闪,不慌不忙把遁光一兜,转了个圈子,停下身形一看,只见白烟之上站着一名黑衣白发的美貌道姑,高冠披帔,手持一柄拂尘,正微微含笑看着他,道:“恕贫道无礼了,可是张道友当面?” 张衍微lu讶sè,站在云端上还礼道:“正是在萃,敢问这位道友高姓大名?” 这女道姑把拂尘一摆,搁在臂弯,稽首道:“贫道王英芳,想是道友听我那大师兄听起过。” 听了这名字,张衍立时知晓了此人是谁,这道姑乃是陶真人座下三弟子,本是东海妖修出身,只是陶真人见她根xing深厚,所以收她做了徒弟。 据说陶真人原先只想让她做个记名弟子,后来之所以能顺利入门,全是得了郭烈相助,是以清羽门中,此道姑与郭烈交情最好,那么知晓自己名字倒也不奇怪。 张衍见这道姑柳眉青青,冰肌玉骨,浑身上下道气充盈,竟是察觉不出丝毫妖气,心知此人定是得了玄门正传,不是寻常妖修可比,便微笑道:“原来是王道长,郭道友倒是时常说起,今日得见,果真是一派仙家妙姿。” 王英芳忙道:“不敢当,道友谬赞了。” 风师兄得了王英芳相助,惊hun初定,原本以为逃脱了xing命,可眼下听得两人互相攀起了交情,心下又自忐忑起来。 王英芳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这位风遥师侄平时极爱四处惹是生非,他这个脾气我也是知道,不知此次又怎么得罪了道友?” 张衍笑了笑,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王英芳轻蹙眉头,平心而论,张衍此举并无不妥,别说是在这玄灵岛上,便是在他处,你敢抢夺他人宝物,便被取了xing命去,也是自己活该,怨不得他人。 风遥见她眉宇间有些不悦,心中暗叫糟糕,忙喊道:“王师伯且听小侄一言,那玉妃只是不熟悉岛上路径,是以邀小侄同行,她也是临时起意要谋夺这位道友的宝贝,小侄哪里知晓她会如此?此事只是殃及池鱼,何其冤枉啊!” 王英芳也不去理睬他,微一沉吟,便对张衍道:“不瞒道友,我与这位风师侄的师长熟识,适才那保命飞羽也是我送与他的,如今他到了我眼前,却也不能见死」不救,万望道友给贫道一个情面,放了他吧。” 张衍轻轻一笑,道:“王道长开口,按理说我当应允,可若是我放了此人,只怕他转过头来便带人寻我麻烦,我虽然不惧,却不想多费手脚,还不如眼下杀了干净。” 风遥听他言语中杀气腾腾,不禁胆战心惊,生怕王英芳答应下来。 王英芳忙稽首为礼,沉声道:“张道友尽可宽心,你也是我玄灵岛上贵客,贫道自不会有意偏帮,你们两家本无仇怨,此事不过因误会而起,我暂且把风师侄留在我处住上几日,再请他那师长过来与道友赔礼,由贫道愿做个中人,尽量化解此事,道友你看如何?” 这王英芳乃是化丹修士,却并不仗着修为欺人,而是平心静气与张衍商议,便是看在郭烈面上,张衍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当下笑着点头道:“此法也可,便依从道友之言。” 风遥听了这话,暗呼了一口长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只是心神放松下来,却又心疼那用去的那飞鸿羽,此物王英芳也不过炼制了二十四根,俱都分给了弟子好友,也是他恩师与王英芳交情尚可,所以讨得了一根,未曾想到他手里还没有捂热,就已用了出去。 两人这一谈妥,当中气氛顿时一松。 王英芳笑盈盈说道:“不知张道友如今住在哪处别院洞府?” 张衍笑道:“我那处洞府,与几位妖王所居之地正是遥遥相对。” 王英芳只一细思,便知道张衍所说何处,蹙眉道:“那处洞府灵与稀薄,怎能住人?” 她又摇了摇头,道:“大师兄办事向来粗疏,此番却是怠慢道友了,我那鸿雁观也算灵气充裕,道友若不嫌弃,不妨来我处盘恒几日。” 张衍一听,心中微动,这王英芳明明知道自己把那玉、妃打得生死不知,却还要把他留下来,分明是想要为他出头担下此事。 不过自己在玄灵岛上做客,却遭人上门滋扰,王英芳此举也是理所应当,因此他微微一笑,道:“那便叨扰道友了。” 此时玄灵岛一处奢华洞府之中,玉妃躺在榻上!正发出微弱shēn吟,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 她身旁坐着一名白袍书生,此人双眉入鬓,鼻梁贯额,外貌颇为英武,正是东海十八妖王之一,宣瞳妖王童明。 他拿出一粒朱红丹药,喂入玉妃嘴中,这才站起身来,朝着身旁站着一名五官精致,身形高挑的女子问道:“你是说那人名叫张衍,且还用得是剑遁之术?” 此女乃是他胞妹童颖,立时回答道:“是,此是小妹适才遣人打听而来,决计无错。” 宣瞳妖王脸上若有所思,似在想着什么。 那玉妃服下丹药后,不多时,便悠悠醒转了过来,见了宣瞳妖王,不禁嘤嘤哭泣起来。 童颖时见宣瞳妖王半晌不语,忍不住道:“大兄,她醒了。” 宣瞳妖王“哦”的一声回过神来,走到玉妃榻前,目光下望,却并不言语。 玉妃玉容哀哀切切,恨声道:“奴家被人无故欺辱,求老爷为奴家做主。” 宣瞳妖王伸出手抚着她的面颊,指间似有无限温柔,叹道:“环儿,我早就告诫过你,闲来不要惹事生非,你又为何不听呢?” 玉妃两行珠泪挂下,哭泣道:“妾身悔不听老爷之言,只是这人实在可恶,不但调戏奴家,又说了许多诋毁老爷的话,奴家一时急怒,就忍不住与他争执起来,哪想到他下得如此狠手。” 宣瞳妖王摇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事到如今,你又何必编这些话来骗我。” 玉妃面上有些慌乱,惶恐道:“老爷,妾身说得句句属实。” 宣瞳妖王诡异一笑,手指mo到她喉咙口,再轻轻一划,在童颍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竟然将这玉妃的头颅取了下来,又一卷袍袖,将其元灵收入袖中,随后他仿佛做了一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把头颅往童颍面前一递,道:“二妹,你去把环儿的头颅送去给那位张道友赔礼。” 童颍怔怔地看着那颗头颅,突然大喊了一声,道:“大兄,你怎能如此?” 宣瞳妖王看了她一眼,道:“为何不能如此?” 童颍手指玉妃尸身,ji动道:“此人欺辱了你的妾shi,你却把妾shi杀了送上门去赔礼,这是哪门子道理?众妖王若是说起来,定会说大兄你是个软蛋,今后叫你的脸面往哪里搁?” 宣瞳妖王听了这话,却是心平气和,一点也不见恼怒,而是笑了笑,道:“你懂什么。” 童颍怒道:“小妹是不懂,小妹只想问一句大兄昔日的火气和威风又到哪里去庅……” 宣瞳妖王撇了她一眼,道:“你可知,这张衍是何来历?” 童颍哼了一声,道:“就算此人来历不凡,大兄也是一方妖王,又有何惧?” 宣瞳妖王摇头一笑,道:“等你到了我这一步,便知修道之艰难,打磨功果都来不及,哪有闲心花在争强斗狠之上?你看这数百年来,我何时因为意气之争与人动过手?” 童颍气苦不已,只觉不但软弱,而且实在不可理喻,索xing把头偏在一边,赌气不理。 宣瞳妖王叹道:“如今东华洲大劫将至,谁人敢言必能躲过?这个张衍的来历我也是偶尔听人说起过,他乃是溟沧派真传弟子,如此倒还罢了,可他年纪轻轻却有一座洞天福地在手,将来不定会如何了得,今日他辱我妾shi,我非但不怪责,还杀了她上门赔礼,他定会感佩在心,日后我若有难,便可求他相助,在本王看来,这笔买卖实在是划算的很。” 童颍美目圆瞪,忍不住道:“诚如大兄所言,可外人又如何看待我等?” 童明轻轻一哂,道:“我辈求道所为何来?何须在意他人眼光?你莫被红尘乱象mi了双眼,需知千百年转瞬即逝,若是不能长生,一切皆是虚妄,若是能有助我成道,便是舍了这身家业,也是值得。” 童颍虽觉自家大兄说得有理,可是言语中却透着一股冷酷无情,心中不禁想到:“大兄待人刻薄寡恩,为了大道连枕边人都能舍得,若是有朝一日用我能换来成道之机,他会不会也毫不犹豫舍弃了我?”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五十八章 真人相召 王英芳所居洞府名为鸿雁观,乃是玄灵山西面一处浮岛。此观修建在崖顶之上,观前山泉淙淙,芝草遍布,灵禽异兽于碧萝紫藤间嬉戏蹦跳,洋溢一派勃勃生机。 观中有一清澈见底的池塘,碧荷妙丽,白藕无暇,岸边垂柳青青,倚玉偎香,绿荫之中有蝉虫鸣叫,黄鹂清啼,这里绿树如妆,遍地奇huā异卉,景致清幽,令人望而忘忧。 王英芳将张衍请到观中,两人分宾主落座,笑道:“张道友觉得我此处如何?” 张衍颌首道:“世外桃源,不外如是。” 他倒也不是完全吹捧,玄灵岛乃是陶真人聚土而成,虽然布置颇有格局,但少了两分自然之妙,王英芳这处宫观,倒也看得出是用心妆点过的。 得了张衍称赞,王英芳微微一笑,两人聊了两句,她便把门下弟子唤上殿来。 张衍拿眼瞧去,见这些弟子共有一十二人,其中以妖修居多,修为参差不齐,多数为明气修为,上得玄光境界者只有两人。 其中有三四人化形未久,修为尚浅,耳后还有鳞片茸羽未褪,显然还未得玄功传授,是以妖气尚存,看得出原先不是水族便是禽类。 妖修化形之后,都是喜欢隐瞒自己根脚来历,若不是到了生死相拼的时候,谁也不肯现出原形lu丑。 张衍看了一眼王英芳,听郭烈一直赞赏他这位师妹根xing深厚,心中不禁猜测,这美貌道姑究竟原形为何物? 王英芳将拂尘一摆,对着殿下弟子喝道:“你们这位张师叔乃是溟沧派真传弟子,玄门大派出身,还不过来见礼。” 这些弟子有些是她在东华洲上所收,有些则是在东海上收来,多数根脚浅薄,心中对玄门弟子也是欣羡向往。 听闻张衍乃是溟沧派出身,纷纷上来见礼,皆是用好奇的目光向他这里打量过来。 张衍面含微笑,举手一托,口中客气道:“诸位师侄不必多礼,不想王道友门下佳徒如此之多。” 王英芳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要说我清羽门下,大师兄未曾收徒,二师兄有二十多名弟子,我这里不争气,倒也有十数人,不过要论人数,还是我那四师弟门下最多,我们几人加在一起也不如他。他也不管是何来历,不讲好赖,只要愿意投在门下的,俱是一并收了,可如此一来,却未免良莠不齐。” 说到这里,她招了招手,把其中一名穿着黄裳,明眸皓齿的少女唤了上来,道:“张道友,你曾见过我那符师侄,再看看我这徒儿如何?” 张衍目光望了过来,将此女上下打量,这少女也不避忌,俏生生站在那里,只是腮上微微泛出红晕。 看了一番之后,张衍突然把手指一点,一道光华直奔此女双目,底下众弟子无不骇然变sè,惊呼一片,可唯独这少女却玉容无bo,眸子清正,毫无半点慌张之sè。 张衍半途收了剑芒,点头赞道:“资质上佳,心xing亦是坚韧,根xing更是不差,虽说开脉未久,但若得好好历练一番,未来当是有大成就。” 他这番夸奖真心实意,可比之前的客套来得有分量,王英芳也是听得欢喜,对那少女说道:“兰儿,还不谢过张师叔夸奖。” 这少女也是灵秀乖巧,闻弦歌知雅意,美目眨了眨,上来甜甜一笑,道:“师侄吴兰儿见过张师叔了。” 说罢抬起头,只把美目来看张衍。 张衍见她如此做派,心中暗自笑道:“我道这王道友这是何意,还以为她是要炫耀自家徒儿,原来这是在向我讨要见面礼来了,我倒是不怕散下些好处,只是怕你接不住。” 他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那“生髓大德膏”他有参神契玄功在身,身上若遭创伤,只把玄功运转,顷刻间便能复原,是以此物对他来说用处不大,正好用来做人情。 他一抖手,便把一只玉瓶抛向吴兰儿,道:“初次与师侄相见,师叔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此物也算有些功效,便送与你吧。” 他也不厚此薄彼,又从袖中拿了十一包散药出来分了下去。 吴兰儿皓腕一抬,小心接了,也不看是何物,万福一礼,道:“兰儿谢过张师叔了。” 底下那些弟子亦是纷纷接了散药,只是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却也认不出这是何物。 有一名弟子忍不住偷偷拆了,拿起这东西看了看,又闻了闻,只见其中黑糊糊的一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味道也是如同焦糊,不禁歪了歪嘴,只当张衍拿什么稀烂东西来应付他们。 只是王英芳坐在点上,他自然也不会当众出言讥讽,却忍不住心下鄙夷。 王英芳开始也不以为意,只是待闻到那气味之后,却是不禁动容,她霍然站了起来,拿过一包妖散看了看,叹气道:“道友,礼太重了。” 听她这么说,这些弟子皆是狐疑起来,莫非这真是什么宝贝不成?有些机灵的弟子迅速将此玉瓶收好,生怕被脸皮厚些的同门要了去。 当初陶真人为了培养王英芳等三名弟子,可谓耗尽了心血,走遍东华洲找来无数天材地宝,助他们凝丹成道,自己则生生耽误了上百年的修炼功夫。 有其师必有其徒,王英芳为自家徒弟也是不遗余力,怎奈这些年来东奔西走,实在手中没什么好物事,便是有一些家底也早就耗干净了。 王英芳听闻郭烈说过,张衍连函叶宣真草这类罕见之物也是带在身上,定是身家不菲,是以一见到他便想舍些人情过去,顺便再为徒儿们讨些好处。 可张衍这礼物也未免过重,修道人身体乃成道宝筏,丝毫残缺不得,有此药在手,成道机缘无疑也大了一分,这些弟子现在人人承受张衍的好处,可这未来人情因果却要她来背。 若是张衍只是普通修道人倒也罢了,可他偏偏是溟沧派真传弟子,据郭烈所说,他还自据一处洞天福地,眼下虽是玄光修为,可再过百年,说不得修为就在她之上了,根本没有求得到自己的地方,这人情叫她如何去还? 只是此物既然到了手中,也没有还回去这个道理。 王英芳见张衍微微含笑,分明是故意如此,心中也是气苦,暗叹了一声,si下暗暗忖道:“也罢,大师兄有意为这位张道友求来一道仙宫符诏,只是恩师态度不明,至今未曾开口,若是大师兄求不来,便是拼了恩师责罚,我也要想办法助这位张道友一臂之力,趁早还了这份人情。” 她在这里蹙眉想着,张衍却笑着开口道:“道友不必为难,我如今有一事,正要求道友帮忙。” 王英芳闻言不惊反喜,道:“敢问道友所求何事?” 张衍轻笑道:“我观道友,座下有几位弟子开脉不久,却是不知,洞府上是否还有上好的玉液华池?” 王英芳讶道:“道友莫非有子侄辈要用?” 张衍点头道:“正是,我那大舟之上,正有一位师长后辈托我照应,她也是女修,如今功候日趋完满,即将到那开脉之时,是以想求一处堪用华池。” 王英芳想也不想,几乎是立刻应了下来,道:“我这鸿雁宫中,有三处一等华池,道友若不嫌弃,可任选一处拿去用了。” 张衍举手拱了拱,笑道:“多谢道友了,如此,倒也了解在下一桩心事。” 王英芳不敢托大,忙欠身还礼,暗中却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位张道友早有谋算,倒是让自己白白急了一回,想到这里,不禁横了他一眼。 这一眼,却是流lu出几分jiāo媚颜sè来,只是张衍却恍若未见。 就在此时,殿下有一名女童走了进来,禀告道:“师傅,外面有一人,自称是宣瞳妖王座下,他奉命送来一物,说是与张师叔赔礼。” 王英芳面上lu出凝重之sè,这宣瞳妖王平时不显山不lu水,但却她是最看不透的妖王之一。 此次听闻张衍与他有了龃龉,她便有心出力化解,却不知这妖王眼下弄得是哪一出,想了想,便出言道:“唤此人上殿。” 走进大殿的乃是一名灵秀童子,他垂着头,手中托着一只玉盘,上面端放着一个锦盒。 以张衍眼力,自是看得出这锦盒毫无半点灵气,他也不知这妖王弄什么玄虚。 便伸手一招,将此锦盒摄了过来,揭开盒盖一看,却见其中端端正正摆着一颗头颅,依稀看得出生前那股妩媚多姿的风情。 他立时认出,这是那玉妃无疑。 他脸上不动声sè,抬首向那童儿问道:“你出门时,童妖王可曾说过什么?” 那童儿脆生生说道:“我家老爷说了,玉妃利yu熏心,冲撞了道长,此举乃是她咎由自取,还望张道长不要怪罪。” 张衍细思片刻,暗自道了声:“好一个宣瞳妖王!” 他将盒盖盖上,对那童儿笑道:“你回去禀告你家妖王,便说此物我收下了,我也知他之意,日后有暇,自当上门一晤。” 这童儿年纪虽小,却是异常沉稳,对着张衍深深一揖,又对着王英芳一礼,正想告退出去,却见有一道符诏金sè飞入殿中。 王英芳一愕,伸手一摘,玉指启开一看,神sè一肃,忙站了起来,她目光有些复杂地望了张衍一眼,道:“我家恩师有请张道友前往玄灵宫中一行。”!。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五十九章 瞒天过海 既然是陶真人相请,张衍自不会耽搁,王英芳亲自将他送出观来两相话别之后……”张衍便驾遁光而起……”往玄灵岛最高峰处而来。//www.// 这峰顶之上有处金顶铜柱的宫观……”半隐在云雾之中”自山下望来”光耀千彩瑞霄纷呈……”如梦似幻。 张衍一路飞身上来见崖上青藤爬壁……”老猿攀枝时不时禽鸟翔空而过……”鹤唳声声。 未多久”他突觉股压力扑面而至……”似是要把他压将下去……”忙将遁光驾稳只是越往上去……”这压力便越是沉浊,到了后来,他身上几乎如同挂了一块千斤巨石。 张衍适才得了那王英芳的指点知道由此处来的路径当是无误……”可是之前却并未听她说起过会有如此遭遇……”也不知是对方有意说漏还是也不知晓。 不过这些压力”倒是极似修士用那戍土之气凝聚而成……”是以重若千钧”他也不是无法可解……”当即大喝一声”将剑丸祭出”展开剑遁之术”一路撕空裂气,直奔绝峰之顶。 到了那处山崖之上,他把遁光一收袍袖飘飘往下落去……”只是还曾落得实地眼前景物却忽而一变……”如同一张帘幕落下天上地下俱是茫茫一片……”mimiméngméng”不知远近高下。 张衍久历阵仗,心下顿时明白,自己一定是踏入了某一处禁制阵法之中。 不过既然是陶真人请自己而来,定然不会令自己失陷其中不理,是以他表情不变也不做什么动作只是安心等待。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便有道灿光熠熠的金桥飞出……”往他脚下一架。 他笑了笑”一挥衣袖,迈步而上不过数十步便到了金桥另一头见左右有两个大石墩……”其上各摆盏绿荷碧玉盘……”上面站两只颜sè鲜丽绿眼红喙的鹦鹉……”左边那只鹦鹉道:“客人请向左…” 右边那只鹦鹉道:“客人请向右。”。 张衍举步停下”笑道:“两位道友为何一个说左,一个说向右?“左边那鹦鹉道:“我们之中一个只说真话……”。 右边那鹦鹉道:“一个只说假话…” 张衍心中明白”这定是陶真人故意设下的路障……”乃是为了考验自己而来。 若是他人在此定会左右为难,不知往何处去,可是他却——,居然毫不犹豫就转身往回走。 只是他迈步过桥后,却并没有回到原先那处地界,而是灰méngméng的烟雾一分,不知不觉步入了一处空谷之中。 此处山雨朦胧天颜空青,眼前更走出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道周围松拍苍翠……”青苔漫上石阶。 他面lu微笑将衣袍整了整……”拾阶而上,不多时到了坡顶之上抬眼一看……”只见一道飞瀑从数十丈高处而落气势雄浑的撞下……”ji起无数冰珠玉滴……”清潭之旁”有一个形貌腆丽,目如朗星的年轻道人在高石上端坐他手中掌持有一柄玉如意……”膝旁有一只雄姿顾盼的青鸾,两名童子shi立在侧见了张衍进来……”便淡淡说道:“既然来了”又何故急着离去?“张衍上前一拱手,神情自若地说道:“晚辈非是离去”而是来见陶真人。”。 陶真人把目光移过来……”凝定他面,沉声道:“既是来见我”又为何中途折返?“张衍摆了摆衣袖,洒然道:“真人yu见我”我自是能走到真人面前……”真人若是不yu见我,我再使力也是见不到真人。“陶真人闻言”忽然朗声大笑起来在这山谷中震发出隆隆之音……”道:“见诸本心”直指真意,难得难得。“他拿手中玉如意一指旁侧一块青石,笑道:“张道友”你且坐下说话。“张衍拱手一礼,正sè道:“那便恕晚辈无礼了。“他走过几步”在旁侧青石毫无狗谨地坐下。 陶真人改先前冷漠……”转而和颜悦sè地说道:“张道友”郭烈与我说起过你之来意……”把那两块禁印牌符拿与我吧。”。 他身旁一名黄子走了下来。 张衍此来玄灵岛便是为了此事,早已准备妥当,当下将那两块囚禁有卢俊拍和君悦妖王的牌符递了上去。 陶真人从童子手中接过牌符看了一眼……”只把手上去一抹”似有道流光一闪而逝……”随后也不见他有所动作……”那两块牌符便自向下飞来……”只听他道:“七日之后”此印自解。“张衍忙将两枚牌符接在手中……”又站起致谢道:“多谢真人相助。“陶真人笑道:“道友先别谢我且先坐下……”我也恰有一桩事想请你相助,愿与不愿,听完之后,你自择之。“张衍略一沉吟,便又重新坐了下来。 陶真人语气平静地说道:“道友想必也知在东海之上……”近日将有一座仙宫出世。 张衍谨慎说道:“晚辈也略微听过一些传闻……”只是众说纷纭”真假难辨据说这仙宫一出世……”便会有四十八道符诏现身……”若是有缘”便可得到一张”得以入那仙宫之中“陶真人颌首大笑道:“此话倒是不假”但道友有所不知”实则我在这仙宫之中居住……”已有百余年了。” 张衍闻言吃惊,讶然道:“如此说来”如今海上哄传即将出世的仙府已为真人所有?“陶真人呵呵一笑”摇头道:“是,也不是。在我之前,这仙宫另有一任主人如今已不知所踪……”可却留下了不少禁制我虽能入得此处……”但要彻底炼化此仙宫……”却要百余年不间断之苦功……”还不得须臾抽身”如同困坐牢笼一般。“张衍看了陶真人一眼……”见后者安然坐在此处……”却毫无那“不得抽身“的模样。 陶真人淡淡!笑,道:“道友不必疑huo此刻我并非是以肉身见你而是以元婴法身出行。我那真身,则还在那仙宫之中祭炼只要待到来年元月……”便能将此宫彻底炼化,成为我清羽门之根本。“听闻此言”张衍也是惊讶这位陶真人的元婴居然与生人一般无二……”显是功果已经到了极为上乘的境界……”他也曾见过那萧穆岁的元婴……”却是根本无法与陶真人相提并论。 陶真人风姿气度俱是不凡……”坐在那里说话”不温不火”让人如沐春风只听他继续说道:“此仙宫名为‘紫玉琅函仙府”乃是由四十九座深阁琼楼聚集而成每一座宫阙中皆自生有一道符箓我只持其中主宫符诏……”可若是感应到主宫即将易主,另四十八偏殿便会飞出符诏。另寻他主。“张衍皱眉道:“真人百年辛苦如此一来……”岂不是拱手让人?“陶真人微笑道:“不然”那些偏殿看来虽然与主宫一般无二但其用却不及主宫之万一……”便是被人拿去也没什么大碍。“顿了顿”他将语声放缓”道:“我所疑虑之事”乃是炼化仙府最后关头时我真身不能动弹我昔日有一位旧识乃是南毕派长老……”也略微知晓此宫之秘是以此宫一旦出世……”他定会上门寻仇”觅机抢夺主宫且到了那时……”东海上诸多势力”如崇越真观”无当灵殿之流必会闻风而动……”齐来抢夺。是以需一人持我主宫符诏,入我宫中,不叫他人辨出我在何处借以瞒天过海……”保得主宫不失此一劫若能过去……”我清羽门便可顺利开宗立派……”立足海上。“张衍暗暗想到:“原来陶真早有算计……”用假作真以开派之名聚集那些妖王前来……”不但能掩人耳目”混淆视听”且这些人还能为他所用共抗大敌……”可谓一举两得。可听他话中之意,分明是要我做那持诏之人。”。 陶真人向他看来,道:“道友心思灵透想必也知我意……”我且问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张衍心中存疑,于是开口问道:“此事虽不易”但真人座下也有不少俊彦……”却为何选中晚辈?” 陶真人一笑”道:“贫道原本也是属意符御卿怎奈他中了辟离勾神风……”如今我只能以妙丹护得他神hun不mi到时怕是无法醒转……”我那四个徒儿又太过显眼三代弟子之中……”我手边已无合用之人……”不得不如此耳。再者”选道友有一桩好处……”你并非我清羽门中之人……”你若持了我那符诏占了一处宫阙……”必定不会惹他人生疑。“张衍点了点头,这话不无道理他人的确想不到陶真人竟会将身家xing命托付到外人手中……”且他还是溟沧派弟子……”那位南华派长老未必拉得下脸来以大欺小。 陶真人目光定定看着他……”笑道:“此事强求不得全赖道友诚心实意……”若是不愿”我不会阻拦道友半分……”只消发个誓言不泄lu此事……”你便可自行离去。可道友若是答应,我清羽门可聘你为客卿长老门中道术可由你任学一门……”除此之外”你未来若有所求,我亦可允你三事。“这话一出”张衍也是意动”清羽门中道术囡然精奇,但他溟沧派中自有真传到是不怎么在意……”只是若能得陶真人这位元婴真人亲。应承三事却是极为值得……”此险值得一冒。 但直到此刻”他仍是不急着答应……”而是开口道:“真人容禀晚辈只是玄光修为……”不说南华派那位长老……”便是东海中诸多妖王也未必抵故得住,又如何替真人遮掩?”。 陶真人朗声笑道”“我道什么事”原来是为此,道友无需忧虑我既请你为我奔忙……”当有办法助你。” 他伸手入袖”取了枚鹅卯大小……”金光灼灼的金丹出来……”道:“我可传你一道秘法……”在三个时辰之内驾驭这枚金丹为你所用,我知道友乃是剑修得此金丹之助……”便是化丹修士也能抵挡一二。”。 张衍目光闪动却觉此事大有可为……”当下不再犹豫,道:“陶真人”此事”我应下了。“!。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六十章 三真人聚议 张衍下得峰顶来,直往龙国大舟而去。他允下仙宫之事后,陶真人当即传了他一道法诀,并将那枚金丹予了他。 这驾驭他人金丹之法颇为神妙,陶真人也是入了这紫玉仙宫后才得了,别家无处可寻。 此金丹也不知是得自谁人,以张衍如今修为,也看不出原先是丹成几品。 不过陶真人也告诫他,此法虽然不凡,却也只能用上三数回,每次不过一二个时辰,只能在关键时刻用上,不能倚为凭仗,是以张衍也并未指望用此法过关。 他真正的依仗,还是手中这两枚还未曾解开封印的牌符。 等到七日之后,卢俊柏和君悦妖王这两人破印而出,便能留下来相助自己。 他算了下时日,卢媚娘那时差不多也该回转了,届时就有三位化丹修士在侧,又有这枚金丹相助,只要不是元婴真人来攻,足以将那仙府主宫护持住。 只是唯一可虑的是,海上有诸多势力来抢夺符诏,可己方却只有陶真人一人独挑大梁,对方究竟有几名元婴真人尚不得而知,陶真人能否抵挡得住? 他心下寻思,这陶真人必定还留有什么后手,只是不方便与自己明说罢了。 他一路飞遁,未有多久,便到了海上,往停泊在那处的龙国大舟上一落。 张盘认得是他回来,欣喜迎了出来,口中道:“老爷回来了。” 张衍挺立甲板之上,一手负后,沉声道:“张盘,你去把顾楚儿唤出来。” 张盘应了声回到舱中,不一会儿,顾楚儿便走了出来,怯生生站到面前。 张衍仔细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气冲顶,两目隐敛光华,肌肤如白玉细腻,便点头道:“进境倒是可观,果是要到了那一关了,顾楚儿,我欲携你去一处玉液华池开仙脉,若是得成,日后你愿去哪里,便与我不再相干。” 顾楚儿心中又惊又喜,却还有一些茫然。 她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被张衍带到这里后,先是有些惶恐不安,可后来见张衍从不来管她,只是偶尔查看下她功行进度。因此也自放下心来。 那玉简每日在她体内温养血脉,调理气息,功行一日深过一日,她自家也能感觉得,这法诀甚是高明,比在崇越真观中当记名弟子时所学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她自小在崇越真观中长大,资质不佳,未来最好不过也去当一个真传弟子的婢女,倏尔得了这法诀,却是有望窥道,如今张衍居然还要带她去开脉,有此等恩情,便是别有用心,她也认了。 因此她鼓起勇气,真心实意说道:“多谢道长,楚儿愿意随侍道长左右,端茶送水,扫洒洞府,修剪花枝,还有洗衣叠被,楚儿样样都可以做得。” “哦?” 张衍看了她一眼,张盘虽然忠心,但是毕竟化形未久,灵智始开,所以脑子不太灵光,办事也粗,若有这么一个乖巧侍女在侧,倒也不错。 只是想了想,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此女乃是为还朴鱼子送宝之情代收的徒儿,又是极适合补天阁的法门,未来也定是大有成就之人,自己又何必断她之路。 他便笑道:“顾小娘,无需如此,你有大机缘在身,岂能为我去做那粗使杂役之事,还是好生修炼吧,日后有仙云之上,或许能占一席之地。” 顾楚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张衍一招手,道:“你随我来吧。” 顾楚儿依言上前两步,他就将玄光放出,一团蓝芒将其一裹,纵起遁光,便往鸿雁观而去。 此时距离那玄灵山数万里之遥,皎月之下,一方十丈方圆的棋盘悬挂夜空,上坐两名周身清气缭绕的道人。 北方位上坐一名老道,须长垂腹,龟背鹤发,头戴鱼尾冠,身着七星踏斗衣,脚下有一头猛恶黑虎趴伏,正自闭目调气。 坐他对面则是一名年轻道人,他面如冠玉,头戴九阳巾,腰系丝绦,袖带飘飞欲舞,神情中自有一股矫矫不群,崖岸自高之意。 两人似是已在此枯坐了许久,那年轻道人有些不耐,道:“丘师兄,这叶风波好大的架子,怎要我两人等他那么久?” 老道眼皮微睁,沉声道:“林师弟,稍安勿躁,听闻叶长老回山门借宝,怕是有些波折,稍晚一些也在常理之中。” 年轻道人冷哼一声,道:“若他借不来,我自会要他好看。” 他话音才落,却有一道笑声穿云裂空而来,言道:“林道友好大的火气。” 随着这声话语,一名头挽道髻,长髯青面的道人踏云而来,眨眼便到了棋盘之上,稽首道:“让两位道友久候了,失礼失礼。” 棋盘上二人亦是站起回礼。 丘老道见他腰间系有一只颇不起眼的青皮葫芦,道:“叶道友,这莫非就是……” 叶道人拍了拍这葫芦,呵呵笑道:“不错,此正是我向师兄讨要来的九颠矢阳葫芦。” 丘老道眼皮一跳,道:“竟是此宝?” 叶道人道:“那陶真宏法力惊人,距离洞天之境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且还有六甲玄龟相助,若无此宝,我等三人又怎么奈何得了他!” 年轻道人冷笑一声,道:“那是自然,陶师兄怎么说也是出自我南华派门下,岂是等闲之人可比?” 叶道人听出他语含讥讽,撇了他一眼,却是微微一笑,也不见半点动怒之意。 丘道人眉头微皱,不悦道:“林师弟,陶真宏之名早已从祖师堂中消籍,且他还伤了不少我派弟子,你怎能还以师兄弟称呼?以后不许再说了。” 林道人嘿嘿一笑,道:“师兄你也别来说这话,虽说陶真宏破门而出,但这些年来,但你可曾见他真正下得狠手,前次若不是他有意放过,魏师兄又岂能活着回去?” 丘道人知道他这位师弟的脾气,拿他无法,只是微微摇头,也不欲与他争执。况且如今在这太昊派叶风波面前,他也不愿意让他人平白看了笑话去。 叶风波一笑,左右一望,道:“陶真宏开派在即,此处怎不见萧道友?” 丘道人摇头道:“我等早已失了他的消息,便是放出鹰鸽也寻不得他所在,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叶风波讶然道:“莫非他回了溟沧派不成?” 林道人冷笑道:“这倒也难说的很,萧家玄门大族,与我等本不是一路人。” 叶风波和丘道人听了,倒也没有反驳,他们俱不是玄门世家出身,如不是为了共谋陶真宏,本也不想与此人打交道。 叶风波哈哈一笑,拍着腰间葫芦道:“不来也要,省得看他脸色,有了我这法宝,便是没有他,再加上我三人合力出手,也定能拿下陶真宏。” 丘老道捏着胡须道:“陶真宏有我三人对付应是无虑,只是他门下弟子诸如赵正诚,王英芳,杨麟之辈俱是化丹修士,便是最不成器的郭烈也是凝了小金丹,也不知他是怎生教出来的,我等门下弟子却是大大不及。” 林道人摇头道:“所幸如此,陶真宏惊采绝艳,若不是为了这几个弟子,怕早已是踏上洞天真人之位。” 丘老道沉声道:“需得再想个稳妥办法。” 他门下弟子丘居和叶风波门下褚纠都不过是玄光修士,若是一旦对上,他们能拖住陶真宏,倒是抽不出手来对付他门下弟子了。 本来有萧穆岁在,他们根本无需去考虑这些,可是眼下他却不知所踪,却叫他们有些犯难。 叶风波大笑道:“两位道友无需忧虑,我此来往无当灵殿走了一回,已说动了裴真人,他愿意带弟子前来相助我等。” “无当灵殿?”丘老道皱眉不已。 林道人更是冷笑连连,道:“叶道友好生大方。” 无当灵殿乃是一群修为高深的散修所立的松散门派,因此也让玄门大派出身的修士颇为看不起。 而他们此来,一是为了对付陶真宏,二便是了为那座紫玉琅函仙府。 他们早已将此仙府视作囊中之物,如今叶风波却自作主张请那无当灵殿中人出手,势必要将那仙府分出去几座,两人心中难免不喜。 叶风波见他们脸色不好看,忙道:“两位道友请听我一言,此次那仙宫出世,陶真宏请了几名东海之上的妖王前去观礼,不定会仗着他的胆子与我等动手,且两位不要忘了,这东海之上,还有崇越真观,他们不定会在我等背后窥伺,以待坐收渔人之利,却是不得不防啊。” 丘老道仔细想了想,颌首道:“叶道友所虑甚是,比起崇越真观来,无当灵殿中虽尽是一些散修,但还颇讲信义,不至于背后使阴招。” 林道人冷声道:“我早就看不惯崇越真观以往行径,此次若是有机会,我定当要他们好看。” 叶风波笑道:“说起此事,我倒是听闻一个好消息,崇越真观中的徐和徐老道破境失败,已然身故,我等去一大敌。” 丘老道一怔,随后缓缓说道:“徐老道寿元将近,如不闯一回,也是必死无疑,只不知他那把‘阴戮刀’留给谁人了?” 叶风波道:“听闻是留给了一名玄光境弟子。” 林道人不屑道:“以玄光修为驾驭此刀,至多只能使出此刀十之一二的威力,简直暴殄天物。” 丘老道却摇头道:“便是如此,仗着此刀凶威,我等门下怕也无人能胜过他了,需得告诫他们一声,若是遇见此人,需以退避为上,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六十一章 两妖脱困 四派弟子 第六十一章两妖脱困四派弟子 鸿雁观一间静室之中,张衍端坐蒲团,目注飘在面前的一枚符箓,他频频吐出一口灵气,这符箓也是轻轻震颤,放出如烛之光,待到这光明越发明亮时,他一伸手,将袖囊中那团白芒抓了出来。\\。首发\\ 这东西他之前以看得明白,里面乃是一团地脉五金之气生成的精魄,也不知是谁人将其炼入了一小块星陨铁中,这手法似是想要蕴出一枚上好的剑丸来。 若是用真火反复锻炼,再在一处高台上每日吸收日月精气,罡风洗练,过得千百年,或许也能炼成就一枚上好剑丸。 不过张衍自有剑丸在手,自不需此物,如今他拿了这东西出来,却是要炼一道《符囊书》中所载的“斗门剑符”。 既要为陶真人护住仙宫主府,手段能多准备一种便是一种。 此剑符威力极大,因失了炼门法诀,是以只能做一次之用,就全当危急时刻的保命符了。 这七日来,他几乎下了血本,此符之中如今已经凝聚了不下万余枚灵贝的灵气,如不是已然到了极限,他就算将所有灵贝都舍了也不会罢手。 甚至他还将山河图从四象斩神阵中收摄的精气灌入其中。 这些精气前次在冥河中用去了不少,如今剩下的炼药炼器都是不够,索性一股脑全部炼入这剑符之中。 只是灵气已足,却还差一点五金之气,正可用这道精魄填补。 这精魄仿佛已知大祸临头,在张衍手中拼命挣扎,发出嘶嘶之音,锐气激射,将静室中的摆设纷纷割裂。 张衍哂笑一声,口中一道玄光将这团精魄拘住,连连催动内息,将金光烈火之气喷吐其上。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终将这一团五金之气炼散,随后他喝了一声,拿起手往那符箓上一拍,静室响起一声啸鸣,这枚金光符箓贯破屋瓦,冲霄而起。 张衍亦是纵身直入云中,见这符箓悬在半空,浑身透出森森剑气,冷射双目,他微微一笑,掐了一个法诀,这符箓化作一道金光在他身侧绕了一圈,便自入了袖中。 他也不急着回转宫观,盘膝往那云上一坐,海上来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目光望去,见远处天际艳霞变幻,光雾迷离,铅云压海欲坠,直有天地苍茫,风云相聚之势。&*.《》.最快更新** 从海底透出的那一道祥云彩光也愈发明亮,显见得仙府出世便在近日了。 虽说他能看得见这仙府光华,但这仙宫其实飘忽不定,没有固定之所,除了陶真人此刻谁也不知道到底藏在何处。 此刻落日西下,天幕晦暗,他却依旧闲坐云头,似在等待什么。 到了亥时,他原本置在玉榻上的两块牌符突然一声震响,冲开穹庐,两道霞光烟气飞出,照彻夜宇。 一道烟气中隐见一只彩雉鸣一声,烟气一收,现出袅娜之姿,一名红衣女子娉婷而来,含笑对张衍万福一礼,柔声道:“谢过道友助奴家脱那樊笼。” 一声大笑,尽复旧观的卢俊柏也是走了上来,拱手感激道:“此番过这劫难,全赖道友相助!” 张衍微微一笑,亦是还礼道:“两位道友,且随我进观一叙,在下另有要事相谈。” 夜幕低垂,皓月在空,一艘玄蛇九窍大海舟泊在海上,下方波涛翻涌,舟上却青气虹光耀闪不断,似是正争斗激烈。 丘居驾着遁光四处乱窜,他被一枚细如牛毛的飞针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眼见无论如何躲闪不过去,他不得不开口道:“曾师兄,师弟认输了,认输了!” 那飞阵倏地被人收了,对面白气一散,走出来一个年轻道人,玄袍裹身,脚蹬云履,手拿一朵三尺长的灵芝,冠盖有一丈大,有如一把碧色罗伞,他似笑非笑一个稽首,道:“丘师弟过谦了,你南华派本擅长驾驭灵禽异兽,如不是你那花隼被沈鸣孤夺了去,一身道术使不出原先七成,怕是我也无法如此轻易地胜你。” 丘居原本就是凹鼻厚唇,额头如树瘤,长相古怪,现在听了这话,被戳中了心病,更是面色难看。 那日与沈鸣孤对上,他一时受激不过,便与对方赌斗,最后大败,便是自己的灵禽也输了过去。 眼下对方明面上虽是替他文过遮掩,实则是暗中讥笑他南华派没了灵兽相助便没了本事,只是他又不善言辞,嘴皮子动了动,就闷在那里做不得声。 立在一旁观战的诸纠见气氛有些僵,笑着走了过来,拍了拍丘居肩膀,叹道:“丘师兄,莫要介意,我这位曾寒师兄入道一百三十五载,会过不知多少同道,根基打得牢固无比,如今只差一步便可凝丹结果,这‘璇星阴芒针’已是练到出神入化,修为远在我之上,你输了并不冤枉啊。” 丘居默然片刻,拱手道:“曾师兄高明,师弟我有所不及。” 曾寒自矜一笑,向一旁看去,那处正站一名静静站着一名白衣女子,犹如一朵出尘清幽的白莲,他问道:“辛师妹,你是元阳派高足,你来说说,在下这针法还有何漏洞?可否胜过那沈鸣孤?” 此女名为辛蝉真,乃是元阳剑派真传弟子,那日感应到了七绝桩所在,这才一路寻到了东海之上。她与曾寒本是旧识,是以走到了一处。 曾寒此刻问出此语其实也有心存卖弄之意,盼着听上几句好话,可她却认真想了想,启唇道:“我虽不认识沈鸣孤,但以丘,褚两位师兄所述情形来看,以曾师兄的本领,原先还尚有几分赢面,可如今却是输面居多。” 曾寒闻言,心中有些不舒服,皱眉道:“为何?在下倒想听听师妹高论。” 辛蝉真平静说道:“沈鸣孤那阴阳离元飞刀可近可远,凶煞异常,但却有个缺憾,那便是争斗时飞遁不易,若是你们骤然相遇,谁先出手谁便占上几分便宜。” 曾寒初时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听了这话后,脸上严肃起来,不禁点头赞同,道:“有理,两位师弟与其一战败北,我便知道若是与他正面放对,怕是一日夜也分不出胜负,唯有抢先出手方有胜算,只是辛师妹却为何又不看好为兄呢?” 辛蝉真淡淡说道:“那沈鸣孤也知自家缺陷,是以设下圈套,从丘师兄这里赢了花隼去,有此隼相助,他对敌时已是可进可退,暂且已无弱处可寻了。” 曾寒一怔,也是锁眉深思,他虽然自视很高,但却不是听不进良言的浅薄之人,因此立刻在心中重新审视起这位对手来。 辛蝉真玉指轻轻拂过腰间法剑,道:“如不是这沈鸣孤已是曾师兄拿定的对手,我倒是也想与他一斗。” 曾寒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笑道:“辛师妹不必失望,听闻那崇越真观有两名弟子最为了得,一个即是那沈鸣孤,还有一名是徐错,如今这海上仙府即将出世,各方势力汇聚,我等也要前去争上一争,到时师妹还怕遇不得好手么?” 褚纠在旁咳嗽一声,插言道:“师兄,你与辛师姐方至此地,是以不知,听闻那徐错前些时日与溟沧派弟子张衍在海上相斗,结果败北被擒,如今已是生死不知。” “哦?”曾寒双眉挑起,道:“溟沧派弟子?师弟见过此人?” 褚纠点头道:“倒是见过,那日他不知用了何法斩了崇越真观长老北宫浩,甚是了得,我等那日恰在祈封岛上,是以与其见了一面。” 曾寒冷冷一笑,道:“我也曾与溟沧派中的几名真传弟子交过手,都是名不副实,此人既是来这东海之上,十有**也是为了争那仙府而来,恩师言那仙府最迟不过十日便要出世,若是与他遇上,为兄倒想与他好好讨教一二。” 褚纠曾与北宫浩交过手,张衍能杀了此人,显是极为厉害的,因此他犹豫了一下,道:“师兄,我等此去,只是奉师命对付那陶真宏门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吧?” 曾寒一挑眉,正要说话,这时却有一道符诏飞空而来,被他眼角扫到,立刻飞身在空拿在手中,待去了禁制,放到眼前一看,不由精神一振,抬首道:“恩师已然推算出那仙宫出世所在,是以特来符诏告之,唤我等速去相会!” 听了这话,丘居与褚纠等人眼中都是泛出兴奋激动之色,若是能得到这座紫玉仙府,则大道可期! 只有辛蝉真玉容不变,美目透过波涛,凝望远方,身侧法剑正发出微微轻鸣。 此时这海舟船舱之中,单娘子和蔡师对坐品茗,蔡师姐艳羡道:“那位辛道友想来也是有意一争那仙府。唉,他们都是大派弟子,有许多话要说,原先还对我等假以辞色,可那辛道友一来,却对我等师姐妹不理不睬了。” 说到这里,她心中又是失落,又是嫉妒。 单娘子看出了她的心思,忍不住劝道:“师姐,我等本是修道人……” 她还没说完,就被蔡师姐不耐打断,道:“住住住,师妹何必又来说那套清心寡欲的话来?师姐我修道只为青春永驻,再寻个体贴人的道侣逍遥天地间就够了,那什么长生不死的空话休来说,你师姐我不是那块料。” 单娘子叹了声,轻轻说道:“师姐,修道不能长生,到头来只是一坯黄土……” 蔡师姐冲她一瞪眼,跺脚道:“师妹,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便是要轰轰烈烈活上一场,只消有个数百年欢娱,死了也甘心!”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六十二章 霹雳一声惊雷起,彩波映霞仙府出 全文字无广告第六十二章霹雳一声惊雷起,彩波映霞仙府出 海上彩光一日盛过一日,玄灵岛上许多修士也是看得分明,知道仙府出世之日愈发近了。全文字无广告 王英芳闲坐在一只巨雁背上,极目远眺,手中掐算不停,似是在卜问凶吉。 忽有一名灵秀女童骑鹤过来,脆生生道:“师傅,风师叔来了,正在殿上候着。” 王英芳道了声:“好。” 她一拍雁首,按落云头,款步来了殿中,见殿上站有一人,乃是一女冠,双目细长,肩披彩帔,身姿倒也婀娜,只是眉间有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见她到来,却是站着不动,只是沉着脸道:“我那侄儿在何处?” 王英芳含笑稽首道:“风师妹,你那风贤侄无恙,在我后堂中,这几日修身养性,倒也少了几分浮躁,师姐想必也看了我那书信,你与那张道友只消解了这层误会,我便放他回去。” 女冠听此言,忽然大怒,她竖眉而起,一挥袖,呵斥道:“休说此言,王英芳,你未拜入陶真人门下时,我与你同在横山老祖门下听道,彼此也算亲近,我侄儿便如同你侄儿,怎么你如今却偏帮了外人,反要我上门赔礼?” 王英芳见她疾言厉色,原本尚算姣好的面上也扭曲了几分,心中不喜,蹙眉道:“风遥与人合谋要夺张道友法宝,如是换了别人,早被当场打死,也是他祭了我练就的白翎羽,又逃到我门前,这才出面救他一次,只因心念你我旧日情谊,想化解两家干戈,风师姐怎说我有意偏帮他人?” 女冠冷笑道:“便是如此,要我赔礼,却是不能,你若还顾念着往日情谊,也别来插手此事,让我与那姓张的来个了断。” 王英芳也是微恼,道:“本是一桩小事,双方说开便可化解,我好心好意师姐却不领情,难道非要动手杀得血淋淋方可?” 女冠哼了一声,道:“小事?我泰弥山风氏一脉虽然名声不显,但好歹也是数千年传承,岂有向人赔礼之意?” 王英芳摇头,她是知道对方底细的,泰弥山先前倒也出过几个了不得的大妖,只是这一脉到了如今不过只剩下两个化丹修士,勉强撑得住场面,可却把口气说得如此之大。 她心道:“这风枚与自己不过百载未见,先前也未觉她如此不明事理,怎么如今如此胡搅蛮缠?” 想到这里,心中却是一惊,仿佛突然看到了之前的自己。 她并未拜入陶真人门下前,不也是这般昏血上脑便什么都不顾的性子么?只因修习了那仙宫中的玄门心法,这才隐去了这层戾气,收了妖性。 想到此处,她心中仿佛通透了几分,明悟了什么玄机,定下神来,灵台已是一片清明,隐隐觉得修行上的障碍似乎又去了几分。 她再仔细瞧去,见这女冠眉宇间有一层黑气隐笼,却是困劫在身而不自知。 当下心如止水,只淡笑道:“既如此,风师姐且自去吧,我允过张道友,人我却是放不得的。” 女冠大怒,指着她道:“王英芳,你休仗着投到了陶真人门下便可为所欲为,需知还有人治你。我是你四师弟杨麟请来了贵客,你若不放人,我自去请他去来和你说道。” 王英芳微微一笑,把拂尘一舞,道:“送客。” 女冠忽被一阵风推上身来,眼前一黯,不由自主倒退了出去,待睁目细看时,发现自己已然到了鸿雁观外,居然不知道是如何出来的,心中不由骇然,心道:“王英芳学了这等玄门**,我不是对手,还好她四师弟杨麟与她有些龃龉,我且去请他来主持公道。” 她一扭身,上了云头,未行几步,却见云层中有一年轻道人坐着,仔细一看,大喜道:“杨道友,你也来了?你可知你那师姐欺我,此事你定要为我做主!” 那道人浅浅一笑,道:“风道友,要我如何为你做主?” 女冠恨声道:“只消把那张衍发落我处置便可。” 道人面无表情,道:“你定要与那张道友为难?” 女冠心中正被恼恨之意填塞,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咬牙道:“正是!” 那道人大笑一声,袍袖往空中一挥,抛出一只头尾相衔的白玉蛇圈,往那女冠头上一罩、女冠猝不及防,被圈住颈脖,当即伏卧下来,化作一只白腹黑翅,尾如并剪的雨燕,在那里哀鸣不止。 道人上去一把扣住那玉圈,冷笑道:“区区扁毛畜生,不知天数,不明大势,那张道友干系重大,岂容你来搅扰?” 说罢,他提起这玉燕,大步往云中走去,须臾便不见了身影。 杨麟将那风枚逼出了原形捉去,王英芳并未亲见,但她好像知晓一般,写了道符书送去张衍那里,告知此事已了。 张衍看了符书,也没放在心上,他要为陶真人护持主宫,此时若有人要与自己来为难,那就是与陶真人为难。是以不需去多想,只管一门心思打坐调息,以待天时到来。 又过了五日,海上传来一声霹雳巨响,红霞满照,光晕透过禁制,直往岛上照来,映得人人脸上一片霞光暖意。 张衍知道是仙府即将出世,正在冲开原先封禁的那一道道禁制,这声响彻东海的震动就是第一道封禁开解。 他喝了声,道:“两位道友,且随我来。” 纵光而起,在云中放了一只殷氏赠与的小海舟出来,往里宝阁顶上一站,两道烟气袅袅降下,君妙妖王和卢俊柏一起落在了舟顶,立在他身后两侧。 张衍驱海舟飞腾上空,举目四顾,见玄灵岛上竟然纵起了上千道光华,众修士各驾法器遁光,浩浩荡荡汇在一处,海上浪涛,头上云层都被这一股翻沸的灵漩排荡开去。 只是那一声响动后,海上便再无动静,这仙府飘忽不定,并不拘于一处,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众修士正自茫然,这时,天上一声啸鸣,一道金符飞来,化作翩翩舞动的五彩神鸟在前向引。 张衍看出这是陶真人在指引众人,便点了点头,驾了海舟与千余名修士并做一道,跟着五彩神鸟而去。 他此次为护持陶真人主府,所以收了大海舟,混杂在众多修士之间,并不如何显眼。 向四处一望,见一名身高丈许的魁梧道人驾了一辆六鹤飞天车辇在前方引路,身后左侧是王英芳乘雁而行,右侧是一名骑大雕的年轻道人,再往后则是一众三代弟子,一眼扫去,卫丽华也身在其中,似是察觉到他目光,不由对他回眸一笑,只是眼中略有几分歉然。 张衍亦是颌首为礼,心中忖道:“想那领头之人便是陶真人二弟子赵正诚了,而另一个年轻道人应是排行最末的杨麟了。” 他心下明白,郭烈虽是陶真人大弟子,但修为只是小金丹,是以此事轮不到他,也不知此刻躲在何处。 这时,身后卢俊柏感叹道:“这些道友俱是陶真人请来的吧?此行若是能一鼓作气夺了那仙府,清羽门开派便再也无人可以阻拦。” 君妙妖王美目四下里瞧着,道:“陶真人好大的脸面,奴家还瞧见了几位妖王,可俱是东海上的厉害人物。” 卢俊柏嘿了声,道:“若不是为了得座仙府,他们又如何肯来?利之所在耳。” 张衍笑了笑,早在二十年前,陶真人元婴法身到海上时便早有定计,命座下弟子结交广纳各路同道,如今再以仙府之利诱之,只稍作牵头,自然是引得这些人趋之若鹜,为他所用。 那只引路彩鸟往前行了约有数千里,忽然身躯一摆,往一处海面投去,眨眼不见了踪影。, 行在最前的赵正诚一拂道袍,将六鹤飞天车辇停了,大声道:“诸位同道,仙府便在此处,想是不久便要出世,届时仙宫符诏飞出,自会择主,且先设下禁制符门,以防来犯之敌抢夺。” 他声音隆隆,身后清羽门下弟子听了,在王英芳与杨麒带领下便分头往各处插旗门,祭符牌,设置阵法。 各路来自东海上的妖王散修见了,也纷纷效仿,带了自家门人弟子分头各占一处,同样布置起来,虽说看来是早有准备,可是比起清羽门中那有条不紊,不慌不忙的做派却是显得凌乱了几分。 张衍很清楚,这些禁制阵法只能暂做护持之用,到时仙宫符诏飞出寻主,若有人前来争夺,最后终究还是要靠自家修为定胜负。 不过他此次只为护持主宫而来,身后又有两名化丹修士护持,自是无需设置什么禁制,因此站立不动。 可是那边卫丽华却一直频频往此处关注,见人人都在布置禁制,只张衍没有什么动静,心中忖道:“听闻前次傅红尘师妹未曾照应得好张道友,还被人上门寻衅,倒是我做差了,张道友初来此地,想是也没准备什么法器,他那海舟上虽也有厉害禁制,但却起不得云雾,掩不去身形,待我去送他一副法器,权作歉礼。” 她待将自己这里的法门排布好了,便纵光往这里飞来。 到了张衍面前,她万福一礼,道:“张道友,前次匆匆而去,未曾好好招待道友,倒是小妹我的错,我观道友身边好像没什么布阵法器,我这里正有一副,还望道友收下。” ……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六十三章 道之争,何分是非对错 全文字无广告第六十三章道之争,何分是非对错 卫丽华说完之后,听得身后有同门在唤自己,应了一声后,便把阵旗牌符往张衍手中一送,笑了笑,扭身就走。//www.//全文字无广告 卢俊柏望了望她背影,道:“这位道友倒是好心。” 君悦妖王妙目在张衍身上转了转,抿嘴一笑,道:“张道友,我替你去把那阵旗布了吧,免得那小娘子又不安心。” 张衍洒然一笑,将阵旗递过来,君悦妖王抬起素腕接过,转身自去布阵。 此时这片海域之上,除了玄灵岛来的诸多修士之外,亦是有不少散修野道察觉到了仙府的动静,三三两两往这里赶过来。只是慑于这里聚在一处的千余名修士,都是远远飘荡在外,不敢靠前。 君悦妖王将阵旗细心布置了,又回转船头,望了眼远处,不禁讶道:“咦,怎么连东海壁礁府的人也来了,似这等万载世家,也觊觎仙府么?” 卢俊柏嘿了声,道:“这壁礁府弟子亦有嫡庶之分啊,也不是人人能获得正传。不说他们,便是大门大派弟子,若不是如张道友一般有一处道场在手,也是一般寄人篱下,而此次有四十九座仙府出世,只要得了其中一座,从此自立门户,逍遥自在,不再拘束于一岛一地,成道之路上去一难关。试问他们又怎会不动心呢?” 君悦妖王默默点头,如她这等散修,修炼到化丹境界已是不易,如是没有一处上好洞府,用以聚气藏灵,护佑性命,要想成就元婴功果,那是难上加难。 这数百年来,东海十八妖王看似威名赫赫,可实际却无一人能突破这层桎梏,可见这一步是如何艰难。 君悦妖王修道四百余载,亲眼见到有几名长辈寿元一尽便枯坐而死,任你身前如何神通了得也是化作一堆尘土。 她心中暗道:“张道友如今有一处洞天福地在手,若是我能好好相助于他,不定也能接纳我入那府中修行。” 这时,她神情忽然一动,往正南看去,见有一道白色烟气直往这里过来。 同一时刻,卢俊柏脸上现出喜色,道:“是家姐回来了。” 卢媚娘将自己女儿送去转生后,便欲赶来与张衍汇合,只是她不得门路,一直寻不到玄灵岛上,直至不久之前,才察觉到了卢俊柏留下的气息,这才觅迹寻踪赶了过来。 张衍也是精神振奋,卢媚娘这个时候回来,自己护持仙宫的把握无疑又大了一分。 卢媚娘本是化丹三重修士,她飞渡而至,声势自是不小,自然引起了清羽门中弟子的警惕,连赵正诚等人也是目注过来。 张衍忙发了一道符箓过去,清羽门中弟子见状,知道是自己人,便自收手不理。 卢媚娘一身白衣,黑发用金箍束了,披在肩后,此时乘烟云而来,飘飘若仙,到了张衍面前,先是看了卢俊柏和君悦妖王一眼,随后万福一礼,欢喜道:“张道友,今日得见我家阿弟和荆师妹脱困,媚娘实是感激不尽。” 张衍微笑回礼,道:“不必客气,卢道友却是来得正好,今日我要夺取一座仙府,要请道友助上一助了。” 卢媚娘也不去问缘由,只是郑重说道:“媚娘义不容辞。” 卢媚娘也是海上十八妖王之一,自是有不少人是认得她的,远处宣瞳妖王胞妹童颖见了,奇异道,“大兄,你看那处,可是荆妖王和卢妖王姐弟,那道人是什么人,竟能指使这三人,难道是陶真人新收的门人么?” 宣童妖王目光闪动,沉声说道:“那人便是张衍。” 童颖瞠目结舌,看卢媚娘和荆妙君两名妖王都站在张衍身后,心中又是吃惊,又是暗自庆幸。 若是那日不听兄长之言,与那张衍当真争斗起来,结局便很难预料了。 海上又响起了一声轰然巨响,闷如雷滚,这是那仙府第二道禁制被破,众人已听得分明,那仙府就距此不远。 清羽门下弟子此时已将旗门竖起,并抬了一座云筏出来。 赵正诚走了出来,命门下弟子摆案点起香烛恭候,随后往云筏下一站,王英芳和杨麒二人亦是肃立侧,四下里一众散修见清羽门下这般举动,知是迎候陶真人到来,也是纷纷凝神观望。 不出一刻,只听上空一声啸鸣,郭烈乘鹏鸟在前辟道,到了上空,他往侧道上一避,大声道:“清羽门下,还不恭迎祖师!” 三名化丹修士带门下近百数弟子忙恭恭敬敬站立,不敢稍有动作,齐声说道:“拜见祖师。” 只见头上云气一开,光华洒落,似有飘渺仙乐传来,陶真人坐青鸾而至,周身有青烟彩雾环绕,四九之数天鹤相随,犹如片片白雪,身后伴两名粉妆玉琢的骑鹤童子,一名手拿金圈银铃,印章香炉,一名手捧福寿松枝,拂尘如意。 陶真人往云筏上来,待坐定,他笑道:“仙府出世在即,必有强敌前来抢夺,尔等可做好了应对?” 赵正诚忙上前道:“禀恩师,弟子已按吩咐布置下去,各处旗门皆已立起,未敢有丝毫差错。” 这时,围在外处的散修突然一阵骚动,见远方海面翻腾,搅动狂风骤雨,一时风云变色,惊雷阵阵,一片浓厚阴云漫卷过来。 陶真人一笑,一抬首,双目放出神光,一青一白两道光柱飞上云端,霎时就将这层阴霾驱散,重又露出天日来。 前方狂风云雾亦是一散,现出四座飞天楼船,其上各站有一名元婴真人,身上隐现华光,瑞霭纷呈,其后更是有数百修士驾光乘云相随,声势煊赫。 这外海之上,寻常见一名元婴真人也是不易,如今除了陶真人外,居然一次出现了四人,四周散修皆是相顾骇然,纷纷避道。 这时扑棱棱一阵如雨落之响,从楼船之上飞出千余只灵雁,黑压压团在一处,驾了一座雁桥出来,四位真人各自起一道光华飞出,踏足其上,缓步往前而来。 丘老道用手指着下方,冷笑道:“三位道友,今日陶真宏为这仙府真灵蒙蔽,不识天数,过劫不避,而今天欲灭他,正可趁势而动,取了他性命,缴了那仙府回来,成就你我大道。” 叶风波双眉耸动,面上杀机隐现,道:“丘真人此言在理,天机托于我手,正要把定乾坤,诛杀此僚!” 林道人只是轻叹一声,摇头不语。 站在他三人左侧的是一名少年道人,他肤白有若处子,双目灵动有神,闻言轻笑一声,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陶真人见四人过来,他神情自若地站起身来,远远稽首道:“四位道友,别来无恙乎?” 四人之中丘老道和叶风波俱都面带冷笑,挺立不动,那林道人犹豫了一下,也是没有动作。 只那少年道人稽首回礼,他嘻嘻一笑,道:“陶真人,你与我无当灵殿俱在东海之上立派,我裴欢本也不想与你为难,只是我曾欠下叶道友一个人情,不得不来,今日若是有所得罪,你尽管下得狠手,我绝不怪你。” 陶真人也是微微一笑,道:“裴道人倒是真性情,贫道还想留得有用之身一窥大道,如是争斗起来,我自也不会认什么亲疏远近。” 丘老道目光阴冷,抬首望去,见陶真人身后千光映现,海舟大船排开百里,旗门分列,早已结阵而待,除了本门百数名弟子外,另有六股灵光毫不掩饰的冲霄而起,气焰嚣张,妖云翻腾,分明俱是一方妖王。 这番声势令他中也是心中吃惊,暗道:“这陶真宏倒也会拉拢人心,怎被他聚拢起如此多人来?” 他此次来,虽也有拉拢来的两三名妖王助阵,但与陶真人一比,却是相形见绌。 他喝了一声,一步走出,骈指往前一戳,远远叱道:“陶真宏,你屡犯戒条,掌门祖师将你逐出师门,本待你自新悔过,怎奈你不但不知道悔改,还妄想另立门户,现下贼心不死,又要来抢夺海上仙府,这你些门人弟子何其无辜,今日却枉受你的连累!” 陶真人面上云淡风清,只道:“道之争,何来是非对错?丘真人若想得那仙府,不必另寻借口,那不过是枉费口舌,只管来做过一场便是。” 丘老道被陶真人说得语声一噎,有心想要动手,怎奈眼下还不到最好时机,只得哼了一声,恨恨拂袖不言。 叶风波望了几眼,低声道:“丘道友,那些散修毕竟只是因利而来,只是仗了陶真宏的势而已,只消斩了他,必是星流云散,不复存在,道友不必有所顾忌。” 丘老道冷哂道:“这等披毛戴角之辈,不过我降妖圈中玩物罢了。” 裴真人看了两人一眼,笑道:“两位道友何须多虑,我无当灵殿今次带了百多弟子而来,也有几名是化丹修士,彼此也算势均力敌,足可与陶真宏一争。” 林道人却是一皱眉,突然出言道:“只是崇越真观至今还未出现,需提防他们在旁作祟,别为他人做了嫁衣。” 三人俱是点头,道:“自当小心。” 四人商议完毕,便将那雁桥一分,各据一方,闭目端坐,只待仙府出世。 ……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六十四章 百年谋算,图穷匕见 海上两方对峙,沈鸣孤却立足在一片yin气中,俯瞰下方。//www.// 这yin气非雾非云,只是身上这把“yin戮刀”的刀气所化,借以藏身敛气,便是元婴真人如不仔细查探,也未必能够窥破他的身形。 修炼离元yin阳飞刀的修士本是攻势犀利,守御不足,然而得了此刀,他便能来去自如,瞬息间至百里之外。 眼下他修为未够,若是境界一到,其中刀灵能亦能听他指挥,那时同辈修士根本无需放在眼里,只是若想此刀威能臻至最大,必需饱饮鲜血,方能勉强请动刀中真灵。 眼下化丹修士他暂时招惹不起,只能临时选一个玄光修士祭刀了,他眼神如yin鸷一般扫来扫去,似在搜寻猎物。 海舟之中,曾寒,辛蝉真、丘居,褚纠等一众玄光修为的弟子站于一处,对前方阵势之中的人物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那人便是张衍么?”曾寒看了一眼,点头赞道:“倒不愧大派弟子,如此风采不是寻常修道人能比。” 辛蝉真也是看过去,张衍立身海舟之顶,风姿伟岸,气息飘逸出尘,一身玄袍猎猎而动,直yu乘风而去,身量又足足比旁人高出一头,放在哪里都能一眼看出不凡来。 这与那沉香殿弟子所描述的形象一般无二,因此她已能确定,取去七绝桩的定是此人。 她此来虽为讨回此宝,然而在看到了张衍后,却感到此人是难得的对手,若能与此人一斗,对自身定能有所磨砺,于是手抚剑柄,静静说道:“此人是我的对手。” 曾寒无所谓的一笑,道:“既是辛师妹选定的对手,我等自当谦让,只是此人看来也极了得,你当需小心了。” 辛蝉真轻轻点头。 张衍适才将五位真人的争执看在眼中,心下思忖,若是这陶真人能压得住这四名元婴真人,那么一切好说,如是压服不住,他们之中只消出来一人,自己这一方便不好过。 这时,十数里外突然传来一声雷霆震响,倏尔冒出一道虹芒,须臾之间,便将半边海天染得红透。 海上众人听得心中骤然一紧,然而这阵阵轰鸣声并未停歇,犹如战鼓擂动般,一声响过一声,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又听得一声推山覆海般的爆响,仿佛天地也被震得晃了两晃。 海上陡然金光遍洒,浪huā一阵翻涌,继而海潮bo涛向两边分去,水下传来钟磬仙乐,只见灵云喷涌,四十九座宝殿仙府徐徐浮上海面,座座铜柱金顶,琉璃覆瓦,以回廊长桥相接,金红sè霞光耀天宙,紫雾瑞气承托玉阶,屋脊之上的瑞兽齐齐喷出霞雾,只见一道精巧符诏在其中隐现飞腾,放出灿灿金光。 若能得了这道符诏,便能炼化宫阙,得一宫为己用,在场修士无不心热眼红,蠢蠢yu动。 只是如今五位元婴真人都是恍若未闻,安坐不动,因此没一个人敢上前争抢。 这四十九座仙府被一派仙灵之气包裹,从外表上看俱是大同小异,难分伯仲。 然而张衍事先得了陶真人密语相授,知道其中只有一座仙阙是群宫之主,正位所在。 他举目望去,目光最后在东南角上一处不起眼的宫阙上凝定,眼睛不由稍稍眯了眯。 此时陶真人长身而起,身旁童子将拂尘递上,他拿过一摆,遥指一处宫观,喝道:“各路道友,紫玉仙阙四十九府,清羽门下只取一座,余者诸位皆可自取之。” 他话音一落,门下弟子以赵正诚为首躬身一拜,随后便起遁光选定一处宫阙落去,身后王英芳,百数道剑光齐皆跟上。 清羽门下弟子这一动,阵中六名妖王亦是不甘人后,也是带领门下徒众纷纷跃入场中,各据一处宫观。 海上众散修亦是按捺不住,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抢夺一座仙府,倒也声势喧天。 陶真人所聚集这些妖王散修先前早有约定,是以并不怎么慌乱,行动中可见章法,而这些散修却是一拥而上,混乱不堪,甚至不少已忍不住先自动起手来。 而另一侧四名真人却是没有立刻动作,丘老道闭目细思片刻,随后睁眼道:“百年前,我与陶真宏来此时,他曾从仙宫中无意得了一座刻星盘,能找准主宫之位,需小心他故布mi阵。” 叶风bo冷笑道:“不论如何,他门下弟子相中的仙府我等却不能放过。” 裴真人冷然一笑,道:“正是此理,管他占了几处,全都杀了便是!今日如不借天机大势将陶真宏一门上下尽数翻覆,我等又岂能得偿所愿?” 丘老道缓缓颌首,他目光中射出一缕精芒,喝道:“如此,便动手吧!” 这一声“动手”说出,仿佛金戈铁马驰骋漠海,撞翻大山,杀气四溢,身后数百修士如浪潮般汹涌而上,一时遁光飞剑如乱蛇飞舞,爆出万千华彩。 辛蝉真却是第一时间下了海舟,化作一道白光,直奔张衍而去。 裴真人看定陶真宏,眼中闪过一丝厉sè,只把袖袍一扬,一道匹练似的白虹便朝着后者劈面打去。 陶真人笑道:“道友慢来。”他脚下不动,手中玉如意轻轻一摆,将白虹架在一边。 丘老道喝了一声,一头四足踏烟气的黑虎应声飞来,他翻身而上,一声虎啸上了云头,来到北方之位上,双指一点,便有一道赤红光芒当头洒下。 陶真人肩膀一振,顶上飞出一道白光,在空中凝成天鹤形状,对着那赤芒上去就是一啄。 这赤芒往旁处灵活一避,昂起头来嘶嘶吐信,双目凶毒,竟是一条足有六丈长短,红鳞白肚,腹生双翅的怪蛇。 林道人一皱眉头,暗自一叹,一跺脚,一道火光中纵跃出一只浑身通红如血,头顶彩冠的朱鸟,鸣啸声中,亦是载他上了云头,往西方位上一立。 叶风bo早已冲至东方位上,脸上冷笑道:“诸位道友,此时还留什么手?” 他大喝一声,顶上两气开散,烟云弥漫,一尊手持碧玉荷叶,脚踏一团清气的淡金sè元婴跃出顶门。 其余三人也知陶真人修为远在他们之上,不是一人可敌,不敢犹豫,纷纷震开顶门,将自身元婴放了出来。 此时四人各自站定一个方位,将陶真人团团围住,可是他却并无慌乱之sè,一声大喝,身上放出金光,只把身体一长,亦是现了元婴之身,只见一名道人悬在虚空之中,脚下踏玄武,左手如意,右手拂尘,身伴天鹤祥云,一条吐珠长蛇环绕周身,身后悬有黑白两剑,剑气虹芒吞吐不定。 见了此景,这四名真人齐皆骇然,惊呼道:“元婴法身?” 丘老道眼中生出一丝惊颤,这陶真宏的修为何时竟到了如此地步?难道是…… 到了元婴法身这一境界,不但元婴能离体而去,遨游四海。而且只差一步,或者说一个机缘便能成就洞天真人之位。可法身在此,那真身又去了何处? 这一瞬间,他脑海中转过了千百个念头,终于醒悟了陶真人的打算,他第一个反应过来,跺脚道:“不好!陶真宏怕是早已占了主殿,他这是要借此成道,需速速找出他真身所在!” 另外三人中,林道人最为了解其中缘由,此时得了提醒,也是恍然醒悟,望向陶真人的目光中又惊又佩,暗叹一声,道:“陶师兄,好算计!” 这仙宫主府若是得了符诏,只需一二天便能炼化,但若强行攻破禁制,没有百年时间苦功那是休想。 虽然陶真人当年便得了刻星盘,但是丘老道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陶真宏竟这百年来在东华洲上四处开派,绝对无暇前往海上,因此他也放心。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陶真宏心机居然如此之深,不知何时便已成就了元婴法身。在东华洲上高调走动不过是为了mihuo他人耳目,用以掩盖真身在仙府中祭炼的〖真〗实目的,到了今日,他只差最后一步便能一举开派立道了。 陶真人知道一动手,这事情就瞒不住,他大笑一声,道:“诸位道友,此时得知,怕是为时已晚!” 他一摆拂尘,便有光雾撒出,身上天鹤、长蛇,黑白两气飞剑一齐飞了下来,竟将四人一起拉进了战圈。 丘老道与那两把飞剑斗了几个回合,见对方剑芒厉害,一时半刻脱身不得,心头不由发急,若是等陶真宏炼化了仙府,自己先前所有辛劳岂不是付诸东流?而且对方一旦炼成仙府,开派海上,十有*便能借此气运玄机一举成就洞天真人之位。 他心知此时此刻唯有找出那仙宫主府,或许还有一线之机! 可是四十九座仙阙,究竟哪一处才是主府? 丘老道一咬牙,顿时下了决断,于心中掐起“九元玄数”要算定那主府所在。 此数若是算凡人或许无碍,但如今所算之人乃是修道中人,牵扯因果又是巨大,只一恍惚间,他便“噗”的吐出一口血,居然被生生磨去了数百年道行,原本乌黑的头发顷刻间变得灰白,皮肉也是苍老褶皱,连那尊元婴也是变得朦胧稀薄,仿佛会随风化去一般。 林道人惊呼道:“师兄!” 叶风bo也是大吃一惊,道:“丘道友,你这是为何?” 裴真人却是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丘老道勉力将两把飞剑架开,颤颤巍巍说道:“东南角上,主府之位。” 四人抽空往那处望了一眼,却见那里足有八座宫阙,而清羽门下弟子,以及那六大妖王居然都聚在那里,显是早有防备。 林道人深吸了一口气,今日往日情面却是不能再留了,大喝道:“诸弟子听了,予我全力抢夺东南角上那八座玄殿!”!。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六十五章 漫渡急浪覆云履,脚踏罡斗握玄机 林道人下令之后,裴真人亦是冷然挥手,命无当灵殿弟子全数朝东南角上杀去,只是这两人刚指使完弟子,还来不及交代其余,便有一鹤一蛇杀到,使得他们不得不全力招架,再也无暇分神他顾。此时便听陶真人口中曼吟道:“长河奔流入海西,东来水分清浊气,漫渡急浪覆云履,脚踏罡斗握玄机。” 他拂尘一舞,面前景物俱都不见,却现出一片茫茫荡荡的无边大潮来,将四名真人一齐圈在其中。 四名真人只觉得这水不断摇撼自己身躯,隐隐有些站立不稳,知道定是落入了对方什么玄阵之中,但他们毕竟是元婴修士,心神把持得住,一时间倒尚能支撑。 先前他们四人围攻陶真人一人,也不过平分秋色之局,现在丘老道元气大伤,却是出现了被压着打的窘境。 在这水中,陶真人似乎更是挥洒自如,但他也并非一味猛攻,而是极讲策略,丘老道现在为四人中最弱,是以他十成攻势倒是有六成以上往此人身上落去,逼得其他人不得不伸手相援。 要知如今勉强还可维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若是丘老道败亡,他们三人也是难逃性命。 这等局面,等若是被陶真人牵着鼻子在走,不过此时这四位真人也只能咬牙苦撑,指望座下弟子能找出那座主府,寻得陶真人真身所在,阻止他祭炼那仙宫主府。 只是这些弟子却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当这八座宫阙最为不凡,是以要将其尽数拿下来。 其中有一道白烟一马当先,直往清羽门下所占宫阙而来,其速竟比其余诸人快了数倍。 郭烈,赵正诚,王英芳,杨麟等人与门下诸弟子正据守一处,眼见这烟气竟似肆无忌惮而来,赵正诚微一皱眉,顶门之上现出一道昏黄烟气,结为一只足有数十丈大小的玄黄擒龙大手,如小山一般向着这道白烟抓来。 哪知道这白烟之中的修士却是丝毫不惧,非但不避不闪,反而迎头而上,两者霎时撞在一处。 只闻一声轰然巨响,黄雾滚滚,这只玄黄大手居然生生撞散,虽则一瞬之后,此手重又凝聚起来,却也无法阻挡此人靠近。 那烟气之中,走出来一名长眉入鬓,英姿〖勃〗发的道人,他负手立在空中,背后有一条撼山金棍,他双目中有精光射出,在赵正诚等人面上逐一扫过,沉声道:“在下无当灵殿弟子武寰辰,久闻清羽门下四大弟子个个了得,谁人先来与我一战?” 此时东南角上另一座宫阙之上,宣瞳妖王与他胞妹童颖两人立于此处。 其余妖王皆是前呼后拥,亲眷徒众莫不上百,而唯独是他,门下弟子却一个也未曾带来。 他望着瑞兽嘴中的那枚符诏有些出神,却是并未伸手去拿。 童颖走到他身侧,疑惑道:“兄长,你为何不取?” 宣瞳妖王摇了摇头,叹道:“现在取了,也是无用。” 童颖一怔,道:“为什么?” 宣瞳妖王意味深长的一笑,转眼望去,抚了抚自己手背,道:“来了。” 童颖急忙望过去,只见一道烟气正向此处而来,显是一名化丹修士。 此处只有宣瞳妖王与他胞妹两人,自然会被其他人盯上,但他无谓一笑,对童颖说道:“我们走。” 童颖大惊,道:“大兄,走?这符诏岂能轻易放弃? 宣瞳妖王淡淡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起身一纵,眨眼间,便化作一缕烟气遁走。 “大兄,你……” 童颖无奈,她极为惋惜地看了一眼那符诏,一跺脚,亦是跟着宣瞳妖王飞身而去。 片刻后,那名化丹修士落在屋脊之上,先是诧异,再是狂喜不已,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得了这枚符诏。 只是他并未想到,宣瞳妖王其实并未走远,而是立在云头之上,似局外人一般看着这场争斗。 他早已看得明白,此战至多数个时辰便能分出胜负,若是陶真人一方得胜,则该是他的符诏总能拿得回来。若是输了,便是得了符诏也会被人夺去,反不如先让出去。 没了符诏在身,自己便不会被人盯上,更没人会对自己穷追不舍,只需在一旁伺机而动便可。 他看似退让了一步,实际上却是脱身事外,进退自如。 而其余五名妖王要么不舍得放弃到手的符诏,要么有门下徒众所羁绊,却做不到如他一般的决断。 张衍先前混在诸多遁光之中,也是占了偏角一座并不显眼的仙宫,而此处正是那座群宫主殿。 卢氏姐弟和君悦妖王三人分别在其余三个方位之上,正神色警惕看着四周。 张衍瞧了眼漂浮在瑞兽口中的那道符箓,此符乃是仙宫出世时显应感灵,化生而出,若是有人妄图带走此符,出得百里之外也会自行消散,此殿之上又会再结出一道符箓来。 他伸出手去,把那道金光闪烁的符诏摘下。 略一查探,发现果如陶真人所说,有此符在手,便能察觉到宫中每一道禁制所在。 而原先有三百六十五道内禁,现在已去了三百六十二道,只剩下三道内禁未解。 此时陶真人真身藏身于仙宫深处,正以*力强行炼化此宫内禁,此法虽然耗时绵长,但却能将前主人所留痕迹尽数抹去,不致留下任何后患。 等这些禁制尽去,便是功成圆满之时。 张衍此行,便是要护住这道符诏不叫他人夺去,免得被人看出其中破绽。 至于有人偷入宫中查探,他却是不用担心的。 此阵最后一道内禁名为妙光幻阵,无符诏者入阵皆迷。 如不是当年陶真人机缘巧合下得了那“刻星盘”也是无法轻易入得此宫深处。 张衍在殿脊上来回走了几步,正思索还有什么地方有所遗漏,蓦地,他神情一动,伸手入袖,将那“诸元应星三七镇宫旗”拿了出来,口中念动法诀,随后往下一掷。 这阵旗一落下,便自成阵势,可是此时还未等展开,便被一道灵气弹开。 这玄宫四处灵气翻涌,自生一股排拒之力,搅乱天地灵机,使得阵旗无法使用。 他一招手将这阵旗收回,暗自点了点头。 虽则他无法布阵,但也杜绝了他人在这四周布阵的可能,否则那也是很麻烦的很。 忽然,他若有所觉的一抬头,却见一道遁光直直朝自己这处飞来。 那遁光到得近前,旋即收敛,半空现出一名白衣长裙的女子。 此女容貌清秀,衣袂片尘不染,如一朵白莲孤立于世,清澈的目光中不带丝毫杂质,她静静看过来,道:“张道兄,小女元阳派辛蝉真,今日来此,不为仙府,只为讨回那七绝桩而来。” 张衍闻言一怔,随后莞尔一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观道友神意激昂,剑气盈胸,想必不论我是否肯交还此宝,你都是要与我斗上一场的。” 被张衍道一语破心思,辛蝉真却仍是神色平静,轻轻点头道:“道兄发言无差,若是小女赢了,还请将那七绝桩交还,若是小女输了,则一切休提。” 张衍颌首笑道:“既然辛道友有此愿,在下此时有暇,倒也可奉陪一二,请吧。” 虽则张衍神色一派轻松,辛蝉真却是不敢半点大意,她清叱一声,手指一点,一道剑气虹芒飞斩过来。 张衍一笑,双肩不动,自顶上飞下一道玄光,上前一刷,此芒便消弭不见。 辛蝉真玉容不变,一抹腰囊,抓住一团精气来,朝上轻轻吹出一口灵气,只闻铿锵声响,这精气自化百数道凌厉剑气,如芒雨一般席卷而至。 张衍喝了一声,顶上冒出一团三色玄光,只是往下一落,任那剑气如何泼洒,却是丝毫近不得身。 辛蝉真这两番举动都不过试探而已,她见张衍身上玄光精深凝练,神情也是微微凝重了几分。 她皓腕一抬,自背后闪出五把金白色的剑芒,一股肃杀之气霎时弥漫开来。 她把法诀掐动,五把飞剑旋作一团,往张衍处杀奔过来。 张衍神色不变,自眉心处飞出一道光华,甫一出现,便现出天矫之姿,在空中转折腾挪,追风捉影,洒出道道星芒,居然只凭一枚剑丸便将这五把飞剑尽数接下。 张衍只是与其一交手,便看出辛蝉真用得是当日他曾领教过的“白虎真煞玄光”。只是此女与当日那陈赤钟相比,已将身后飞剑化作五把,修为却是略胜一筹。 不过此时的张衍,与当初也不可同日而语。 辛蝉真见始终突破不进张衍剑圈,秀眉微微一蹙,心念催动间,五把飞剑突然剑势一变,不再如先前那般循规蹈矩,而是展现出一路杀气漫空的剑招来。 只见一道道白光汇成剑芒闪烁不定,于空中穿梭来去,光雨如织,攻势却是连绵不断而来。 只片刻间,张衍便接下了百十剑之多。 他此时也看出,辛蝉真虽则修为上胜过当日的陈赤钟,但在剑法上却不及此人老辣。 在对方如骤雨般的剑光下,张衍仍是神色自若,长笑一声,道:“辛道友,只凭此剑势,却是赢不得我!” 心念一转,那一枚剑丸倏尔化光而走,霎时间迅若电闪般在五柄飞剑上各自连点数次,撞开剑芒,生生杀出一处破绽来。 与此同时,那枚剑丸忽然一跃,凭空分出一道剑芒,直奔辛蝉真眉心而去。 辛蝉真心中一惊,急急躲闪,只觉一道冷意从耳边划过,伸手一摸,却是已被削去一缕鬓发。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六十六章 争宫夺府 魔宗修士 第六十六章争宫夺府魔宗修士 辛蝉真怔怔不语,刚才那一剑,已显示出张衍比她技高一筹。 她若想取胜,唯有一法,那便是使出剑阵相搏,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握紧了腰际间的法剑。 元阳剑派的弟子不同于寻常剑修,他们能以“剑盘”为寄托,布置出剑斗杀伐之阵,此是元阳剑派的杀招之一,只是一旦使出,非一方身死不得收手。 当日陈赤钟因被逐出门去,所以被收回了剑盘,等若生生砍去了一条臂膀,待到他与张衍相斗时,其实已是战力大损。 否则布剑阵相斗,张衍也未必能胜得那么轻松。 辛蝉真此刻有心祭出剑盘,但思虑良久,最终只化作轻轻一叹。 她心思通透灵巧,看得出来,适才那一剑迅快无伦,自己其实根本难以躲避,只是张衍并未下得杀手,所以才逃过一劫。 在她想来,想是对方看在同为玄门十派弟子的份上,所以这才手下留情。 且双方不过是切磋较技,又不是生死相搏,自己既然输了一招,若还不是知好歹,死缠烂打,那也太过不要脸了。 想到此处,她深吸了一口气,在云头上万福一礼,轻声道:“张道兄剑法高妙,小女自愧不如,自此不再提那七绝桩之事,只是此宝为少清派仇昆仇师兄之物,道友需小心了。” 张衍倒是有些意外,道:“此物原来是仇道友的法宝,倒是多谢道友提醒,不过以仇道友的傲气,便是要向我讨回此物,怕是也要等到十六派斗剑之时了。” 辛蝉真讶然道:“原来两位道兄早就相识,倒是小女子多虑了。” 她又深深看了张衍一眼,又道:“希冀在斗剑会上再与道友一晤。” 张衍含笑颌首。 辛蝉真轻转臻首,见有数道遁光正在朝此处过来,而当先一人便是曾寒,她犹豫了一下,用细长的手指往后一指,道:“张道兄,这位曾寒师兄擅长‘璇玑阴芒飞针’,道兄要千万小心了。” 她鬓发被削,虽则无碍,但这副模样却不愿被曾寒等人见到,话说完之后,便再无一丝停留之意,与张衍一声道别,起身纵入云中,化作一道白虹而飞空去。 张衍与辛蝉真两人都是不知,在他们交手之时,却有一缕阴气在上空徘徊不去。 那沈鸣孤正藏身其中,准备等他两人激斗到关键时刻一举将两人斩杀,用以血祭手中之刀。 怎奈自始自终,张衍与辛蝉真人两人都未曾出得真正杀招,是以他并没有找寻到合适的下手机会。 眼见辛蝉真抽身而走,沈鸣孤不由暗叫一声可惜。 他心念一转,眼见远处仍有遁光过来,倒也没有急着离去,仍是隐身暗处,等待良机。 曾寒、褚纠、丘居等人先前未得门中长辈之命,不敢妄自行动,是以比辛蝉真慢了一步。 然而此刻等他们到得近前,却见辛蝉真已化光而走,张衍负手立于宫观之上,也不知究竟谁胜谁负。 曾寒眉头皱起,他是清楚辛蝉真修为的。 若是他与此女手下见真章,虽自恃能赢,但也未必敢言能在区区片刻之间取胜,但看张衍模样,却又不像输了的样子,倒是叫他有些看不透了。 他入道百余年,根基牢固,只差一步便可踏入化丹境界,自信玄门十派之中,玄光修为一辈弟子中已是少有敌手,既然辛蝉真离去,便想上前邀斗,以争夺这座仙府。 可等他往张衍身后一扫,却见卢媚娘姐弟和君悦妖王站在不远处。 这三人浑身烟气缭绕,身侧有云雾相伴,分明俱是化丹修士,不由大吃了一惊,心中不由恍然,暗道:“我道辛师妹何故匆匆而去,原来如此,这张衍有这三名化丹修士助阵,想是辛师妹见事不可为,便无心逗留此地了,早早离去了。” 见得此情形,他不敢贸然上前了。 化丹修士岂是好相与的,三人中只消出来一人,便能将他们这行人杀得干干净净。 他摇了摇头,遁光一转,便欲往他处去。 此刻这东南角上,无当灵殿下武寰辰正带着门下弟子与赵正诚、王英芳等人杀在一处,正卷起漫天煞气,星火四射,漩流激荡,修为稍弱者根本靠近不得。 清羽门下百余名弟子也不知依靠了一件什么法宝,在郭烈带领下摆出一个玄阵,虽被众多修士围攻,却也是忙中不乱,不是一时半刻所能击破。 而其余数座宫阙,则大多被一方妖王占据,与其交手者无不是无当灵殿下的化丹修士,此刻双方鏖战正急。 曾寒环顾一圈,发现无论哪一处,似他这般玄光修士,却是丝毫插不上手,心中不由嘀咕:“这东南角上仙府究竟有何奇异之处?几位师长为何非要将此处宫阙尽数拿下不可?如是换了别处,我等此时怕是已得了几座仙府了。” 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心头泛起一股烦躁欲呕之意,他毕竟功行身后,忙把气息运定,须臾便将此烦闷之感化解。 丘居、褚纠等人却是脸色一白,身形晃动,连连调息了几遍,这才在有遁光上稳住。 曾寒忽有所觉般往头顶上望去,只见天空中一阵波荡,有一道昏黄雾气沉沉垂降下来,在海上滚滚荡荡排开数十丈方圆,随后从里极为诡异地浮出一男一女两名修士。 这两人并肩站在一处,俱是化丹修为。 那男修形貌乃是一名老者,眼窝深陷,披发无须,一身大红鹤袍,面带森然之意。 女子柳眉细腰,身着霓裳羽衣,手持金环彩带,姿容姣好,但眉宇间却是一片煞气。 老者目光朝在场每个人脸上一转,所有人心头都不自觉生出一股寒意,他目光最后在张衍面上凝定,用沙哑无比的声音说道:“你便是那张衍么?” 在这双碧光荧荧,直欲噬人的凶睛之下,张衍却是未有丝毫怯意,坦然说道:“正是在下,敢问尊驾何人?” 老者呵呵一声冷笑,道:“老夫乃小周山练气士徐公远,听闻便是你捉了我儿徐错,才致他被陶真宏门下拿去斩了。今日我便先收拾了你,再去围杀陶老儿弟子,以祭我那可怜孩儿!” 卢媚娘面色凝重地来到张衍身侧,低声道:“张道友,此人虽是崇越真观徐氏出身,但却是拜在六大魔宗之一九瞑教的门下,修为比奴家只高不低,你千万小心。” 徐公远目光扫过来,沉声道:“卢媚娘,你也在此处,怎么,你莫非想阻挡老夫报仇不成?” 卢媚娘对徐公远万福一礼,她正色道:“徐道友,张道友于奴家有恩,你若想寻他麻烦,还先需过奴家这一关了。” 徐公远眼中凶芒连闪,盯着她道:“卢媚娘,你虽是东海十八妖王之一,却也不在老夫眼中,若是执意求死,老夫自当成全你。” 他身边那女子尖声道:“老爷,何需与他们多说,谁欲阻拦我们为孩儿报仇,便一并杀了就是。” 徐公远冷森森笑一声,碧目一阵闪烁,道:“娘子说得极是,也罢,待我先将这些碍眼的收拾了,再去寻那小辈晦气。” 他话音才落,却突然眉头一皱,喝道:“大胆!” 手一挥,自袖中飞出一道黄烟,挡在身旁那女子身前,只见有一道清光射了上来,照入黄烟之中,却始终不得透穿,闪了几闪,便自行消散了。 卢俊柏将手中古镜一收,暗呼可惜。 适才在徐公远出现时,他便察觉不对,是以悄悄躲在了一旁,本打算来个出其不意,先用手中“障中迷”宝镜收了那女子过来,之后若再动起手来,胜算便多了几分。他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哪知临了还是被对方察觉了。 只是此举却是激怒了徐公远,他抬手一指,半空中陡然现出一把离元飞刀,往卢俊柏颈脖上斩去。 卢媚娘知道自己兄弟一人决计不是此人对手,檀口一张,吹出一道丹煞之气,此气出得三尺之外,就化作片片如絮飘飞的白羽,如花簇般团团舞动,将这飞刀挡住,落不下来。 与此同时,徐公远身旁那女子纵身一跃,化作一缕清烟飞出,便欲来寻张衍。 只是她还未到得张衍面前,冷不防斜刺里杀出一杆长枪,枪尖芒气四射,锐意袭人,使得她不得不往旁侧避开。 这道清烟绕场一圈,复又在另一处聚出身形,这女子尖声道:“荆妙君,难道你也要来趟这浑水么?” 君悦妖王轻轻说道:“陈丽桐,无需多说,有我在此,不容你伤得张道友半分。” 女子大怒道:“好,我看你能拦我到几时!” 君悦妖王也不作声,把手中长枪一抖,发出尖啸破空之声,直刺此女面门。 女子忙祭起手中彩带遮挡,只是君悦妖王枪势连绵不断,不多时便杀得她气虚力怯,不得已连退百余丈,这才堪堪抵住。 在一旁的曾寒见这五人搅杀在一处,不由心中大喜。 原本张衍脚下这座仙府有三名化丹修士坐镇,却是除清羽门之外最为不好招惹的一处。可偏巧徐公远杀上门来,一时间,倒是将这三人牵制住了。 此时在他眼中,张衍已是形只影单,独木难支,正可拿下逼问仙宫符诏! 此乃天赐良机,不趁机捏软柿子,又更待何时? 当下将“璇玑阴芒飞针”驭起,一声不吭便往张衍刺去。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六十七章 独战群雄 曾寒经历百多年的磨练,会过诸多同道,早不是什么拘泥成规之人。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阴芒飞针未必能快过张衍的剑丸,若是不抢先一步下手,便很难占到上风。 是以他这一针放出时极为隐秘,又快又疾,只有一道细不可察的银线从水面掠过,走了一个弧线,直往张衍侧背而来。 他这“璇玑阴芒针”乃是采太昊派中一株神松松针炼化,一旦刺入修士体内,外表不见伤痕,但只须臾间便能将对方穴脉闭绝,断去灵机生路。 此针并不擅长正面硬决,却是以诡道为主,往往令人防不胜防,因此曾寒这一次出手,却是深得御使针道的要旨。 他本待要一击奏功,哪知那飞针方才到得张衍十丈之外,便有一道如电剑光飒然落下,将此针挡住,霎时间,两者撞出一溜星火,又在空中缠斗片刻,这才分开。 张衍神念一催,那剑丸飞了回来,化作一抹流光在身侧盘旋飞舞。 他心中冷笑不已,莫说自己先前得了辛蝉真的提醒,便是未曾有所防备,他这剑丸中生有真识,危机时刻自会飞出护主,又岂会被他人暗伤? 曾寒见状,嘿然一声,也知此次偷袭不成,索性转暗斗为明攻,也不再掩饰实力,手指一点,将总共二十八枚璇玑阴芒飞针一齐放了出来,化成漫天飞芒,如泼雨般袭来。 张衍尚是初次与这般驾驭飞针的修士交手,见对方来势汹汹,也不托大,微微一笑,起手一点,剑丸倏尔震动,分作七道璀璨耀眼的剑光,往前迎了上去,眨眼间便与飞针绞杀在了一处。 那二十八枚阴芒针上下闪转腾挪,忽散忽聚,化作一根根银丝穿梭飞窜,如游鱼一般寻觅漏洞破绽,试图钻出剑光罗网,但每每总被那如浮空掠影般的剑芒抵住,使其始终不能突出剑圈。 这两人你来我往,只见空中银雨乱洒,金芒闪烁不定,长啸鸣音响个不绝,晦暗暮色之中,也是时时迸射出光耀火星,也不知一瞬间究竟交手了多少次。 在场诸多玄光修士见两人战得这般激烈,都是骇异不已,暗想若是自己上前,无论对上其中哪一人,怕是不出片刻就要败下阵来。 褚纠也是看得惊叹连连,道:“这几年来,曾寒师兄与人相斗,只消一出飞针,不出数个回合便能取胜,这张衍竟然如此厉害,居然能与曾师兄斗个平分秋色。” 丘居在旁也是频频点头,他先前也是曾寒交过手,知道他的厉害,如今见了这副景象,却也承认这张衍不愧溟沧弟子,不谈门中诸般法门,只这一手飞剑之术便足以称道了。 他们身后,单娘子与蔡师姐也是看得目眩神迷,单娘子虽知道张衍曾一人斩杀九魁妖王两大分身,不是寻常修士可比,可也看得美目异彩涟涟。 曾寒却是越斗越是吃惊,忖道:“我也会过不少同辈剑修,甚至还有几人是少清弟子,但在这飞剑术之上,却也少有比这张衍更为高明之人。” 先前他见张衍把剑丸分光化影,也还不以为意,能击杀崇越真观北宫浩的人,又岂会那么简单?有这般本事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后见张衍剑势不但转动自如,完全是寻机而变,并无一定成规,便知道自己先前还是小看了对方。 他心中清楚,自己虽同时御使二十八枚飞针,看起来似乎更为高明,但飞针与剑丸不同,这本就是舍弃了正道,专注奇诡之法,因此驾驭起来这才更为收放自如。 况且就算如此,他也并未做到分神驾驭每根飞针的地步,哪里像张衍这般每一道剑芒都是心随意转,如臂使指。 更让他觉得不妙的是,虽然现在两人看上去分庭抗礼,是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但他知道,剑修最擅长飞遁闪击,讲究如光而至,如矢而去,如火侵略,如雷下临。而此刻张衍却站在仙府之上身形不动,显见是游刃有余,还远远没有使出真正本事。 张衍此次只分化出七道剑光应战,这并非是小看对方,而是如今众敌环伺,总要留下几个后手防备他人。 而且对方飞针来袭时,妙招迭出,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钻来,使得他心头又多了不少感悟,对手难得,便特意将剑势放缓,暗中默查对方针法路数,进而弥补自己剑术中不足之处。 曾寒本是争斗经验极为丰富之人,虽然张衍做得隐蔽,但他也渐渐察觉到了不对。 虽只是片刻过去,可对方剑势已比之前更见犀利圆润,守御之中隐隐出现反击后招,但俱是引而不发,数次之后,剑路更是愈见深邃难测,他心中的压力也不自觉大了起来。 曾寒暗道不好,若是再这么斗下去,等张衍完全摸透了他针法变化,还谈何取胜? 不过他有一法,能在短时间内使得飞针之速暴增数倍,虽然不易持久,可一旦抢入数尺之内,对方几乎再无翻盘的可能。 只是此用出后,自己也会因为过度催发灵气而导致会气虚力怯,至少在十几息时间内缓不过来,若是这个时候被人暗袭,那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他心念电转,觉得再拖下去却对自己不利,而且自己同门师兄弟在侧,纵有危险也足以抵挡,仔细想了想,便拿定了主意。 他当下提起一口灵气,只把法诀掐起,这二十七枚飞针顷刻间被一道灵机催动,陡然发出湛湛青光,速度骤然一快,刺破剑网,往张衍处杀来。 张衍眼芒一闪,这针势来得异常迅快,自己化剑遁走或许来得及,但定然会被压在下风衔尾追杀。他岂肯如此,当即冷笑一声,非但不躲,反而骈指一点,那七道剑芒也化作长虹飞空,只奔曾寒而去。 见张衍居然用出这等对拼性命的手段,曾寒也是大吃一惊,眼见飞针就要袭杀到张衍身上,如是此时收手,岂不是前功尽弃? 可如若维持针势不变,他固然能刺死张衍,可若任凭七道剑芒杀到自己身上,那也是必死无疑。 这一刻,他脑海里千回百转,最终还是不敢赌上自己性命,慌忙把那飞针召回,拦在剑路之上。 可这毕竟是匆忙之举,因此有一道剑芒漏过,眨眼间便到了面前。 曾寒正想将手中那株一丈大的宝芝祭出,却突觉体内一虚,眼见那道森森寒芒斩向自己颈脖斩落下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已是在劫难逃。 然而就在此时,张衍却突觉头上飞来一道灰芒,他祖窍中那一团紫光一阵跳动,似是就要飞将出来,他猛一抬头,朝上方沉声喝道:“何方鼠辈,给我滚出来!” 他把手一指,光华一闪,斩在一片虚无之处,却见一阵气雾扰动,一黑一白两道刀光飞起,将剑芒格住,丹里面之人却也藏身不住,露出了身形。 沈鸣孤面色难看,适才见两人将要搏命,他看得真切,是以催动那阴戮刀前去斩杀张衍,然后再去结果那曾寒的性命。 他时机找得不错,判断也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阴戮刀只飞到张衍头顶上转了一圈,似是畏惧什么东西,便又转了回来。再想催动之时,索性不再理会他了,弄得他还被张衍察觉到了行迹。 然而被他这么一插手,曾寒却是逃过了一劫,那道剑光偏了偏,只在肩膀上斩出一道血口,虽则鲜血淋漓,但总算留下了一条性命,忙脱出战圈,取出丹药服食。 张衍瞧了那两把飞刀一眼,道:“我道是哪一个人如此藏头露尾,原来是崇越真观弟子。” 沈鸣孤心头恼火,沉着脸道:“张衍,前次你约战于我,我正巧有要事离去,倒叫你逍遥了一阵,今日我定要你知道我手中离元飞刀的厉害!” “哦?你便是那沈鸣孤么?”张衍冷哂道:“既然要战,何必躲躲藏藏,只管出手便是。” 沈鸣孤暗道:“阴戮刀竟然不肯斩杀此人,这人身上定有古怪,不过我我便是不用此刀,难道还怕他不成。” 他起身纵身在上空中,一声大喝,顶门上喷出一道精光,上有一十二口离元阳刀,下有一十二口离元阴刀,俱是如气如芒,吞吐毫光,在精光中腾挪盘旋,明灭不定。 他一抖衣袖,如将点兵,那二十四把离元阴阳飞刀顿时以四数为一聚,分作前后六团,上下左右摆开三十余丈,这才起了法诀,向下斩杀过来。 张衍得了离元阴阳飞刀法诀后,虽未去练,却也对此中刀势变化知道不少,后来又曾观摩徐错交手,早就做到心中有底,当下长笑一声,袍袖一卷,将剑光震荡而起,化作七道流光漫卷而上。 沈鸣孤与张衍斗了几个回合,却忽觉不对。 他适才观战良久,早已看得清楚,张衍的剑路走得是沉稳守御的路子,因此心中也早想好了应对之法。 可对方剑路现在却陡然变得犀利无比,与石材大不相同,他只觉对方每一剑过来似乎都是着落在要害之处,专走空隙漏洞,斩在自己极为难受的地方,一开始便被逼得束手束脚,展不开刀势。 张衍却是得理不饶人,见剑势运转到极处,七道剑光咄咄逼人,不断抢攻,丝毫不给对方还手的机会。 沈鸣孤判断错误,一招失机,便落在了下风,初始似乎还能和张衍有来有回,刀芒渐渐被压缩制数丈之内,勉强维持章法不乱,但众人已看得出来,他迟早都要落败。 这一幕看得在场众人都是骇然,沈鸣孤在东海之上也是赫赫有名,崇越真观连曾寒也不敢说稳胜,哪知只片刻间便被张衍杀得如此狼狈,只剩下招架之力。 可是沈鸣孤也是有苦难言,并非他当真逊色张衍太多,而是如他们这等高手相斗,哪怕有一点破绽露出,一旦被对方抓住,若不动用法宝,便很难再有扳回的机会。 曾寒服下丹药之后,坐在宝芝上调息了几遍之后,伤处复原,将气机也理顺了,这才站起身来。 他抬眼看去,见沈鸣孤正自咬牙苦撑,似乎就要败阵下来,他眼睛眯了咪,嘴角流露出一丝诡异笑意,一弹指,一道飞针飞去往张衍背后袭去。 他此举并非是要相助那沈鸣孤,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现在沈鸣孤被压着打的真正原因,因此他只要稍稍牵制一下张衍便可,沈鸣孤一旦缓过气来,便能扭转颓势,两人之间必能拼杀的更为激烈,好让他坐收渔人之利。 哪知张衍却是理也不理,手中剑势丝毫不变,只把参神契玄功运转,任由那飞针直直刺在身上,此针却是如同遇到了一层坚韧之物上,居然扎不进去。 曾寒心中大震,忙将飞针收回,见针尖上毫无血迹斑痕,心中又惊又疑,暗道:“这张衍身上莫非有宝衣护身? 他眼芒闪烁不定,忖道:“我今日已是得罪了此人,如不将他除去,日后必是我之大敌。” 他也是下得了决断的人,想到这里,就不再犹豫,喝了一声,重新跃入战圈,驭起飞针,重向张衍杀去。 沈鸣孤不由大喜,虽却不知对方为何要救自己,但此刻他已接近山穷水尽,如不取宝物根本难以抵挡。 可张衍攻势如潮,哪里给他取法宝的时间? 这种危机时刻,便能看出有孕有真识的宝物与一般的法宝高下差别,一旦感到主人性命危险,便会自动出来护主。 原本有阴戮刀在身,沈鸣孤也是不惧,可现在此刀却不知为何,竟然动也不动,让他觉得今天恐怕性命难保。 现在曾寒杀到,却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如果加把力,甚至还极有可能联手宰杀张衍。 想到这里,他立刻将精神抖擞,待要重新奋起刀势。 哪知张衍竟是把手一点,那七道剑芒震动,忽然又分出七道光华来,向着曾寒迎了上去,而沈鸣孤那里才刚刚有反击的苗头出来,眨眼间却又被他给镇压下去。 “这张衍,竟能一气分化十四剑?” 这一刻,不但在场诸人,便是曾寒和沈鸣孤也是骇然了。 张衍适才与曾寒斗过一阵,已是熟悉了其中变化,现在也无需留手,心神催动,七道剑光飞腾闪耀,此来彼去,只片刻间就将曾寒杀得汗流浃背。 曾寒见他一人独斗两人,非但不落下风,反而将自己两人都压制住了,心中对他更是忌惮。 他往四处看去,见无当灵殿门下,以及南华派弟子围在四周的弟子不下百人,而那些观战海外散修旁门更是千数之多,心中一动,便大喊道:“诸位同道为何在旁坐视!此人有仙宫符诏在身,谁人拿下便能得此仙府!” 褚纠与丘居对视一眼,立刻跃入场中,无当灵殿与南华派的弟子也是醒悟过来,纷纷加入了战圈。 有人带头,其余观战的修士似乎也看出来便宜,当下便有数十人祭出手中法宝飞剑,一起杀将上来。 张衍见海上各色光华起落不定,灵气如潮,似狂澜卷来,压得他衣袍猎猎而动。 面对这汹汹来势,他非但不惧,反被激起胸中战意,发出一声响遏行云的长啸,只把剑丸抖开,霎时间,一十六道煌煌剑芒冲霄而起! ……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六十八章 以一敌百 残阳方坠,天际一线如涂朱血,于此阴阳更替之间绽放出无穷杀机. 数十名修士飞身在空,扫霞除云,排荡大气,以挟月吞日之势盖压下来。www.(百度搜索www.,《》) 只是冲在最前几名修士突见海面上闪出如昼白光,逼得人目不能视,恍惚之中,似有白刃精气飞身而过,尚不自知时,头颅便滑颈而下,跌落云头。 远处众人只见前方有白虹闪过,就有数人身首异处,不觉悚然一惊,忙把身形一停,抬眼看去,只见天穹之下,张衍负手而立,长袍博带随风摆动,身后一十六枚剑丸正放出清辉冷气,如星辰照夜,寒光翻霜,一派凛冽寒意。 有一女修不免心生惊惧,怯怯出言道:“此人飞剑好生厉害,我等怕不是对手。” 此言一出,有不少人面上也是隐现犹疑之色。 见众人似有退缩之意,曾寒眼皮一跳,大喊道:“诸位道友,他只一人,如何敌得过我们百人千人!不要慌,只要将他围住,届时我等百剑齐出,还能逃出生天不成?” 曾寒说完,向身后同门使了个眼色,起身纵光,杀气腾腾向张衍冲去,他身后是十几个同门,之后便是无当灵殿一干弟子,亦是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在他鼓动之下,一些想捡便宜的旁门散修也是胆气一壮,重又驾起遁光杀来。 张衍目光森然,胸中已是杀意反沸。 他抬首看天,只见空中星斗移位,风云相聚,不觉灵机涌动,倏忽间神托气举,一声大喝,合身乘入剑中,化作一抹流光飞空,其余剑芒相随景从,竟是不闪不避,直往人丛中杀去! 一名蓝袍修士忽见那剑光出现在自家面前,方欲抵御,哪知法宝刚起,却觉眼前一花,华光过处,已被一剑枭首。 他身侧几人尚未反应过来,这一道横绝碧空剑光已是席卷而过,俱是身首两段。 稍远一点修士见了此景,个个惊骇欲绝,纷纷放出法宝护身,哪知这剑光一转,忽而一闪,又往别处去了。 众人见张衍杀人如杀鸡,心中惊惧,哪里还敢聚在一处,忙分散开来,准备用法器招呼。 其中一名无当灵殿女修正仗着自己法诀目光凝定剑芒,手中托举一只花篮,伺机准备出手。 突然间她眼前一花,目光中的剑光倏尔消失不见,心底却觉寒气上涌,那剑光骤然出现在咫尺之地,还未反应过来时,金光一闪,已是被斩颅而去。 她附近几名同门都是大惊失色,哪还敢追索张衍,把玄光法器尽数收回,手忙脚乱护住自己。 曾寒与沈鸣孤两人在诸人中修为最高,他们在张衍身后紧追不舍,在心中不知不觉中已把张衍升为平生头号大敌。 如他们这般修道人,知道绝不能给自己留下一个后患,今日却是除去此人的最好时机,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收手。 可是张衍借剑光来去,避实击虚,根本不与他们纠缠,专挑拣修为较弱的修士下手。 他心中冷哂,暗道:“先由得你们逍遥,待我将这干人等杀尽,便是你二人授首之时!” 这时,忽见一个熟悉面孔,正是在入外海前曾见过的南华派弟子丘居,他眼中生出寒意,今日之斗,管你什么大派弟子,只要敢来围攻自己,俱是一并杀了! 丘居原本跟在曾寒身后,只是他花隼被夺,身上十成本事用不出七成来,加之自身遁光并不如何高明,在追逐张衍时便逐渐落在了后面。 此刻他见张衍把剑光兜转,往他袭来,不由吓得神魂出窍,斗志全无,转身欲逃,可如何快得过剑光,还未起得遁光,一道虹光闪过,惨叫一声,竟被当空拦腰截断。 张衍杀了丘居,身形停也不停,剑光一闪而逝,这片刻间居然已去了数十丈外。 他身剑合一,这道翩若惊鸿的剑光往复来回,飞去来兮,随现随灭,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每过一处,那一处必是鲜血挥洒,残肢断骸如雨而落。 这里虽有百多名修士,可却丝毫不能令他有片刻间的停滞,恐慌感不禁在其中蔓延。 曾寒虽领着同门妄图拦截,但却怎能跟上那鬼神莫测的剑光,看似百人围攻一人,实则被张衍逐个击破,取颅摘首易如反掌。 他见却始终撵不上张衍,心中不免焦躁,转首喊道:“师弟,还不出法宝。” 褚纠得了提醒,顿时醒悟过来,看准那道剑光,嘴中念念有词,将手中捆凤藤猛地祭出。 只见一条碧萝茎藤起在空中,眨眼便化作千丈长索,幻化出大小百数绳圈,罩定虚空。 但还未等他催动此宝往下落时,却忽觉冷意迫睫,寒气透骨侵肌,心中一惊,待要躲闪时,一剑已自虚空中而来,只觉颈脖一凉,六阳魁首已是飞去无踪。 曾寒近在咫尺,却是看得目眦欲裂,嘶喊道:“张衍,你竟敢杀我师弟!” 他御使飞针上前,只是追出去了十几丈之后,那道剑光便已不知哪里去了,心中不由泛起一股无力和屈辱之感。 张衍一剑飞驰,纵横往来,杀得血雨纷飞,如入无人之境,曾寒和沈鸣孤亦是此时才知剑修可怖之处。 任你千百人来,我自一剑飞去! 张衍此时已不知杀了多少人,越斗越觉酣畅,气行胸臆,不禁化作一声响彻天地的清啸长吟,口中吟道:“孤星落野原,射气冲霄汉,百炼磨一剑,搅彻诸天寒! 海上出现了一幕奇景,陶真人一人压住四名元婴真人,此时四人只落得苦苦支撑的局面;而张衍则是一人独战百人,非但不落下风,反而杀得诸人锐气全消,丧魂失胆。 与此同时,在远隔此地百里之处,一名头束金冠,身穿衮龙袍的男子将一个女童一拳打碎,只是奇异的是,这尸骸之中竟然没有丝毫血肉溅出。 他收拳而立,用灼热的目光看着面前娇喘吁吁彩衣女子,道:“几个小小的尸嚣教弟子也敢在本王面前动手,宋娘子,还是早早服输,免得本王动粗。” 彩衣女子心中绝望,想自己拜师学艺,才从尸嚣教出来,本欲能夺一仙府,哪知本路却被这九魁妖王看中阴脉之身,莫不是自己数十年修为就要化作流水? 她一咬牙,掏出一刀横在玉颈上,道:“我便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得逞。” 九魁妖哈哈大笑,张狂无比地说道:“宋娘子,在我面前,你岂能死得了?” 宋娘子面色惨白,莫说她不想死,便是真下得去手,对方身为妖王,怕是也有办法阻止,心中幽幽一叹,正要放弃。 哪知这个时候,九魁妖王却面色一变,脸上现出愤怒仇恨之意,大吼一声,狂风凭空卷起,化作一团滚滚黑云飞去。 宋娘子不由惊诧,她神情变了几变,如今自己的飞轿和门下行尸弟子俱毁,在这片汪洋之上,她一人如何走得出去? 她银牙暗咬,忖道:“与其留在此处等死,还不如到那仙府出世之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打定主意后,她亦是向北方寻踪而去。 未多时,她便到了诸多修士交战之地,听闻海上杀声震天,各色遁光舞动,也是玉容微变。 她美目转了一圈,立时发现了九魁妖王,却见他化作一团黑气伏在一边,一双凶睛闪现隐灭,忽明忽暗,似乎正盯着空中一道夭矫如龙的剑芒。 宋娘子亦是望了过去,这一看,这一看却是目瞪口呆,只见一道剑虹于玄穹中恣意纵横,搅动腥风血雨,竟然在百数人围攻之下不落下风,所到之处,诸人莫不纷纷退避,不敢掩其锋芒,不过片刻,死在此人剑下的便不下百人,她不禁惊呼出声,道:“此是何人,竟如此厉害?” 只是她转念一想,那九魁妖王隐身黑气中,分明是盯上了此人,心中暗叹:“便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玄光修士,怎胜得过这化丹妖王?” 正在此时,九魁妖王突然窜了出来,大叫一声,道:“小贼,你敢毁我分身,便给我纳命来吧!” 他一伸手,作十丈大小的巨爪,直往张衍身上落去,天上阴霾一现,笼云遮月,这大手将他罩定在内。 霎时间,张衍只觉遁光一涩,一股无穷大力将他攫住,使得自己动弹不得。 眼见这大手当头抓来,他目光一闪,大喝一声,将早已吞入腹内的一粒金丹运转。 顷刻间,他只觉身上似乎打开了一扇大门,似有无穷精力如狂潮般向四肢百骸灌去,修为节节攀升,直入化丹境界! 此时脑海中似乎多了无数东西,一副副图画人影从眼前闪过,但他把心神持定,丝毫不为所动,只把身躯一震,便挣脱束缚。 跨步往前虚空中一踏,便化作一缕金波烟霞,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袭来大手。 九魁妖王丝毫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变化,这十拿九稳的一抓居然落空了?气息不由一滞。 张衍哪里会错过这个绝佳机会,他探手入袖,将那道精心炼制的剑符取了出来,运转丹煞之力对着九魁妖王就是一拍! 喀喇一声,犹如凭空打了一个霹雳! 一声凄厉惨嚎响彻海上,顷刻血雨如泉喷涌,腥气弥漫,只见血雾之中一道黑气如丧家之犬,惶惶而遁。 宋娘子惊得膛目结舌,原本以为张衍必死无疑,哪知一道如大日烈阳般的剑芒横空而过,九魁妖王便负伤逃遁。 这是何人,明明是玄光修士,居然能一剑斩伤九魁妖王? 便是沈鸣孤和曾寒见了此景也觉出不妙,心中萌生退意。 沈鸣孤刚起此念,却忽觉一阵惊栗之感袭来,抬眼看去,只见面前不远处,张衍如魔神一般从还未消散的烟雾中跨出。 他骇然之下忙纵光飞退,同时一抬手,那二十四离元阴阳飞刀轮翻下斩。 张衍却是眼中隐现讥嘲之色,随手连拍,竟将这些得面前的离元飞刀尽数拍散, 沈鸣孤见此情形,顿时吓得亡魂皆冒,哪还有心恋战,全力纵光逃遁,哪知身后一道烟气上来,眨眼便已追及。 张衍面带冷笑,上前一把抓住沈鸣孤颈脖,将他如小鸡一般拎起来,手上一使劲,“咔嚓”一声将其颈脖捏断,随手一挥,一道煞气翻滚,将对方肉身元灵焚烧殆尽。 一招手,将对方袖囊收了,便又一转身,向曾寒追去。 ……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六十九章 劫满九转功 万壑显峥嵘 曾寒反应极快,一察觉到情势不对,便立刻飞身逃窜,根本不去管同门死活。奇无弹窗qi 在他想来,只要自己性命保住,才有资格去想其他。 修行之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那张衍剑遁之速如疾光电闪,若是稍稍慢上一些,就会死在剑下,而那些同门留下,说不定还能替自己拖住片刻。 等他回到海舟之中,到时有禁制法阵护持,自然无需再担忧张衍找自己麻烦。 由于他走得极为果断,待张衍杀了沈鸣孤之后再回来寻他时,他距离那玄蛇九窍大海舟已不过百丈之远了。 眼见得只消片刻时间便能赶到海舟之上,曾寒也不禁面露喜色。 他心中恨恨想到:“这张衍好生凶残,那么多同道师兄弟都死在他的手中,如今我不是他对手,待我回转门中,凝丹结果之后,再来寻今日丢掉的颜面。”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突见一道金霞流光如似是从夭外飞来,正正拦在他的面前。 张衍脚下踩踏烟云,脸上虽挂着淡淡笑意,但那一对深邃双目仿佛无底渊潭,冷冽如冰。 曾寒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整个入如坠冰窖,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只顾逃窜,否则只有死得更快。 他大吼了一声,将二十八阴芒飞针祭起空中,股荡起全身灵气,将其催动得如飞蝗一般,尽数向张衍泼去。 张衍一哂,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前便腾起一股烟气,此为那金丹中抽取出来的一股煞气,暗含丹煞之力,这飞针被其一挡,多数都被荡在了一边。 便是偶尔有一两根穿透煞气,却已是强弩之末,打在张衍的额头上,只闻铮铮作响,金火飞溅,可他却是恍若未觉,竞连半丝痕迹也未曾留下。 曾寒看得大骇,眼中更增惊惶之色。 张衍漫不经心向前一步,抬手一挥,一股金霞长烟便朝着曾寒滚滚而来。 曾寒只觉头皮发炸,身形向后暴退,慌忙将手中那株灵芝祭起空中。 这灵芝夭生地长,乃只太昊山上一根灵脉所孕枝叶,无需炼化便自具灵性,此时飞了上来,把灵盖一张,顶在前方,一时竞将这如团火侵燃的烟霞挡在外侧。 可曾寒也知这不过是一时之计,便是能挡住一次两次,还能挡住三次四次不成? 眼见再无机会上那海舟,他头上不禁冷汗直流。 可他毕竞修道百年,此时倒也不似沈鸣孤一般乱了方寸,只一动念,脑中灵光一闪,便有了逃命之策。 莫说张衍不知为何陡然修为暴增,便是以那原本的剑遁之速,他也知道在海面上行却对是跑不过张衍的。 此刻唯有一处可去! 他从袖囊中取了一块墨玉牌符出来,上有波纹海浪图形,此是丘老道送予他的海陵金鱼符,可招鱼鳖精魄携入渡海游江。 他将这块牌符往那海水中一抛,须臾间,便有灵光透波而出,一尾丈许大小锦鲤跃出海面,张口将他一吞,随后摇头摆尾,往水中潜去了。 张衍一见,脸上浮现嘲弄之色,笑道:“釜底游魂,还敢做困兽之斗?” 他一声喝,起手掐动法诀,只见那面“三元混水幡”飞了出来,持在手中只一摇动,霎时涛声骤急,白沫翻腾,海上倏然现一个不知几许深的漩流涡洞。 那尾锦鲤原本在海中畅游,却突然被一股气漩狂流扯动,此鱼乃精魄所化,哪里能够抗拒,只挣扎了片刻,便自散去无踪。 此鱼一去,曾寒自是再也掩藏不住身形,重又暴露在了夭光之下。 见自己逃到海下张衍还能把自己给揪出来,眼下已是逃无可逃,曾寒不觉绝望,狂喊一声,玄光从全身窍穴中溢出,待要拼命,张衍怎会给他这个机会,举手一拍,一道金波烟气飞出,正中曾寒颅门,只闻轰然一声大响,顿时脑浆迸裂,横尸当场。 张衍把手一指,那道金烟复又一卷,将元灵绞散,裹了那袖囊回来随手收了。 他向四周望了几眼,见卢媚娘姐弟,君悦妖王三入仍和徐公远夫妇纠缠一处。 卢媚娘姐弟两入联手,配合默契,倒是与那徐公远战得有来有往,而君王悦妖王却是占了上风,只是那身着霓裳羽衣的女子倒也韧性十足,仗着一条彩带硬是没有落败。 张衍眼睛一眯,微微一笑,全身化作烟气一缕,不多时便到了那此女身后。 这女子只见一道烟气飞来,也不知是张衍,只是对方似是对自己不怀好意,心中不由一慌。 她本就落在下风,这一慌顿时露出破绽,君悦妖王本怎会错过这个机会,手中银枪如毒蛇出洞,一枪便戳在了那女子肩膀上。 女子惨呼一声,顾不得再战,把彩带一卷,立刻化作一道清烟遁逃而去了。 徐公远自是察觉到这边情景,不觉眉头一皱,眼光闪了几闪,眼下只剩下他一入在此,虽然还有杀手锏未出,但便是他再自大,也没把握独斗三名化丹修士,顿觉事不可为,嘿了一声,一挥手,自袖中飞出一道黄烟,其中浮现出一张森森鬼面,张大巨口,连声咆哮,似是择入欲噬。 “九幽森罗气?” 卢媚娘姐弟俱是一惊,忙往旁侧退开,徐公远哼了一声,凭空荡起茫茫烟雾,从容升上云头。 “小辈,且把头颅寄在你项上几日,老夫下回来取!” 随着这声音在海上隆隆回响,这一团雾云已是去得远了。 张衍不在意的一笑,丝毫不把这等威胁之语放在心上。他按下云头,身形徐徐下落,重新立足仙府之上,举目朝四周看去。 此时郭烈那一处虽是战得激烈,但因聚门入结阵而斗,却是自保无虞,而赵正诚,王英芳等入正与无当灵殿几名厉害弟子正杀得难分难解,一时怕也分不出什么胜负来。 那六名妖王处煞气奔涌,入影飞腾,神兵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也是鏖战正急。 张衍无心去千涉他入,只要把自己手中这道符诏守御好,便算完成了陶真入的交待。 因此与卢氏姐妹和君妙妖王打了个招呼,端坐仙府吐纳起来。 张衍默察腹中那枚金丹,只不过是半个时辰打斗,这枚金丹已缩小了四分之一,剩下的大半也是黯淡了不少。 他暗自忖思,看来金丹至多只能再用个两三次便会彻底消散,怕也是一次不如一次,不过倒是能在关键时刻扭转危局。 张衍这一坐,便是一夜过去,这里却是再也无入过来启衅,毕竞他连杀百入,最后还一剑斩伤九魁妖王,在众入眼中已是可畏可怖,凶威赫赫。 况且除他之外,这里还有三名化丹修士坐镇,此时有能力抽得出手来与他们一斗者已是寥寥无几,那些旁门散修更是不敢前来招惹,因此得以安坐一晚。 到得日出之时,张衍听得耳边传来一声温和细语:“张道友,赖你之助,贫道今日功成劫满,稍候若有动静,万勿惊慌。” 这句话说完,他忽觉轰隆一声山河摇动,仿佛夭地翻覆过来。只见空中丘老道口吐鲜血,如星而坠,他那一尊元婴上俱是蛛网般的裂纹,金屑簌簌而落,另外三名真入也是道髻歪斜,狼狈不堪。 还未等海上千余名修士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悠悠磬响,一道弥夭极地的法象冲破张衍脚下仙府,横贯长空,这道法象中内有黑白两鱼首尾相抱,外有玄武伏波,蛟龙盘气,无数夭鹤翔游,山呼海啸之音如狂潮般扑面而至。 此时一方红日跃出海面,灿灿金霞满空,与这一道浩浩荡荡法象交相辉映,直似演化夭地吐哺,育化万灵之道,只听云中有入做歌日:“法象竞日出,乾坤定宏图,今日脱劫去,飞身上夭庐!” 这歌声一出,陶真入已是炼化仙府,勘破迷障,自此劫满脱灾,一步踏入洞夭真入之境! 清羽门下弟子见祖师功成圆满,脸上俱是兴奋激动之色,而一众与其作对散修却是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如何是好。 但见那浩荡法象一个晃动,便有铺夭盖地的灵霞卷下,化作无数夭兽灵禽降下,往诸入飞来,那三名元婴真入及门下一众弟子只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拘摄,便不由自主落入那法象之中。 待收了众入后,这法象便自敛去,一个清雅隽永的道入现出身形,只见他手持拂尘,端坐云夭之上,含笑道:“我清羽门今日立派,欲驾仙府前往远海之西,三山之畔,寻一处灵穴以作山门,愿随贫道同去者,尽可前来。” 包括宣瞳妖王在内的六名妖王正看得心旌摇荡,不能自持,哪里用得着多想?都是迫不及待大声道:“愿随真入同去!” 他们原本没并未想到局面会演变至此,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当初选择正确。 那远海之地非真入之身不能涉足,如崇越真观的米真入便是早已去了远海修道,不理尘俗之事,能随这位陶真入前往,无疑是夭大机缘,又怎会舍弃? 卢媚娘姐弟和君悦妖王也是看得心头羡慕,不过陶真入此处虽好,但是她们也懂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的道理。 比较起来,张衍那处昭幽夭池也是不差多少,况且他和陶真入一门似乎还交情不错,又何必舍近求远?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七十章 十年苦修 重回东华 春去秋来,一觉以是十载寒暑…… 昏暗静室之内,张衍缓缓睁亓双目,霎时间寒光乍现,瞳中闪出一泓逼人精芒,继而这道光华又收敛下去。他徐徐吐出一缕清气,站起身来,跨步推门而出。 洞屁之外是一处四面环碧的山谷,绿荫掩映下,一道碎石阶蜿蜒而去,曲曲折折弯入一潭泉润中。 谷中苍翠松柏满植,香花舞蝶,清溪综综,偶还能见到几只幼鹿从石上蹦跳而过。 这片静谧之地实则在海下三干丈一处灵穴之中,出入此间皆需符器护持,此地灵气虽不及东华谈十大灵穴,但悄仙府之助聚气养元,也足以能使一派立足了。 十年前那一场争夺仙鹿之战,南华派,太昊派及无当灵殿下诸多长老弟子俱被陶真人一网成擒,一个都没能逃回去。不过当时还有不少围看的散修,此事未有多久便传遍了东海,之后更是余波不息。 尤其是崇楚真观,听闻真传弟子沈鸣孤被张衍所斩杀,曾一度派出大能修士在外海搜寻,然而因陶真人借紫玉仙府之力,将清羽门举派迁往远海,张衍亦是一同前往,因此无功而返。 听闻之后数年崇越真观也不曾放弃,每每派出修士巡弋海上,搜寻张衍踪迹。如此行事,有心人也能看出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区区一个真传弟子,可尽管有诸多猜测,却始终无人看出真正原委,只有张衍一人对此心知肚明。 清羽门在此处立派后,张衍送上了十几份丹方作为开派之礼,其中有一两和丹方也是极为罕见…… 此正值清羽门初创之际,诸多地方都有欠缺,这些丹方却足可助门派延长千载气数,是以这一份礼极重,陶真人见了之后,立时延请张衍入观中讲道数月。 陶真人乃是玄门正道出身又得上古仙人传承,张衍正好借此良机向他讨教。但凡他有所疑问,陶真人都是欣然回答,耐心点拨,毫不藏私,并还提醒他,若是想要在凝丹之时更上层楼便不用先急着突破境界,而是要将根基扎稳牢固。 这番话张衍自然虚心接纳,这十年来,他以水磨工夫熬炼玄光耐心打磨体内元精认真调理气脉,如今他感觉少则数月,多则半年便能踏入第三重境界了。 可以说,他用十载岁月,将自己所学从头到尾梳理一遍明白了诸多先前未曾开解的疑难,又得高人点拨,眼前已有豁然开朗之感,收获可谓巨大。 只是眼下,却是离去的时候了。 张衍在山道上悠然观景,缓步前行,不自觉便到了石阶尽处,抬头一看,却见有一块巨大的青石横亘在前。 他本待飞身而过忽然心神一动,喝了一声,顶门上有一只通体浑黄的大手飞出来,迎风一涨化作十丈大小,只向下一拿,只闻一声闷响,便将这巨石捏得粉碎。 张衍微微一笑肩膀一扛,又将这大手收了。 当初陶真人曾应允过,若是张衍肯相助于他,事后不但请张衍担任清羽门中客卿长老,答应他三件事还可以任学一门清羽门中功法,当时他便选中了这“玄黄擒龙大手”。 清羽门下修习此门法诀时用得俱是陶真人解读出来的释本,然而张衍却是直接求了蚀文原书翻看,回头再去看陶真人所解读的道册,不觉另有体悟,这些年来他修炼不缀也算略有小成。 他之所以选中这道法门,不止是因为这法门练到高深境界有搬山挪海之能,而是修炼此法需用上戊己土精之气,此正是他所要搜集的五方精气之一。 陶真人有一件宝物,名曰“元坤壤精”,此宝能生土精之气,用以开岛辟陆,那玄灵岛便是依仗了这件宝物方能聚集成形,此宝为陶真人门下四大弟子轮流掌管。 张衍正是以修炼这玄黄擒龙大手为借口,向郭烈索取了不少这土精之气。 需知土乃五行之母,水乃五行之源,有了这两方精气之后,便已能初步修炼那五方五行太玄真光。 只是当他真正下手修炼此门法诀时,却是倍感艰难。 这太玄真光不说口诀萎复,便是著述所用蚀文也是异常难解,每走一步都需得用残玉反复推演。 而且往往他以为自己已尽解其意时,在玉中修炼时却又有感觉走了歪路,便需推倒重来。如此反反复复,花了三年时间解读蚀文,后又用了七年之间修炼那一门水行真光之法,到如今也不过是初窥门径,可见此法是何等难练。 他也是心下感慨不已,亏得自己习练的还是玄门正传,若是旁门散修,若无玄门功法为底,便是有大能之助,也休想练成此法。 这时,一道烟气自东飞来,见了他之后,自往下一落,便有一声大笑传来,道:“张老弟,恩师说你今日便要回返东华谈,看上去果是如此,老郭我特来送行。” 张衍抬眼望去,见郭烈带着一名清秀道童跨步而来,举动间神采奕奕意态飞扬,便笑道:“多日不见,郭道兄功行又有进境。” 郭烈一咧嘴,道:“嘿,还不是多亏了张师弟你的丹水,老郭我才有今日的造化。” 十年前,张衍用七叶宣真草炼出了一瓶化丹水,郭烈得以去芜还真,彻底炼化了那颗小金丹,这几年来重新用功调养,终在两年前再次凝丹功成。 按照常理,郭烈原本至多只能是丹成下三品,好在他得陶真人以**力相助,自身根基又牢,最终意外丹成六品,也算是侥天之幸,日后还有一线成道之望。 “修道之路慢慢,何必天天放在嘴上,不说此事,不说此事。” 郭烈把身旁那小道童拉过来,得意道:“来,张师弟,我老郭也收徒弟了,你看如何?” 张衍先前已注意到这长得虎头虎脑的道童此刻又多看了几眼,点头道:“浑金璞玉,若是好好雕琢,清羽门下必又多一俊才。” 郭烈听了这夸赞,哈哈大笑一声,又对他那道童一瞪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磕头叫师叔!” “哦。” 这道童看起来颇为惧怕郭烈,骨碌一下跪了下来,对着张衍梆梆连磕几个响头。 张衍微微一笑,道:“今日我起了一卦却是说我要破财初时还不解其意,原来应在郭道兄这徒弟身上。” 郭烈嘿嘿一笑,道:“张老弟,谁不知你这洞府中有不少好东西,教个徒弟花销甚大我老郭数百年独来独往惯了,也不曾攥下什么家当,只好厚着脸皮到老弟这里求舍来了。” 因知张衍擅长炼丹,便是几个担任门中长老之职的妖王也对他客客气气,不敢怠慢,隔三差五还送来不少海外奇珍,因此人人知道他这里有不少好东西。 张衍想了想,从袖中取了一瓶丹药来,塞入那道童手中。 郭烈面色凝重起来对着张衍拱了拱手,虽然不知道这是何物,但是他也知道凡是张衍送出来的丹药俱都不是凡品。 别看今日他来这里蹭好处,但若是将来张衍弟子求到他门上,他自也是无法回绝的。 他不禁叹道:“张老弟,我这清羽岛上也有不少凝丹之物,如不是恩师说不要妨了你的机缘我还真想送些于你。” 张衍笑道:“郭道兄无需客气,卢妖王姐弟和荆妖王若是闭关出来,请代我转告,我日后丹成回山,自当请他们三位来我昭幽天池道场一坐。 郭烈拍着胸脯道:“道友宽心此事我等定当转告。” 卢媚娘和君悦妖身为一方妖王,虽跟着张衍前来远海但却不愿意受清羽门中长老一职,陶真人自是看得明白他们的意思,因此特意将三人唤去指点了一番,这三人也知这是因为张衍的缘故才有了这番机缘,心下更是坚定了先前所想,只是眼下他们俱是功法未成,仍在闭门潜修之中。 郭烈从袖中取出一枚符诌,递到张衍手中,道:“此是恩师赐予你的法符,可助你出得远海,一路疾驰,回转东华冽,不虞有人来找你麻烦。” 张衍伸手接过,他想了想,又道:“我走之后,那顾楚儿就烦劳郭道兄就替我多多费心了。” 顾楚儿在鸿雁观中顺利开脉之后,那玉简之上又现出另一门法诀来。 当日朴鱼子曾言,开脉之后,这徒儿就无需他来照看了,张衍索性将她留在清羽门中,至于之后是何造化,便与他无关了。 郭烈嘿嘿一笑,道:“这几日我已将那小娘子接来与我这徒儿同住,两人年纪相仿,正好结个伴,老弟你就不用担心了。” 张衍一笑,大有深意地瞧了郭烈一眼。 这顾楚儿是朴鱼子的嫡传弟子的事他只和郭烈说过,补天阁炼器之道独步天下,他哪还不清楚郭烈打得什么主意。 这顾楚儿如今已是二十出头,郭烈这徒儿不过七八岁,什么年纪相仿,纯粹胡说八道,不外乎是看上了朴鱼子的家当了。 不过他也不去揭穿,便笑着点头道:“如此,郭道兄,在下便告辞了。” 郭烈郑霉拱手一礼,道:“张老弟一路珍重!” 张衍发出一声清越长笑,纵光而起,竟是说走便走。 似他这等修道人,寿元漫长,心无羁绊,自是来去了无牵挂。 他一出仙鹿,便将陶真人所赐符诌拍开,将自身护持住,一道就金光乘海渡浪,便往东华洪折返而去了。 ……(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七十一章 江上寻仇 张衍得陶真人亲赐法符之助,自海底借水遁而走。 他此行过来只有一道金光漫渡,便是海中有修士无意窥见,也只当是什么大能修士路过,都是远远退避开去,不过数日时间,他便已回返了东华洲。 只是他此行却是全由这符书护持,是以事先全然不知自己会往东华洲何处而去。 此时他立足在空,放眼看去,这千里之地的山川形貌尽入眼底,看了片刻之后,他已能断定此地应是东华南洲,只是具体却不知究竟身在何处。 他驾起遁光,一路沿着河流往内陆而去,不出半个时辰,便远远见到一座通都大邑,随后按下云头,落在一处林中,沿着山道行走,未有多久,遇到一个骑驴的行脚商人,便信步上前问路。 那商人见他是道士打扮,态度很是热情,指着山下道:“看这位道长来处,可是从苔州而来?瞧,过了那块界碑,顺河向东,再往前行五十里地,便是康成郡治下临州城了。” 张衍此身是魏朝官宦人家出身,也曾读过地理志,一听此言,便知道自己原来在大梁朝地界上。 “康成郡临州?” 他转念一想,不由一笑,自己之所以来此怕不是无因,如若所料不差,应是那陶真人的刻意安排。 陶真人曾与他说起起过,这梁朝康成郡临州城外有一座道观,名为宝丰观,观主年轻时因为误服了一株灵草,险些丧了性命,当时幸而陶真人路过,将他顺手救了,还收他做了个记名弟子,算算时日,如今已是过去百多年了。 现下清羽门海外开派,张衍也有门中客卿长老的身份,怕是陶真人要借他之手考校此人,看看能否收入内门之中,从而壮大清羽门。 张衍想明白此节,微微一笑,便别了那樵夫后,正要起身飞遁,忽然心血来潮,似乎冥冥中有些什么牵挂在此,他微觉讶然,忙掐指起了一卦,不由笑道:“原来是有一桩因果未了,今日要应在此处。” 他一抖手,从袖中滚出一条小蟒,道:“张盘,变个道童来。” 这小蟒原地一滚,变作了一个相貌丑陋的道童,站起来闷声道:“老爷,小的变化可入眼否?” 张衍笑道:“虽是难看些,但总算也是个童儿模样。” 张盘垂头丧气道:“小的资质愚鲁,实在不堪造就,请老爷责罚。” 张衍一笑,道:“资质不好,便需勤加修行才是,你能在十年内能把身躯练得大小随意,已经是极为难得了,无需自贬,且随我来吧。” 两人出了山林,一路朝着一条江水的渡头走去。 此时已是日入时分,江面上山水映霞,渔舟晚唱,一叶扁舟徜徉水色湖光之中。 张衍带着张盘来到江岸边站定,眺望那暮色中的远山,隐隐可见一团灵气透空,心中暗忖:“想必那处便是宝丰观的所在了。” 这时,距离江岸不远处有一艘舟船,却有人正在暗暗打量着他。 此人是一名鹅黄襦裙的三旬少妇,娥眉淡扫,明眸善睐,颇见几分姿色,她轻轻捧腹,挑开一隙挂帘,对着舟前一男子道:“夫君,你看这道长风采气度皆是不凡,怕是哪个大道院出来云游的,眼下却也没了渡船,不若请他上来同乘如何?” 那男子身着襕衫,乃是一士子模样,听此言却皱眉道:“娘子,难道你被那马道人害得我们还不够惨么?还去招惹什么道士?” 那少妇听了此言,仿佛触动了心伤,却是幽幽一叹,道:“相公说得是,却是奴家连累了相公。” 年轻士子见少妇眼圈微红,泫然欲泣,立时手足无措,慌张道:“莫哭,莫哭,便依娘子所言,便依娘子所言。” 他吩咐船家把舟楫往岸边靠去,船把式当即爽快应了一声:“好咧,这位老爷坐好了,小的这就靠岸。” 当今梁朝武氏皇族与魏朝一般举国崇道,天下凡是道士,皆可不纳粮,不交税,仅凭敕牒便可云游天下,见官不拜,因此若寻常渡舟之上是有道人相乘,巡检豪强多半不敢上来强征财物,便是穷凶极恶的土匪山贼之流,也因为怕惹来祸端,甚少打道人的主意,因此这船家也是极为乐意。 待舟船靠了岸,那年轻士子对着张衍一揖,高声道:“这位道长可是要寻渡船?何不随小可之舟同行?” 张衍适才在江上又起了一卦,算定因果就在这对夫妻身上,因此也不推辞,笑着点了点头,袍袖一摆,也不见如何动作,便已在船上站定,他身后张盘却也不曾落后半分,稳稳立在他身后。 那年轻士子原本见张衍和那道童还在十几丈开外,可突然眼前一花,这两人便已来到面前,心中不觉惊异,暗道:“娘子说得不差,这道人倒像是有几分道行的。” 这天下间但凡大道院出来的道人,多多少少会一些念符驱邪的法术,他也曾听自家夫人说起过,因此也未觉有多少匪夷所思,拱拱手,道:“小可陈济世,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张衍稽首道:“贫道姓张。” 陈济世干巴巴说了句:“原来是张道长。” 他不善言辞,又素来不喜欢道士,因此说了两句话后便没了下文。 他那夫人见了摇了摇头,命丫鬟将船帘掀了,站了出来,对着张衍万福一礼,道:“奴家见过张道长了,不知道长此行是去访道,还是云游?” 她不是寻常人家出身,从不在意凡俗之礼,陈济世见她出来,面上也是无奈,对张衍道:“此是内子。” 张衍看了这陈夫人几眼,见她神气饱满,眼眸有神,语声清亮,知道是定是练过气的,而且腹中润润,似是有孕在身,心下顿时有数。便道:“此山中有一座道观名曰宝丰观,那里有位道人与我有几分渊源,此行正是前去拜访。” 陈夫人眼前一亮,道:“倒是巧了,奴家舅父也曾在宝丰观中修道,不知张道长识得哪一位上师?说不准奴家也认得。” 张衍看了她一眼,道:“此人俗家姓名为陆天应,不知陈夫人可曾听闻?” 陈夫人先是蹙眉凝思,随后突然惊呼一声,道:“道长说得可是陆观主陆老仙师?” 张衍点头笑道:“如是姓名无差,当是此人了。” 陈夫人迟疑了一下,道:“据奴家所知,陆老仙师过寿过两百载,至今已有五十多年未曾下山了,不知张道长与这位老神仙如何称呼?” 张衍微微一笑,道:“见了面,他若是唤我一声师弟,那也是占了便宜的。” 在一旁俏生生立着的丫鬟听了此言,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陈济世面色不悦,道:“巧儿,有甚好笑!” 那巧儿却也不惧他,撅着嘴道:“这位道长年未及弱冠,却与两百多岁的老道做起了师兄弟,还说那老观主占了便宜,老爷不觉好笑,奴婢却觉好笑。” 陈济世虽也觉此事匪夷所思,但道门中的事神神叨叨,他也弄不明白,因此索性摇头不语。 倒是陈夫人不敢小看张衍,她幼年曾住在宝丰山下,随舅父见过不少奇人,叱道:“巧儿不得胡说,张道长来历岂是你可揣测!” 巧儿却不服气,只是嘀咕了一声,却不敢反驳。 陈夫人虽觉张衍此语令人难以置信,但她也看得出对方绝非那等招摇撞骗的道士可比,正想赔礼,却突见江面上驶来一艘彩船,隔着数百丈隐隐约约有笙笛玉板之声传来,不禁玉容一变。 陈济世一见,也是大惊失色道:“不好,是那马道人,他怎知今日我等要从此处过?糟了,糟了!” 说罢他连连跺脚。 那巧儿见了,也是面现惊惧,浑身簌簌发抖。 陈夫人默然片刻,叹息道:“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只是可怜我这腹中胎儿,还未生下来,便要陪娘亲一起奔赴黄泉。” 她又对张衍万福一礼,歉然道:“只是无辜连累了张道长,奴家心甚不安。” 张衍神色淡淡道:“陈夫人,此马道人是何来历?” 陈夫人叹了一声,道:“那马道人早年曾得异人传法,弄得一手残人性命的阴毒法术,二十年前我那舅父看不过去便与此人斗法,后来斩伤了此人一剑,我舅父因见他修行不易,是以放了他回去,只收了他一件法器抵罪,望他改过自新,这些年来倒也无事,可是前些时日,此人听闻我舅父故去,便又找上门来寻仇,我本指望能避开此人,熟料……” 她摇了摇头,显是已不抱什么希望了。 那彩船之上此时坐着一名皓首白须的道人,长得倒也是仙风道骨,只是双目阴鸷,闪烁不定。 他身边一名僮仆挽袖骂道:“那**还妄想逃脱,岂不知老祖自有神通,只掐指一算便知她的动静。” 老道原本一直闭目不动,此时睁眼道:“当日那成老鬼斩我一剑,夺去了我的师门传下聚魂铃,如今他已死了,此物必定在他这外甥女身上,老道我岂能与她干休!”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见落日已下山梁,嘿嘿笑道:“是作法的时候了。” 僮仆机灵,立刻去捧了一只香炉出来恭恭敬敬摆在香案上。 老道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在香炉上插上了三根高香,随后拿出一沓符纸摆在案上,抽出随身法剑,脚踏玄步,嘴中念念有词,最后把法剑一指,就有一道黑气冲天而起,化作一只厉鬼头颅,直往这艘舟船扑来。 那婢女巧儿见了,立时吓得尖叫起来,船家也是一幅吓呆了的模样。 陈济世只是个读书人,何曾见过如此凶恶厉鬼的模样?顿时吓得两股颤栗,如不是扶助船帮,几乎要从舟船上掉下去。 …… 老道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在香炉上插上了三根高香,随后拿出一沓符纸摆在案上,抽出随身法剑,脚踏玄步,嘴中念念有词,最后把法剑一指,就有一道黑气冲天而起,化作一只厉鬼头颅,直往这艘舟船扑来。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七十二章 因果牵缠 师徒缘法 面对这只凶神恶煞的厉鬼头颅,船上诸人反应各异,陈夫人虽则面色有些发白,但倒也显得镇定,她努力吸了口气,饱满的胸脯起伏了一下,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只白瓷瓶出来,将瓶塞拔了,对空一摇,便有一缕青烟袅袅而起。 那只鬼头被那青烟迎面一冲,当空翻了个跟头,只是似乎并未受到什么损伤,把头颅抖了抖之后,依旧是冲了上来。 这一次陈夫人也是无法可想了,手一松,任由那瓷瓶掉落在地,脸上惨然一笑,似是已经认命。 马道人在香案后嘿嘿一笑,道:“当年这成老鬼便是用这驱邪烟破了我的五鬼术,老道我这生魔苦练二十余载,又采了一百零八个凶魂祭炼,岂是当年可比?若不是那老鬼死得早,我要把当年所受屈辱还回去一遍!” 张衍瞧见这鬼头豁开大嘴咬来,阴风惨淡,似是要将船上之人一口吞下,伸手一点,凭空卷起一阵清风,只眨眼间,这天空之上如被罡风洗荡,污浊尽去,什么鬼头都是消失不见,似是方才那景象只是幻象一般。 他面上一哂,这驱使鬼头的法门粗鄙浅陋,不外乎是拘拿了几只冤魂厉魄,再在阴煞之地炼制出一只魔头出来,除了能生啖人魂外便无甚灵通了,不入流的很。 这路数倒似是魔门《觅源经》中所记载的法门,不过却似是学了个而非。 不过这也是常理,需知天下功法,多数是以蚀文书写,谁也不会把自家千辛万苦得来的法门随意送给他人,就是有少数留流传在外,也不过是只言片语,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这马道人连开脉境界都未曾修到,张衍实在提不起兴趣出手,从袖中取了张符箓出来,手一指,便有一道玄光附了上去,淡淡说道:“张盘,你持这符箓去除了此人。” 是张盘双手上去恭敬接了,一转身,便踏水而去,他本是海中精怪,自是精熟水性,须臾便到了那彩船前。 马道人忽见那鬼头被破,已是又惊又怒,又见张盘在水面上如履平地而 来,不由骇道:“你是何方……” 张盘只知照老爷吩咐行事,哪里会搭理于他,将符箓一拍,便有一道如剑金光起在空中,只往下一铡,这马道人一声未出便被斩去了头颅,腔口热血喷涌,无头尸身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旁侧那僮仆只觉腥热液体飞溅在面上,摸了一把,忽然大叫一声,惊恐而逃。 张盘持定这符箓运气一转,那金光又追上去将这僮仆杀了,这才回船交命。 陈夫人原本自忖必死,只是顷刻间形势逆转,马道人竟被张衍身边的一个童儿轻易斩杀,不由怔在原处,似乎难以置信,直到张盘回转这才如梦初醒,却是对着张衍跪了下来,喜极而泣道:“不想张道长有如此法力,今日却是道长救了我夫妇二人性命,此恩当结草衔环以报。” 张衍抬手虚虚一托,笑道:“陈夫人,无须多礼,请起来说话。” 陈夫人只觉一股柔和力道向自己涌来,便身不由主地站起,心中更是惊佩。 而那陈济世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浑身哆哆嗦嗦,口中只来回说着“妖道,妖道”等诸如此类的言语,不论是那鬼头,还是马道人被杀时那副血淋淋的场面,都着实让他吓得不轻。 张衍看了他一眼,道:“陈夫人,尊夫似是不喜道士?” 陈夫人上去轻轻拍着陈济世后背,叹道:“张道长见谅,我家夫君只是读书人,未曾见过这等神异之事,难免受惊,他先前也并不是这般厌,只是前些时日遇到了一桩怪事之后才如此……” 张衍问道:“哦?不知是何怪事,可否说与贫道知晓?” 陈夫人似是有些难以启齿,踌躇了一会儿,这才一五一十将原委道出。 原来有一日陈济世在书房中读书时,突见一名白发老道穿堂过室而入,他喝问了几声也不见这老道停步,反而直往陈夫人内室而去。 陈济世惊怒不已,便欲上前拉拽,哪知却被那老道一抖袖,甩了个跟头,一惊之后脑中一震,这才悚然惊醒,发现是一场惊梦,只是古怪的是,自那日起,陈夫人便有了身孕。 此事之后,陈济世总是疑神疑鬼,心中不安,怀疑宅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人也变得一惊一乍起来。 最后陈夫人万般无奈,想起这鞠容山下还有一片祖宅,自家舅父也在宝丰观中修道,又擅长驱邪避鬼,因此便举家搬来此处居住。谁曾想,才到得此地却听闻她舅父故去的噩耗。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马道人又在此时找上门来,要他们交出聚魂铃,因想起宝丰观中还有几个熟识道人,或能得到庇佑,因此陈夫人一家便想去此处暂避,这才在江上遇见了张衍。 张衍听完之后,目光微闪,缓缓说道:“贫道冒昧问一句,陈夫人未出嫁之前可是姓田,住在汉通郡彦州城?” 陈夫人佩服道:“正是,想不到张道长还精通卜算术数,却是半点也未曾看差。” 张衍听了这话,若有所悟,暗自点了点头,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抹去了。 原本应是他往那汉通郡去了结这番因果。可如今这一家却千里迢迢从北方迁来南方居住,又偏巧在此再遇上,这应是冥冥中双方因果交结牵扯所致。 想通了此节,他笑了笑,道:“不瞒陈夫人,并非贫道精通术数,今日之所以来此,是因为在久坐中体悟天心,忽然心血来潮,察觉到我那未来徒儿要从这江上过,是以特意来此等候,只是贫道修为浅薄,只算出知我那徒儿母家姓田,自何处而来,却也不知是哪一个,如今看来,陈夫人你这腹中孩儿便是我那好徒儿了。” 陈夫人先是一怔,继而大喜,手捧小腹道:“果真如此?那真是我这孩儿的福气了。” 如今世人,并不为弟子出家为道而苦悲,反而因为道士极有地位,能免税免粮,且更有“一人成仙,鸡犬升天”的说法,但凡一地出了什么神异之事,朝廷都会有封赏立碑,削减减税赋徭役,可谓惠泽乡里,是以都是与有荣焉。 但是其中大道院出身的弟子和普通道观的道士又有不同,在陈夫人看来,张衍一看便是有道行的,且似又与宝丰观有渊源,这孩儿还未出世便成了他徒儿,这却是天降善缘了,难免心中惊喜。 这时那渡舟不知不觉已到了江对岸,渡口处有个巡检带着十几个兵丁打着火把,挑着灯笼巡视,凡是过往客船都要检视一遍,捞些好处,但是见着这艘渡船上有张衍站着,都都是远远绕开,不敢上来找麻烦。 陈济世此时也是恢复了一点血色,见了此景,坐在船尾叹道:“不奉先圣奉鬼神,叫我辈读书人如何自处,如何自处。” 陈夫人想劝慰他两句,可是听了这话,嘴唇张了张,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张衍看了看夜色中的鞠容山,道:“陈夫人,贫道此去见那陆观主,贤伉俪欲往何处去,我可命童儿一路护送。” 既然张与自己孩儿有师徒缘法,彼此也不算外人,陈夫人也不推辞,落落大方道:“那便多谢道长了,奴家舅父在此间也有几间房舍,今夜便想在那处落脚。” 张衍微一颌首,吩咐了张盘几句,便一摆袖,脚下腾起一股烟云上了云天。 此举却是令陈夫人更是惊叹,而陈济世却是两眼发直,喃喃道:“腾云驾雾,这位张道人莫非是仙人不成?” 张衍在天上转了一圈,已是看得清楚,山上这座宝丰观毫无禁制阵法,因此出入极易,他驾风到了最高的一处宫观外,按下云头,三转五转,走到一处有灵气环绕的偏房前,见一童儿在门口瞌睡,便上前将其摇醒。 童儿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见了张衍,险些喊出声来,颤声道:“这位道长何来?” 张衍笑道:“你莫慌,你进去告诉你家师傅一句话,就说当日那株仙草的缘法到了,他自会明白。” 道童是个惯会看眼色的,山下有人巡道,而张衍却能无声无息出现在这里,定不是常人,又见他和颜悦色,忙道:“道长稍候,我这就去禀告我家师傅。” 道童入了房中未有多久,只听这偏房中一声响,似乎撞倒了什么桌椅,一个头发半黑半枯,胡须只剩半截的中年道人赤足跑了出来,脸上激动,颤声道:“可是门中师兄到来?” 张衍见这道人灵光透顶而出,分明已是玄光修为,暗暗点头,此人这在无人指教之下却能修到如此地步,可谓难得,便稽首道:“可是陆天应陆师兄,贫道张衍,自陶真人处而来。” 陆天应本来心中还有疑惑,“陶真人”三个字一出口,却是再无怀疑,大喜之下忙稽首还礼,这才想起自家衣冠不整,有碍观瞻,不免有些尴尬。 张衍见他形容狼狈,发须稀稀落落,倒像人为所致,疑问道:“陆道兄也是一观之主,怎会如此模样。” 陆天应过了最初的激动,倒是镇定下来,叹了一声,道:“唉,一言难尽,请师兄进来说话。” 又吩咐那道童道:“去沏一壶云龙蒲茶来。” 道童机灵,应了声便跑出去了。 两人入了里间,分宾主落座后,陆天应扯了扯自己那半截胡须,苦笑道:“不瞒师兄,师弟我如今这副样子,却全是拜那太昊派门下那几个小儿所赐。” ……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七十三章 千幻图鉴 改头换面 张衍听了此言,却是有些奇怪,这位陆夭应虽是拜陶真入为师,但此事应是知者寥寥,而且此入虽是一个玄光修士,但从表面上来看,也不过是一个散修罢了,太昊派为玄门十大派之一,门下弟子又何苦来为难于他? 张衍沉吟了一会儿,看了眼陆应夭,道:“陆师弟可知这太昊派的来历?” 陆道入摇了摇头,道:“师弟我在观中一心修行,唯恐惹事,也不常下山,只听那两个小儿说这他们是太昊派弟子,至于太昊派的底细,却委实不太清楚。奇无弹窗qi” 张衍点了点头,心中暗想:“这陆师弟倒也是个一心求道的,可他久在尘俗,想来他不认识修道界中的入物,不知太昊派的名头也不奇怪,难怪他言语中只有怨气却未见任何惧色,原来是无知者无畏。” 求道不易,若是一般散修,多多少少也会结交几个同道,不但可一起找寻夭材地宝,若是遇到上强敌也可互为援手。 而陆夭应却是经历独特,他原先是这宝丰观观主,尘俗间的出家入,后来得陶真入传下功法,助他开脉破关,这才登堂入室,且又早早被赐下了云砂,是以他能平平安安修炼百多年,虽是未经历练,却也一路生生磨到了玄光境界。 只是如此一来,他对修道界中的事物却是一无所知。 张衍又问:“既然师弟一心修持,不惹事端,那太昊派弟子又为何寻到师弟头上?” 陆夭应一叹,拍了拍膝盖,道:“师兄也知,当年师弟我误服了一株灵草,当时五内俱焚,差点一命归去,正巧恩师路过,非但救了我性命,还收我做了记名弟子,而当年那株灵却留下了不少草籽,我取了其中三枚埋在土中,百多了年了也未见动静,而就在上月间,其中有一株灵草却冒出了一截新绿来。” 张衍心中一动,站起来道:“此草何在?师弟带我去看来。” 他话中有一股不容拒绝之意,陆夭应犹豫了一下,便站起身,道:“师兄这边请。” 两入出了偏房,往后院走去,未多久见到一片篱笆围起来的菜畦,陆夭应指着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道:“师兄请看,师弟我当初怕有入看出端倪,因此把此草种在此处,以掩入耳目。” 张衍看了几眼,那草在普通入看来分外不起眼,而在他看来,却是灵气缭绕,一走近便有一股清凉之意,比夜中星火还要明亮,难怪被入发现,他走到近前,叹道:“原来是龙炎香舌草。” 陆夭应吃惊道:“师兄竞识得此物?当年恩师见了,也不识得这灵草之名。” 陶真入不识得此物,张衍却是并不奇怪,他也从未见过这种灵草,不过他曾师从周崇举,这位炼丹宗师手中有各种奇花异草的图谱,稍一回想对比,便能大致猜出此物来历。 张衍冷笑一声,道:“如是此草,那便难怪了,这灵草乃是夭下间少数几种能延命曾寿的灵物,偏偏至今谁也不懂如何种养,难怪会遭入觊觎。” 他又看了陆夭应一眼,心道:“这陆师弟倒是好福缘,至今岁有两百载,仍只是玄光境界,头上却是未曾有一丝白发,想来定是得了此药之助。” 陆夭应未注意到张衍的眼神,只是愤愤说道:“那两个太昊派的小儿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却放肆乖张,非说此物乃是他们门中长老所留,要我交出来。可这灵草明明是我百年前所得,如今种了出来,却也是要献给恩师他老入家的,怎可给了他们?因此心中不忿,与他们斗了一场,他们法力倒是不及我,可手中却有一件能放火的法宝……” 他指了指自己头脸上一茬茬的乱须,苦笑道:“师弟我如今这副模样,便是拜那件法宝所伤,这两小儿还扔下话来,说我若不交出此物,待我须发长好,便再来烧我一次,师弟我如今连门下弟子也不敢出来相见了。” 张衍眉毛微挑,觉得有些奇怪,他十分了解这些大派弟子的脾性,对这等有助于增长自身寿元的灵物,又在陆夭应这等没有后台的,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出手抢夺,若是阻拦,不介意顺手杀了,可谓冷血残酷,没有任何温情可言。 如果真是太昊派弟子,那为何不下杀手,反而用威逼的方式呢? 他念头一转,抬眼道:“陆师弟,你把玄光放出来我看。” 陆夭应一怔,随后欣然应了,还以为是这位张师兄考校自己的修为,脸上满是信心,把胸中精气默运,少时,他头上便放出一团三丈大小的青光,清波荡漾,澄澈若水,恍若一潭碧泉。 张衍点了点头,心道难怪,这怕也是陶真入当年留下的算计。 这陆夭应虽则只有玄光一重修为,但却功行深湛,一望可知修习的乃是玄门正宗功法,却又让入看不出具体来历。 若是知道你的来历,心中一番衡量,还可有所应对,而不知你的底细,却是最难判断的,便不敢轻举妄动。 在他入看来,这陆夭应在尘俗中打磨,却偏偏能修到玄光境界,且修习的还是玄门功法,说不定便是某位前辈暗埋的棋子,不想让他入得知,你若是杀了他,惹到什么厉害入物上门寻仇,岂不是平白树敌? 这种事情是极为忌讳的,因此张衍敢断定,定是这太昊派中某了那株灵草,但是又看出陆夭应来历极不简单,因此不敢用强,是以先派几个小儿辈上门试探。 若是陆老道肯就范那是最好,如是不从,遭了这番羞辱之后多半也会向门中求援,到时便可随机而变,若是惹不起便退,惹得起便再无顾忌,端的是好算计。 张衍暗自冷笑,既然他到了此处,便不会任由对方胡来,沉声道:“陆师弟无需忧虑,此事便交予我来处置。” 陆夭应不由松了一口气,他百年来只懂修道,心中却是极怕与入交手,只是他迟疑了一下,吭吭哧哧道:“不知师兄此来是否是恩师之意……” 张衍见他眼巴巴望着自己,知道他是想问自己能否被陶真入收录山门之事。 不过他也是佩服这陆道入的心志毅力,换了寻常入,一百多年不见有入来接引,还是苦苦等待下去,就凭这份坚定无悔之心,就足以让陶真入将其收入门中了。 他笑道:“陆师弟,你之心意我已知晓,待我稍候发道飞符回山门中,最迟半月之后便有回音,你且放宽心等待便是。” 陆夭应神色激动,稽首道:“多谢师兄成全。” 张衍微一颌首,道:“还请陆师弟为我准备一间上好静室,我要在此处住上几日。” 陆夭应连忙点头称是,他唤了童儿过来,嘱咐了几声,便引着张衍去了东边一处厢房。 张衍进得房内中,见床榻千净,四周白壁无尘,香炉中又点了清香,满意点了点头,到榻上盘膝坐定,随后从袖中取了一道飞符出来。 此物名为“万里烟波符”,乃是清羽门下传信所用,他抬手运化灵气,在上写了一封书信,随后手指一弹,此符便穿屋而出,一路往东而去了。 此事办妥,他又默坐片刻,又自袖囊中拿了一本一卷图册出来,将其徐徐展开。 此是在清羽门中修行时,那宣瞳妖王送予他的一件宝物,名为“千幻玉鉴图”。 此图**收录了二百三的形貌图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栩栩如生。 用此图时,只需念动法诀,便能将自家形貌变得与那画中入一般无二。 这图册到了手中之后,张衍曾借论道之机拿出给陶真入重新祭炼了一番,是以一旦用此物改头换面后,若不是洞夭真入仔细窥察,决计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此行他不待修炼至玄光三重便回返东华洲,便是要参加那太昊派的灵芝大会。 逢此会时,太昊派便会拿出上好的“一气芝”供有意者争夺,只是这一气芝数目有限,是以每次大会各派弟子都是争夺惨烈,且还有一桩麻烦事,若没有太昊门中弟子引荐,任谁也没有资格前去。 张衍先前杀了太昊派数名弟子,其中更有褚纠和曾寒这两名真传弟子,对方是因与他争夺仙府而死,似这等事,你要杀别入,却被他入所杀,门中是绝不会为出头的。所以他便是大模大样去了太昊派,对方也不敢明着拿他如何,可要争夺那一气芝却是休想了。 因此张衍只有另外换置一个身份,才好方便行事。 原先他早有了一番打算,想要制造几个巧合与太昊门中某位弟子相遇,然而得他们引荐前去参加那灵芝大会,只是如今意外听闻有太昊派弟子找上宝丰观,他心中便有了另一番谋划。 张衍在宝丰观中一住便是十日。 这一日,东方有一道金符飞来,他伸手接过一看,正是那陶真入的手笔,看了几眼之后,他微微一笑,便把门口童儿叫进来,道:“去把你师傅唤来。” 童子领命去了,少顷,陆夭应踏入房中,稽首道:“见过张师兄。” 张衍一抖手,将这符诏送入陆夭应手中,道:“此是陶掌门亲笔手书,陆师弟可拿去看了。” 陆夭应却是双手发抖,不能自已,将符诏拿在手中反复来去看了几遍,最后长长一叹,脸上有热泪流下,道:“百年苦修,终得有位列门墙这一日。” 张衍颌首道:“陆师弟,你持了这法符,随时能飞渡万里海疆,回得山门中拜谒陶掌门。” 陆夭应对着张衍重重一拜,由衷道:“此次都是师兄成全,师弟感激不尽。” 张衍轻轻一笑,道:“既如此,陆师弟不妨将门外那株灵草送与我,如何?” 陆夭应一怔,他也不是不通世故之入,心中暗道:“原先我本想恩师到此,我便将此物奉上,求他老入家收我入内门,只是这株灵草也不知何时才能成熟,我不日又要离开此地,看来是不成了,索性我手中有那几粒草籽在手,回去送给恩师倒也足够了,不妨就做个顺水入情吧。” 因此他当即答应下来,道:“既然师兄看中,那师弟便做主送予师兄了。” 张衍朗声一笑,道:“好,那师弟且再留上几日,我有一出好戏要师兄配合。” 陆夭应虽有些疑惑,口中却毫不犹豫答应道:“但凭师兄吩咐。” “师弟且看好了,今日之后,我便会以这副面目出现。” 张衍一抖袍袖,把那千幻图鉴取出翻开,双目射定画上一个孔武有力的少年郎,嘴里念动法诀,这画上入物一晃身,便走下来他合在一处。 在陆夭应惊怔目光中,张衍缓缓站了起来。 此时他已是一个英姿勃发,浑身肌肉贲张,雄赳赳气势昂扬,足踏云履,头戴飞巾的高大少年。 张衍又自袖囊中取了一对浑铁悍金锤持在手中,此是另一位少瑶妖王所赠神兵,念动法咒时也能祭起杀入。 自此刻始,他便要以一个力道修士的身份行走,去参加那灵芝大会。 “既然换了身份,那便要换个名字,就叫做……”张衍低头看了双锤,忽然想起一个名字来,目光中精芒闪动,大笑道:“就叫做李元霸了!” (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七十四章 力道修士 陈氏夫妇在宝丰山下住了一夜,虽则马道入被张衍所杀,但是难免还有些提心吊胆,特别是那陈济世一夜数惊,冷汗淋漓,每次都是梦到马道入化作厉鬼寻上门,要来吃他心肝。 陈夫入倒是丝毫不惧,但也能体谅自家夫君,宽慰道:“夫君莫惊,有那张道长的童儿在门前守着,不说任何厉鬼也进不来,便是真到了房门前,不过给他再杀一次罢了。” 这话其实是胡言乱语,莫说元灵未经修炼没那个本事伤入,便是真正凶魂,也不敢自触霉头,跑到宝丰观所在的鞠容山下来行凶。 不过这话用来让陈济世安心倒也足够。 陈济世想起白日里那道童踩水而行,杀入如同割草的模样,虽则想起血腥景象仍是心底发颤,但惊惧之意倒的确是平复了不少。 他长长叹了一声,道:“娘子,你白日和那张道入的话我俱都听到了,你真是要把我们那孩儿送去与张道入学道么?” 陈夫入忽然偏过头来,盯着陈济世,低低说道:“夫君莫非不愿么?” 陈济世望着屋内横梁,道:“非是不愿,只是我陈氏入丁稀少,我却还没个传宗接代的,这儿子若是……” 陈夫入推了他一下,道:“你这入,我腹中孩儿是男是女也不知晓,你怎么冒出儿子来了?我尚年轻,此孩儿与那张道长做徒弟,我便再生一个给你陈家传宗接代。”说到最后,她也是粉腮微红。 陈济世不说话。 陈夫入却是自顾自说下去,“再者说了,这张道入的本事夫君也是看到了,来不得半分假,非但能腾云驾云,飞光杀入,且还能推算过去未来,便是奴家在宝丰观也未见有如此法力神通的道入,分明已是陆地神仙一流,我们那孩儿若能拜在他门下,那是夭大的福气,将来若是得道,你我夫妻二入也能沾光服食什么灵丹妙药,活得比常入长久一些还是少说了,至少一辈子衣食无忧,指不定还能立碑做传,被入香火供奉。” 陈夫入说这些话只为打消自家夫君的顾虑,只是陈济世却是默然不语,好半晌,他才问道:“娘子,你有几月身孕了?” 陈夫入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已经八个月了。” 陈济世叹道:“为夫在想,若是没有这个孩儿,怕也没有那么多事了。” 陈夫入一听此言,却是微恼,嗔怒道:“你怎么做如此之想,分明是我这孩儿给我夫妇二入带来了福缘。”她一侧身子,背对着陈济世,却是再也不敢理他。 陈济世“哎”了一声,用手扒住陈夫入肩头,道:“娘子说得对,却是为夫的不是了。” 陈夫入扭了扭身子,使了个小性子,但最终还是转了过来,低声道:“那今后你再不许说我这孩儿的不是。” “是是是,”陈济世苦笑道:“都听娘子的。” 但他却在心中默默说道:“还有两月……”被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陈夫入却丝毫未知,过了一会儿,鼻息浓浓,已是酣然睡去。 外面张盘耳目灵敏,将夫妻两入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但是他乃是精怪化形成入,不通入情世故,是以也不明白话中意义,若是换了山河童子在此,怕是便能察觉出其中的不妥来。 此时隔着一条江水,半弯残月之下,一个穿着八卦衣的中年道入望着对面山头,连连跺脚,破口大骂道:“那马老道就是个废物,原本十拿九稳的事便让他给搞砸了!” 一个短打装束的宽脸汉子神情平静,道:“我已命入去渡头查看了,也将那彩船拖了回来,马道长与他僮仆尸身上切痕齐整,似是被飞剑之流的利器斩杀,听闻是宝丰观的道入所为。” “宝丰观?”这道入吃了一惊,紧紧皱起了眉头,道:“恩师曾言道这陆观主颇有几分道行,叫我等没事不要前去招惹,此事倒是有些棘手了。” 宽脸汉子冷声道:“无论多难都要办,那聚魂铃却是仍在那小娘子的手中,少了此铃,六灵钟便不完整,如今那宝芝大会将开,没了这法器,少爷如何能使出的威风来?” 那道入想了想,摇头道:“你家少爷也真是,那宝芝会上的多是能飞身腾云的上师,他虽从小学道,但还未曾开脉,道行还未必有你家道爷我高,去了又有何用?” 宽脸汉子哼了一声,道:“少爷夭资过入,已被一位老神仙看中收入门中,岂是你我可以揣测?好在距离宝芝大会还有不少时日,我们再找机会便是。” 那道入却是一哂,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张衍在宝丰观中每日打坐修行,半个月下来,他都是以李元霸的身份出现,并与陆夭应师兄弟相称。 陆夭应观下有二十多名弟子,其中有五入被大梁永定皇帝册封为三品道师,有两入在观中修行,个个都是鹤发童颜的老道入。他们不知道这个年轻轻轻的师叔是哪里冒出来的,虽然并不甘愿,但也只能按照规矩老老实实喊他师叔。 张衍原本还寻思,那两个自称是太昊派弟子的小儿莫非不来了? 这一等却是等到了月末,这一日,他正于静室中打坐,却听到门有入呼喝道:“陆老道,小爷我又来了,快快出来,让小爷我拔光你的胡须。” 陆夭应听了此声,心头竞然是没来由一松,只觉心神间前所未有的平静。 如若没有意外,过了今日,他便能去得海外,重归门墙了,一想及此,他精神一阵振奋,整理道袍,起身大步从院中踏了出来,抚着长出来一些的胡须,面上竞是微微带笑,道:“两位道友又来了么,只是今日老道我这胡须怕是两位取不走了。” 他对面站着两入,一个是粉妆玉琢的垂髫童子,足踏一只飞夭葫芦,学着大入一般背负双手,傲气十足地看着下方。 另一个是一十三四岁的少女,环佩叮当,璎珞垂肩,双目如同一泓秋水,只是脸上却有一抹慧黠之意,正站在一叶芭蕉之上。 她见了陆夭应出来,万福一礼,道:“陆道友,我这阿弟不懂事,小女在这里赔礼了。” 陆夭应眼皮跳了跳,什么不懂事?先前拿葫芦来烧自己的眉毛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了? 不过他现在满门心思都是去往清羽门,因此也没心情与这两入计较,沉声道:“两位不必多费唇舌了,那株龙炎香舌草我宁可毁了,也是不会拿出来的。” 少女“咦”了一声,讶然道:“陆道友也只知这灵草的名字?” 陆夭应道:“当真是笑话了,此灵草是贫道种在此处的,岂有不知之理。” 少女摇头道:“陆道友何必说这等不尽不实之言,此草明明是百年前我家门中长辈遗失在此,怎就变成道友之物了?” 陆夭应笑了笑,他指着自己道髻,道:“两位就不必多说了,我发须在此,有本事便再烧一次去。” 少女暗中忖道:“这陆道入前次畏畏缩缩,今日却如此强硬,莫不是如小师叔所言去搬来了师门中入?此次我和阿弟却是瞒着小师叔出来,倒要小心了。” 想到这里,她眼中露出了警惕之色。 她旁侧的童子却是忍不住了,兴奋地拍手,喊道:“老道,你等着,看我的风火葫芦!” 他正待动手,少女却神色一变,忙将自己弟弟拉在一边,只见一团黑影从适才站立的地方飞过,竞发出沉闷呜啸之音,那卷荡起的风力把这他们两入的裙袍也刮得一阵摆动。 对面“轰隆”一声,墙倒屋塌,烟尘四起少女一惊,仔细看时,才发现那物事居然是一柄有成入头颅大小的铜锤,想到适才这东西差点砸在自己身上,她脸色一阵发白。 张衍此时从后院走了出来,他如今扮演的是一位威武的少年郎,因此大喝了一声,震得屋瓦发颤,灰尘簌簌而落,道:“哪里来的毛孩,敢为难我家师兄?” 他适才在后面看得仔细,这两入不过是明气修为,也就是陆夭应修行时太过顺当,不懂得怎么与修士争斗,否则这两姐弟岂是玄光修士的对手? 见张衍走出来,那少女明亮眼睛打量了他一眼,道:“原来你就是陆老道请来的救兵?” 她说话间手却悄悄伸到了腰间香囊中,突然从里摸出了一根簪子,一抖手,便往张衍投去。 张衍一声冷笑,却是不闪不避,只闻“铮”的一声,这飞簪打在他的额角上,居然弹飞了出去。 少女一蹙眉,抬手一招,将那簪子收回一看,却发现崩掉了尖角,心中骇然,虽然此举她只为试探张衍实力,但此物便是寻常飞剑也未必砍得开缺口,何况是血肉之躯? 身坚体固至此,分明只有力道修士方才有此能耐。 力道修士,外药蒸煮,内药浇灌,入身修士修力道者,百不见一,但当真踏上此路的,个个都不是等闲入物。 少女暗暗叫糟,原本对付一个陆老道还算勉强,可眼下却突然出来一个自称陆老道师弟的入物,且看似修为更胜一筹,他们姐弟又岂能对付得了? 她眼珠一转,道:“阿弟,还不把宝贝祭出来?” 那童子“哦”了一声,正要祭那葫芦,却感觉颈脖一紧,竞是他阿姐拉着往云中逃窜。 张衍在下方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一鼓,随后“哈”的一声,朝夭吐出了一道气浪。 这气浪如狂流飓风一般追了上来,再从空中刮过,这两姐弟只觉一阵夭旋地转,便从空中掉落下来。 (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七十五章 铜竹符令 张衍吐出的这口气直如惊涛卷岸,几乎是一瞬间就把这两人从空中吹落下来。 那少女大惊失色,连忙催动法诀,把那一叶唤了芭蕉过来,将自己与那童子身形牢牢护住,这才未曾摔伤。 她从地上翻起,一抬头,见张衍正往自己这处走来,下意识便想把法宝唤出来。 可此时她悚然惊觉,张衍周身气息如大江大浪一般雄浑涤荡,脚下砂石竟随着对方一呼一吸在地上沙沙滚动。 见了这一幕,她心头惊栗不已,暗呼一声,忖道:“这人如此厉害,要杀我姐弟二人不过是反掌之间,他适才未下得狠手,怕还是顾忌我太昊派的威名,只是我姐弟若与他再斗,若是激起他的凶性,不过是多吃苦头。” 她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飞快转过,便决定不再抵抗。 这时她突觉身旁的小弟似是忍不住要动手,心中一急,忙反手一抓,捏住了童子的手腕,低声呼道:“阿弟,这人修为远胜于你我二人,切切不可妄动。” 那童子虽然小脸上有些不服气,但他素来对自家阿姐最为信服,是以只挣了一下便不动了,却是气呼呼瞪着张衍。 张衍大步而来,最后在两人面前站定,目光俯视下来,喝道:“你们这两个小儿,给我报上名来!” 在他森厉目光之下,少女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回答道:“小女岳菁,此是家弟岳松。” 张衍一听这两人姓氏,心中便有底了。 岳姓是南方玄门大族,这两个小儿在这个年纪有明气修为,且又带有法宝护身,定是岳氏族中弟子。有他们在手,灵芝大会的引荐便有着落了,也不枉他辛苦做戏一场。 他面上则是摆出一副冷面孔,沉声道:“你们敢来宝丰观惹事,我自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念在你们年纪幼小,我也不来与你们计较,先将你们擒下,待你们师门长辈来了,我自与他分说。” 少女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性命无忧便好,她踟蹰了一下,道:“家弟只是稚龄,什么事都不懂,还望前辈放了他回去,小女愿意留在此处。” 她身边还有件法宝,只要把岳松送出去,便没了顾忌,还可以设法逃走。 岳松突然叫道:“阿姐,我不要走,等我小师叔来了,要他这个恶人好看!” 岳菁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捂住他的嘴。 张衍微哂,一挥手,便有两道符箓飞出,往两人卤门上一贴,将他们的气窍闭了,随后一手一个拎起来,走到陆天应面前,扔在脚下,道:“陆师弟,此二人既然辱了你,你便看着处置吧,只要不丢了性命就行。” 陆天应知道张衍如此做必有他的深意,他修道百多年,如不是逼迫过甚,也不会去找对方麻烦,况且他即将离开此处去往东海,对这事也不放在心上了,因此摇头道:“师兄看着办就好。” 突然,他眉头一皱,往天空看去。 只见一个道人手持拂尘,踩在一片碧色玄光上。 这个道人长得貌不惊人,但身形却站得笔直,眼眸深邃如潭,胡须略带一丝青色。 他对着张衍和陆天应一个稽首,道:“两位道友请了,贫道公孙勉,这地上二人乃是贫道子侄,不知如何得罪了贵观?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贫道在此赔礼了。” 他表面客气,心中却是暗恨不已,暗道:“我自拜入太昊派门下,何曾如此委屈求全过?” 岳菁姐弟本是他师弟的儿女,此次他是看中了那株龙炎香舌草,但又看不清陆天应的底细,这才怂恿这对姐弟上来以作试探。 这几日他另有要事,因此未曾顾及此处,哪知道这岳菁姐弟二人居然瞒着他跑了过来,等他急着赶到此地后,她二人已被张衍捉住了。 如若是寻常修道人,公孙勉哪里会跟他们讲什么规矩,直接杀上去就是了,怎奈张衍明显不是好惹的,且看起来又不在乎太昊派的名头,是以他只能期冀以柔和手段解决此事了。 张衍目光一闪,纵身一跃,来到公孙勉面前,盯着他道:“你便是那两个小儿的长辈?” 张衍这一接近,公孙勉只觉对方气势迫人,恍如一头猛兽伏身在旁,目光盯来时,他浑身汗毛倒竖,迫得他差点要跳起来动手,幸而他修为深厚,强忍住后退避的冲动,道:“正是。” 张衍冷喝道:“那我倒要问问你,你是如何管教后辈的?我师兄被他们烧去发须,遭受如此羞辱,此事定不能如此算了!” 公孙勉心中一动,他听出张衍话语中虽说得激烈,但却明显留有余地,分明是还有得商量,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慌不忙道:“那道兄认为需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张衍一挥手,道:“此处不便说话,道友且随我来房中叙谈。” 他下了云头,举步朝厢房内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后,回头一看,却见公孙勉没有跟上来,面上似乎有些犹豫,便止住脚步,讥笑道:“怎么了?公孙道长怕我吃了你不成?” 公孙勉明知对方在激他,可这句话说得轻蔑之意尽显无疑,他也难免动怒,加之适才又被张衍那气息刺激了一下,心中也有不服输的念头,因此一摆拂尘,亦是落下身形,举步入内。 尽管他面上却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心头仍是暗暗警惕,一有动静,他便会放出法宝护身。 两人入屋内坐定之后,张衍突然哈哈一笑,随后朝着公孙勉看了一眼。 公孙勉本来有些莫名其妙,但见张衍一眼扫来,似是白刃加身,遍体生寒,心中“咯噔”一下,暗中叫了声:“糟糕!” 他方才便觉得张衍身上传来的感觉极为古怪,可是并没有想到别处,此时却突然察觉到对方放出那股凌厉无匹的霸道气机,这人分明是一名力道修士! 他心底顿生后悔之念,一时糊涂,上了大当了! 若是在屋外,他想走就走,仗着法宝谁也阻拦不住,可在这里,在这咫尺之内,对方身为力道修士,若是要暴起杀人,那是连放出法宝的空隙也无,一拳便能将自己打死。 生死操诸他人之手,那还又有什么道理可讲?已是未谈先败了。 他只觉对方气息如惊涛骇然一般,呼啸如潮,一波接着一波,时刻置身在这生死之间,使得他极为难受,额角上泛出滴滴冷汗,心底暗暗想道:“今日之事是个教训,若得回去,再遇到此等情形,便是失了颜面,也万万不能立于危墙之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当浑若无事,笑道:“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张衍见他此刻也不失大派弟子的凤仪,暗自点头,挺身慨然道:“在下李元霸!” 这名字一说出来,公孙勉顿觉张衍身上升起一股狂霸激烈之气,逼得人呼吸欲窒,忙不迭镇定心神,稽首道:“原来是李道兄,只是不知道友师出何门?” 张衍一摆手,道:“家师名讳在下不想说,宇文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公孙勉一窒,此人回绝如此直截了当,竟然连托词也不愿找,当真可恶!只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今日一朝失机,步步皆错,也只能认了。 张衍手往下按,身体前倾过来,道:“公孙道友,我便开门见山了,你要我放过这两个小儿倒也不难,只需答应我一桩事便可。” 公孙勉道:“请道友讲来。” 张衍沉声道:“我自幼随恩师学道,如今已是到了凝丹之期,因此欲去灵芝大会上争一枚‘一气芝’来,只是苦于并无熟人引荐,你既然是太昊派弟子,若是肯替我引荐,往昔恩怨便一笔勾销,这两个小儿辈便任你领去。” 公孙勉暗自冷笑,原来是为了那大会令牌,那倒是要拿捏一番了,他摇头道:“道友见谅,那令牌并不那么好得的。” 张衍冷声一笑,道:“尊驾不要误会,在下并非来求你,只是条件而已,你可看见了屋外那株龙炎香舌草?你看此灵草可值一枚令牌?我倒不信,除了尊驾之外,贵门就没有识货之人!” 公孙勉脸色一变,张衍这句话说没错,他十分清楚自己同门的脾性,如果能得这株灵草,十有**是会同意此事的。 他只觉得胸中气闷,自己一时不慎,处处被对方拿捏住,压的他毫无还击之力,自入道以来,他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 咧了咧嘴,他无奈道:“好,那便遂了道友之意。” 那岳氏两姐弟在张衍手中,他也不想弄什么花巧了,免得再节外生枝。 若是对方不满意,不管不顾将自己也扣在这里去换那令牌,那才叫丢人。 因此他果断从袖中取了一块竹符出来,摆在案上,指着说道:“此便是铜竹符令,道友凭借此物,就可去那宝芝大会了。” 张衍拿起一看,这令牌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无二,而且匆促之间,对方绝无可能作假,此时办得如此顺利,他不禁满意点头。 他如今扮演的是一个刚猛勇烈之士,因此毫不掩饰情绪,仰天发出一声大笑。 看他那得意模样,公孙勉心中暗恨,目光闪烁,暗道:“哼!还当真以为得了令牌便是万事大吉了么?你若敢来赴会,我看你如何将那一气芝取了去!” ……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七十六章 紫竹山前 公孙元沉着脸,心中将不快之意压下,道:“此符令既已给了道友,那我这两位后辈可否放了?” 张衍却摇头道:“尚不可。” 公孙勉脸色不太好看,扯了扯嘴角,道:“李道友,你这……究竟何意?” 他其实很想怒指着张衍的脸说一句“你莫非想反悔”? 可他却怕说出这句话后反而弄巧成拙,惹得对方动怒,最后吃亏得只能是自己。 如今他手中已无底牌,只能指望对方不敢不把他这个太昊派弟子的身份放在心上了。 张衍似笑非笑地看了公孙勉一眼,道:“公孙道友但请放心,我既已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失言,只是我也知晓,这枚铜竹符令虽已入我手中,但还不算稳妥,若是你心中不忿,回头你见了门中师兄弟,只消说一句牌符丢了,或者被人无故夺去,那在下岂不是白白落空?” “这……” 公孙勉身躯轻轻一颤,他没想到张衍对这宝芝大会的内情倒是清楚的很。 他原先倒的确打得这个主意,等张衍拿了铜符进来,自己再来个被人夺去的戏码,纵然失了面子,但也可以以此为借口将张衍拿下,讨回今日丢失的面子。 张衍盯着他,缓缓说道:“只有随你前往门中,见了那宝会执事,由道友亲口引荐,我才能安心。” 公孙远心中一动,能如此知晓宝会内情的绝不会是普通散修,看来自己先前推断没有错,这宝丰观中之人绝对是有些来头的:一时间他倒有些觉得对方有些莫测高深起来了,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眼张衍,只是脑子里努力回想了,却始终想不起有这个人物,他疑声道:“道友到底何人?” 张衍哈哈大笑,道:“公孙道友不必忧心我李元霸既然参加此会,自会按着规矩礼数来。” 公孙勉沉默片刻,脸上泛出苦笑,他此刻也只能选择相信对方了,无奈道:“既如此,那道友何时与我动身?” 张衍长身而起,笑道:“道友且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回。” 公孙勉看着张衍大步走出门去,不一会儿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他连忙注意倾听。 只听门口张衍与那陆天应说道:“师兄,小弟此间事了,你已可动身了。” 陆天应声音传了进来:“那师弟珍重了,这里一切便交予你处置我先去见祖噜“” 接下来的话也听不太清却突觉屋外金光大威,连屋内也是一片光,影飞腾,灯烛晃动,随后一道金芒冲天而起,须臾便消逝不见。 公孙勉心中大骇,他是大派弟子,也是有几分见识的,这遁光分明是飞遁法符,是将门下弟子从数万里之外乃至更远处唤回山门的手法能用此法者,至少也是真人修为。 而且祖师两字也不是随便叫的,起码也是一派之尊方才当得起此称:他心中不免忐忑,这两个人的来头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莫非是 他突然念头突然转到了魔门六宗之上神情不由一凛。 这宝丰观中之人行事诡异,明明修为不弱却暗藏此处这李元霸自己之前也从未听说,这等韬晦的行事手段衡是像极了魔宗。 “难怪了!我太昊派的一气芝向来不予那魔宗修士,是以他们要取此物,也只能如此暗中行事了。” 这事先前也出过不少,魔宗弟子为了取这一气芝与太昊派门中弟子暗中勾连。他也有所听闻,是以他越想越有可能,心中不禁另起了心思,暗道:“此人来头不小,我又何必与他闹得不可开交?反到可以结交一番。” 他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 需知修行不易,公孙勉虽也走出身玄门世家,但族中早已没落,如今只有寥寥几人,若不是靠着与岳氏有些亲眷关系,当初连凝结玄种的云砂也未必能够得来。 他如今虽是玄光境界,但再想往下走却是难之又难,只凝丹所需的外药就足以将他拦死在大道在外了。 可眼下这李元霸看样子还需借重于自己,如若自己好生配合,说不定还能从中捞些好处。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这事并非是一件坏事了,反而是一件好事。 待陆天应走后,张衍将岳氏姐妹用人袋收了,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适才这番话是故意漏了一些让公孙勉听到,那陆天应飞遁而去时的动静也未做掩饰,为得就是震慑对方,此刻见此人神色间果然有了些微妙变化,心中一笑,知道自己这番动作没有白费。 他重新入坐之后,命童儿将茶水奉上。陆天应已是彻底收起了适才大派弟子的矜持,主动示好道:“李道兄,那宝会执事中有位师兄中与我交好,后日正巧轮到他当值,不若我等后日前去,此事也可办得稳妥一些。” 张衍不接他的话,只是笑了笑,道:“公孙道兄可是看上了我观中那株龙炎香舌草?” 公孙勉脸上有些尴尬,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 张衍却一挥手,十分豪气地说道:“有什么不敢的,区区一株灵草,道兄喜欢,便拿去好了。 公孙勉听了此言,脸上顿时露出愕然之色,脱口道:“道兄此非戏言?” 他见张衍皱起了眉义,似乎脸上不悦,连忙改口道:“是小道失言了,道兄如此人物,又怎么会唬弄于我?” 他面上未见如何”心中已是狂喜不已。 张衍眼睛微眯,他先是用恫吓胁迫的手段逼得公孙勉低头,随后隐隐展现出背后所隐藏实力,最后再示之以好工这连番手段下来,公孙勉已不复先前那和敌视态度,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到心态的转变。 张衍原先并未想这件事能如此顺利,若是此人不成,不外乎再找去找一个太昊派弟子,不过眼下看来,此人能屈能伸,倒是暂时没这个,必要了。 他哈哈一笑,道:“那道友这两日便在我这宝丰观中住下,后日我便随你同去。” 公孙忙不迭的应承下来,他很知机,绝口不提岳氏姐弟之事。反而有这两人在对右手中,双方才都可放心。 张衍回到自己厢房中,搽陆天应的徒弟都唤来交待了一番,言及去外访道,快则三年五载,迟则十数年便会回转,叫他们各人一切依旧,无需慌张。 陆天应原本就不怎么管事,而张衍这些天又他在一处,因为也有什么人怀疑,而且刚才那一阵金光闪动也不是无人察觉,都是暗想莫非观,主得了什么仙缘了。 此时处理妥当后,张衍又闭目凝思了一会儿,想起张盘已经几日未曾有消息过来,便取了一道符箓出来,运使灵机写上几字,手指一弹,便自往张盘处飞去。 随后他端坐榻上,默运法诀,又熬炼起玄光来。 公孙勉老老实实在宝丰观中住了两日,到了第三日黎明时分,他便来请张衍。 两人商议一番后,便各自纵云而起,往太昊派分驻在此的一处山门飞去。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两人便到了此处。 太昊派雄踞东华洲东南位上,门下有四府三山,虽不及溟沧派这等庞然大物,但也算得上是玄门十派中数得上的门派了,而此地名为紫竹山,乃是三山之一。 山门位于谷中幽深之处,门前有一片繁茂竹林,望去一片碧绿苍翠,竹涛摇荡,耳畔有沙沙如涛之声,时有禽鸟飞鹰啸鸣而过。 到得山门之前,便有一个女弟子衣袂飘飘,乘风而来,在空中用清越声音说道:“是哪一位师兄来此?” 公孙勉上前稽首,道:“可是观容师妹?” 那女弟子抿嘴一笑,道:“原来是公孙师兄,听闻你在岳府上作客,怎么今日有兴到此?” 公孙勉道:“非为别事,我有一位交好道友,此次有意去往宝会,是以带他来见师叔。” 那女弟子一双妙目转过来,在张衍身上打量着。 张衍这具肉身形象从骨子里散发一股威武刚烈之气,似是白刃出鞘,鬘慧插天,与玄门弟子那和飘逸若仙,风采出尘的气质迥然不同,免不了让人多看了几眼。 那女弟子轻笑一声,道:“这位师兄果然不凡,二位,请随师妹入观吧。” 张衍与公孙勉二人正要按落云头,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一驾飞车却从两人身边抢过,弓起两人衣摆一阵卷荡。 张衍眼噜一眯,他一眼看出此举是故意为之,分明暗含挑衅之意。 果然,那飞车转了一圈,拦在两人前方,车上有人一声长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公孙师弟,既然观容师妹说你带来的道友不凡,且让我看看是何了不得人物。” 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公孙勉脸色不由一沉,哼了一声。 张衍瞧了一眼,见此人乃是一年轻修士,头戴高冠,颈肩上围着白狐裘,手里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狸猫,相貌倒是英俊,身后是四个一模一样的貌美侍女,俱是十五六岁,佩饰戴环,身姿婀娜,眉眼间有着一股冶艳风流之色。 这年轻修士笑着看过来,待看到张衍时,眼神不由一凝。 似乎觉得他形貌出众,这年轻修士倒是收起了一点轻视的心思,下巴一抬,道:“这位道兄走出自何府何派啊?”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七十七章 寒孤子 张衍还未开口,观容师妹却“呸”了一声,双手叉腰拦在两人之间,狠狠瞪了那年轻修士一眼,随后毫不避忌地拉过张衍的衣袖,道:“这位道兄,无需理会他,且随去我先去见过师叔。 那年轻修士面上嘻嘻而笑,似是毫不动怒,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阴冷之色。 见观容师妹插手进来,公孙勉松了口气,说实话,他是当真不愿在此处与这人起了冲突。 犹豫了一下,他在张衍耳旁低声,道:“这人名为岳宏章,是岳家旁系弟子,此人父亲是乃是本次宝会的长老执事之一,这人修为不怎么样,但是却招揽了不少旁门散修为他效命,平日里也是交游广阔,我先前寄寓岳家,曾不小心得罪过他,因此每每寻我的麻烦,今日他看见你我在一处,李兄若是以后与他照面,万勿小心” 他也知道自己尚不能影响张衍如何行事,因此只能将此人背景如实相告。 张衍微微点头,似这等事,每个家族门派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他早已司空见惯,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见两人窃窃低语,观容师妹却不满地回过头来,道:“你们在后面偷偷摸摸说什么呢?”公孙勉苦笑道:“还不是那岳宏章。”观容师妹哼了声,道:“你们放心,他要是敢进碧叶观来,看我一剑砍掉他的狗头。” 此时三人在她引路下已到了山门后,她一挥手,将此处禁制解了,只见云雾之中,有一座灵峰浮空,一条飞瀑隆隆而下,溅起无数玉、 珠,四处可见仙鹤翱翔,彩蝶纷飞,仙灵之气满溢空谷。 观容师妹当先而行,领着二人到了一处山岩上,张衍落下身形,见脚旁有一块石碑,上书“宝岩峰”三个挺拔虬劲的大字。 观容师妹脚步不停,两人跟随着她绕过几块嵯峨怪石之后,眼前出现了一排宽大石阶。 一眼望去,依稀可见云中有十座大殿依山势曲折排布,最高处那座大殿则拱浮在空,两侧皆有一座彩云飞桥相伴。 观容师妹正要往上行去,却见峰上传来一声鸣橡,有一线银光朝着她飞来。 她露出讶然之色,伸手一接,原来是一封飞书,启开看了几眼,她摇了摇头,回过头来对着张衍上下看了一眼,道:“也不知道该说两位道兄运气好呢,还是运气差,我那刘师伯要见这位师兄呢。”公孙勉心里突的一跳,忽然觉出几分不妥。 观容师妹对公孙勉道:“既然是刘师伯的安排,公孙师兄便先且去偏殿等候,我自带这位道兄去见师伯。” 她拿眼瞟了一眼张衍,道:“这位道兄,请随我来,前方是坠雁涧,若有幻境出现,切切谨守心神,只可前进,不可回头,否则若掉落万丈深渊,小妹可没能耐来救你。” 她说完之后,把纤细腰肢一摆,起身飞入云中。 公孙勉忙凑上来低声道:“李道兄,我这位刘师伯脾气古怪,兴致好时随意便将人等打发了,若是兴致不好,便会摆弄我等门下弟子,李道兄千万小心。”说完,他猛使了几个眼色过来。 无需言语,张衍立时从他的眼中读出要自己小心的意思来,这什么“刘师伯”定然不似他嘴中说得般简单,只是公孙勉怕说出来反而被对方听到,所以只能暗示自己。 张衍微一颌首,示意知晓,他往前踏了一步,脚下纵起一道浩渺云雾,托着他飞身而起,追上观容师妹的身影往前去了。 公孙勉在原地转了几圈,突然一拍额头,暗呼一声,道:“不好,坠雁涧?这岂不是当初囚禁那邓老魔的地头?刘师伯此举,莫不是这位李道兄的身份让他察觉了?” 公孙勉身躯一颤,虽然张衍并没有告诉他自己身份,可是他早就认定他是魔宗修士了。 他自觉要是门中弄个勾结魔宗修士的罪名按在自己头上,他可担待不起,非被逐出门去不可。 一时间,他脑海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只是权衡利弊之下,他还是决定静观其变,暗暗想道:“李道兄,这位刘师伯法力早已不及当初,你可千万不能露出什么破绽啊。” 张衍随着观容师妹落在一处孤崖上,这里荒草凄凄,枯藤遍地,正好是光线找不到的一侧,因此显得湿冷寒幽,观容师妹似乎不愿意在此处久留,皱了皱鼻子,指着前方一处洞府道:“这位道兄,我便不送你了,刘师伯脾气古怪,我不想见他,你自己进去便是。” 她又拿出一道法符来,递给了张衍,道:“稍候你若有机会出来,发了这道法符,小妹我会来接你。” 张衍点了点头,拱手与她道别,随后理了理袍服,大步往里洞府里走去。 才入了其中,只见一个童儿迎面走了过来,神色冷淡地说道:“随我来。” 这里洞府高有十丈,甚为宽敝,地上青玉铺地,寒气阵阵,石壁上以明珠添亮。 张衍跟着那童儿入了里殿,只见一个头抓双髻的矮小道人盘膝坐榻,眼睛半眯半睁,他身不及三尺,白须曳地,身前立一根枯竹藤杖,上挂一只紫红葫芦,侧壁上悬挂一副青衣道人的图画。 张衍见了那副图画,虽然表情未变,但心头却是微微一震,这画上道人分明就是齐云天! 他心念转动,再观这道人的形貌,立刻便猜出了此人身份。 这人当初在玄门十派中也是极有名声,太昊门中寒孤真人。 张衍之所以知道此人,还是齐云天与他攀谈时曾提起过。 此道人在十六派斗剑之时曾与此齐云天交过手,不过当日齐云天技高一筹,还破了此人元婴,以至于一夜之间,他从八尺身躯的昂藏男子缩小到身高不足三尺的侏儒老者。 自那次之后,这位真人便再也没有山门。 张衍事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来见此人。 寒孤真人眯眼仔细看了他几遍,用沙哑的嗓音说道:“难怪老道我觉得你这小辈的身上的气息与寻常修士不同,原来是你修得是力道,倒不是老道我想得那 ……” 看到这里,他似乎没了兴趣,一挥袖,道:“你走吧。” 张衍洒然一笑,朝着寒孤真人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寒孤真人霜眉皱起,过了一会儿,他自语道:“不对,我怎么不知晓,天下间还有哪家的力道法门是这般模样的?” 力道岂是那么好修的?不错,若是走上此道者,倒多数不是简单人物,但这也要看出身来历,因为力道修士所靡费的修道资源比气道修士更多,鼻不是一个有世家大族或者门派全力支持,根本不可能出得这么一人。 他心下越想越是起疑,但也不好厚着脸再把张衍召回来,下意识的一伸手,似乎想要掐算。 只是刚做出了这个动作,却身体一僵,暗叹了一声,又把手颓然放下,当日若不是他妄想暗运天机,算出齐云天道法中的破绽,以至法力大退,后来也不至于被齐云天一道紫霄神雷就破去了元婴。 闷闷想了一会儿,他摆了几个竹筹出来,起了一卦,这不过是他无心解闷之举,只是摆出来的卦象却让他“咦”了一声,捋须深思了一会儿,猛地睁开眼睛,道:“童儿何在?”童子忙匆匆跑了进来。 寒孤真人取了一块牌符出来,道:“你拿此物去山门外,若是有一个姓岳的弟子在那里,便把此牌给他,并嘱咐他如此做”他低声说了几句,随后把袖子一挥,道:“去吧。”童子被一阵风卷起,昏昏沉沉出了洞府,等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山外,一抬头,只见一驾飞车悬在空中,便大声道:“你可是姓岳么?”岳宏章正在飞车上与几名侍女调笑,闻听此声觉得奇怪,往下一瞧,笑道:“哪里来的小童?模样倒是俊俏,不错,我正是姓岳,你找我何事?”童儿板着脸,手中抛出去一物,道:“接着。” 岳宏章初始不以为意,只是接住此物之后,神色一变,忙把飞车降下,下车来,上前一拱手,低声道:“这位师弟莫怪,在下不知你的身份,真人有什么话要与弟子交待?” 童儿大刺刺道:“真人嘱咐你,稍候若是有一人从里出来”他顿了顿,把张衍形貌形容了一番“让你想法子试探一番,最好与他动手,若是能探出他的底细,真人事后必给你好处。”岳宏章一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请师弟回去禀告真人,就说弟子定不负真人所托。” 他这番话说得响亮坚决,童子非常满意,道:“那便好好做吧。”一转身,便回转山门了。 岳宏章望着那童子背影,眼中却是微露讥嘲之色。 他身后侍女走了上来,抱住他的胳膊,道:“少爷,这童儿说得那人,不就是适才与那公孙勉在一处的那人么?” 岳宏章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人!”侍女咭咭一笑,道:“那少爷准备怎么对付此人?” 岳寒章冷嗤一声,道:“我有说过要对付此人么? 那侍女吃惊道:“少爷,那可是真人吩咐呢。” 岳宏章哂道:“狗屁个真人!那寒孤子当年被齐云天破了根基,后来门下弟子被少清派的几个凶人杀尽也不敢吱声,想把我岳宏真当枪使?想都别想。”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七十八章 大功告成 那侍女觉得奇怪,语气中颇为不解地说道:“既然那位真人济不得事,那少爷为何还把这事一口应承下来?” 岳宏章呵呵笑出声来,将侍女的柔柔玉腕拿起一捏,轻佻地笑道:“美人儿,你这就不懂了,再怎么样这位寒孤真人也是我门中长辈,我当面又怎能不恭敬?无论怎么样先答应下来,否则落个不敬师长的口实可不好啊。”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又道:“其实少爷我原先倒是有意与去找公孙勉和那人的晦气,可试问连寒孤子都看不透的人物,又怎么会是寻常修士呢?可见此人是极有来头的,少爷我活在这世上是要逍遥快活,何必去惹那些惹不起的仇家?” 那侍女白了他一眼,却是百媚横生。 岳宏章笑眯眯地挑起她的下巴,道:“再者说了,少爷我最爱结交天下英豪,这人与那公孙勉走在一处,我本不好上前,但有了这个借口,我岂不是能与这人好生结识一番?呵呵,说起来,倒是这寒孤子为我做了嫁衣。” 侍女不知想到了什么,担忧道:“只是寒孤真人虽被伤了根基,但想来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若是他事后发现少爷你骗了他,又来寻你麻烦,那该如何是好?” 岳宏章哈哈笑道:“比起修道来我不如族中的几位长兄,但若是比起那天下间的奇闻异事谁知道得多,谁知道的广,那他们拍马也及不上我,而我就恰巧知道,这孤寒子当年能够不死,全是因为洞府中有一块稀世丹玉,能够守住他的真气,若是远离此物一时半刻,他是必死无疑,我等今后只需不来此处,看他能奈我何?难道他还会连脸皮都不要去告我不成?” 张衍出了洞府之后,他仔细回想了适才的情景,确认并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他这形貌是千幻图鉴上幻化而来,这件法宝经过陶真人重新祭炼之后,便是普通象相真人也未必看得破,更何况是这个孤寒子? 而他的参神契玄功乃是传承自上古魔道功法,与现下的魔宗法门根本不是一路,两者大相径庭,更是不可能看出问题来。 小心谨慎来把此事回想了几次之后,这才放心把那观容师妹给他的法符拿出来拍开。 只见手中青光一闪,这符箓发出一声鹤鸣,就去了重重远林之中。 过了不一会儿,那观容师妹便驾云而来,见了张衍,她脸上有些许意外之色,笑道:“这位道兄倒是好运道,以往被刘师伯喊去之人十有**都是出不来了,对了,这位道兄怎么称呼?” 张衍拱手道:“在下李元霸!” 观容师妹笑道:“原来是李道兄,以后唤我观容就是了,随我去见师叔吧。”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暗道:“原来她适才不问我姓名,并不是自视高,而是以为我入了那孤寒子的洞府后便再也出不来,是以也无需多问了。由此看来,只要能从这位寒孤真人手中过关,之后便再无性命之忧了。” 不过眼下看来,这鉴别引荐入会修士的手段与他所知的情形似乎并不一样。 而那公孙勉也没有因此多说什么,不知是他有意不说还是同样也不知晓。 实际上,这公孙勉尚是首次引荐修道人来参加这宝会,又不是真传弟子,所以对其中真正内情并不十分熟悉。 不过张衍若是换了一个人脉广的修士引荐自己,怕是也没那么容易进得山门了。 两人飞遁了大约有一刻时间,几乎是到了这灵峰最顶上的一处山崖之巅,在一处光秃秃的岩石上落了下来,观容师妹回眸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李道兄来此时,可曾察觉出什么异状?” 张衍一挑眉,想了想,摇了摇头。 观容师妹吃惊道:“难道适才你什么都未曾看见,什么都未曾听见么?” 张衍微微讶异,道:“看见什么了?” 这时却听山崖上面有声音传来道:“这位小道友道心坚凝,无物可扰,区区幻境不滞于心,观容你比自然比不过,还不快快请这位道友上来。” 观容师妹嘀咕了一声,神色间有些不满,对张衍撅嘴道:“师叔唤你上去呢。” 张衍往上看了看,纵身一跃,一阵清风吹来,将他身体一带,转了几圈之后,落在一个凉亭前,匾上写着“觉秋亭”三个字,亭中有一个面目慈和的道姑坐在石凳之上,她笑吟吟地对着张衍点了点头,温和道:“这位道友虽则相貌堂堂,只是身上戾气太重,贫道敢问一句,不知道友出身何门何派?” 张衍丝毫看不出道姑的修为,能在这灵峰顶处修道者,身份必定不在寒寒子之下,说不定也是真人。他想了想,道:“此事不便告知,我也不愿意欺骗道长,因此无可奉告。” 那道姑也不气恼,伸手指了指石桌之上张衍面前那盏热茶,笑着道:“道友请坐下品茗。” 张衍也不客气,把长袍下摆一撩,往石凳上坐下,端起茶杯来啜了一口,只觉灵气通透,润泽肺腑,齿颊之间清香暗留,不觉点了点头,暗道好茶。 他抬眼看去,见这道姑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也不与他说话,因此放下茶盏,陪坐在那里。 张衍坐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却见对方毫无开口话说之意,心中念头转动,不多时,他便知道了这道姑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 他脸上微微一笑,也是闭目敛息,同样坐在那里不言不动。 这里乃是太昊派紫竹山道场最高峰,灵气浓郁不说,暗含一股淡淡清香。 因此他正好暗自运转法门,修炼玄功。只是若是修炼那太乙玄光,未免会让对方看出他的底细,因此他此刻运转的乃是《定真逍遥篇》上的法门。 这一篇法诀他原先就怀疑是太昊门中的功法,此时运转起来,只觉周围的木灵之气纷纷往身上聚笼而来,从各处窍穴中往里钻入,浑身舒畅已极。 这时,那先前喝下的那杯茶水被这灵气一激,也是化作一团清气往四肢百骸而去。 他这一默运玄法,便不知不觉往里沉浸其中。 若是别人在此处,断不会如此放心大胆的修行,但是他有北冥天都剑护身,自然无需担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按照这逍遥篇上的法门,竟然在胸中练出了一道清气隐隐,腻滑如油的玄光来。 他缓缓睁开双目,见那道姑仍然坐在自己的对面,只是看向他的目光中却是有几分惊讶和疑惑。 张衍掐指一算,暗吃一惊,他这一入静,竟然已经过去了七天七夜的时时间。 道姑温和一笑,稽首道:“恭喜道友道行又有精进。” 她又叹了一声,道:“道友心怀坦荡,倒是贫道心存诡诈,存了小人之心了。” 张衍心中清楚她所言何意。 修士一旦在此处坐下,察觉到这里灵气充裕,便会忍不住调息运气,不肯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但若是魔宗修士那就不同了,他们修炼功法时多数用得是魔穴中的魔头,便是少数也能吸纳灵气也是能让人看出破绽。 至于旁门散修,多数修习的法诀都是不如玄门十大派,只稍一运转功法,从吸纳灵气的窍穴上便能看出底细来,从而知道师出何门。 因此别看这几天在这里枯坐,但是这道姑的灵机却时时笼罩在头,你若当真是魔宗修士,想要隐瞒过去,那是绝无可能,便是提前告诉了你,你也无法应对。 与那寒孤子相比,这位道姑的方式更为温和,乃是堂堂正正之法,让你避无可避,若是冒名来此,终会露出马脚,这才是玄门高人所用的手段。 事实上,以往魔宗弟子到了这位道姑这里,都是坐不了一会儿便主动承认自己身份,这位道姑也不与他们为难,反而是客客气气将他们送了出去。 这道姑用清澈的目光看过来,道:“道友身坚体固,气息雄浑如江河,想必走得是力道之途?” 张衍坦然道:“正是。” 道姑又道:“可若我没有看错,道友所习练的法门与我太昊派似有几分渊源,否则吸纳灵气之时不会如此契合。” 张衍赞了一声,道:“道长好眼力,恩师当年授于我这法诀时并未亲口宣讲,而是送与我一粒树种,让我种出一棵树木来,那树果上后来出现了不少字迹,便是我如今所修炼的法诀。” 道姑微微颌首,道:“这么说来,道友所习练的法门或许是我门中前辈所传,即便不是,也是颇有渊源。” 张衍之所以敢这么说,也是存了拉近太昊派关系的心思。 而且太昊门中每个人的功法都是从亲手种下的神木上得来,乃是最为适合自己的法门,旁人学去了也是无用。 道姑又与张衍攀谈了几句,便不再问下去了,微笑道:“李道友,我已把你名字录在了宝会的谱籍上,你把那铜竹符令与我。” 张衍探手入袖,将那铜竹符令拿了出来递给对方,道姑接过后把袍袖一拂,再递还了过来。 张衍拿过来一看,见符令之上刻有“李元霸”三个字,下面是年月日,最后下角处是一个“清瑶子”三个字,想来是这位道姑的道号。 手持令符,他心中暗喜,这些天来费了偌大功夫,许多心力,自己终于能有入那宝芝大会的资格了。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七十九章 聚魂铃 张暖衍取了令符业后,观容师妹将一路将他送下灵峰。 到了山门之下,却见一道遁光从一座宫观中飞出,眨眼便来到了两人面前。 却是公孙勉看到张衍出了灵峰,因此匆匆赶来。 他见张衍毫无异状,心中松了一口气,上前稽首道:“李道兄,你可算走出来了!” 张衍入山之后,连续七八日没有消息,公孙勉也不知道这其中内情,去问观容师妹也是一问三不知,这几日他是忐忑不安。若是张衍当真来历被查出有问题,不说他自己逃脱不了干系,那岳氏姐弟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岳氏宗族又岂会放过他? 幸而如今张衍无事出来,他也不用历过这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张衍拱手笑道:“前几日与观中前辈言谈投机,是以多盘恒了几日,倒是让公孙道友久候了。” 公孙勉连连摆手,道:“无妨无妨,道友无事便好啊,对了……” 他从袖中取了一封书信出来,递到了张衍跟前,面色古怪地说到:“这是那岳宏章写给道友请柬,说是邀请道友前去九龙潭赴会,却送到了我的这里来,也不知道他究竟弄得什么玄虚,我不敢擅专,只有交由李道兄处置了。” 岳宏章抱定结交张衍的心思后,初时倒还耐着性子等了一两日,再之后便没了兴致,是以命侍女送来一封书信,丝毫不去理会寒孤子的嘱咐,大摇大摆地走了。 张衍将书信接过后,看也不看一眼,便往袖中一扔,与公孙勉出一起出了山门。 两人到了那片竹林前落下遁光,张衍将那只人袋取了出来,往下一倒,昏迷不醒的岳氏姐弟便滚了出来,道:“符令既已到手,我就不为难公孙道友的两个晚辈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公孙勉苦笑着将这两姐弟扶起来,虽则这两姐弟是修道中人,但他们修为低微,又在人袋中昏迷不醒,不知调息理气,连续七八日不进食水,怕是也不怎么好受。 这时,张衍目光一闪,似有所觉,便道:“公孙道兄,在下有事先走一步,宝会之前,在下都会在宝丰观落脚,那株龙炎香舌草怕是还要百日时间方可成熟,到时道兄可上门来取。” 公孙勉忙道:“好好,师兄有事自去,那师弟我改日再来观上造访道兄。” 两人对揖一礼,公孙勉便将岳氏姐妹夹在胳脖底下,脚下踏起一团玄光,往西南方向飞去了。 待他走后,张衍一招手,迎面便有一道符书飞来,被他抬腕拿在了手中。 这几日他在紫竹山道场之中,观外有禁制阻隔,是以这飞符却走进不来,不过他这飞符乃是清羽门中所用,不同于一般的符箓,若是找不到传信之人,便会主动附身在左近的禽鸟和兽类身上,直到灵气耗尽为止。 张衍开了飞符一看,发现这是张盘发来的书信,此时距离发信之时已走过去了一夜。 看完信中内容之后,他眉头一皱,一丝冷意从眼底划过,起身一纵,便化作一道飞虹往宝丰观而去。 陈氏夫妇这一个多月来身边有张盘护持,日子过得甚是安稳,只走到了昨日半夜时分,忽听得堂中一阵响动,似是有人在打斗嘶喊。 不过这声音很快便散去了,等到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出来时,却见张盘立在堂中,脚边躺着一具尸体辨不出面目的尸首,吓得陈济世脸色煞白,连连后退,差点软倒在地。 陈夫人倒是胆大,推开身边丫鬟,走到张盘身前,万福一礼道:“小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张盘瓮声瓮气地说道:“这人和一个道士半夜来鬼鬼祟祟摸来此处,往你们二人房垩中来,定是不怀好意,我上前喝问,还想对我出手,这人被我一拳打死了。” 陈夫人追问道:“那个道人呢?” 张盘闷声道:“那道人脚底像是抹了油,甚是滑溜,已经被他逃走了。” 陈夫人又问道:“这道人走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集盘想了想,道:“未曾。” 陈济世这写时日来也算是长了晃识,初时的惊慌过后,便缓过些神来,上前拉住陈夫人的手,安慰道:“娘子,指不定是来偷盗财物的贼人……” 陈夫人摇了摇头,道:“如若奴家所料不差,这定然是马道人的同党,是为了他报仇而来。“其实她心中隐隐知晓,对方怕是为了那只聚魂铃而来,只是此事若说出口,她这胆小怕事的丈夫定然会让她把这法器送出去,她还打算将此物留给还未出生的孩儿,是以绝口不提此事。 她皱眉想了想,转首对着张盘说道:“小道长,你可有与张道长飞书传信的本事?” 张盘大声道:“老爷早就关照过此事,若是遇到什么异状,不论事情大小,俱要及时告知于他,我早已发信给了老爷了。” 陈夫人听到这里,略微松了一口气,她捧着小腹走了两步,忽然道:“那道人此次来,想必是不知道小道长的本事,是以不曾防备,若他下次再引着同伙前来,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看来在此地不宜再住下去了,需要速速离去。” 陈济世张了张嘴,茫然道:“那去往何处?” 陈夫人断然道:“去宝丰观!此刻便走!” 张盘自无不可,道:“两位先走,这里尸首我来处理。” 他的方法不外乎是将这尸首吞了,不过却不好让陈氏夫妇看见了,免得吓出毛病来。 “好!” 陈夫人当机立断,她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否回转,但是这里多留一分时间就多一分危险,便是为了自己腹内的孩儿,也不能冒着险,当即拽着陈济世回转房垩中去收拾细软。 等她将几件换洗衣服几幅首饰拾掇好了之后,回头一看,却见陈济世还在那里细细摩挲着书箱里的几十本书,她不由一气,伸过手去一把抽来扔在一边,埋怨道:“夫君,这些粗笨之物便不要带了,回来再取便是。” 陈济世急急将书拿起,责怪道:“娘子,你这话边不对了,这书怎么成无用粗笨之物?需知这书中字字句句可都是圣人之言,怎能轻言弃之?” 陈夫人心头暗恼,忖道:“这人,人都说书读得越多越通透,他怎么越读越迂腐了?我那孩儿生下来,定要送去张道长那里学道长生,绝不能如他一般。” 她也知道劝不过他,忙喊了丫鬟巧儿过来,命她去村口借一辆为道观拉货的骡车来,并关照她此时是逃难,价钱上万不可斤斤计较。 三人磨蹭了有一个时辰,这才收拾停当,出得村子,往宝丰观而去。 不过行了几里地后,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不多时,道路变得泥泞不堪,如此一来,便行得有些慢了。 而与此同时,那个被张盘打走的道人却一路逃遁,到了一处土地庙中,这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他拍了拍酸麻的双腿,忙取出了几根断成数截的高香,拣了几根长的出来,在供桌上插了,随后点燃,再取了一张符纸出来在上面烧了,便退后两步,恭恭敬敬道:“弟子请师叔祖仙驾。” 少顷,只见一道光芒闪过,落在了他面前,现出一个中年道人来,这道人五短身材,头戴太阳中,圆边宽檐将容貌遮住大半,只有颌下长髯飘拂胸前,身上是青纱布道袍,白袜芒履,手中持一把不起眼的油布雨伞。 道人连忙一个稽首,惭愧道:“师叔祖,徒孙有负所托。” 这中年道人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闵冲啊,你说这几日便有好消息带于我,可眼下却叫我白欢喜了一场。” 闵冲忙跪了下来,哭丧着脸道:“师叔祖容禀,非徒孙我不尽力,而是那陈氏夫妇身边有一个厉害道童护着,连风少爷家的计管事也被他一拳打死了。” 闵冲与那计管事听闻马道人身死后,虽然明知那陈氏夫妇就在江对岸,但是碍于对方与宝丰观有些渊源,所以始终没敢下手,但他们也并未离去,一直在寻找机会。 而就在前几日,他们在宝丰观内的眼线打听到,那位陆观主出外远游去了,不由大喜过望。 他们只忌惮陆天应一人,既然此人不在,那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因此当日他们两人昨夜同去寻那陈氏夫妇,想要把那聚魂铃的下落逼问出来。 他们本以为是十拿九稳,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那陈氏夫妇虽是凡人,但张盘却是精怪化形,计管事被当场打死,若不是闵冲自己有“千里神行符”在手,脚下跑得快,说不定还回不来了。 这中年道人突然问道:“你是说那陆天应远游去了?此事属实否?” 闵冲忙道:“决计无错,听闻这陆老道走了都有七八日了。” 中年道人点了点头。 这陈氏夫妇这手中的聚魂铃虽不是什么厉害法器,但却是他宗门中某件法宝的一部分,是他必须取回来的。 原先他命马道人去取,结果却被人杀死,他还顾忌是这陆老道护着这对夫妇,他也知这道人与他一般是玄光修士,因此强忍着不肯出手,如今这陆老道走了,他便再无顾忌了,一个道童又能成什么气候? 于是他便说到:“也罢,今日我职已到了此处,便随你亲自走一遭,将那聚魂铃取回来。” 闵冲拍马道:“若是师叔祖出手,必定是手到擒来!” 中年道人不置可否,将闵冲一提,脚下腾起一道玄光,便往陈氏夫妇先前的居处行来。 ……(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八十章 石阳子 第八十章 石阳子 中年道人与闵冲驾着遁光悠悠而行,不紧不慢往江畔而来,不出一刻,便已跨水而过,到了陈氏夫妇所居住的那处村落中。 他放眼看去,见这里有百多户农家,家家鸡犬相闻,唯有村东头的有一座黛瓦白墙的大宅,甚为显眼。 闵冲一指这座宅院,道:“陈氏夫妇二人便是住在此处了。” 中年道人并不急着前去,而是立在空中默看了片刻,这才带着闵冲降下云头,然而一落在院中,他们便发现这里早已是人去楼空。 闵冲侧耳听了听,入了屋内转了一圈,又匆匆跑了出来,道:“师叔祖,他们离去未久,如今去追必可追上。” 中年道人却一语不发盯着脚下的一滩发黑血迹。 闵冲一愣,也是看了几眼,随即叹道:“计管事就是在这里被那丑陋童子打死的。” 中年道人手一伸,凭空摄起一缕浊黄地气,放在鼻端闻了闻,沉声道:“有妖气。” 闵冲一怔,道:“妖气?” 中年道人哼了一声,道:“陈氏夫妇皆是凡人,如若适才并未有旁人来过,那妖气说不定是那童儿身上的。” 闵冲疑惑道:“难道是什么妖物不成?” 中年道人将太阳巾掀起一点,露出一双精芒四射的眼睛,道:“依这妖气来看,倒也不过是个化形未久的小妖,但想必是陆老道临去之时派来护持这夫妇二人的,不过却也不在老夫眼中,闵冲,我自去追他们,你在这里给我这宅院前后细细搜寻一遍,地下也不要放过,看那聚魂铃有无藏在此处,记着,千万不要有所遗漏。” 闵冲忙没口子地答应下来,道:“师叔祖,徒孙定然小心搜查。” 中年道人点了点头,一摆袍袖,化一道青光而去。 此时陈氏夫妇方才行至半途,距离宝丰观尚有十几里路程,不过雨越下越大,前方道路越发泥泞,骡车也是前行艰难。 这时,张盘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他本是海中精怪,在这水湿气漫布的天气中,对危险的来临尤为敏锐,往天上看了一眼,拿了一张符纸出来,嘴中念念有词,按照张衍传授的法门往天上一掷。 却见这纸符在空中转了一圈,随后往西北方向一落,居然在这大雨天中无火自燃,化为一团灰烬,他不禁脸色一变,道:“不好,此是凶兆,有厉害的人追来了。” 陈氏夫妇听了这话,都是惊惶,张盘毫不犹豫从袖囊中拿出了两道绘着金纹的符箓出来,两步走到他们夫妇二人面前,道:“此是飞云符,乃是老爷所传,能助二位去往百里之外,稍候起符时你们万万不可睁眼,否则从云中坠落,便是粉身碎骨。” 这话说得陈济世脸色苍白,正要回绝,形势危急,张盘哪里会跟他们多话,起手拿起符箓便往两人身上拍去,只见金光一闪,就有两道光影飞上云端,须臾便不见了。 只是这二人走了,却留下的那名叫丫鬟巧儿,她心中害怕,拉着张盘的袖子,带着哭腔道:“小道长,那小婢怎么办?” 先前张衍只给了两张符箓于张盘,却是再也没有多余,张盘见这巧儿楚楚可怜,虽是俏脸上泪痕斑斑,却也难掩秀丽之姿,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悸动,鬼使神差般拿出一粒丹药递给她,道:“此丹药服了可暖身去寒,你可去林中暂避,来人追得是你家主人,又哪会来管你?待雨停了,你再去宝丰观寻他们。” 巧儿一听这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接过丹药胡乱服了,谢过张盘,拎起裙裾下摆,急急朝着不远处的林中跑去。 张盘在原地站着,往天空看去,这飞云符虽可挟人而遁,但遁速却是不快。 来人如果修为高明的话,一旦发力追赶,十有**能追上,是以仅凭这两道符箓却是救不了人的,还需自己上去阻上一阻。 至于是否能阻住这人,他倒是也有几分信心的。 张衍在东海那一战之后,功行再度精进,只御使剑丸便可来去自如,以往的许多法宝对他来说用处已经不大,他身边又无弟子随侍,便给了一些与张盘护身。 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妖王门下为了讨好张衍而送给他的法器,此时身家丰厚的令人咋舌。 等了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他就看到天空之中就有一道清芒飞遁而来,他便伸手入袖,取了一块玉牌出来。 这块玉牌名为仙禽玉符,乃是当日那碧羽轩言惜月为给小弟赔罪赠于张衍的赔礼。 这玉符之中有一只鹤灵精魄,若是使用得当,威力也不下玄光三重修士。 张盘当下把牌符一拍,只听一声鹤啸,眼前白光一闪,便有一只白鹤振翅而起,往来人迎去。 中年道人先前已经远远看到那陈氏夫妇的身影,却见他们借符遁而走,心中一急,正准备追赶上去,却突然见下方有白芒冲霄,向着自己而来。 他也是吃了一惊,忙把遁光一转,袍袖一抖,从中飞出一道碧色玄光,将这道白芒抵住,仔细瞧了一眼,方才看清是一只虚幻若影的灵鹤精魄,这鹤灵之上澎湃的灵气让他皱眉不已,当下不敢小觑,打起精神应付。 只是斗了几个回合之后,他慢慢看出这鹤灵转动腾挪中僵滞呆板,远远与那身充沛灵气不符,心中不禁泛起“不过如此”的念头来。 这鹤灵虽说论实力不下玄光三重修士,但也需依靠持符之人在后操纵。怎奈这张盘不过是一个化形未久的小妖,往常只是仗着妖修力大欺人,自身修为却不怎么高明,因此斗起来时极为笨拙。 中年道人袖子一甩,将灵鹤拨在一旁,在空中出声道:“这位小道童,贫道石阳子,今日为门中失宝而来,你我俱是修道中人,何必为两个凡夫俗子撕破脸面?你今日若退让一步,我也不来为难于你,可任你自去。” 张盘怎么可能相信,他虽不知聚魂铃之事,但在他看来,这人显是和先前那马道人是一路的,自己杀了马道人,对方岂有善罢甘休的道理?因此一声不吭,只是一味催动牌符。 石阳子连连喊了几声,见张盘始终不肯回应,心中也是暗恼,道:“你当我真是怕了你不成?” 他嘿了一声,挥袖将那灵鹤精魄逼退,随后往旁侧一跃,手指往下一点,一道青碧碧的玄光便往下方张盘飞去。 张盘一惊,连忙原地打了一滚,极为狼狈地躲开这道玄光。 石阳子冷笑一声,将手中那柄油纸伞祭起空中,将法诀一掐,这把伞刷的撑开。 顷刻间,这伞中便刮起了一阵黑风,那仙鹤精魄失了人操纵,也是变得呆头呆脑,不知躲避,被黑风一卷,便被收入了伞中。 张盘爬起来时见了此景,不禁大吃一惊,情急之下忙又连连打了十几粒黑漆漆的飞珠上去。 石阳子嘿嘿一笑,把手一指,又自这伞中喷出一道灰雾,将这些飞珠一颗不落地收了进去。 张盘不死心,又将一枚五色珊瑚石祭起在空,打将过来。 石阳子哈哈大笑,道:“今日你来多少法器我便收多少。” 他把法力一催,这宝伞在空中一转,倏忽间闪出一道白气,凭空一卷,这枚石子也是落去无踪。 其实他嘴上虽说得漂亮,心中也是甚为惊异,要知他为了一件法宝可以放下架子来对付两个凡俗之人,而这个小童身上法宝法器却是层出不穷,谁也不知道还没有什么厉害手段,如果今天他不是把这三气地覆宝伞带出来,怕还是奈何不了对方。 连身边童子都可以阔绰这等地步,可以想见那陆天应是如何难缠,他不禁暗暗庆幸先前自己没有莽撞行事。 张盘此时已是进退两难,伸手摸到了袖囊中,将一方黑沉沉的砚台取了出来,暗道:“宝贝,今日能否保得性命就全靠你了。” 他喊了一声,将这方砚台往空中一祭,霎时间,此物扩大至五丈大小,往石阳子头上砸了下来。 石阳子见了此物,眼前不由一亮,叫了声,道:“好宝贝!” 一时间,他心中起了贪念,心道:“管你是谁,今日便先把你打杀在此,得了此宝之后,便是没了那聚魂铃也是值了,就算日后那陆天应回来了,又岂能知道是谁做的?” 想到这里,他把肩膀一抖,顶上现出一道青色玄光,须臾便涨至十丈大小,如一片碧叶一般将这砚台托住,使其落不下来。 同时他眼中杀意一起,手一挥,一道冷气嗖嗖的白色光华直奔张盘而去。 张盘见这光华来得快,已然来不及躲避,不免一慌。 可就在此时,他胸中那张衍赐下的那枚“定命玉圭”飞起,居然将这道白色光挡了一挡,却是未能伤得了他。 石阳子脸皮抽搐了一下,哼了一声,手指一点,这白光再次飞起。 眼见这短剑又要落下,张盘自思已是无法可想,瞪着双目看着对方,大声道:“你敢伤我,我家老爷必不会放过你!” 石阳子哈哈大笑,道:“便是你家老爷在此,我看他又能那我如何!” 他话音刚落,却听空中传来一声大喝,这一声恍若雷霆震响,人未至,却有一股气浪奔涌而来,石阳子只觉耳边嗡的一声,身形一晃,险些从云头掉落下来。 ……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八十一章 三锤震毙 石阳子只晃了晃身子,便立刻清醒了过来。//www.//奇无弹窗qi 只凭这一声大喝,他便判断出来入的修为绝对不在自己之下,甚至犹有过之,而且极有可能是这眼前这道童的长辈,如是来了一个还好应付,若是来得两三个,他是绝对脱不了身的。 是以他此时最稳妥的选择就是暂避锋芒,但是他双目中先是有一丝犹豫,再之后却是现出一丝奸诈凶芒。 他眼神一厉,低低喝了一声,非但不走,反而手指一勾,那道白光在空中一旋,却是不管不顾往张盘杀去,露出一副不杀死他绝不罢休的模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道破风之声传来,这呼啸长鸣之音扯得耳鼓震动,彷如要撕裂一般,只见一柄斑斓飞锤及时飞来,与那道白芒撞在一处。 只闻一声金铁交鸣的声响,这白芒当即碎裂成三段落在地上,仔细一看,却是一把寒铁短剑。 “好!” 石阳子见状非但不惊,反而如计谋得逞般,眼中泛出一丝喜色。 趁此时机,他伸出手去对着张盘手中的鹤灵玉符遥遥一抓,后者并未提放,猝不及防下,只来得及“o阿呀”叫了一声,那块玉符便被石阳子凭空摄了去。 石阳子拿了玉符之后,便往袖中一丢,随后把那“三气地覆伞”撑开空中,只一摇晃,伞下便飞出一缕黑气,将那镇魂砚收了进来,再把玄光一卷,竞是把自己裹了,头也不回地化光遁走。 这几个动作做得流畅之极,赶在了张衍来之前完成,他心中也是得意自己的手脚麻利。 他倒不是怕了张衍,而是他觉得自己能把修为练到如今却是不易,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问道长生,是以惜命的很,若不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肯轻易与其他玄光修士动手相斗。 所以在得知陈氏夫妇或许被陆夭应照顾后,宁可忍着不动,也不去找麻烦。 尤为要紧的是,他并不清楚张衍的底细,他实在被张盘适才那一件接着一件法宝的方式打怕了,若是对方也来这么一套,自己又拿什么去抵挡? 便是当真能胜过对方,谁入又没个师门同道?若是一个接一个找上自己麻烦,那还修不修道了? 是以他宁可先走了,也绝不愿意主动与对方起冲突,最好是连照面也不要,免得日后遇见又起争端。 他抱定息事宁入之心一路飞遁,出了数十里之后,回头看去,却见有一道气势惊入的雾云在身后紧紧跟随,不由暗骂了一声。 不过他仔细看了看,虽然对方遁速不慢,但却也并不比他快上多少,心中一定,摸了摸那柄宝伞,从中将那方宝砚取了出来,放在眼前看了看,眼中露出得意之色,只觉今日这一趟来得已是值了。 此时那聚魂铃追不追得回来已是无关紧要了,他适才便看出那块宝砚的厉害之处,绝对是在聚合完整的六神钟之上,只是在张盘手中完全发挥不出威力,等自己回去之后将这宝砚炼化为己有后,便足以在那宝芝大会上闯上一闯了。 张衍在石阳子身后紧紧跟随,他双目盯着前方,眼底有一丝玩味之色。 这入两度来为难陈氏夫妇,虽不知目的何在,但陈夫入身上有与他因果牵连甚大的入投在腹中,他是不容许在这孩儿生下来之前有失的。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留在陈氏夫妇二入身边看护,而且此入又夺了他的镇魂砚去,是以在他眼中已成了必除之入。 不过如今他是以力道修士的身份行事,却还从未以力道的方式单独对敌过,本来还想找一个修士来练手,此时有这个入送上门来,倒是正合他意,是以他也不用剑遁行事,始终驾云前行。 若是对方不停,他也不介意一路跟下去,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第一个支撑不住。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石阳子再次回头望去,发现似乎是对方的速度比适才又快上了一些,不由略微吃了一惊。 他细细一想,便判断出并不是对方的遁速快了,而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灵气耗损,以至于遁速比原先慢了许多。 他暗自思忖,道:“若是再这么下去,至多一炷香的功夫这入便会赶上我,需得早作准备才是。” 他把手心一摊,露出了那块原先紧紧攥住的灵鹤玉符,不由低低一笑,经过了这么多时间的飞奔,他已用门中嫡传心法将这牌符祭炼成自己之物。 他虽则极少和修士动过手,但却极擅长保命避祸之道,经常在一旁观摩他入斗法,并常常设想自己遇到种种情形之下该如何应付,因此他得极快。 适才张衍一到,他便想到张盘的那枚鹤灵玉符,如今那鹤灵已被他收入了三气地覆伞中,再将这牌符抢了过来,稍候便能依靠此物与对方一斗,不但可以试探下对方的根底,便是当真胜不过,他也有时间抽身遁逃。 此时他把身形一停,收了遁光,起手把伞张开,将那只灵鹤精魄放了出来,随后将牌符一持,在他法力催动之下,那只白羽黑尾的灵鹤精魄发出一声高亢清唳,双翅拍动而起,体型眨眼间涨大了一圈,足足有十余丈大小,只见云夭之中,一只素鸟蹁跹,仰喙起舞,飘羽若仙灵,赤顶如血,扬声断碧云,双目之间灵动有光,再不复先前在张盘手中时的那呆板模样。 石阳子又将手中这牌符一摇,这灵鹤精魄转了一圈,便用赤黄色的长喙来啄张衍。 张衍心中一声冷笑,没想到这入倒是懂得取巧,用他给张盘的法宝来对付自己。 不过区区灵鹤他岂会放在眼中,他非但不闪,还迎面冲上,大喝一声,抡起手中浑铁悍金锤一锤砸下! 空中响起一声击鼓般闷响,这一锤如同砸在水面之上,白气冰珠四溅飞散,在这灵鹤身上荡起层层涟漪,精魄幻化的身形忽隐忽现,竞然在这一锤之下隐隐有崩散的趋势。 而灵鹤这一啄也刺在了张衍肩头,深入数寸,隐隐有血迹从衣物底下泛出,但他仿佛毫无所觉,舍了一只金锤,另一只手伸出,一把抓住灵鹤颈脖,将它扯了过来,持锤之手高高举起,轰然砸下! 这一击却是正正砸在灵鹤的头颅之上,一声哀鸣,它双翅拍动,两足乱蹬,竞是想挣扎出来,然而张衍的手宛如铁铸,竞是纹丝不动。 他再度举起手中那柄混铁悍金锤,骤然发声大喝,犹如舌绽春雷,只闻轰然一声爆响,身下灵鹤应声崩散,点点灵光逸去,只剩丝丝清气缭绕金,徐徐不散。 石阳牌符咔嚓一声碎成粉末,从手指中簌簌而落,他看得瞠目结舌,一只堪比玄光三重修士的灵鹤精魄竞然就这样被生生打散了? 他一个激灵,哪里还敢多留半刻,忙不迭卷起遁光飞身逃窜。 张衍把玄功一运,肩上的伤口立时收拢不见,见石阳子欲逃,面上微微闪过嘲色,把法诀一掐,适才被他舍去的金锤不知何时居然早早等在了前方上空,对准着此入便往下落去。 石阳子才出去了十几丈便觉不对,抬头一看,见一只金锤迎面砸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把身子一扭。避开了正面,侧背上却被轻轻擦过,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张衍身化清风而来,只是周身气势烈烈,狂风随身卷荡,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这几个回合下来,石阳子已看出他是力道修士,哪里敢让他近身,鼓起全身法力,把玄光现出了顶门,随后将身躯一抖,那玄光团团点点,朝着张衍如雹而下。 张衍把双锤舞动,那落下的玄光行似水激横礁,片片而散,几步之后,他便到了石阳子身前,照着此入的面目一锤下去,挡在前方的玄光如纸糊一般被他打散,余势不绝,又落在石阳子的肩头上。 “咔嚓”一声,石阳子肩骨碎裂,他一声惨呼,身形往下一矮。 张衍打得畅快,另一只手中金锤横过来一扫,石阳子吓得他心胆俱裂,忙用三气地覆伞来挡,却如朽木撑梁,应声而断,这一锤又落在了他肚腹之上,只打得他鲜血狂涌,玄光飘散,再也站立不住,往后倒去。 张衍一伸手,将他衣领一把抓住,拎了起来,手中锤头又一次高高举起。 石阳子眼见性命不保,他咳了几口血出来,恨声道:“慢,慢着,尊驾是谁?可否告知?” 张衍看了他一眼,大声笑道:“你且记着了,在下李元霸!” 他大喝一声,一锤落下,石阳子头颅爆开,毙命当场。 而在石阳子毙命的同时,远数千里之外,一座深深藏于山腹之中的破败道观里,却有一尊似魔非魔,似神非神的雕像霍然睁开眼眸,双目中的精光霎时将整座庙宇照亮,眼皮上的泥塑粉末直往下落。 他念了一声,“李元霸么?有趣,倒是毁了本座一个分身,罢了,没了便没了,不过就是再换一个就是了……” 这神像默默念叨了几句,便又陷入沉寂,那充斥整座道观的光华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八十二章 妖龟出世 一片茂林之间,两道遁光飞空而来,往地面之上落去,却听得遁光之中有人一声惊呼,这光影便骤然一缓,如轻轻鸿毛一般缓缓飘落,随后光芒便敛去无踪。 陈夫人与陈济世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余悸。 陈夫人拍了拍胸口,又看了看四周,道:“夫君,此处荒郊野岭,恐有野兽出没,我等还是快快离去吧。” 她走了几步,手却被陈济世一把拉住,不由奇怪地望过来。 陈济世嗫嚅道:“夫人,你当真要把我家孩儿送与那张道人做徒儿么?” 陈夫人皱了皱眉,道:“夫君,你现在来念叨这些话来做什么?逃命要紧。” 她一把甩开陈济世的手,自己捧着小腹深一脚浅一脚往林外走去。 陈济世跺了跺脚,追着赶了过去,上去将陈夫人搀扶住,后者只是挣了挣,便由得他了。 这片林子倒是不大,只是陈夫人快出林时,却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慢着,奴家适才见身后似是有光影来追,幸而是那小道长挡住了,如是我等此刻出去,万一小道长没能挡住,那人又追来了呢?” 陈济世迟疑道:“小道长法力也是高强,怕不会……” 陈夫人摇头道:“小道长如是能挡得住,何必又让我等先走?唉,要是张道长在此就好了。” 陈济世默默无言。 陈夫人看了看天色,见日头已升了上来,便立刻转身,道:“躲回林子去。” 陈济世吓了一跳道:“林中有虎狼豺豹出没,夫人何必冒险?” 陈夫人冷冷说道:“虎狼豺豹,怎及叵测人心?奴家都不怕,夫君怕什么?” 陈济世一叹,只能搀扶着自家夫人往前走去。 只是走了没几步陈夫人突然脸色一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只觉得腰酸腹坠,阵阵绞痛传来,她伸手一摸,却觉腿间殷红一片,心中道:“不好,莫非我那孩儿此刻要出来了?” 这念头一起这疼痛之感再也忍耐不住,忍不住呻吟出声来。 见自家夫人雪雪呼痛,陈济世一时手足无措,倒是陈夫人尽管疼痛,却是颇为冷静,吩咐道:“夫君,你快把你背上那只锅解下来,你再去拾些干柴去河边打些水烧熟了。” 陈济世喔喔连声,他先前还埋怨夫为何舍了那些书,却非要带了这一口锅上路,眼下却是十分佩服自家娘子深谋远虑。 他倒也不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之人,家里也是经常下地耕作为生操持这些倒也不乱,到了河边脱了长衫将水滤干净倒入锅中,端了过来不一会就将火升起,将水烧开。 此时陈夫人疼得越发厉害了,他也是搓着手,紧张不安,在她身旁转悠着,恨不得以身代替。 陈夫人这一生便过去了个时辰,只是这里的血腥味却引来了不少林中野兽。 陈济世听得一阵窸窣碎响隐隐能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林中游荡,心中惊惧不不已,也不管有用无用,把火燃得旺一些,只当是安心了他又忐忑不安地照顾了陈夫人近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这孩儿呱呱落地了。 这孩子只一生下,便脐带自落,双目睁开,寻常孩子生出时都是放出哭声,可这孩子生下,却是发出咯咯的笑声,其音嘹亮,穿空裂云,震得林中之鸟扑棱棱一阵惊飞,远处的不少猛兽仿佛亦是受了惊吓,都是夹尾呜呜而走。 陈济世心中惊疑不定,暗道:“别家孩儿走到这人世上都是哭音,怎么我这孩儿却独独是笑音?” 只是眼下他还沉浸在初为人父的惊喜之中,这念头一闪而过,把这孩儿抱起,将身上血污洗了,用衣袍裹了安置在了一边,又换了一条巾帕,为陈夫人擦拭了一遍,陈夫人虽然虚弱,却急急说道:“夫君,是男是女?快我把孩儿抱来奴家看看。” 陈济世点了点头,将自己下摆撕扯了一段下来,把这孩儿包了,递到了自己夫人面前,温声道:“娘子,是个男孩。 陈夫人挣扎着伸出手接过,用含着无限温柔的眼神看了自己孩儿,时不时又仲出手指逗弄一下,只是她也是极是疲劳,不多时,便满含着笑意沉沉睡去。 陈济世也是疲劳,不过总算安定下来,长长出了口气,只是坐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心中悚然惊。 这件事他并未告诉陈夫人,那日他梦得白发道人穿堂而过室,后又得知夫人怀孕,便特意出门去算了命。 那先生告知他,若是他夫人第一胎得的是一个女儿,则可保一辈子富贵荣华,可若是得的是一男孩儿,则必定克死双亲。 他原本是对此将信将疑,只是眼下这种种怪异之事,却容不得他不信,他心中越想越觉得可能,暗道:“吾家书香门第,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我此刻本该去读书应考,又怎会无端卷入这神异鬼怪之事中,这孩儿定是妖孽,是祸害我一家人的根源,不如……” 他一念起来,便颤颤巍巍伸出手去,将这孩儿抱了过来,有心把这祸根一把摔死。 只是拿起手里时,见这孩子脸蛋红扑扑的,一点也没有旁人小孩出生时那皱巴巴的难看模样,且两只眼睛明亮灵动,瞳如点漆,见他把自己抱起来,非但不怕,反而咯咯连笑,伸手出粉嘟嘟的手来抓他的胡须玩。 眼见这孩儿如此玉雪可爱,陈济世心中又不忍了,这可是自己的亲身骨肉,又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而林中另一处,张盘正驾着一团飞云状的法器四处找寻陈氏夫妇二人,寻到此处时忽然闻到鼻端似有一股血腥味,不由一惊,循着气味便找了过来。 张盘见陈济世把手举了又举,似是要把这孩儿往地上摔死,而这孩儿还只以为父亲跟他闹着玩在那里手脚舞动,咯咯笑着,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张衍可是关照过这孩儿绝对不容有失的,当即怒吼道:“陈生,你这是要干什么?” 陈济世手一颤,差点就要把这孩儿扔下,眼见张盘在空中站着他把这孩儿一抱,“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顾衣袍污秽,瞪着腿往后挪了挪,随后如醒悟过来一般,威吓道:“你莫过来,否则否则我把这孩儿当场摔死,叫你老爷做不成他的师傅!” 张盘双目露出愤怒之色,喝道:“陈济世,我张盘虽是异类,却也知道虎毒不食子,你还不快快将手中孩儿放下!” “异类?” 陈济世一怔随后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情绪激动道:“果然,果然我猜得没错,你们都是一丘之貉,这,这孩子就是个妖孽!” 他虽是这么说,但手中却并没有真正的动作,张盘怕伤了这孩子也不敢贸然上前。 而与此同时,半空中正有一个面目秀丽端庄骨肉丰润,手持拂尘女道人经过,似是也在寻找着什么,她此时往下一撇,眸中有惊喜之色,道:“妙-哉,妙-哉,师伯的徒儿原来在此。” 她按下云头,却见张盘在陈济世面前说着什么,忙把拂尘一摆,喝道:“你是何方来的妖孽?还不速速退去,否则贫道休怪出手无情。” 她自然看得出张盘的精怪化形,不过她甚少杀生,又见张盘脚踩法器,身上的灵气也正而不邪,指不定是哪个玄门大派弟子的座下,是以不想多生事端,只想将其驱赶了事。 张盘看不出这道姑修为深浅,他如今身上法宝俱无,自思不是这个人对手,暗想道:“这坤道修为高明,看样子还是正派出身,想必也不会容许这陈济世在她面前杀人,我先记着她相貌,回头唤了老爷再来计较。” 便冲着那道姑一稽首,道:“这位道长,小童这就走。”他狠狠瞪了陈济世一眼,便驱动法器飞空而去,转瞬不见了身影。 这道姑款款走道陈济世面前,后者叹了一声,起来揖了一礼,道:“陈济世多谢道长相救。” 道姑淡淡一笑,道:“你叫陈济世?你却不必客套,我今日是有事而来,救你只是顺手为之罢了,说起来,此事也与你有关。” 陈济世疑惑道:“请教道长,不知何事?” 道姑看了他怀中孩儿一眼,又看了看他,笑道:“贫道却是为收徒来的。” 陈济世闻言如遭雷噬,站不住脚,往后退了两步,像是放弃了一般,长叹道:“罢了罢了,反正也由不得我,这孩儿你们便拿去吧。”双手将那孩儿往道姑面前一托。 道姑淡淡看了一眼那孩儿,道:“我要这孩儿做什么?” 陈济世一愣道:“你……道长不是来收徒的么?” 道姑摇头道:“非也,并非贫道来收徒,而是贫道替我家师伯收徒。” 陈济世苦笑着道:“那还不是一回事?总之要将我这孩儿接走。” 道姑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那孩儿,稽首道:“陈居士,非是贫道不愿意收这孩儿,而是我观这孩儿头角峥嵘,生有异象,来头怕是极大,非是贫道所能承受得起的,还望居士见谅。” 陈济世糊涂了,道:“道长不收我这孩儿为徒,那究竟是来收谁为徒的?” 道姑微微一笑,稽首道:“自然是为居士而来,居士与我师伯有因果牵扯,说起来我应该喊你一声师兄才是,如今机缘到了,正该归山。” 她也不避忌,上去一把抓住陈济世,沉声道:“师兄,今日便随贫道回返山门吧。” 陈济世听了这话,张大了嘴,满脸不可思议,见这道姑要拉自己走,忙挣扎了一下,急着喊道:“慢着,我那娘子……” 道姑回头一笑,道:“待日后师兄有飞天遁地之能时,自能回来看望嫂夫人,时不待人,师兄还是随贫道走了吧。” 她一摆拂尘,陈济世手中孩儿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托着,去了那陈夫人的身侧,随后一抖袖,平地起了一阵烟气,便托着两人破空而去,没入云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八十三章 玄光三重,甲子不失 宝丰观内,张衍跌坐云榻之上,他眼帘低垂,抱守元一,呼吸绵长细微,寂寂然物我两忘。 渐渐的,他天灵之上有一缕云气透顶而出,如烟而起,直冲房梁,最后聚作团状,云气中有明灭焰光,发出噼啪声响,似雷击铜柱,火星闪耀,点点金huā迸射,飘飘洒洒,纷纷而落。 这如光织就的金huā落在云榻上后却是凝而不散,瓣瓣生辉,犹如景天抱星,宵烛比镜,将周围映照得光亮熠熠。 张衍仍是闭目不动,他神色安然,嘴角微微含笑,仿佛得福添寿,乐而忘忧。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双目,喝了一声,这榻上飞huā光瓣往面前两排熄灭的数十盏灯烛飞去,每一瓣如huā金火都是准确无误地飞入那为盏之中,灯上火焰倏尔往上一窜,霎时间,如千炬照夜,整个观中都是光明大放。 见了此景,张衍微微一笑,自榻上长身而起,将袍袖扛开,口中吟道:“萤流举轻舞,星汉去寂心,横江照夜火,万里烛幽冥。” 经过前后十年熬炼,如今他一身修为已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到了那玄光第三重“玄光彻物”之境! 练到这一步,并未出现突破先前两重境界时的那般浩大声势,那是因为他此时已是返璞归真,如今他身上分化出来的每一道玄光都是凝练如一,若放到那明气修士手中,皆可成为一把转折如意,刚柔并济的气剑。 并且到了这个,境界,在修道人中也有个说法,名为“甲子不失”。 传闻有一书生曾在山中躲雨,遇一名道人,两人闲来便下了几盘棋局,那道人却是连输三盘,最后输给了他一只木匣,说是〖镇〗压邪物,无所不灵。 这书生乃是圣人门徒,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因此便将此匣扔在藏室之中,偶尔想起,也只当佚事来谈。 直到有一日他曾孙成婚,却有邪风刮来,宾客仆众无论是谁也点不亮火烛灯盏,这书生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这个木匣来,忙将其取出打开,却从木匣总放出一道毫光来,霎时将这名堂照得内外通透,纤毫毕现,恍如置身烈日光明之下。 而此时距离那道士赠予他这只木匣,已是时隔一甲子了,这道玄光在深藏在内,却是不曾损上分毫。 张衍心知,到了这一步,如若再继续修炼下去,不外乎是积累缓进,徐徐养炼,从玄光之中凝炼出一口真火来。 此火名为“光中悄”又有一名为“窍内阳”乃是全身玄光精气练到极致时,所演化而出的一口精纯阳气。 这阳气第一口最为凝练,可谓无暇无垢。 修道人凝丹之时便需仰赖此火来煅烧金丹,去芜存青。乃是凝丹之时的柴薪火和,需谨收藏,慎看护,不可使之散灭。 而小金丹修士之所以再次凝丹时,成丹品阶远远不如往昔,便是因为需重新凝练此火,却又精气不纯所致。 此时张行到了此境之后,只觉浑身精气勃动,鼓胀欲出,他知道这股精气绝不能放出,否则将来练出的那一口阳火便不纯粹,于是一步踏出,出了宝丰观,直入云中。 他到了云头之上安坐下来,默默运转功法,安抚心神惊火,不一会儿便神思清宁,定下浮躁之气。 如此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时辰,他忽而醒来,只见天边白肚微露,只觉神清气爽,周身轻灵,便哈哈一笑,按落云头,回了观中。 方一回到殿中,却见张盘早已等候在那里,上前躬身道:“老爷。” 张衍微微颌首,道:“张盘,你都安置妥当了么?” 张盘忙道:“老爷放心,小的已将那陈氏母子二人安顿好了。” 张衍倒是想不到陈济世竟会被人收去做徒弟,虽不知是谁,但此事也给提了个醒。 这生下来的孩儿前世仇家定有不少,如今他还是凡人之躯,虽说他转世之时定是做了什么准备,但若是有什么精通玄数之人舍了修为推算,也难保不出什么差错。 本来张衍想将这母子二人接到身边照顾,可这宝丰观中是不能住女客的,而且他也不能时常照应。 是以后来想了个……办法,这宝丰观附近有一条江水,名为塘威江,张衍先用“三元混水幡”分波开浪,到了水中深处,再用玄光生生开辟出一个洞府来,最后在这四周布置下“诸元应星三气镇宫阵……”。 有这阵旗守护,便能聚天地刚健凝厚之气柢御外敌,便是元婴真人来了,也能柢挡片刻。 张衍在此洞府中给母子二人留下足够多的丹药清水,又将护持自己前来东华洲的法符赐了下去。这样就再无疑虑。 他去奔赴宝会之时,便是有人前来攻打洞府,也来得及启了那法符去往海外清羽门中暂避。 张衍又道:“前日公孙道兄来信,说是今日要带着几道友前来造访,你去把大殿收拾干净,再去关照观中弟子,都回去〖房〗中诵经,若是见到了什么异状,不许喧哗出声,清楚了没有?” 张盘道:“谨遵老爷之命。” 此时数十里外,却有四男一女五名修士正乘坐一驾飞舟往宝丰观而来,其中有一人正是那公孙勉。 而站在最前方的,却是一名高巅隆鼻,浓眉厚唇的修士,只是此刻他面上有愤愤之色,道:……那吴家好生气人,只给了一块铜竹符令就我打发了,前次我师叔前去,他们给得还是银符,枉我这几年来为他们东奔西走,做了那许多事。” 他身旁一名脸型狭长的修士笑了笑,上来拍了拍的肩膀,劝慰道:“成师兄何必如此心怀不平,需知那等玄门大族,本就不把我等小门小派出生的修士放在眼中,如今还能取得一块令符,却已是不错了,想得太多,只是徒惹烦恼罢了。” 成师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贺师兄倒是看得开,好脾气的很,可你这令符得来简单,却不知我的不易。” 贺师兄见他炽火难消,再说下去怕是要说僵,因此打了个哈哈,扯开话题,转而对公孙勉说道:“据在下所知,公孙道友这块铜竹符令也是得来不易,却愿意为那位李道兄做引荐,想来其人必有过人之处吧?” 公孙勉还未曾说话,这飞舟上唯一一名女修却是笑了笑,直言不讳地说道:“我还不知公孙道友的脾气,他必定是死要面子,非说这位李道友了得,等见了面,我倒要好好看看,是否是他口出大言。” 这女修笑起来时眼儿弯弯,露出一。编贝般的白齿。 虽知道她是在说笑,可公孙勉却是不服气道:“柯师妹何必如此说?你们是没见过这位李道友,不知道他的了得,便是那日岳宏章见了他,也是立时下了请柬,请他去九龙潭赴宴,可见其人了得。” “哦?” 同行诸人脸上露出憔异之色,这岳宏章虽然在他们看来不像是个修道人,但是此人交游广阔,论识人的眼光却是不差的,如果这李元霸能得他看重,那倒当真是不简单了。 贺师兄目中现出一丝光彩来,面露喜色道:“如真是如此,那么宝芝大会之上,我等倒还多了几分把握!” 这参加这宝芝大会的修士也分三六九等:世家大族的弟子多是拿得太昊门中给的金竹令符,不但可带身边仆从力士入得会中,连族中的修道士亦可拣选几名相随,如此一来,他们夺得上好“一气芝”可能性便大大增加了。 而如成师兄,贺师兄他们这等旁门出身的修士,却是只能抱作一团,用以对抗这些大族弟子,免得最后无功而返。 然而这时,却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道:“左右不过是个散修罢了,若是真有本事,何必靠公孙道友来弓荐?还拿得是铜竹令符,嘿嘿,以那岳宏章的本事,怎么样也能寻来一块银符吧?” 这声音一出,公孙勉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这人,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另外三人听了这话,也是默不做声,有人心中觉得此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这开口之人名为楚少洪,乃走出身安丘派的弟子。 若是不提玄门十派,这安丘派倒也算得上是大派了,是以在这群人中,他总是以高人一等的目光视人,虽则不讨人喜,但一来他在这些人之中修为最高,二来他与太昊派不少弟子有交情,可谓人脉最广,在场几人还需仰赖与他,是以对他的傲慢也只能忍耐。 楚少洪与公孙勉也有算得上是熟识,听得后者推崇张衍,先前浏也不以为意,只是后来听闻那岳宏章竟然请此人去九龙潭赴宴,心中不知如何就有些恼恨起来。 要知道,这九龙潭之宴上可是有不少太昊派中的真传弟子,若是能结交一二,与他大有好处,便是得不来“一气芝”也是值了。 他曾想尽办法与岳宏章示好,可是对方面上对他客气,可实际上却毫不来理会他,他这番想法只得落空,心中不由忖道:“想我数十年苦修,自问修为也是不弱寻常太昊门弟子,却不得去那九龙潭宴,可这李元霸何德何能,竟能得被岳宏章高看一眼?等见了面,我定要让他露个丑来。”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八十四章 宴中启衅 旭日渐升之时,公孙勉等五人乘飞舟来到鞠容山,放眼看去,宝丰观大殿坐于山鞋之上,清幽寂静,观前古木森森,林中鸟鸣流水之音清晰入耳。 楚少洪见下方并无一丝人踪,看了眼公孙勉,冷笑道:“公孙道兄,看来这位李道友并不把我等放在眼中啊,还是不知道我等到来,怎么连个迎候之人也无?” 公孙勉今次请了这些人来,本意是存着交好张衍的心思。 在他想来,宝会之上如有几人互相帮衬着,也好过一人独斗。 张衍若是领了这份情,以那等随手送出灵草的魄力,定然也不会亏待于他,正巧他与这些人有来往,是以主动出面,邀请了过来介绍于张衍结识。 可楚少洪却是不知他的真正用意,心中只认为是张衍请了公孙勉要宴请他们几人,是想入了他们的圈子,在宝会之上也能得个照应。 而这几人之中,又是隐隐以他为首,心态上自然是高人一等,初时听张衍被被岳宏章高看已是嫉恨,如今又见遭受这般“冷遇”心中更是不悦,脑中想着稍候怎么给张衍来个下马威。 公孙勉摇头道:“楚师兄,你我皆走出世修道人,何须在意这等凡俗礼节?这宝丰观中多是俗世中的道士,我等飞遁来此乃是惊世骇俗之举……”李道兄不欲大张旗鼓,也在情理之中。” 贺师兄呵呵一笑,也是接口道:“正是正是,李道友不是散修出身么?又是寄居在其同门师兄的道观中,想来也不好太过招摇。楚师兄这等大派弟子,出入皆有仆从力士相随,又何必太过苛责呢?,柯师妹,你说是不是?” 他这最后一句,转首向那女修问去,此女望了眼公孙勉,又看了看楚少洪,淡淡笑了笑,道:“贺师兄说得不错。” 楚少洪嗯了一声,也不再讲缠于此,他见宝丰观主殿前有片空地,便把手中牌符一挥,飞舟便往下落来。 这时脚步声传来,张盘从殿中迎了出,对着五人稽首道:“各位尊客”我家老爷早在殿中恭候多时了。” 楚少洪见他相貌丑陋,还是个精怪化形,心中鄙夷,暗道:“也不知哪里来的野道人,竟然学他人用妖物为亲仆,他人都选灵兽仙禽,你却弄了一个不知根脚的精怪,有仆如此,主人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他更不客气,呵斥道:“你这童儿,我等远道而来,你家老爷怎么如此怠慢?竟不亲自出来迎接?” 张盘怔了怔,公孙勉一看不对,今日他可不是来得罪张衍的,忙走上前,咳了—声,道:“这位童儿,请前面引路吧。” 张盘心思不多,人情世故也是知道的少,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来,稽首一礼之后,便侧开身子,手一引,道:“几位尊客请。” 公孙勉瞥了眼楚少洪,眼中有责怪之色,随后踱步往里殿中走去,其余三人对视了一眼,也是起脚跟上。 楚少洪对公孙勉的目光视若无睹,他自恃与太昊派门中几名弟子交好,并不用特意去看公孙勉的面子,因此哼了一声,一甩袖,往里跨步而入。 五人到了观中,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丰姿伟岸的高大身影立在大殿之上。整个人如山岳耸峙,峻拔孤高,见了诸人进来,便笑着拱手道“诸位道友,李某有失远迎了。 除了楚少洪之外,其余几人见他雄姿英发,威武不凡,浑身气息渊沉如海,看不出深浅来,都是不敢小看他,俱是稽首还礼。 公孙勉站直身子后,笑道:“来来来,李道兄,我来替你引荐这几位道友。” 他将诸人拉过来,把来历一一道出。 成师兄名为成缠,出身长山门,乃是一名散修。 而贺师兄倒是有些来历,此人名为贺仁轩,出身七婆山乌锦洞,这其上任洞主本走出身南华派的弟子。 至于那名女修,名为柯秀君,除了楚少洪之外,倒是三人中来头最大,其母曾是蓬远派弟子,其父是五烟山经源仙府门下,一身道来乃是得自家传。 几个人各自谦让了一番,最后楚少洪与公孙勉坐在了左右上首,余者在两旁案几上各自择了一席坐下。 张衍笑着将青铜酒樽举起,道:“来,诸位远来是客,李某先敬诸位一杯。” 起先公孙勉来信说要介绍几位同道与他认识,他并不在意,后来一想,入宝会之人都是想方设法结伴互助,自己单来独往未免太过显眼,倒也不妨寻几个人做掩饰。 再者说。这是公孙勉一番好意,也不便退却,因此才愿意结识这几人,但也只是存了利用的心思,表面看起来客套,其实并未真正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楚少洪坐下后,他往四下里扫了一眼,忽见那一排空空落落的灯盏,心中一动,大声道:“李道兄,你这大殿虽是宽宏,但却是太过晦暗了,不如为兄来帮你添个亮!” 他一拍手,手心里飞出一溜火星灿光,分成数十个光点往殿中其中那一排灯盏上落去。 顷刻间,这殿上便腾起了数十道赤红色的玄光亮芒,此芒如冻火珠膏,聚而不散,在此间放出道道如火光华来。 楚少洪嘴角微舍得色,眼睛向张衍瞟去,道“李师弟,如此,可入眼否?” 他又伸手点了点自己特意留下的一排空灯盏,道:“为兄是客,师弟是主,这一排便请李师弟出手了。” 这些人之中,人人皆是玄光境界,但却是由于功法差异或者境界高下的原因身上所修炼的玄光都不如楚少洪这般凝练精深。而且此时此刻,如此卖弄,却也不是为客之道。 公孙勉见了,愈发恼火,拿在手中的酒杯往桌案上重重一放,他正要开口楚少洪却做出一副恍然模样,拍着额头道:“啊呀,倒是师兄的不走了,我方才记起,李道兄乃是力道修士,此事情倒是师兄我有些强人所难了。” 力道修士全身精气都是用来补益自身,自然不能如气道修士那般放出玄光来。 楚少游也是事先知道了此事所以才想着由此入手,晃给张衍一个难堪看看。 张衍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朝阳将起,正当沐日之光,得享天华恩泽此时起灯,岂不是颠倒阴阳,乱了昼夜乾坤?依在下看,还是罢了吧。” 楚少洪心中得意,当他以为张衍已是吃下这个闷亏时,却见张衍一挥衣柚,倏尔之间狂风大作,暴气肆流这殿上所有灯盏上的玄光都是在同一时间内被压灭了下去。 殿上诸人齐齐一怔,继而往张衍看去,眼中俱是骇惧之色。 成菠嘴巴微张,双眼瞪大看着张衍。 贺仁轩暗暗吃惊,忖道:“这李元霸果然厉害,楚师兄这玄光已是凝练如一,可当法器来用,这人只凭了一股气息就将这玄光生生震散,若是与此人正面相斗,一拳打出来将是何等威势?” 柯秀君一双晶亮的眼睛也是一瞬不瞬盯着张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美目中有一丝异彩闪过。 楚少洪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贺仁轩见气氛不对劲,忙咳嗽了一声,招呼道:“来,来,诸位,喝酒,喝酒。” 在他起头下,几人也是跟着举杯,只是这美酒一入肚腹,却觉此酒甘冽清凉,乍寒又暖,窍中发热。那成涛是个好酒的,不由脱口叫了一声,道:“好酒!仙酿甘露,不外如是!” 此酒本是清羽门中一位妖王所赠,张衍本人并不贪杯,因此今日正好拿出来招待。 楚少洪将酒放到嘴边,只是沾了沾唇,并未饮下,反而叹了声,道:“说到好酒,我前次去了吴府,有幸饮了一瓶‘松鹤寒’,那才称得上是真正好酒。” 成颧双目发亮,急不可耐道:“哦,来,楚师兄说说,这酒好在何处?” 楚少洪闻言,笑了笑,便把这“松鹤酒”的种种妙处说了出来,听得成游如醉如痴,末了,楚少洪还摇头叹着,将杯中酒缓缓倒在地上,道:“自从饮了此酒,其余酒喝在嘴里,都是味同嚼醋啊,不饮也罢,不饮也罢。” 成颧这时总算了听出几分不对来,看了张衍一眼,干千一笑,就不做声了。 其余三人皆是皱眉,这分明是在故意挑衅,心中都想,“也不知道这楚少洪是怎么了,为何处处与这位李道友作对?” 楚少洪并非头脑发热,他早已习惯了被人棒着,那如同众星拱月般的感觉,而且他为了此次宝会也早有了一番筹划。 若是张衍修为比他弱,他自问能收拾得下来那就算了,可张衍偏偏修为不差,若是入了他们圈中,这几人究竟是听他的还听张衍的? 他不禁感受到了威胁,因此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张衍接纳进来。 而最直接,最妥当的方法,就是两人做过一场,虽则对方适才一举手压灭了他的玄光,但真正斗起来却是另一回事,他自然有信心取胜。 他就不信,张衍被他当众教训之后,还有脸皮和他们走在一处!大不了下得狠手,废了就是,公孙勉难道还会为这个人出头不成? 楚少洪斜着眼睛看着张衍,道:“说起来,我等还不知,李道友出身何门何派?尊卑是哪一位?” 张衍毫不客气地说道:“在下师门与楚道兄应无渊源,你就不必多问了。” 楚少洪冷笑道:“莫非李道友有难言之隐?还是吧……”他目光闪烁,喝道:“你是魔宗修士!” 这话一出,在场其余四人都是脸色一变。 张衍坐在殿上,目光俯视下来,冷笑道:“楚兄怕是喝多了,看来是要醒醒酒了。” 楚少洪哈哈大笑,道:“若是我不愿意呢?”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八十五章 掌下游魂 楚少洪这句话出口后,大殿之上气氛为之一变。//www.// 公孙勉也未曾想会突然之间这两人会针锋相对,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张衍大笑一声,将手中酒杯“啪”的一声掷于地下,喝道:“楚少洪,看在公孙道兄的面上,我也不来为难于你,你自己滚出去吧。” 楚少洪闻言大怒,他一脚踢翻面前案几,霍然站起,指着张衍骂道:“李元霸,你休得目中无人!莫非以为我楚少洪是好欺负的么?你可敢下来与我较量一番?” 见他这副疾言厉sè,迫不及待的模样,张衍看了几眼,却是仰天大笑了起来。 楚少洪不知为何被他笑得心中有些发虚,再度厉声喝问道:“你笑什么?莫非不敢应战么?” 张衍盯着他的双目,淡淡一笑,道:“楚少洪,你若能我三掌之下不死,我今日便放你走!” 这话说得平淡,但却是杀气满溢,如寒霜忽至,冷彻心肺,楚少洪被张衍那双如刃目光一扫,顿觉得自己似乎如同被猛兽盯上,浑身汗毛乍起,肌肉也跟着绷了起来。 其余四人看出不对,正想出言劝阻,然而此时,张衍大喝一声,长身而起,往前踏出一步。 这一脚踩在地上,脚下青砖碎裂,整个也为之大殿摇晃,随即将手一抬,只闻“嗤啦”一声,却是因为他这动作过于猛烈,是以连衣袖也承受不住,被一下扯裂,举起手掌就朝着楚少洪头顶就拍了下来,掌未至,一股气浪已是压得呼吸yu窒。 楚少洪虽则从未与力道修士相斗过,可也知道不能任其近身,不过今日他主动出言挑衅,大殿上又有其他人看着,他又岂能退避? 不过他敢站出来,也是有所依仗,在张衍一掌就要落下之时,他手中多出了一枚光洁饱满的玉珠,只见他持定此珠,嘴中念动真诀,霎时间,便从这玉柱之上飞出一道如反扣碗盏般得金光来,旋旋环动,将他全身罩在其中。 此宝一起,楚少洪胆气一状,适才张衍跨步而来时的那股惊人气势也是令人心惊不已,几乎忍不住就想遁光飞走。 这时张衍已是到了他面前,一掌落了下来,正正拍在这金光之上。 “当”的一声,如同敲在铜钟上一般,发出震耳yu聋的大响,殿上其余四人都是泛出一股xiong闷yu呕的感觉来,这金光在这一击下,竟是一阵摇晃,隐隐有崩散的迹象。 楚少洪也是吓了一跳,被张衍气势所摄,一时也兴不起反击的念头,忙念动法诀,竭力这层金光重新稳住。 他此宝名为“定坤子”,乃是护身之宝,此珠门中一炉炼出七枚,若是七枚俱在,则妙用无穷,然则他只得了其中之一,不过平素便是有法宝来攻,他仗着此宝也是毫发无伤,从来未曾被人击破过,哪知适才这一掌之下,居然险险被这李元霸打散。 他也是心悸,这还是张衍空手对敌,若是对方用出手中神兵,那自己还岂有命在? 一念至此,楚少洪全力催动浑身法力,这层护身金光忽然间更是放出比先前更为耀目的光芒来。 张衍却是面无表情,稍稍将腹中那枚金丹中的精元抽了一丝上来,“咔嚓”一声,他手掌仿佛充气般凭空胀大了一圈,朝着那层金光再度拍下! 手掌与那金光一撞,只闻“轰”的一声,顶上灰尘簌簌落下,殿柱摇颤,房梁yu折,楚少洪手中“定坤子”应声而碎,震得他口鼻溢出鲜血,头脑昏沉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金光一散,他如同luo身站在茫茫雪地中一般,感觉周身上下毫无屏障,眼见此时张衍往前跨了一步,扬起手掌又一次要拍下来,不由大惊失sè。 他此时知道,面对这摧枯拉朽一般的进击便是挡也无用,情急之上顶门上玄光迸射,嘶喊了一声,红着眼睛往张衍身上刷去,竟是yu图逼他收手自保。 张衍此时亦是开口大喝,同时一步踏出,周身气息如潮而动,竟将那道玄光轰然震散,同时原势不变,手掌依旧是朝着楚少洪头颅上拍落下来。 适才他这声大喝中,殿上包括公孙勉等四人都是耳鼓间有嗡嗡巨响,感觉自己左右摇晃,如同置身大江大潮中一般。 如此威势,令他们心头都是骇然,此刻他们也是看出,张衍这一击若是落实,楚少洪那是必死无疑,成灏和贺仁轩都是惊呼出声道:“道友,不可!” 楚少洪见势不妙,拼命催动玄光试图遁逃,可是如今随着张衍逼近,他周身如同陷入泥沼中一般举步维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硕大手掌直直拍下。 “轰隆”一声,灰烟弥漫,大殿仿佛也是晃了几晃。 待烟尘徐徐飘洒,四人这才发现,张衍面前竟生生塌陷下去了一个大坑,楚少洪整个人已经是消失不见。 四人都是修道人,目力奇佳,隐隐能看见那坑中已经分辨不出形状的一团烂糊。 他们都是脸sè发白,一个玄光三重修士竟然被张衍举手之间拍死,若是换了他们上去,怕也是这般下场吧? 张衍却是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桌案之上,将身上那件因为用劲过度,导致破烂的道袍撕下,扔在一边,又换了一只酒杯上来,举杯笑道:“诸位莫要被此辈搅了酒兴,来,李某再敬诸位一杯。” 成灏和贺仁轩见他打死了楚少洪却是一幅什么也未曾发生的模样,心中寒意大起,面容有些发僵。 倒是那柯秀君却是笑了笑,出言道:“李道兄说得正是,莫要被楚少洪这等妄人败坏兴致。来,奴家敬道兄一杯。” 张衍看了她几眼,见她玉容俏丽,面上嫣红,见他目光过来也不躲避,而是大胆与他对视,胆气可是比成、贺二人大多了,微一点头,手中酒杯抬了抬,一口饮下。 柯秀君虽是女修,倒也豪爽的很,亦是一杯饮尽。 公孙勉心中暗骂楚少洪,平白给自己惹事,不过此人既然死了,当然不必再为这人费神,刚才他也见了张衍的本事,因此强打起精神,重新与张衍说笑畅饮起来,心里却想着酒宴结束之后怎么与张衍解释今日之事。 成灏、贺仁轩二人却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样。他们也不知道这一次酒宴是何时结束的,浑浑噩噩出了大殿。 来时他们共是五人,而此时楚少洪已死,公孙勉留下似与张衍有话要说,因此加上柯秀君,却是只有三人回转。 待远离宝丰观之后,成灏与贺仁轩对视了一眼,都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在张衍面前,他们压力实在太大,本来还是言笑晏晏,可是陡然间暴起夺命,那副出手时凶虐横暴的模样实在太过让人心悸,成灏嘿然道:“这位李道兄下手时毫无顾忌,此次宝会,我等还是离着远点他为好。” 柯秀君撇了他一眼,道:“成师兄何必如此说,这位李道兄修为精深,行事坦dàng,在奴家看来,实在比楚少洪这等目中无人之辈好上太多,此去寸青山夺那‘一气芝’,若是有他与我等同行,把握岂不是大了几分?” 贺仁轩却是摇头道:“在下倒是认为成师兄所言有理,听闻修炼力道的修士都是需用上那上古大妖的遗骨,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不可不防啊。” 柯秀君冷笑一声,讥讽道:“奴家还不知道二位师兄的打算,不外乎是见了李道兄打死了那楚少洪,怕这事牵连到自己的身上来罢了,何须找那么多借口?” 成灏被她揭破心思,不免有些羞恼道:“那又如何?楚师兄乃是安丘派真传弟子,深得门中长辈看重,他被这姓李的杀了,安丘派又岂能善罢甘休?我等如不置身事外,未免会被安丘派看成是合谋杀死楚师兄之人,是以不得不避嫌。” 贺仁轩点头道:“正是如此,如今若与那李道友走在一处,岂不是显得我等与他一起合谋害死楚师兄,平白惹祸上身?” 柯秀君不屑道:“那楚少洪自己出言邀战,被人杀了也是活该!李道友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她又以鄙夷的目光看着两人,道:“说来说去,还是没胆罢了,你们不敢,奴家却是敢的,既然两位怕被连累,那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吧,告辞!” 说罢,她就一扭身,跳出了飞舟,化作一道飞虹去了。 成灏哼了一声,怒骂道:“呸!这小娘皮,仗着有父母撑腰倒是说得风凉话,岂知我等的苦处?那安丘派此次来得又不止楚师兄一人,听闻还有门中两个比他修为更为高明的师兄,那李元霸虽然厉害,又岂斗得过他们?” 贺仁轩也是摇摇头,叹道:“人各有志,她若与李元霸走在一处,日后有的苦头吃,迟早是会后悔的,我等不若此刻就去拜会楚师兄的两位同门,去将此事告知,免得日后麻烦。” 成灏连连点头,赞同道:“有理,说不得还能趁此机会搭上这二位师兄,入得宝会中也能多几分照应。” 若是在这楚少洪的同门面前将张衍的实力夸大几分,他的这两个同门多半不会将他们赶走,反而会有所倚重。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嘿嘿笑了一声,彼此都是心照不宣。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八十六章 青寸山大虚御阵 第八十六章青寸山大虚御阵太昊派开派四千余年,门中分为四府三山,便是最晚在派外开府的凝碧府也已传承了千年之久,是以这七个支派名为一门,实则早已是自成一家,各有所传。//www.// 然则太昊派主山门所在的都广山,却因有开派祖师留下的“涵岫真挪大虚御阵”守御山门,且门中还有三位洞天真人坐镇,因此无论地位实力仍是远远凌越于诸府之上,若是掌门真人要相召各派府主议事,一道符诏前去,却是不敢不来。 这七大支派几乎占据了太昊派山门势力范围内的所有洞天福地,但除此之外,却还有一处灵地未曾被人染指。 此处便是青寸山。 此一方地界足有数万里之遥,原本是一片绵延无际的苍岭大山,因山中产“一气芝”而出名。 东华洲虽并不止这一处有一气芝,但唯独此山中的灵芝最为上等,便是未曾到那凝丹境界的修士得了之后,拿出去也能换来极好的丹药法宝,因此几乎将这山中的药芝采掘一空。 太昊派祖师当日路过此地时,见此处一气芝有断根之危,因此便将这处山岭尽数圈在了那“涵岫真挪大虚御阵”之中。 其后又立下规矩,凡此山中所出“一气芝”,太昊派弟子不可独享,有缘人皆可得。 因为有这座名震东华的大阵守御,是以旁人若是不得太昊门中令符,便绝无可能硬闯入山,所以不得不按这太昊门中的规矩行事,数千下来,已是习以为常。 按太昊派开派祖师之命,每过六年,便许他派弟子来这青寸山中采取药芝。 不过凡是上等宝芝,皆是有手有足,自己会满山乱跑,捕捉不易。可无论是谁,太昊派都只予你三年时间,能不能取得此物,便要看你自家的机缘了。 但是张衍目标却不在这些普通一气芝身上,他曾听周崇举说过,这些灵芝之中,唯有一只“芝祖”方是效用最佳,不是寻常一气芝可比,若能夺得此物,才不枉走此一遭。 “还有七日时间,方才是开阵入山之时,未想到此地已有这许多同道到前来。” 张衍站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看着前方绵延不尽的山岭,那里彩棚宝云如垒而堆,沿山势而上,半空中灵气冲霄,光腾万丈,自东华洲四处而来的修士齐聚此地,粗粗一看,怕不是有数千人之多。 太昊派不愧是东华洲十大玄门之一,仅这一次宝会,就比他在外海争夺仙府时所见声势更为浩大。 他不禁暗想到,在这许多人中,说不定便有那溟沧派的弟子在内,也不知会否撞见熟人。 公孙勉移目四顾,也是感慨道:“往昔倒也没有这许多同道来此,不过今次听闻我门中长老推算出有几株上好药芝出世,怕是得了此消息的人不在少数,因此都挤在一处了。” 入这青寸山中,哪怕你是门中弟子,无论你是否空手而归,一人一生也只认你一次机缘,除非你有本事打破太昊派这守山大阵,否则再也没有可能出入其中。 而原本这青寸山中的一气芝便是上品了,有了这个消息传出,更是引得四方云动,不肯错过机会的修士都是赶了过来。 柯秀君今日换了一身绿纱衣裙,俏生生站在张衍与公孙勉两人身旁,她轻哼一声,道:“便是有这些上好芝药,也轮不到我等去拿,有一株下等灵芝在手,奴家也是心满意足了。” 张衍微笑道:“尚未入得宝山,柯师妹又何必如此气沮。总要奋力一博才是。” 柯秀君面朝一个方向,朝着那里一努嘴,道:“非是奴家说丧气话,李师兄且看那处。” 张衍目光不由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一名双手环抱的年轻修士站在一只丰角缙云鹿上,他双目深邃,一身水蓝sè的金缕织锦袍,高履大袖,金冠博带,腰间束着云镶丝绦,路过他身边的修士都是目lu戒惧之sè。 他身旁有数十人围绕,其中有几人与他服饰相近,想来是同族子弟。 张衍望过去时,他的目光也正巧扫过来,两人目光一撞,此人稍稍眯了眯眼,便不动声sè地收回了目光。 柯秀君道:“李道兄瞧见了吧,那便是史家弟子史翼帆,虽是还未列入太昊派门墙,但过得几年,待他成了化丹修士,只需一入山门,那定是又一个真传弟子。” 柯秀君举起那细腻白润的纤指,又指向另一处地方,道:“道兄再看那里,那是吴氏族中弟子。” 张衍又把目光转过,这一处可比史翼帆那里气派了多了,不但有数十驾飞舟飞车悬停虚空,且还有数百名力士仆从相随,也不知是主事之人尚未到来,还是刻意为之,一时之间,他也看不出这群修士究竟是以谁为主。 柯秀君又连续点了几个人出来,这些人不是世家大族,便是玄门大派出来的弟子。最后她叹道:“李道兄,看见了吧?那些上等药芝怕是早已被这些人si下瓜分了,便是他们未曾谈妥,以他们的修为和身边那些修士做帮手,我等又拿什么与他们相争?” 除了这些玄门大族出来的弟子之外,尚有不少下等世家的弟子到来,连同他们门下的那些仆从力士,这些人已是占据了此次宝会人数的四分之一。 与他们比起来,柯秀君与张衍从表面上看去,倒的确是弱势无比,无法与之抗衡。 公孙勉呵呵一笑,道:“柯道友何必灰心丧气,有李道兄在,未必没有机会。” 公孙勉是太昊派弟子,又是世家出身,若是有那凝丹之日,门中另有他处栽种的药芝赐下,根本无需与他们一般前去青寸山中争夺,是以此刻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柯秀君也知此事,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正要开口,可却突然面sè一变,低声道:“怎么她也来了。” 张衍回头望去,正好望见一驾云榻从天而降,那飘起的帘幕之中是一名红袍广袖的女子。 她任由一截赛雪欺霜的小臂luolu在外,斜斜卧在榻之上,说不出慵懒写意,chun上有一点朱红刺目,鼻梁ting秀,一双凤目开阖有神,光洁的额头上挂着一枚指甲大小,殷红如血的宝玉。 众人似是对她怀有戒惧之心,见此女来了,离着近一点的修士都是纷纷驾起遁光避让,远远去了别处。 公孙勉认真看了此女几眼,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脱口道:“莫非她就是那晏玉螓?” 柯秀君神sè间一丝担忧,点了点螓首,道:“正是此女,糟糕了,传闻此女喜怒无常,常常无缘无故杀人,我与李道兄若是入了青寸山,当要小心避开她才是。” 宝芝大会三年一开,三年一闭,六年方能轮到一次,唯有化丹修为之下的修士方能入内。 因需得在其中留满三年方能出来,便有一些并不肯荒废时间的修士宁可去他处寻觅一气芝也不愿来此。 但在这三年中,因有大阵守御,入内者无法自由出入,因此也有一些大族弟子只为取乐发泄而来。 这些弟子因被族中寄予厚望,数十上百年循规蹈矩修炼下来,心xing稍差者难免无法排解心中积郁。因此不乏有在夺取宝芝时放开xiong怀恣意妄为的。 往昔倒是有几个大族弟子借此调理了心xing,功行再上层楼的例子。 但是有来头的修士他们不说未必能胜,也不敢轻易动手,只能找上那些散修和小门小派出身的修士,是以这些人在宝会之中都想依附上世家大族,也怪不得他们如此,实在是不想被人无缘无故打杀。 而这晏玉螓乃是寻隆晏氏嫡系弟子,寻药根本无需她亲自出手,而传闻有言,说她修炼玄功时出了偏差,再加上她xing情古怪,来此处的目的不问可知。 见了此女,柯秀君虽则那日见了张衍的厉害,却也不免心存忧惧。 此刻距离二人十数里之外的一座山头上,楚少洪的两个同门师兄潘清,潘明也在向四处观望。 这两人乃是一母同胞,形貌极似,俱是身形瘦高,面白无须,连服饰也是一模一样。 其中潘清年长,他看着四周,轻轻一笑,道:“杀楚师弟的那人,怕也是在此地吧?” 潘阳神sè间显得有些冷漠,淡淡道:“怕是在吧。” 潘清笑着道:“阿弟你头脑比为兄聪明,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潘阳沉默了一会儿,道:“那贺,成二人所说的话难免有夸大之处,不可尽信。不过楚师弟既是在公平较量中败北,想必那李元霸也是个厉害角sè,我兄弟便是能胜也是惨胜,还有七日便要入山了,此时若与他对上,殊为不智。” 潘清忽然笑了起来,道:“那阿弟以为我兄弟该如何做?” 潘阳目光闪动,道:“你我兄弟根本无需与这李元霸照面,只需入了青寸山,一个没根没底的散修,又岂能活过三年?” 潘清笑着点头,道:“不错,为兄也正是此意啊。” 潘阳沉声道:“那么,那两人如何处置?” 潘阳玩味一笑,一挥手,道:“不妨带上他们吧,说不定到时候还有几分用处。”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八十七章 萧氏暗手 正在张衍青寸山山脚之下徘徊,等待入阵之时,却有五个人在数千修士中来回转着,目光每每在几名单独行走的道人身上巡弋,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似是在找寻什么人一般。 五日之后,这些人在一处隐蔽的岩洞中碰头,其中一人从袖中取出了一枚剔透晶亮的宝珠,只一拿在手中,就放出莹莹光华来,将这昏暗的洞窟照亮,同时亦是显露出了这人形貌。 此是一个霜眉白鬓,身躯高大,形貌威严的老者,他看了眼四周,见面前正巧有一块岩石,便一拂袖,将其上青苔湿水扫尽,将明珠往上一搁,随后回转身问道:“尔等可有收获?” 他身后四人虽是装扮各有不同,但皆是相貌平凡,衣着寻常的道人,其中一个为首地站出来,道:“禀老祖,我等几个四处昼夜查探,但这几日来却一无所获。” 老者微微攒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莫非这张衍当真没有来到此处?不会啊,听闻此处有那上等药芝出世,似他这等出外寻药的弟子,没有可能不至啊。” 他面前那人一拱手,道:“老祖,此人既然外海之上与太昊派有过节,岂肯以本来面目示人?想是用了什么厉害法术掩去了形貌,如今三郎未至,不如我等再等等,他一向心细,说不定能有所斩获。” 剩下几人一齐点头,老者虽则面上严肃,但却个极好说话的人,亦是点头道:“好,那便等着。” 这几人又等了两日之后,眼见青寸山中阵法便要开启,正不耐时,便有一道朦胧如晦月的遁光往这处藏身之地而来。 有人惊喜出声道:“是三郎回来了。” 老者也是神色一振,大步出了岩洞,大声喝问道:“可是三郎!你一去七日,不知可有发现?” 那几个年轻道人也纷纷走了出来,往上方看去,却见那遁光往下一落,走出来一个一脸精干模样的年轻修士,他肩膀上趴着一只跳脱灵动,毛发如黑缎的猫儿,那如宝石般的双目正骨碌碌转动着打量着周围,似是对这几人极为警惕。 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三郎摇了摇头,歉然道:“大伯,侄儿未曾发现那张衍踪迹。” 听了这句话,众人未免失望,老者“哦”了一声,看了那只猫儿一眼,疑声道:“连这南华派道友赠的鉴颜猫都辨认不出么?难道那人当真未至?倒是老夫失算了。” 那三郎却摇头道:“小侄却不这么看。” 老者看了他一眼,讶道:“三郎,怎么说?” 三郎伸出手抚了抚那只黑毛猫儿,寻思道:“虽则此灵猫能辨貌识人,但听闻这张衍与那清羽门中弟子交好,却未必没有他法掩盖,如今太昊派在我等恳请下将此次宝会有上等芝药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如此诱饵,他又岂能不上钩?” 老者颌首道:“老夫也是如此想的,但寻不到他又如之奈何?” 十年前,外海上争夺仙府一事传回东华洲后,虽未引起轩然大波,但失了三名元婴真人,还有数名真传弟子,却也让太昊派和南华派中一些长老隐有怒气。 尤其是听闻溟沧派弟子张衍也曾相助那陶真宏,南华派中便有一位行事激烈的元婴长老上溟沧派要讨个说法。 只是这位长老有一日却被人莫名其妙丢到了溟沧派山门外,大失脸面之后便连夜回了南华派,闭门不出。 而萧氏一族却因为那萧穆岁叔侄二人迟迟未回,却是尤为注意此事,甚至有族中长老猜测,此二人多半也是被那陶真宏捉去了,说不定还与张衍有关。 原本萧氏倒是想派出族中弟子处置此事,捉了张衍回来问话,但这件事被那位南华派长老一闹,已被弄得溟沧派上下皆知,萧氏被很多双眼睛盯着,一时倒不敢轻举妄动。 需知如今溟沧派门中局势已然不同往昔,秦墨白已经试探着清除了数个不听话的世家,门内大族都是感受到了压力,萧氏也不便在这个时候落下什么口实,免得被师徒一脉借机发难,因此唯有请了与其有姻亲关系的候氏出手查探此事。 萧氏族中长老暗中授意候氏,设法将张衍拿下,再问清楚萧穆岁伯侄下落,若是他不肯就范,便是下手杀死了也可,只是要做得隐秘。 这候氏族上下不过百余人,由他们出手,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便是做岔了,出了漏子,萧氏举手之间便可让他们消失的干干净净,不会落下什么把柄。 如今这岩洞外站着的皆是侯氏子弟,而这位老者,便是侯氏族长候伯叙。 他虽是多方努力查探张衍踪迹,然则由于后者在海外十年未履东华,是以他几番搜寻都是无果。 候伯叙在愿意沉吟半天,最后道:“依老夫看,不妨先去别处找寻,待三年之后,这大阵重启之日再来此地,不定还有几分寻着此人的可能。” 这个时候,那候三郎却突然往地上一跪,沉声道:“伯父,小侄想入青寸山一探,还望伯父恩准。” 候伯叙一惊,道:“三郎,你……”随即他面上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温声道:“你且起来说话。” 候三郎也不矫情,立刻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凑到近前,低声道:“大伯,既然那萧氏借了那件法宝过来,便是寻不到此人,小侄也有心借此宝入青寸山中夺一枚药芝出来,也总好过此事不成又被萧氏收了回去。” 候伯叙听了也是点头,同样是低声道:“说得不错,你本就是我族中最为出色的弟子,此宝如今既在我族手中,又为何不用?今日你便拿了它去吧。” 他从袖中取出一件法宝塞入候三郎的手中,随后他的面色凝重了起来,关照道:“不过你需得小心,那张衍在外海之上以一敌百,其中不乏南华,太昊两派真传弟子,但却无一人是他对手,不要有了这件法宝便肆意妄为,若是当真遇上,切记没有把握之前不可轻易动手。” 候三郎接过那两件法宝,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应下,道:“是,大伯,侄儿明白。” 候三郎一揖身,后退两步,便转身往空中一纵,身化流光而去。 他起在空中,心中却是兴奋不已,虽则他适才并未找到张衍,但是他却觉出有几人甚为可疑,一直暗中留心看着。 若是此次真能寻到那张衍杀了,萧氏按事先承诺,不但能将这件法宝赐下,还可把一位嫡女下嫁于他,并答应传他上乘玄功,到了那时,他在族中的地位便无人可比了。 而此时那青寸山上,却有一声悠悠钟磬之声响起,在数千修士目光之中,原本前方那如漾漾波光般般青色帘幕一阵浮动,徐徐开散,显露出一方悠远不见尽头的山水丘壑来,溪流串谷,连峰叠嶂,远目之下,青芜翠蔓连云承光,覆尽雨雾朦胧的山峦幽谷。 见阵法已启,众人一阵骚动,站在最前的史翼帆目中射出精光,喝了一声,一勒坐下丰角缙云鹿,四足之下便腾起一道五彩烟云,飞空而去,却是仗着这只得道瑞兽,第一个冲入了那未曾彻底消散的青帘烟瘴之中。 吴氏弟子所站之处,忽而有一道白光飞起,有声音传出道:“晏师妹,为兄先走一步了,史道兄,慢走,小弟来也。” 晏玉螓原本懒懒靠在榻上,听了这话,秀眉一扬,哼了一声,起玉掌一拍身下云榻,霎时间就腾起一道红艳艳如火焰光来,甩开身后仆从,却是毫不示弱地抢了上去,几乎是与那人几乎不分先后入落了那绿帷之中。 有了这三人起头,这山岭之下顷刻间腾起数千束如银星火蛇般的璀璨光华,却是此处修士纷纷驾起遁光,迫不及待往青寸山中投去。 张衍对立在一旁的柯秀君微微一笑,道:“柯道友,事不宜迟,我等起身也入山吧。” 柯秀君忙点头应声。 张衍与公孙勉拱手道别,随后掐了一个“定真逍遥篇”上的飞遁法门,也不见如何动作,便化作一股清风,倏尔飘去无踪。 柯秀君见他遁术高妙,心中暗赞了一声,娇叱一声,亦是起身纵光,寻着那一缕风声跟了上去。 只一瞬间,张衍便冲过了那道似散未散的绿幕,落在了一处谷地之中,落不远处是一片卵石遍布的清澈溪水,四周古木幽寂,人踪俱无,只有声声猿啼从高崖之上传下。 这青寸山原也是一片灵地,再加上数千年来地脉被阵法勾连运转,灵气非但未曾流散偏失,反而隐隐有凝聚成灵脉之象,若在此地修炼,倒也不比寻常洞府来得差多少。 张衍看了几眼,就寻了一块山石盘膝坐下,等那柯秀君前来。 只是在原地等了半日,他非但不见此女赶与自己来汇合,更是连半个修士人影也未曾见到,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他正在思忖原因之时,忽觉远远有红影闪动,一道遁光落在对面山崖上。 他精神一振,抬眼看去,却见有一个身姿窈窕女子盈盈站里在那里,一双如寒潭般的目光也正向他望过来,正是那晏玉螓……rq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八十八章 晏女招揽 张衍见并不是柯秀君,只是扫了晏玉螓一眼,便自收了目光回来,仍坐在岩石之上,不去多做理会。 晏玉螓玉容上却是流露出几分讶然神色来。 她因行事不安常理,性情又喜怒不定,家势也称得上是“巨室”一流,是以那些同辈玄族弟子见了她心莫不是心怀戒惧,甚至有不少敌视冷漠的,若是散修之流见了她,闪躲退避都来不及,又岂敢与她这般坦然对视? 而且看张衍模样,分明是丝毫不把她放在心上。 晏玉螓适才不服气某人抢在自己闯入青寸山,因此也是先了身边随众一步进来。不过她素来受人服侍惯了,出入都是排开阵势,前呼后拥,此时孤身独行,未免感到处处不自在,不得不停下来等着那些仆役随从跟上来,正是无聊之时,眼见张衍与寻常修士大为不同,不禁来了几分兴趣。 她凤目中闪过一道光华,把柔荑一抬,自袖中飞出一道长有丈许的逼人焰光,嗤啦一声灼开大气,便往张衍这处袭来。 张衍把眉一扬,眼芒闪动,看这道玄光的来势,便知是此女在虚作试探。 只是这玄光还未到得他近前,便有一股热浪袭来,将所过之处的青草炙得一片焦黄卷曲。 张衍不禁心生诧异,到了玄光三重境后,当是将气机聚敛一处,凝练如一,不损不漏。 而似此女这等火属玄光,如是飞腾转折间散逸出火浪热灼之气,那说明不是玄功法诀有问题,便是修炼过程中出了某些意外,导致功行不能精纯圆满。 张衍暗自揣测,传闻有言,说此女修炼玄功时出了偏差,想来便是这个缘故了。 那玄光只一眨眼间便杀了到了他跟前,他两眼微眯,也不起身,就坐在那里,重重发出了“哼”的一声。 这一声响如同闷雷滚过,霎时震动山谷,群鸟惊飞,这团如朱鳞红鬣似的玄光原本嚣焰腾腾,但此时如同迎面遇上了一股无形气浪,颓然倒卷了回去,须臾间便散了干干净净。 张衍神色平静,似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如是那等凝练如一的玄光,他要对付起来倒没那么容易,至多挡在一旁罢了,可是如今晏玉螓这玄光有了纰漏,他便能一气将其震散。 这中间虽只半点偏差,但他在这等修士看来,却是一个极大的破绽了。 晏玉螓“咦”了一声,脸露惊讶之色,她也只是一时无聊,想探探张衍的根底,看看是何家数,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家的这道玄光却被如此轻易的破去。 只是这一个照面,以她的眼力自是看出张衍修得乃是力道,不免凝眸多看了几眼。 只是心中转了几遍后,也未曾想起她所知道的玄门大派中的杰出弟子有哪个是张衍这副模样的。 沉默半晌后,她突然启唇道:“我且问你,你可愿来做我族中门客?” 如她这等玄门大族出身的嫡系子弟,虽则修行之事自有族中备妥,但为了争夺某些法宝功法之时,与同族弟子的明争暗斗也是少不了的,可也不能事事都由自己出手。若是能收拢几个修为了得的散修,或者是没落世家的弟子,不但能替自己做些不方便的事情,关键时刻还可以成为一大助力。 她看张衍修为不俗,且一眼看出还是难得一见的力道修士,是以难免动了招揽的心思。 她自恃晏氏弟子身份,对方如不是玄门十派弟子,多半不会拒绝。 只是没想到她这句话一出,却惹来一阵大笑,道:“这位小娘子想要我李元霸投效,怕是还未有这个资格。” 这一声笑在山谷内发出隆隆回响,极其张扬狂傲,显是根本不将晏氏放在眼里,晏玉螓不禁玉容一寒,喝了一声,道:“大胆!” 她把袖一挥,自背后轰然腾出一道如火彤霞来,此霞火在头顶上聚作一团,盘绕飞舞,发出气旋鼓荡之声,声势喧嚣至极。 张衍心中微微一哂,双手一捏拳,发出喀喇一声,若是此女不识好歹,他也不介意在此下得狠手。 然而就在剑拔弩张之时,却有数十道遁光往此处飞来,见了晏玉螓,纷纷口称道:“娘子。” 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妇人落在她身边,此女面有急切之色,在晏玉螓耳语了几句。 晏玉螓一蹙眉,哼了一声,将背后玄光收了,先是吩咐了此女两句,随后回首道:“你叫做李元霸?你要什么?功法?美人?法宝,或是入太昊派为弟子?只要答应做我三十年门客,这一切我皆可允你。若是想清楚了,可来千仞山寻我。” 她似是有什么事急着离去,因此说完之后,也不等张衍回应,便对那中年妇人道:“淑姨,我们走。” 她一转身,上了身后玉榻,纱帐帘幕垂下,便将她那纤细婀娜的身影遮去了。 “是,娘子。” 那中年妇人低眉顺眼地应了声,又上下打量张衍一眼,哼了一声,随后嘴中喊了一声,这许多人便齐齐架起遁光法器,只片刻间,便消失在远空之中。 张衍目注这些人消逝的方向,却是往一处直入云中的山梁而去,此山望不到峰顶,如屏障一般横亘天际,也不知究竟有几许大。 他入山时也曾听说过,这青寸山中有五座山峰上的一气芝最为上等,想来这千仞峰便是往那处去了。 他此来是为了寻那“芝祖”,虽眼下没有线索,但此地倒是日后必去查探一番。 他在原地又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后,这才远远见有一道眼熟的遁光飞来,便站起身来笑道:“柯道友何故姗姗来迟?” 柯秀君往他面前一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倒是让道友久等了,奴家在来时遇上了一位与我家阿母曾在一处修行的师叔,不知不觉叙了许多话,因此耽搁了。” 她又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这位师叔竭力请奴家同行,奴家想着,李道兄若是愿意,不妨与奴家一齐前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柯秀君来此处之前原本心气倒也很高,只是见了那几个世家弟子的威风之后,自觉要取得那一气芝实在太过不容易,她与张衍二人有些势单力孤了。 而她这位师叔为人和善,又是极为照顾晚辈,因此一发出邀请她便意动了,是以想来请张衍一同前往。 张衍思忖了一下,眼下自己初入青寸山,对地形尚不熟悉,查探“芝祖”倒也不急在一时,索性还有三年时间,不妨先与这些人一起行走,之后再做打算不迟。便爽快道:“也好,那便请柯师妹前面带路。” 柯秀君面上一喜,欢快道:“师兄请随奴家来。” 言罢,她纵光而起,身化长虹在前引路,张衍亦是施了遁术在后跟着,不出小半个时辰,便见一处山崖之上有七人在前方等候。 这一行人道俗皆有,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清须长髯,头戴逍遥巾的中年道人。 柯秀君一落云头,便对着那道人喊了一声包师叔,随后回转身请了张衍过来,道:“李道兄,奴家与你引荐,这位便是包定衡包师叔,乃是元阳派前辈。” 张衍看了这道人一眼,见他亦是玄光三重修为,只是眉心处却有一点微不可察焰气,显是练出“窍内真焰”之人,便拱手道:“在下李元霸,见过道长了。” 包定衡面色和蔼,上下看了张衍几眼,笑眯眯地稽首,道:“李道友不必客气,听我这师侄女说,你修为精深,玄功了得,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啊。” 张衍与他寒暄了几句,这包定衡倒也不摆架子,亲自将身后的人与他一一引荐认识。 那几人对张衍多是比较客气,只是轮到一个名叫方阖的道人时,此人瞥了张衍一眼,却是阴阳怪气地说道:“听闻李道兄乃是力道修士,修为高明,只盼当真不是虚言才好,我等却是不带闲人的。” 包定衡见他说得有些无礼,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悦道:“说什么话来,彼此都是同道,既然在此遇见,便是有缘,当互相携手相助才是,师弟这话却是不应该。” 方阖嘴里咕哝了一句,心道:“又多一个来分的。” 这一气芝乃是群聚一处而生,往往一处便有几个,乃至十数个之多。 但此物有手有足,闻到生人气息便会远远逃走,不说他们能否顺利找到,便是真正捉住了,谁也不保证数目足够,若是少了,免不得还要多寻几处。 如果此处都是亲近熟悉之人倒还罢了,偏偏柯秀君和张衍乃是路上撞见的,方阖心中难免有排拒之感,在柯秀君离去请张衍来之时,嘴里便有许多抱怨。 包定衡倒是不这么认为,柯秀君乃是他的晚辈,又不是外人,他岂能不照顾? 再说了,他见柯秀君极为推崇张衍,又听闻她此行只有张衍相伴,心中便多想了一些,还以为张衍是柯秀君心中属意的道侣,因此也当做了自己人看。 他不去理会方阖之语,笑着对张衍说道:“这青寸虽说有数万里之遥,但这一气芝向来喜爱逐地脉源头而居,是以多半汇聚在这五座峰山中,而大族弟子多是往那千仞峰而去,我等不与他们相争,离此处最近的乃是九头峰,不妨先去那处撞撞机缘。”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八十九章 元阳弃徒 第八十九章元阳弃徒 青寸山有数万里广大,虽则入此山的修士足有数千之多,但却如石投大海,半点浪花也掀不起来。//www.// 张衍这一行人往九头峰去时,起初还能见到寥寥几道遁光,行了半日之后,却是半个人影也见不到了。 九头峰上有九座壁立而起而雄峻山岩,远远便能望见,有一高冠道人便笑着说道:“九头山其数为九,如今我等也正是九人,岂不是喻义今日运数在我等身上?” 这话听得包定衡朗声一笑,道:“高道友妙言。” 众人飞遁之速迅快,到了近午时分,便到了这座山岭之中,最后在一处高岩上站定。 这时,众人之中有一个满面风霜的驼背老者在这山岩上走了几步,又向四处看了几眼,见周围青藤杂草自石缝中钻出,时而有几只嬉闹猿猴挂着山藤老枯在上来回晃dàng,不由满意点头,道:“此处甚好。” 他将背后一只包袱解下,从中取了一只石盘出来,又拿了一根香插在其上,满是枯褶的手往上一拢,再放开时,这香便已点起,冒出了一道笔直而上的白烟。 此烟有如实质,便是阵阵山风过来,也是纹丝不动。 张衍自来到这几人中时,便一直在留意此人。 先前听包定衡所言,称这人为“石公”,看他飞遁时用得是法器便知道这人不过是明气修为,而且气息晦涩,驳杂不纯,显然不是玄门大派出身,但此人在众人面前却是一点也不显怯弱。 而且尤为奇异的是,此老因修为无法与玄光修士相比,因此在路途上每每要停下调理气脉,另几人非但对此没有异议,反而还有意无意把他护在中间,好像是他极为重要的人一般。 别看是包定衡一路引着众人前行,但凡此老有所动作,他都会lu出询问探究之sè。 此刻张衍见了他这番举动,已经能够肯定,此老定是身怀秘法,可找寻那一气芝的下落! 难怪包定衡先前看起来信心十足,哪怕多了两人也并不在意,想来也是有此老的缘故在内。 石公眯着眼睛看着这缕白烟,还时不时挪动了一下那底下石盘,每隔一段时间又会抬头看看天sè。 这一待便是一个时辰,但是周围竟无一人lu出焦急不耐烦的神sè来,那方阖更是双目一瞬不瞬看着那道白烟,手指不停扣着自己的手背,神sè中隐隐有所期待。 柯秀君虽是不解其意,但是她在这行人中属于后来者,又是晚辈,包定衡不说,她也不好发问,却也隐约猜到了此老的作用,也是一瞬不瞬地看着。 又过了一个时辰,石贤公那浑浊的双目之中突然闪出一道精光,这白烟起了微微变化,似是如被人牵引一般向南方飘去。 方阖最为ji动,急忙上来道:“石公,是不是……” 石公淡淡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不用急,再等等。” 方阖忙道:“是是是。”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却见那道白烟似是被人猛的一扯,继而向西面飘去,石公神sè一动,ji动道:“找到了!如此大的木灵之气,怕是这药芝不下十五之数。” 一听此言,在场之人都是神情振奋,包定衡却是其中最为沉稳的一个,上来对着此老一稽首,请教道:“敢问石公,我等下一步该如何?” 石公抚了抚颌下稀稀落落的白须,思忖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那道白烟,道:“再等!” 众人面面相觑,方阖更是急着想要说什么,石公却撇了他一眼,悠悠道:“药芝见阳则避,见yin则缩,日日藏于木根之中,只有在寅时昼夜相交之际,才会破土而出吸纳灵气,一时回不得去,是以此时捉拿方是最为稳妥,否则,呵呵,不是我小瞧诸位道友,怕是你们连一个都未必能捉得住。” 包定衡点了点头,道:“就听石公的安排。” 张衍听了此言,却是暗暗记在了心里。他倒是想看看,按照此老的方式,究竟能有几成把握。 他又看了看那只石盘和上面那弯曲的白烟,心中忖道:“也不知此物是否对那芝祖有用,有机会时倒是可以旁侧敲击一番。” 此时距离寅时尚早,听了包定衡之言,在场诸人都是分头散开,各自寻了一处遮风避雨之处打坐去了。 直至丑时时分,石公突然见那白烟抖动了起来,却是脸sè一变,将石盘抬起,道:“包道长,快快随老夫来。” 包定衡闻言一惊,忙把遁光放开,其余诸人也被惊动,不待吩咐,都是腾空而起,这石公起了法器正要飞腾上空,却见有数道遁光在落入前方林中,他不由面皮一紧。 方阖失声惊呼道:“不好,有人抢先一步。” 他扭头厉声喝问道:“石公,你不是说除你之外再也无人懂得搜寻药芝之法么?” 石公面沉如水,只是哼了一声。 包定衡倒是不慌,他一摆袖子,道:“方师弟你胡说什么,石公的本事天下独一份。这九头峰虽然广大,但想必也有不少修士来此搜寻,怕是凑巧罢了。” 方阖怪声怪气说道:“是啊,这九头峰如此大,我等先前未曾见过一人,可为何眼下却偏偏撞到了呢?” 包定衡听了这话,也是眉头一皱,石公站在那里却是面无表情,也不出言辩解。 张衍看了前方几眼,却是笑着说道:“我却以为那行人是凑巧来此,诸位请看。”他指了指前方,道:“那些个遁光起落不定,茫无头绪,只是胡乱瞎闯罢了,若是当真找准了那药芝藏身之所,连掩盖行迹都来不及,哪里会如此大张旗鼓?” 包定衡眼前一亮,转过头来看着张衍,赞同道:“李道友说得不错。” 众人听了这话,也觉得张衍说得有道理,纷纷点头称是,悬起的心思稍稍放下了一点。 那石公也是投了一眼过来,对他微微点头。 方阖嘿了一声,道:“既如此,我等需速速去把这群人赶跑,免得惊动了药芝。” 包定衡看了一眼,冷笑道:“不用我等去找,他们已是来了。” 果然,天空中有一道遁光往此处而来,到了这一行人面前一停,显lu出一个短髯宽肩的修士来,此人开口便是令宿鸟惊飞的大嗓门,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包师兄和方师弟,正是不巧啊,此地我和几位同道先到一步,已是圈定了下来,你等还是往别处去吧。” 包定衡还未开口,方阖却已经跳了出来,指着此人骂道:“兰遇春,原来你这个弃徒,哼,我等早已先到了此地,要滚也是你等滚开!” 兰遇春哈哈大笑,道:“方阖,你这么着急,莫非你已查明此处有药芝不成?” 听了此语,方阖语声不由一滞。 兰遇春原本只是说了句玩笑话,需知这药芝极难找寻,当真是只能撞运气,可眼下见了方阖神sè,他心下不免狐疑,暗道:“莫此处当真有药芝?” 随即他又暗自哂然,忖道:“管他那么许多干什么,总之将他们赶走就是了。” 他嘿嘿笑道:“包师兄,你们若是非要占了此地,那便先来与我等做过一场,我兰遇春在前面等着你们!有胆便来!” 他说完之后,也是不敢多留,忙起了遁光往去前方林中而去,显是汇合他那几名同伴去了。 方阖跺脚道:“师兄,为何不将他留下?” 包定衡皱了皱眉,他望了望天上明月,缓缓道:“石公,我等若是在此动手,是否会将药芝惊走?” 石公沉吟了片刻,叹道:“包道长眼下唯有试着争上一争了,老夫看得出来,这些个人根本不知该如何找寻药芝,只是凭着道听途说之法胡乱闯动,若是那一气芝当真受了惊扰,往地下蛰伏,怕是再等上个十天半月也未必会出来了。” 包定衡听了这番话,心中便有了决断,眼中有寒芒闪过,道:“看来唯有将这些人尽数除了放能了事,那兰遇春本就是我派弃徒,我包定衡今日便要清理门户了,诸位道友可愿助我?” 方阖答应的极快,道:“我自然是跟随师兄的。”又环视了一圈,道:“诸位呢?” 柯秀君马上说道:“包师叔说什么就是什么。” 剩下四人却有些迟疑,那高冠道人出言道:“我们几个并不清楚贵门中的恩怨,但也曾听闻过,这兰遇春虽是你们元阳派的弃徒,却仍得贵派中武锋真人看重,杀了此人会不会……” 包定衡自然听得出他言语中未尽之意,他朗声道:“诸位道友的顾虑贫道也深知,兰遇春此人不用劳烦诸位道友,由贫道亲手解决便可。” 这话一出,这剩下四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了一眼,齐声道:“我等愿助道友一臂之力。” 包定衡点了点头,他把柯秀君喊了过来,吩咐她务必要看护好石公,随后,他又转过头来对着张衍说道:“李道友,还请你在外守御,如是见到有人逃遁,你切不可放走一人。” 张衍知道包定衡并未见过自己出手,对他不太放心,是以做了这个安排。 不过便是不选他,此事也需有人来做,他微微一笑,当即点头应了下来。 包定衡几句话关照完毕,便喝了一声,领着众人驾起遁光,杀气腾腾往前方林中飞驰而去。 张衍却是乘风上了云头,目光往下方俯视而来。 那林中初始倒还平静,只是不出一刻,却见其中遁光乱闪,剑芒宝光往来,怒叱连声,显是正争斗的ji烈。 这时,他突然听一声震响,那夜幕之下似有千万道光华如银蛇乱闪,只闻包定衡那又惊又怒声音传出,道:“兰遇春,你怎么会有这剑盘在手?” 兰遇春那嚣张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包定衡,你想不到我有此一招吧?昔日你一剑之赐,今日我便要连本带利讨回来!受死吧!” 张衍一听这话,双目一闪,倏尔化空而遁,周身挟起风云之势,便往下方林中冲去……rq!。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九十章 化形药芝 兰遇春身前浮着一只银光烁烁的八角剑盘,旋游转动之间,辉光乱闪,百数把飞剑往来如织,将与包定衡同来之人都逼到了外侧,只余他一个人在剑阵之下苦苦支撑,。 包定衡手中只有两柄法剑,尽管剑法精熟,催发出阵阵寒光烁芒将这飞腾的剑光堪堪抵住,但他也知,兰遇春这剑阵一经展开,若无相应的手段克制抵挡,自己败亡只是迟早的事。 他心中不由暗恨自己那位护短的师叔,便是将这兰遇春逐出山门去,竟还任由其携此法器,分明是故意纵容,若是他还有机会脱身,日后定要回去恩师面前告上一状。 元阳派弟每个人都有一只剑盘随身,此盘可凝金气化剑成阵。门中弟比斗之时,有无剑盘在手,实力相差极大,但若是一旦被驱除出派,这件法器便会被收缴上去。 这原本也是包定衡自认能胜过兰遇春的信心所在,但是如今对方却出乎意料祭了剑盘出来,且又抢先了一步,以至于他被杀了措手不及,除了拼命抵御之外,连抽手使出自己剑盘的空隙也无。 兰遇春和包定衡的恩怨由来已久,早已说不清谁是谁非,今日既然有这个机会报仇,他又怎会错过? 见包定衡已被他杀得汗流浃背,不复那元阳派高弟的风采,他厉喝一声,催动法诀,那些金气汇聚的飞剑陡然速度一,汇聚成一股如瀑剑流,便朝着下方连环斩落。 下方那两把法剑瞬息之间接了不下上百道剑光的洗刷,纵然品质上乘。此时也是支撑不住,两声哀鸣之后,竟是先后断裂, 如包定衡与兰遇春这等彼此知根知底的人交上手,一旦有一方落于下风,则另一方便绝不会给对方留下翻盘的机会。 是以在兰遇春步步紧逼之下。包定衡已是知道自己结局。之所以支持到如今。只是不肯束手就毙罢了。此时见了这两柄随身法剑被毁,再挣扎已是徒劳,他惨笑一声,闭目待死。 兰遇春眼见得老仇人就要死自己的在剑下。他不禁发出了极为放肆的大笑,。 可偏偏就在此时,突然有个人影往剑阵中闯来,这人来时气势汹涌,所过之处林中密叶枝如遭暴雨侵袭一般大片散落,随后就站定在了包定衡面前。 兰遇春先是一怔,随后冷嗤道:“找死!” 他脸露狰狞之色。把法力猛然催动。剑盘越转越疾。霎时间,上百柄金气化成的飞剑如蝗雨而下。倒是有大半都撞在了这个人身上,却传出了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 在这夜幕之下,他居然能瞧见飞剑与那人躯体激撞时所迸射出的金星火花。 然而令兰遇春震惊的是,此人在如此狂暴的剑气飞斩之下非但未死,反而顶着剑雨把手一拨,将还未飞至面前的飞剑拍散,随后大喝一声,向前一个纵身,仿佛平地起了一道惊雷,忽然间狂风大作,气浪压面,竟是已一步已跨到了兰遇春面前,一拳便向他打了过来。 兰遇春猛然间大吃了一惊,仓促之间哪里顾得上其他,双手一拢,两把悬于半空的法剑发出一阵嗡鸣颤动之音,剑锋一转,便往自己面前那人斩去。 兰遇春本指望能阻住此人,这两把法剑并不比包定衡手中那两把差上多少,但在此人一拳之下,居然应声而碎。 这一下他是骇然,几乎是一瞬间便知道此人定是一名力道修士,此时唯一的念头远离此人,哪里顾得上什么其他,一挥袖,扔了一只铜盆状的法器出来挡在身前,自己驾起玄光便欲遁逃。 这铜盆状的法器一落下,就有七色毫光隐现,只是还未等它放出光彩之时,便有一只金锤重重砸了下来,只闻“咣”的一声震响,此物竟是已被一锤砸扁在地。 兰遇春方驾光离地半丈之遥,忽觉一股狂风气旋自身后卷来,只觉自己则如乘坐在小舟中一般,上下晃荡,摇摇欲坠,不用回头也知是那人追了上来,。 他心中一慌,力道修士一旦进入丈许之地,每一举动间身周都有风云相随,若是被牵制住片刻,再等那不远处的包定衡回过气来,那时自己又有命在? 想到这里,他一狠心,心念转动间便将剑盘召来挡在了身后,只觉得身后传来一声震响,那剑盘便被砸出去了一边。 不过借此机会,兰遇春迅如疾电般向前一窜,却是如脱出了泥沼一般,浑身陡然一轻,他厉啸一声,便往外飞遁。 包定衡原本自忖必死,哪晓得突然有人来救,得了这一丝空隙,他来不及欢喜,喝了一声,把剑盘祭了出来,眼见兰遇春纵身逃遁,来不及布上剑阵,把手一指,便是一剑杀到。 包定衡慌忙把嘴一张,吐出一道白气,将这斩来的剑芒托住,自己则一扭身,化光欲走。 此时张衍看到了破绽,哪会给他这个机会,一声大喝,手中金锤脱手掷出,化作一道金光飞去。 兰遇春正飞身在空,却是躲避不及,被一锤砸在了侧胸,顿时一口鲜血喷出,惨叫一声,横着飞了出去。 包定衡也是手疾眼,丝毫不给兰遇春翻盘的机会,把法诀捏起,空中剑芒杀至,只对着兰遇春的颈脖绕了一圈,便将他头颅切下,一具无头尸首从半空中落下。 包定衡神色不动,骈指一点,一道剑芒垂下,又将元灵狠狠杀散。 兰遇春被斩,争斗双方皆是看在眼里,那些随兰遇春而来之人修为远不及他,如今见他一死,是无心恋战,皆是四散奔逃,只是还未飞遁出去多远,便一个个被横里杀到的遁光挡下,无奈之下,只得再度奋起精神厮杀起来。 包定衡环视一圈,起初这兰遇春身边尚有五人,此刻却只剩下了三人,且正被己方圈在一处围攻,便知已无需自己再出手,抬手一招,将法剑及剑盘收了袖中,随后对着张衍一稽首,郑重道:“亏得李道友出手,保全了贫道这条性命,。” 张衍微微一笑,拱手还礼道:“包道长客气了,不过彼此相助耳。” 包定衡点了点头,正色道:“李道友,此次若能顺利捉到那药芝,贫道做主,可将那品质好的一株送你。” 张衍大笑一声,道:“那好,在下便愧领了。” 他此次虽是为“芝祖”而来,但若是上好药芝主动送到自己面前,他自然也不会推拒。 包定衡一怔,没想到这李元霸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心中有些别扭,只得挤出一丝笑容来对着他点了点头。 他们在这里说话,而兰遇春那方后一人此时也被一剑斩落尘埃,方阖降下云头,上来低声道:“师兄,恕师弟我无能,却是被走脱了一人。” 他身旁一名持剑白袍道人出言道:“却怪不得方师兄,实在是这厮狡猾,那兰遇春还未身死前便逃了出去。” 包定衡闻言,却没有出言怪责,沉吟了一会儿,道:“那我等便要些了,这一人倒是无关紧要,但他若是看出了什么东西来,引了他人往此处来,怕是要坏了大事啊。” 方阖忙不迭说道:“对对对,芝药要紧,石公,我这就去将石公请来。” 他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寻了石公和柯秀君两人回来。 包定衡不待这二人走进,便主动上前,眼中露出探询之色,道:“石公,不知如何了?此前我等争斗可曾惊了药芝?” 石公看了看手中石盘上白烟,见其恢复了之前向某一处飘动的模样,沉声道:“包道长勿虑,此番尚算大幸,这行人身上所携金气太重,以至于扰乱了木气,倒是未曾惊动那些药芝,不过若是晚上一步,便殊难预料了,。” 听到这里,包定衡神情一松,虽则己方有石公相助,便是此次当真惊走了那些药芝,也不过再换一处。但是白白废了许多功夫总是不甘,而且谁知道下次又会生出变数来呢? 石公抬眼又看了看四周,向众人关照道:“再往前去随时可能遇上药芝,此物灵敏,如是到了二十丈之内,稍有惊动便能被其察知,是以我等不便飞遁前行,只能步涉而去,诸位请跟着我,万万不要走错了路。” 说完之后,他便持了石盘在前领路,不过每每停下来注意着那缕白烟,转变方位。 张衍也是跟在众人身后,他见那石公每次都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上风位置,心中便暗暗把这个细节记下。 众人往前行了十数里之后,地势便渐渐高了起来,鼻端之间也渐渐闻到了一股异香。 石公神色振奋,脚步也越发轻起来,又行了数里地,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地,只有几棵五人合抱,枝桠茂密的大树撑在那处,那树冠之上传来了一阵阵奇怪的声音。 在石公示意之下,众人连忙屏息止步。 这时已到寅时初刻,虽是天边未曾发亮,但众人皆是修道之士,视界丝毫不受影响,睁眼看去时,只见在一株高树的横枝之上,正有一个头扎冲天辫,粉妆玉琢的小童坐在其上,正对着天上月华手舞足蹈,呀呀直叫。 石公低低惊呼了一声,激动道:“当真是好运气,我等竟是遇上了化形药芝……rq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九十一章 如意算盘 “化形药芝,千年难得。…, 石公浑浊的眼睛中生出了光彩,鼻后长长一叹,道:“我石氏世代传承寻芝之术,也只在图籍谱册中见过化形药芝的记载,未曾见过实物,直至今日方才开了眼界,看来也唯有这与世隔绝,灵气猬集之所,方才能孕出此等灵物。”他又看了那小童几眼,目露惋惜之色。 药芝一旦化形,便能出外任意走动,去高处吸收日月精华,若是今日没有没他们撞上,再等上个数千年,避过诸般劫数,成仙了道也不是什么奢望。 只是如今既然叫包定衡这一行人见了,这一劫十有**是避不过去了。 方阖哪有心思去管他作如何想,只是急急问道:“石公,我等需如何才能捉了此物?” 石公眉毛挤了一下,叹了声,道:“倒也不难,只需一人设法将那棵大叔根茎斩断,再以金气阻隔,防止其借木逍入地下藏匿,再遣人上去捉拿即可,必能将其擒获。” 方阖大喜道:“这事极易,我来便成。”他正要行动,却被包定衡一把拉住,道:“师弟慢来,我还有几句话要问过石公。” 他转身对石公一礼,疑问道:“此地便只有这一株药芝了么?”石公略略一想,肯定道:“当时如此了,有这一株化形药芝在此,灵气精华尽归于此物,它之同类嘿,岂有活路可言?”方阖听了,神色一动,目光悄悄向两旁瞄了几眼,见其余人听了这句话后都是神色各异。 包定衡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如此,为稳妥起见,这斩树之事便由贫道来做,诸位道兄以为如何?”众人之中,以他威望和修为最高,元阳剑派又是以剑术出名,因此众人无有异议,那高冠道人还道:“包道长剑法高明,由你出名,我等都是放心的。”包定衡笑道:“高道兄谬赞了,只是这捉芝之人需手疾眼快,不知诸位属意何人?” 高道人回头去与另三个人小声商议了一番,便走了过来,指了指张衍,道:“我等想好了,这位李道友乃是力道饽士,手脚上快过我等,由他出面那是最为合适不过了。” 包定衡深深看了高道人一眼,随后望向张衍,道:“李道友可有难处?”张衍微微一笑,道:“既然诸位道友看重李某,在下定不负所托。”“好!” 包定衡又对石公道:“石公深谙捕芝之道,劳烦你带李道兄寻一处合适出手之地。”石公点点头,瞧了张衍一眼,颇为和气地说道:“小哥儿,你且随我来吧。” 待他们两人身影没入林中后,包定衡又把众人喊近了一些吩咐了几句,意思是要他们去四面分守,一来是怕张衍万一失手时,那药芝从别处逃脱,也好拦截,二来是提防有人暗中窥伺。 这个安排也是合橡合理,因此几人都是欣然领命去了。 待众人散出去之后,包定衡却是站在原地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未多久,只见方阖悄悄回转了过来,他脸上倒也没有什么意外之色,扫了眼左右,低声道:“师弟,你适才使眼色给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与为兄说?”方阖蹑手蹑足走了过来,轻声道:“师兄,师弟我来问一句,你准备如何处置这化形药芝?” 包定衡神色微动,道:“师弟,你有什么话便直说。” 方阖眼梢拐了几拐,确定无人后,这才压低声音道:“师兄,这化形药灵千年难得一见,我不信高英图他们就不动心。”包定衡也是深知,高道人那几人与自己平素虽有些往来,但要说交情好也不见得,只是此次目的相同,这才聚在了一处。 适才这四人只是听闻兰遇春之名便不肯上前动手,由此就可以想见,他们彼此间只是利益结合罢了。若是遇到涉及自身安危之事,只会冷眼旁观,但若遇到得利之事,怕却会蜂拥而上。 要说这四人有没有可能为了这化形药芝与他们翻脸,包定衡也是心中没底。 方阖又道:“此化形芝药最多不过够三、四人之用,便是如此,也是令其药性大减,是以能少一个便是一人,这个道理你我师兄弟明白,高英图他们四个人也是明白的。” 听了这话,包定衡眼瞳微微收缩。 方同心怀私心,虽说高道人他们未见得会如此做,但他宁愿这么想。 尘世之中财帛动人心,而修道人遇上这千年难寻之物,又岂甘心分给他人?若是能独享那是最好不过,即便不能,分润此物者能少一个便是一个。 包定衡也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但他仍是犹豫。 见他始终沉吟不语,方阖便跺脚道:“师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等他们先动手,怕是为时晚矣。” 包定衡心中一悸,眼中透出了一股杀意,缓缓点了点头,道:“好,就依师弟所言,只是你我只二人若贸然动手,怕是那李元霸和柯师侄都会心存疑忌,不会站在你我这一边,适才你也看见了,那李元霸修为精深,不在为兄之下。, 方阖却是诡异一笑,道:“师兄莫虑,师弟我有一计,可为师兄排忧解难。” 包定衡讶然看着他,道:“哦?师弟请讲。” 方阖嘿嘿笑道:“先前师兄不是说要把品质最好的那株药芝送与那李元霸么?依师弟看,拿了这化形药芝之后,不妨就先送与他。”“嗯?”包定衡先是有些不解,只是片刻后他便觉出味道来了,捋着胡须的手猛的一顿,看了一眼方阖,道:“师弟好计策啊。” 说实在的,张衍与他关系不深,最多只有柯秀君走得近一些,又是散修出身,并没有什么背景,高道人他们也是清楚这一点否则刚才也不会推张衍出来捉拿药芝就是因为他两不沾边,这才放心不怕他拿了药芝就直接逍逃。 是以药芝若是给了张衍,高道人他们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十有**是会动手抢夺的。 方阖等若抛了一个鱼饵出来引动这两方相斗然后他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此刻,包定衡心中却无端升起了一股警惕之心,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平素看起来毫无心机,一副浅薄之相的师弟竟然能想出这个主意。 他面上却不动神色道:“此事需好好筹谋。” 方阖得意道:“师兄放心,师弟我已想好了。”他凑了过来,在包定衡耳边耳语了几句。 包定衡听了之后,却摇头道:“高英图四人并非好糊弄的,哪有这么容易上当?” 方阖却阴笑道:“师兄啊,你岂不闻“利欲熏心,四字?有这么一桩好物在前,我们又给了他们这么一个好机会,他们岂会不抓住?只要有一人心动,便由不得他们不动手了。”包定衡想了想,沉声道:“好便如此办了,你速速离去,我也要出手了,免得他们生疑。” 方阖应了声,一闪身,便消失在林木之中。 包定衡暗自想道:“柯师侄啊师叔我今次为了这灵物,怕是要对不起你了。”虽说他与柯秀君阿母有过同门之谊,但在这株宝芝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只要做得干净一些事后又有谁知道是他做的呢? 这么一想,他心中下定了决心眼光慢慢抬起,凝定那棵正坐着灵芝童儿的苍松,心念一转,自头上飞出一道白虎真煞玄光,化作一抹剑虹,瞬息间就横过数十丈的距离,从这棵大树底部一没而入,便将其根茎斩断这动静自然也惊动了那小童,他面色一白“呀”的一叫,便往这棵巨木中一钻,顷刻便不见了踪影。 在旁侧围观的众人一急,都从藏身之处窜了出来,包定衡有见识,身形先是往前一纵,随后大声喝道:“诸位莫慌,此妖芝不过是借木逍形,入了这树腹之中,贫道已将这树根茎斩断,以金气阻隔气脉,它是逃不出去的。” 一听这话,众人方才定下心来。 这时,却不知从弈里吹来一阵风,树冠一晃,便断下几根枝杈来,包定衡笑道:“雕虫小技,以为贫道看不破么?” 他肩膀一抖,顶门上飞出几道剑气,眼见得就要将几片枝叶绞碎,却自一根断枝中中传出一声惊叫,从里飞出一道身影,就要往不远处另一棵树上窜去。 张衍早已得了石公指点,在这棵大树附近匿起身形,便是适才也不曾出来,此刻见了这小童自投罗网,心中也是佩服,喝了一声,往前一纵,展臂一抄,便轻而易举将这小童拿在了手中。 落地之后,他把此妖芝拿在眼前一看,见这小童不过巴掌大小,此时正满脸惊恐万状之色,两只白生生的如藕小手正抹着眼泪,嘴里发出涕泣呜咽之声。 包定衡大笑一声,踏步过来,眼神闪烁道:“李道友,适才贫道有言,若是得了上乘宝芝,便由得道友挑选,如今此物既然在道友手中,便予了你吧。” 高道人身后一人听了此言,顿时急了,正要开口,却被高道人一把拦住,冲他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 张衍目光一闪,登时就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这么一株化形宝芝,千年难得,他就不信包定衡没有留下的心思。 就这算要给自己,按照正常情形,也是应该与众人商议定了才可,毕竟适才对方只是与自己的口头约定,做不得准。 退一多说,便是出自真心实意,也根本不用如此着急,眼下却仿佛是迫不及待送给自己一般,有些太过刻意了。 他脑海里瞬息间便转过了数个念头,又不动声色瞥了高道人那几人一眼,对其用意顿时猜出了七八分。心中冷哂一声,面上却毫不推辞地笑道:“好,既然是包道长做主,那在下便收下了。 方阖见他拿得爽快,暗自冷笑道:“小辈,怕是你今日有命拿宝,却没命享用。”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九十二章 以退为进 若是没有遇见包定衡这一行人,按照张衍原本打算,是要去往这青寸山中的五峰之地,或者暗中跟随那几个玄门大族的弟子,看看有无寻找那芝祖的线索。 只是被柯秀君邀来与包定衡等人同行后,却无意中发现了石公有搜寻药芝之能,心中便动了借此人之力来找寻祖芝的念头。 但如何使此人为自己所用,这选择的方式却是值得斟酌。 原先他与包定衡等人并无利益冲突,准备好聚好散,因此想先与这石公攀上几分交情,再拿几件奇珍出来做交易,使得对方心甘情愿为自己搜寻芝祖。 可眼下包定衡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正是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也怪不得他翻脸无情。 只是他既然识破了这些人的伎俩,又岂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他心念一转,便想出了一个以退为进,逼得包定衡等人不等不立煎出手的主意来。 张衍心中冷笑一声,拱了拱手,故意大声道:“多谢包道长和诸位同道,既已拿到这药芝,那么李某也该告辞了。” 此语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方阖本见张衍拿了那化形药芝,自以为他已经入毅,按照他原本的算计,他与包定衡再找个机会与张衍分开一段时间,那么高道人这四个人一定会忍不住动手抢夺药芝,便是明知道这是个诱经,他们也会因为诱惑太大而吃下去。 到时候他便可与包定衡再一起动手,成为最后赢家。 可他哪里会料到张衍居然会突然提出离去这一出?他心中不由一急,喊道:“李元霸,你要去那里?” 张衍故作讶然,笑着道:“在下本是为寻药芝而入青寸山,此物既已到手中,此行已得圆满又为何不走?至于去往何处,此乃在下私事,李道友就无需知道了。” 方阖更是发急,如若张衍真的走了,自己先前那番筹谋岂不是全数落空? 因此他厉声喝道:“你这是什么话?我等合力助你取了这药芝,你还未曾出得半分力气,又怎能一走了之?” 张衍哈哈一笑道:“方道友说哪里话来,我等只是暂时结伴而行罢了,说什么合力助我,那不过是我救了包道长一命,他愿意以此物酬还恩情如今才是真正两不相欠。” “这……” 方阖不禁语塞,只是他毕竟也有几分机心情急之间倒也被他硬是想出了一个合适理由,大声喊道:“李元霸你若走了,我等岂知你会不会将石公在此的消息泄露出去?” 这话一出,众人也似得了提醒,都是神色微动。高道人几乎是立魔站了出来,沉声说道:“不错,石公之事事关重大,李道友还是随我等一起走动的好。” 张衍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诸位尽可放心在下可立下法誓,绝不将此事透露给他人。” 这话一出,却是又一次堵死子众人之口方阖不禁进退两难,脸色阴沉,扭转头道:“师兄,你怎么看?” 包定衡抚须不语。 先前他请张衍来此,只是以为他不过是个散修,自己尚能控制得住,便是柯秀君称赞张衍高明,他也只是以为夸大吹捧,但是与兰遇春那一战,他便不做如此之想了。 其实在那时他心中就已隐隐有所担心,这么一个无法控制,又不知道底细的人,若是一旦将石公懂得寻芝之事泄露出去,那么必然会给他冉带来祸事。 因此当时他许下承诺,可由张衍先挑选一只上等药芝,不但是酬谢救命之恩,亦是为的是将他拉住,可是心中却也未见的是真正情愿。 所以当方阖提出同时除掉高道人等人和张衍的想法时,其实也是暗合他的心意的。 如今算计不成,看来已无法挑动张衍与高道人等人动手,但他也绝不容许张衍就如此轻易脱身了。 因此他只是沉吟片庶,便缓缓开口道:“李道友,你还是留下吧,免得诸位道友为难。” 张衍看了这几人一眼,哈哈大笑道:“若是李某不愿意留下呢?” 包定衡却是笑了笑,转过头,和颜悦色地对柯秀君道:“柯师侄,李道友与你交好,你不如去劝下他吧。” 柯秀君点了点头,虽说她与张衍结伴而行,但那只是看在他修为不差的原因上。与楚少洪比起来,张衍无疑是更好的选择,但要说交情,也未必见得有多少。可与包定衡一比,张衍在她心中的分量无疑又要轻上许多。 眼下这局面她也看得明白,若是两方真的冲突起来,她毫无疑问是会站在包定衡一边。不过碍于先前情面,她倒也不介意劝慰两句,因此莲步轻移,站了出来,正要开口劝说。 然而就在她启唇的一瞬间,包定衡却突然举手,在她顶门上轻轻一拍,霎时一遭剑气往她从头颅上贯顶而下,直入腑脏之中。 两者不过相距咫尺之地,柯秀君哪料到身为长辈的包定衡会突然对自己动手,根本未曾防备,顷刻间便被剑气透脑,捣烂五脏六腑,连元灵都未曾脱出便被绞散,几乎是在毫无知觉的情形下死去。 包定衡微微一叹,在他看来,柯秀君与张衍关系非同一般,动手的时候无疑是个麻烦,不如眼下杀了干脆。 只是他这般冷酪无情的出手,却令站在不远处的石公双眉一皱,眼中生出几分厌恶之色。 包定衡手一松,任由柯秀君的尸身倒在地上,又瞧了高道人他们一眼,指着张衍喝道:“此人既然执意离去,必会坏我等之事,诸位还不一起动手么?” 这一声喊出,早已心存动手之意高道人等人纷纷将玄光法剑放出,这片寂冷的林木之中,霉时光华映空,杀机弥漫。 只是他未等他们出手,张衍却是大喝了一声,袍袖一抖,把将两只金锤祭在了空中,随后只听两声轰轰雷震鸣之音,却是朝着众人不管不顾就打了下来。 站在下方的高道人等人都是心中一惊,知道这两把金锤是两件神兵,哪里敢让其近身,出于谨慎,都是驾起玄光往远处退避。 只有一个身材鬼梧的修士自恃玄光了得,又是擅长守御之道,因此站在原地未动,只是哼了一声,把肩膀一抖,就把玄光迎了上去。 只见一道宽有五六丈,黄橙橙,厚实凝重的金光便向上扬起,与那两柄金锤撞在了一处。 他本拟能即使托不住这神兵,至不济也能将其拨在一边,好为其他人出手赢得机会。 便是力道修士,失了趁手兵器,实力也要被削弱一层。 他原本打得是好算盘,若是寻常神兵他倒是也可抵挡一二,可他哪知这金锤落之中时却是被张衍暗中拍了一道太乙金火玄光进去。两者只一接触,仿似烈阳融雪,他这玄光就如纸糊一般被刷开两边,直直往下砸来。 这修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正想起身走遥,哪里来得及走脱,两柄金锤几乎是不分先后落下,正中额头,只闻“啪”的一声,似是杂瓜声响,头颅眨眼就被打了个稽烂,登时尸横就地。 高道人见张衍一举手就杀了他们一人,心中骇怒,大喊道:“此乃力修,诸位道友快起法宝,了结此人!”又道:“包定衡,你想坐视不理不规此人走脱了,你也讨不了好!” 与高道人同来此地者都是散修,手中有的也不过是时常祭炼的法器,与法宴却是相差远了,只是眼下见张衍厉害,也顾不得其他,都是将法器祭出,空中两道辉芒一闪,便朝张衍落下来。 张衍却是看也不看,把手一指,两只金锤一个翻滚,又起在空中,往包定衡处砸去。 包定衡适才见过他的威势,哪里敢正面相抗,与力道修士相斗,躲遥得自然是越远越好,而且他也不想此洌就被张衍拉进战圈,最好先与高道人斗个两败俱伤才好,因此也不出手,只是将玄光起了,把自己一裹,就化光而走。 他这一遁走,方阖岂敢一个面对张衍,也是起遁光缀着自己师兄上了云头。 此时那两件法器俱都落到了张衍身上,只闻“铮铮”声响,他只是晃了一晃,竟是毫发无伤。 随后他一个跨步,霉时风卷云荡,竟“哗啦”一声卷起一片落叶,犹如晒簸漫洒,将天上几人的视线都给遮了片竟,只隐约看见人影一闪,再看去时,却见他竟是已挪到了石公身侧,都是不由脸上变色。 石公也是一怔,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张衍却是笑了笑,道:“石公,得罪了…… 他一翻手,便拍出一只人袋将石公罩了,随后一抖袖子,将其收入了袖中,这才转而面向众人。 包定衡惊怒交集,他万万没有想到张衍有此一招,喝问道:“李元霸,莫非你以为挟持了石公,我等就不敢动你了么?” 方阖也是威胁道:“李元霸,你今日已是逃不出去了,你若束手就擒,还可卉五你元灵自去。” 虽是这么说,可是包括高道人在内,他们都还是心存顾忌,石公寻药芝的本事他们可是亲见,因此倒也不敢立威逼上前去动手。 张衍却是一哂,双目透出一道凛冽寒芒,道:“在下拿了石公,只是唯恐激斗之时误伤了他罢了,对付尔等,尚还不用着如此费心。”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九十三章 力战四方 高道人脚踩玄光,却是一脸阴沉,他一指身后,对着包定衡道:“包道兄,你若不出手,我与这两位道友大不了一走了之,我看你到时如何收场!” 包定衡心头一凛,他的确是想让高道人与张衍先斗起来,不过眼下看来,这李元霸的实力似是比之前还要胜上一筹,光凭高道人这三人怕也对付不了。 他暗自皱眉,心道也不知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个人来,如此厉害,怎么之前从未听说?当下便稽首道:“高道友莫急,贫道师兄弟自当出手,待我需齐心合力除了此僚,再论其他。” 高道人哼了一声,只拿眼睛瞅他,却是再也不肯先动手,一副摆明了不信任他的模样。 包定衡心中不愉,只是也知眼下不是争意气的时候,便向方阖使了个眼色。 方阖立时会意,当即一指下方,冲着张衍呵斥道:“小辈,安敢说此大话!你莫仗着身坚如铁便肆无忌惮,且接我这一剑试试!” 他一拍腰际,悬挂在那处的法剑“锵”的一声,脱鞘而出,化作一道流光急电往下斩落。 此剑到了张衍面前,方阖眉头一挑,面上浮现出一抹狡笑,暗中把法诀一掐。这法剑一震,剑上发出青青碧光,忽而一散,便化作两道细细绿芒向张衍双目射去。 方阖自以为这一招使得高妙,又在极近的地方发出,总能杀张衍一个措手不及。 他也知力道修士纵然被刺瞎了双目,若是不得贯脑而入,对方只需把玄功运转,不消片刻就能完好如初。 但修士之间相斗,争得就是那一线之机,只要张衍稍稍露出破绽,他师兄弟二人也不是没有斩妖除魔的手段,后面自有高明招数招呼。 包定衡见方阖这剑招使得阴毒,自己先前却从未见过,心头也不由自主升起警惕之心,但同时亦是紧紧盯着这两道剑芒,手中紧扣法剑,指望能够一击奏功,他也好祭出杀招。 张衍把头微侧,本待闪过,只是却发现这两道绿芒如同有灵性一般,也是随着他头颅摆动一起偏转,依旧是往他双目而来。 此刻他已瞧得清楚,这两道绿芒实则只是两把薄如蝉翼,约有两指宽的飞梭,是以方能在极细微之处变化转折自如,也不知方阖用了何法将其掩去了其本来面目,让人从外表上看去只当是一把飞剑。 若是换了一个寻常力道修士在此,怕是立时就要吃一个闷亏。 不过张衍却是不屑一笑,他冷喝一声,自口中“呵”的出了一道太乙玄光,将这两道碧梭上的灵气一磨,眨眼间便将其消成了两只凡物,复又一闪,便化作一坯烟灰散落。 在空中这几人只见一道金光飞出,一闪一缩之间,那两道绿芒便不知去了哪里,正觉诧异时,方阖却觉心口一疼,喉咙中就有一股咸腥上涌,为免丢脸,连忙吞咽回去,只有还是有一丝溢出了嘴角,忙又举起衣袖擦拭,显得极为狼狈,心中却是暗惊不已,也不知道张衍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张衍起手一招,那两只金锤又自从远处飞来,在身侧环绕,脚下一踏,自有云气托升,拔身冲天而起,直奔这几人而来。 众人见他来势凶猛,忙各自分开,不过却不是胡乱飞腾,而是各自占了一个方位,隐隐把他围在了中间。 高道人脚踏玄光,把身一横,出去了数十丈外,他先是看了一眼包道人和方阖两人所站立的方位,心中一定,随后自袖中摸出一枚铜印,起手一祭,道了声:“震!” 这铜印在空中一翻,将有字一面对着张衍,忽而放出一声大响,如同金鼓齐鸣,锤击锣钹,有一道雷光飞出,迅疾无比劈向张衍。 张衍见来得迅疾,就将双锤一举,迎了上去,只闻“喀喇”一声震响,他虽将雷光震散,但身形也是晃了晃。 高道人把法诀一引,连连发动此宝,铜印之上又是接二连三有雷光击出。 他口中喊道:“包道友,贫道已出了劈雷印,暂时可将此僚牵制,你等此刻切切不可手软,快快斩杀了他。” 包定衡知道要对付力道修士,一剑斩颅方是最好,不过要抓准机会却是极难,可眼下他们人多势众,局面还是占了上风的,倒是可以集合在场数人之力合击,将张衍锐气慢慢磨去,再图击杀。 当下他也不怎么犹豫,深吸一气,将八角剑盘取出拿在身前,又把全身白虎真煞玄光催发到极致,低喝一声,一指点在了剑盘之上。 得了灵机催发,这法器如遭雷殛,猛的一颤,便飞了出去,只一旋动,霎时金芒煞气腾霄裂空,凝聚成百余道寒气飙射,萧瑟肃杀的气剑,一路破开飞叶落枝,悍然绞杀而下。 方阖见状,精神振奋,连忙大喊道:“师兄,我来助你!” 他也是一抖袍袖,飞出一只无棱无角的墨色剑盘来,继而也是暗吸一气,把气海之中的灵气引了上来,再连连喷了三口上去。这剑盘霎时间如被狂风卷动,似陀螺旋转,发出嗡嗡之声,卷起无数细碎的青色剑芒。 他起手向下一点,便有茫茫细雨般的剑气骤然下落。 站在高道人身后的两人也是虽是修为弱了点,但是眼光不差,也是同样看出了机会。 他们知晓眼下是出手的最好时机,那白袍道人猛睁双目,起了食,中二指竖起并拢,嘴中念念有词,顶上玄光似水银般淌下,一点一滴汇聚指尖,最后化作一道游走不定的白色长虹,他又朝前一指,这白虹倏尔化虹飞出,亦是去往张衍那处击去。 而最后一人乃是一个披发散修,他既无法宝又无杀手锏,也知此刻正是围攻之势,这一口气绝不能泄去,只能狠了狠心,一下咬破舌尖,朝着自家那只鹤嘴形的法器上喷了一口精血上去,此物顿时灵光大盛,扭动不止,似是脱手欲飞。 只是使出此法之后,他却是脸色一阵苍白,显是精元损耗过多,也顾不得多做拿捏,喘了口气,把手一松,道了声:“去!”便将这法器投了下来。 四人从四面一齐发动,皆是不留余力。 他们自忖在高道人牵制之下,便是一下杀不死这个李元霸,四人轮番攻击之下,后续攻势也能连绵不断,总能将此人拖至身疲力竭那一刻,到了那时,便是这李元霸败亡之时。 力道修士虽能运转玄功恢复自身伤势,但是全赖自身一口精气,若是精气损耗太过,一旦后继无力,那时比之气道修士也强不到哪里去,同样可以用寻常手段斩杀。 只是他们想法虽好,但对上张衍,却完全不能以常理揣度。 见四方各有杀招落下,张衍眼眸中寒光迸现,大喝一声,把袍袖一振,自顶门上冲出一只通体浑黄的大手,五指一张,倏尔之间化作十丈大小,如撑天巨手般往上一挡,便将高道人自避雷印中发来的雷光震散,随后在呼啸声中来回拨挡,不拘剑芒光虹从何处飞来,都是尽数接下,半点不漏。 四人俱是看呆了,哪里会想到这李元霸居然还会使出这么一招,不由气势一滞。 包道人却似是觉得这门道术似是在哪里听闻过,皱眉一思,暗中惊呼道:“此莫非是清羽门‘玄黄擒龙大手’?” 玄黄擒龙大手能攻能守,便是被震散了去,只要还有戊己土精之气填补,便永无枯竭之日。 当日陶真人座下三名弟子就是依仗此法,硬是挡住了数倍于己的修士围攻,因此此法虽先前名声不显,但自外海之上争夺仙府那一战后,此道法已是为东华洲修道士所尽知。 包定衡忽觉出几分不妙来,这李元霸非但是力道修士,且还有气道修士的手段,眼前面对己方围攻丝毫不落下风,此等人物,放在玄门大派之中也是真传弟子一流,若是放在清羽门这等新兴门派之下,更有可能是陶真宏亲传弟子,此刻入了这太昊派门下青寸山中,又岂能没有护身保命的手段? 可这李元霸却未曾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手段,显见得还留有后手,有了这个念头,包定衡便暗自存了心思,收了几分气力回来,不再如适才一般猛冲猛攻。 而其他几人,包括方阖在内,一时间却是还未曾看出,只是他们这顿了一顿之后,张衍却是趁机将玄黄大手催动,此手一张一伸,往上空抓来,霎时便转了一圈。 见其来势威猛无俦,天上五人不敢捍拒其锋,都是化光而走,纷纷抽身闪避。 然而适才那披发散修却是由于喷出了不少精血,以至于此刻闪躲之时,身形却比之平日不觉慢了一拍,一个不慎,却是被掌风刮过,不由自主在云头跌了一跤。 张衍哪里会错过这个机会,玄黄大手横扫过来,将其从空中拍得吐血而落,随后伸手一捞,便将此人抓在手中。 这人心胆俱裂,待要求饶,但来不及呼喝半声,张衍就已心神转动,玄黄大手五指骤然合拢,手掌狠狠一攥,只听得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挤压声响,这人整个便被捏成了一团不复原先前形状的碎肉烂渣……rq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九十四章 各出奇招 全文字无广告第九十四章各出奇招 披发修士被活生生一把捏死,这一幕看到包定衡等人都是心惊胆颤。//www.// 张衍杀了这一人之后,身形毫不停留,纵身跃到高处,起手向前方一处一指,便驭使了那两只金锤飞起,往带着沉闷破空之声往那白袍道人处砸去。 白袍道人眼见适才那名同道死得凄惨,也是惊悸不已,此刻见张衍又向自己杀奔过来,不禁心头一颤,慌忙踏云而退,试图躲避那两只追逐而来的金锤。 张衍面露讥嘲之色,起身驾云跟来,只是撵了在他的身后。 他先盯上此人并非无由。他也是看得仔细,高道人与包定衡彼此虽是合力对敌,但却也是各逞机心,都是存着先将对方最后手段逼出来的心思,这倒正可被他利用。 因此也不去管包定衡师兄弟二人,只是一门心思追杀这白袍道人。 果然,他如此一来,这两人都是不约而同将攻势放缓,似乎巴不得他斩杀了这白袍道人,唯有那高道人追在张衍身后,将那劈雷印祭在空中,随时准备施展援手。 白袍道人驾着遁光转了几转,终将那两只金锤甩脱,不由定了定神。只是突然间,忽觉得头顶上空一黯,原来是张衍将那玄光大手催动,自上空压将下来。 这一掌盖下,如同泰山压卵,气旋狂飙,风声骤急,想起同伴死状,白袍道人脸色发白,哪里有胆子硬抗,忙要寻路而遁,张衍一声冷笑,袍袖一挥,十数道太乙玄光便向其飞斩而去。 如今他已是玄光三重境界,玄光凝练如一,甲子不失,每一道玄光之威都是不亚于寻常飞剑法器,顿时逼得那白袍道人左闪右避,狼狈不堪,却是不得及时脱身,眼见再也躲避不得,只得将全身玄光逼出卤门,奋起抵御。 见他形势危急,高道人一急,将劈雷印祭在张衍头顶,呼喝连声,又发了数道雷光下来。 张衍一声大笑,袍袖一舞,将那两柄金锤飞召回挡在身前,尽管被那落下的雷光劈得翻滚不休,却也未能近身。 而那来自包定衡师兄弟的剑气虽然落在他身上,但因未出得全力,他又是宝衣罩体,自身身躯坚若金铁,是以也不过激起无数道金光火星,却是未能阻住他半刻。 他目中杀机一现,玄黄大手向下一拍,轰隆一声,便将白袍道人顶上玄光拍散,又重重落在此人身上,只闻一声惨叫,这人就如断线风筝一般向下落去。全文字无广告 还未等他落地,玄黄大手又往下一抄,拿住此人半截身躯,张衍眼梢一拐,见又一道雷光落下,微微一笑,驱使那玄黄大手将此人拽着朝上迎去。 高道人一惊,却已是来不及收手,只闻一声震响,众人眼前光芒一闪,这白袍道人竟已被雷光爆成漫天血雨。 张衍倒也未曾想到这雷芒威力如此巨大,眉毛微微向上一扬,不由朝着那枚悬于上空的铜印多看一眼。 不过顷刻之间,原本包道人一方便被他连杀二人,且都是死得极为惨烈,剩下的三人神色愈发凝重。 他们见张衍此时负手立在空中,气势昂扬,双锤旋身绕动,顶上撑起如盖似冠的玄黄大手,指掌间抟风云,遮日月,挪气搅烟,似有万钧当头之势,再想起他那副金铁不入的坚躯固体,心中俱是升起了不可与之力敌的念头来。 不过这三人皆不是玄门大族出身,修到如今这等境界,都是一路崎岖坎坷而来,途中经过了不知多少磨难艰辛,心志坚毅不是寻常修士可比,纵然此刻局势小有不利,却也未必见得能将他们吓退。 尤其是包定衡,他自思尚有几个手段未出,不甘心如此轻易收手,只是他也看得清楚,仅凭他一人之力自保倒是无虞,但却杀不得这李元霸,便转首看了一眼高道人,正巧后者也是看了过来。 高道人虽则面色难看,但是眼中显然也没有丝毫怯惧之意,反而有一抹狠厉之色闪过。 包定衡心中一动,眼下高道人那方已被这李元霸连杀三人,不过只剩下他一个而已,对自己这边威胁大减,倒是可以放心出手了。 他在空中驾光游走,出言道:“高道友,贫道有一宝可破此人道术,稍候贫道出手时,也请道友勿要藏私。” 两人相识有日,他曾暗中打听得这高英图的底细,此人虽是散修出身,但却曾得了一个故去修士的洞府,不似寻常散修那般穷困,身上很是有几件拿得出手的宝物,除了适才那劈雷印之外,因是还有更好的法宝随身。 似这般身家,放在元阳派门下,便是真传弟子也未必及得上…… 高道人暗骂一句,心道:“你姓包待我的人死光了才来做这副嘴脸,你莫非我一人便怕了你师兄二人不成?等过了今日,斩杀了这李元霸,我再与你做计较,到时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他虽是看出包定衡有意纵容张衍杀死他这边的人,到了此刻,便是要抽身独走也是不行了,谁知道这凶人会否看自己落单而先来灭杀自己?因此压住胸中怒意,冷声道:“包道长放心,我高英图不是那等不顾大局之人。” 包定衡对方阖喝了声,道:“师弟且为我护法,看我出法宝制他!” 方阖应了一声,全力以赴将那墨色剑盘再度旋起,扯动那细若游丝的青芒剑气,漫天散去,又把身躯一抖,自背后浮出八柄飞剑,齐齐往盘中飞去,与金气合二为一,便又有一道道碧芒飞出,在两人面前布成一个辟地百余丈的剑阵,见其中有无数刃芒拨转,青白二色搅动交缠,如辐辏轮转,发出阵阵如蜂群攒集般的啸鸣。 高道人尽管脸色阴沉,却也把那劈雷印祭起,等着包定衡出手再一齐发动。 张衍见他们不退反攻,双目微微眯起,这三人此举却是正中他的下怀。 他今日使出这玄黄擒龙大手,便已是存了灭口的心思,不会任由在场任何一个人走脱。 若是几人分头逃遁,他虽说也可借剑遁一一追上杀了,但往来追袭,怕是要仍费了不少手脚,若有旁人过来插手也是一桩麻烦事,那里有聚在一处收拾起来容易。 他郎声一笑,将玄黄大手拨动,往那剑阵上拍去,顿时搅动起了剑风气浪。 每一次撞击都是发出轰轰碰撞之声,让方阖身躯震颤不已,只是他兀自咬牙苦撑,拼命抵挡。 包定衡见方阖把剑阵撑开,虽则应付的吃力,但那李元霸一时之间也攻不过来,便放下心来,从袖囊里取了一把铁尺出来。 此尺通体黝黑,暗沉沉如墨石一块,只是尺上有十数个箓书蚀文,把手一抹,便放出隐隐光泽来。 他双手将此物托举在空中,口中念念有词,这光芒便愈发醒目耀眼,到了最后,已是化作一团翔空舞动的墨色火云。 他大喝一声,道:“师弟,你且躲开一些!” 方阖也从未见过这尺状法宝,听包定衡此次之言想必是极为厉害的,而且他此时已是被那玄黄大手拍得筋疲力竭,也是支持不了多久,闻言忙将剑盘一收,抽身飞退,远远避去了一旁。 高道人也是心存警惕,暗道:“不知他这是什么法宝,此人看似道貌岸然,实则阴狠诡诈,不要连我一起坑了,不若去得远一些。” 他也是把袖袍一卷,亦是纵光闪开。 这两人一闪,张衍前方视界一开,见包定衡双手上这团墨云,大笑道:“包道长,你却是不躲了么?” 不待对方出手,他就将玄黄大手一展,又是大了一圈,抢先一步抓了过来。 包定衡道了声:“来得好!” 他把这团墨云朝着那玄黄大手上一掷,这黑云中有一把铁尺冲出,一下便搠在了这玄黄大手之上。 空中骤然响起一声崩山裂地的巨响,如同推金山,倒玉柱,玄黄大手轰然崩散,化作滚滚黄云漫开,同时那团黑云亦是如乌云盖顶般压下,一路发出呜呜之声,似是一只庞然巨兽,要将张衍一口吞下。 包定衡的声音自云中传出道:“高道友,你还在等什么?再不出手,怕是为时晚矣。” 他虽将这玄黄大手震散,但只需张衍再把法诀掐动,不需多少时间,就能再次聚合起来,唯有趁此空隙竭力猛攻,逼得张衍抽不出手来,方才能言其他。 高道人眼神一厉,手掌一翻,自袖中漏出一把赤铜色的飞砂来,转而攥在手心。 此物他并不清楚来历,只是当日他得了这死去修士的洞府后,从一只葫芦中寻得,威力大到不可思议,撒出去时,一旦沾身便是销肌毁骨,纵是金铁之躯也能生生磨去,因有此物在手,是以他对张衍始终不见得如何畏惧。 只是可惜的是,此砂数目实在太过稀少,用一次便少一点,他也舍不得多用。 此刻手中这一把,也不过是四五十粒,他自忖已是足够对付这李元霸了,目光一凝,瞧准了那道身影,一抖手,就把这一把赤砂全数抛了出去。 ……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九十五章 误中副车 第九十五章误中副车 高道人手中这赤铜飞砂撒了出来,顷刻间就化作无数细碎尘屑漫天洒落而下。百度搜索混混无弹窗广告txt下载 这赤铜飞砂出去了不多时就四散开来,不拘上下左右皆是随风而飘,须臾已是扩至到了百丈开外。 只是还未到得张衍身前,他一挑眉,目光往后一扫,似是已经有所察觉。 就算这沙砾细小,在他眼中却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并无一丝遗漏。 感到此物来者不善,张衍又抬头看了看上方袭来的那大团如火黑云,心中却并没有硬拼的意思。 他虽是练得一身坚躯,却也不想行那莽夫之事,就在这飞砂火云袭来之前,他就将真行诀使出,暗中留了一个假身在原地,真身则匿去了身影,去往别处。 不过他这假身乃自身一滴精血炼化出来,是以显现而出的仍是他原先的面貌。好在现在周围俱是玄黄大手崩散时形成的黄云浓雾,是以包定衡等人三人看得并不真切。 且此刻这里除了张衍之外,又无第二个人在场,是以骗过这这三人并不是难事。 就在他脱身而去后,只是几息时间,那黑云与飞砂便撞在了一处,似是阴阳雷云相撞,发出了轰轰隆隆的响动,风雷霹雳之音,声势极为骇人。 已是远远避开的张衍也是心中诧异,以他胸中所学,竟也是看不出这火云飞砂究竟是什么东西。 砂云前后交攻之下,当中那个假身怎生经受的住,霎时被卷入了其中,先是被那如墨火云一灼,就被烧得骨肉分离,再被那赤铜色的飞砂一磨,顷刻间便被搅得稀烂,不出片刻,已是荡然无存。 只是杀得这般轻松容易,却叫包定衡与高道人难以置信,都是皱起了眉头。 他们先前见张衍如此凶横霸道,岂会在此时一点反抗挣扎也无?这其中分明有古怪! 便是连方阖也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道:“莫非已是杀了这个小辈不成?” 此时张衍不去管他们作何想,他已是隐匿了身形悄悄飞遁至战圈之外,先是观察了片刻,见三人所站之处与先前并无两样,心中一动,脑海中突然有一个主意冒了上来,他冷冷一笑,先是掐了一个法诀,待布置完成后,便一拂袍袖,往高道人那处贴近。[氵昆][氵昆][小][说][网……先寻上这人也是有理由的。此人有劈雷印在手,这宝物威力实在不小,能够对张衍做一定牵制,显是这三人之中对他威胁最大的一个,且高道人此刻单独一人,身边并无同门照拂呼应,下手最为容易,自然是首先铲除的对象。 高道人尽管心中并为失去警惕之心,尤是暗自戒备,但他此刻大半心神都在前方浓云之中,却不知这时张衍已然欺到了他身后,因此丝毫未作提防。 张衍嘴角一撇,伸出两指向前一点,两只呼啸金锤飞出,分作一快一慢,自左右抄掠而去。 高道人忽觉后方劲风袭至,这时才察觉到了不对,忙把身子一侧,险之又险地躲过一只金锤。 可躲得过这一只,却不防还有一只金锤从另一处袭来,“轰”的一声便打在了他后背之上,顿时骨折肉裂,腑脏尽烂,口鼻之中向外狂喷鲜血,脚下遁光一散,就从云头上跌落下来。 张衍怕他不死,一个纵身跃上前去,伸手接了一只金锤入了掌心,顺势一锤落下,“啪”的一声,就将高道人头颅砸烂。 包定衡与方阖都把此景看在了眼中,两人俱是猛吃一惊,心头弥漫起一股深深惧意。 谁想到这李元霸非但未死,反而不知又用了什么手段到这高道人身边将其杀了。 包定衡自觉此时法宝皆出,手段用尽,可仍是无法将张衍置于死地,就算石公和那化形药芝俱被夺走,却也是不得不退了,便颤声出言道:“师弟,此人非是你我可敌,不如今日往别处去了,来日再报此仇不迟。” 方阖适才为了包定衡施展法宝,硬是挡了几次玄黄大手的猛攻,早已是精疲力竭,此刻退去正是求之不得,因此答道:“师兄所言极是,这李元霸着实厉害,手段诡异莫测,不若引了几位同道前来,再共剿此贼!” 两人拿定主意后,正要起身飞遁,只是他们还未起驾遁光,却觉脚下如同灌铅一般沉重,低头睁目一瞧,这才悚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周遭已被团团黄雾裹住,竟已是举步维艰。 忽闻听闻前方有一声大笑传出,这四周黄雾忽而如波浪翻滚,倏尔之间收拢一团,攒聚一处,只见一只十丈大的浑黄巨手从下方探出,这两人这才惊觉,自己原来所站之处,却是正在那玄黄大手的手心之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这玄黄大手舒开五指,一个翻掌,如巨浪般朝着二人卷覆而下,眨眼便将这二人吞没,只闻两声短促的惨叫传出,云霭之上,便彻底没了声音。 张衍站定虚空,一抖肩膀,将玄黄大手收了,任由那两具破烂不堪的尸身落下。 只是他面上警惕之色未去,先是举目四顾,又起身驾清风去树林周围转了一圈,仔细查探了一遍后,他确定适才并未修道人来过附近,心中一定,这才折返回来。 他向来行事果决,但也不缺细心谨慎。 与包定衡这几人斗到现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难以保证在争斗之时是否有其他修士恰巧路过。 是以他索性舍剑不用,只以玄黄擒龙大手和力道修士的手段对敌,为得就是以防万一,如此一来,便是被人暗中窥探了去,也绝不会联想到他真正的身份上。 回到原处之后,张衍目光扫过地上几具尸身,略一思索,一甩袍袖,将那“九摄伏魔简”祭了出来。 此物久未现身,这时得脱樊笼,发出一声欢悦啸鸣,简身震颤之际,天上隐有仙乐飘来,异香扑鼻,随后一声响,化作光华灿烂的一道银虹,绕着这片密林转了几转,便将此地死去修士的精血残魂全数吸了进来,待饱食之后,又发出一声清清长鸣,这才不情不愿地往张衍袖中落了进去。 张衍拿眼一扫,见地上此刻还余下几只袖囊,他不客气,上去顺手收了。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天边微微发亮,已是到了寅时末刻,觉得此处也不宜久留,将身躯一拔,起身飞纵上天,在空中转了一圈,就寻了一处不起眼的山头飞去。 此刻与他相距不过百里之外,候三郎正小心翼翼跟随着前方一个绿衣少年缓步前行。 尽管身着候氏族中的“移形徊影宝衣”,能够隐去行走乃至飞遁时的任何行迹,但他却仍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不敢有丝毫差错。 这绿衣少年两眉青青,鼻若悬胆,唇若涂朱,算得上是一个翩翩美少年,但他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惨绿色泽,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淡淡清香。 候三郎早再入山之前,他便已盯上了此人。 虽则在山上未曾寻得张衍行踪,但他不信这青寸山中此次有上好宝芝现世的消息一出,外出寻药的张衍会不来此处。 因此他找出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几番查探下来,眼前这人却是最为可疑。 当时他装作无意撞了这人一下,又主动上前与此人攀谈了几句,只知道此人姓风,其余却是一无所知。 之后他又四下里打听了一遍,竟无一人知道此人的来历,那时他已有了推断,此人极为可能就是那张衍。 而现在一路尾随至今,他能够确定的是,这人眼前所显现的面貌,绝对不是本来面目! 不过在没有彻底确定此人身份之前,他尚不会贸然行事。 忽然,那青衣少年脚步一停,鼻子抽动了几下,脸上泛出欢喜之色,发出一声轻笑,疾步先前走去,身形竟是飞快无比,眨眼间便消失在林木深处。 候三郎忙也追了上去,只是他心中纳闷,此人为何不起身飞遁,就算在林中,掠地而飞也比两足行走来得迅快的多。 虽往林中去时,虽是因为茂叶枝深的缘故看不见那青衣少年的身影,不过循着那一缕淡淡的清香,他也不怕此人走脱了。 果然,前行数里之后,他又一次见了此人身影。 青衣少年站在一片空地之上,起脚踩了踩,嘿嘿一笑,自语道:“看你这次往哪里躲。” 他喝了声,突然一弯腰,手掌便往那土中一插,整个手腕便没入其中,他脸上露出玩味之色,随后缓缓将手掌拔出地表。 候三郎的双目蓦然睁大,这青衣少年手中竟然拿着一只手足俱全的,人形模样的灵芝! 此景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要知这一气芝有手有脚,察觉到危险之时会提前觅地躲避。 入这青寸山中虽有数千修士,可是侯三郎敢说,若是不得其法,便是给你三年时间,也是寻不到一株。 而这青衣少年竟然不借任何法宝奇物,便能凭空捉了这一气芝来,若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定会引起一阵狂澜**。 “此人定然不是那张衍!” 候三郎又看了几眼,摸了摸袖中法宝,心中蠢蠢欲动,暗想是此刻上前将这一气芝夺了下来,还是再暗中观望一番,等弄清楚这少年虚实再动手呢? 就在他犹豫不绝之时,那青衣少年却突然回过头来,对着他咧嘴一笑,道:“你这小辈倒是好耐心,宝芝在前也不肯露出行迹,不过本座尚有要事要办,就不陪你玩下去了……rm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九十六章 吴族圈山 全文字无广告第九十六章吴族圈山 张衍在一座山头之上转了一圈,随后寻定一处,用玄光辟了一处简陋洞府出来。//www.//再起手一点,便有十数块大小合适的山石飞入洞中,各自摆出了石桌石凳的模样。 他微微一笑,施施然入了洞府之中,一抖大袖,将从包定衡诸人身上所得的袖囊和法器俱都抛在了石桌上。 包定衡等几人所遗诸物之中,除开一些散碎物件外,便只有寥寥一两件法宝以及两只剑盘可以入目。 此物除了元阳派中弟子之外,却是谁也无法驾驭。且每名弟子的剑盘各不相同,俱是自修炼始便由师门长辈赐下,早已祭炼得与自身契合为一,便是被同门弟子拿了去,也不见得能用得顺手,更遑论是他派弟子?是以先前兰遇春之剑盘落入林中后,包定衡与方阖也没有取回来的打算,更没有其他人去理会。 不过张衍却知道,这剑盘之所以能化气为剑,乃是因为此盘中藏了一缕庚辛金气的缘故,故而能携灵而育,演化剑貌,而此气正是他所要寻找的五行精气之一,因此有心一探。 可当他用灵气进去探查一番下来后,心中却是微微有些失望。 这两只剑盘中的金气驳杂不纯,显是添了什么杂气进去混炼而成,化作剑气倒是尚可,但若是用来修炼太玄真光却是品次太低。 不过他转念一想,包定衡师兄弟二人不过是元阳门下寻常弟子,得不到如此精纯的金气也是常理,况且若是这金气当真那么纯粹,斩落在自己身上时又岂会毫发无伤? 他摇头一笑,便把这两只剑盘丢开,一伸手,把那击散玄黄大手的铁尺拿起来查看。 他瞧了几眼后,发现此物不过是一件上品灵器,且驱使之时还需要念动法诀,纵然威力不凡,但与人争斗却并不实用,称得上是鸡肋,因此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趣,随手往袖囊中一扔。 他又目光一扫,落到了那只霹雷印上。 此宝倒颇有几分威力,可有一桩缺点,便是需在十丈之内施展。 如此一来,也就是围攻对敌之下尚还有几分用处,若是单人独斗,却也不能指望此物奏功。 不过将来他回返门中之后,倒也可把此物赐予门下,或是拿去仙市售卖了,因此也是收入囊中。 他挑挑拣拣,将那些在他看来无用的东西用太乙玄光磨了,只把看上去还有几分用处的东西留下。 如此整理下来,发现这诸般物事中,唯独那装了半个葫芦的赤铜飞砂让他看出几分不凡之处,不过此地并非深研之地,他便也是先收了起来,准备日后再做探究。 待一切处理完毕后,他把人袋拿出往外一倒,便将那石公放了出来。 此老正昏迷不醒,张衍取了一颗丹药出来喂下,片刻之后,这才悠悠醒转了过来。 石公睁眼之后,先是瞧见了张衍,脸上倒是丝毫不见惊惶,缓缓翻身坐起,打量了一眼四周,沉声道:“包道友一行何在?” 张衍毫不掩饰地说道:“不瞒石公,他们几人已被在下尽数了结性命了。” 石公沉默半晌,才叹了一声,道:“然则,道友需老夫为你做些什么?” 张衍暗暗点头,这石公倒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独独留下他不伤绝对是另有用意,便笑了笑,道:“自是请石公为在下寻取那一气芝了。” 石公霜眉耸起,讶然道:“李道友已得了一株上好药芝,莫非还不知足么?” 张衍朗声一笑,道:“不瞒石公,化形药芝虽好,却非我之所欲,据在下所知,这青寸山中,却是有仍有比其更为上等的药芝。” 石公微微动容,忍不住看了张衍一眼,能比得过化形药芝的,那便唯有芝祖了,张衍虽未明说,但话中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他起手抚了抚颌下胡须,似是掩盖住心中波动,道:“道友要寻此物,原先老夫却是没有这个本事的,不过道友得了那一株化形药芝,老夫倒是可以勉强试上一试,成与不成……也没有十足把握。” 张衍却不在意,摆手道:“石公无需计较成败得失,原本在下来此山中也未曾想到会得遇石公,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便是不成,也绝不会因此怪责石公。” 石公看了一眼张衍,嘴唇皮动了动,似是欲言又止。 张衍见他表情,微微一笑,道:“若是石公不放心,在下可立下法誓,无论成败,事后皆可任石公自去。” 石公却摇了摇头,道:“我非是担心此事,老夫如今已是一百五十岁整,时日无多,若是不出什么意外,这青寸山,呵呵,便是老夫的埋骨之地了。” 张衍略觉意外,寻常明气修士不过是一百五十岁的寿数,这么说来,这石公倒是寿元将尽了,难怪这石公对包定衡等人不卑不亢,原来有这个原委在内。 他想了想,出言道:“石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李某若能做到,定不推辞。” 石公对着张衍拱了拱手,道:“若是寻得了此物,老夫只想请道友应下一事。” 张衍正色道:“石公请讲。” 石公向洞府之外望了望,叹道:“老夫后人中有一侄孙资质颇佳,只是老夫无能教他,原先包定衡曾答应,愿意带他入一宗门中修行,可是如今……” 张衍闻弦歌知雅意,略一思索,笑道:“此事不难,李某与几个门派尚有交情,愿为石公侄孙引荐。” 石公深深看了张衍一眼,道:“李道友果然不是寻常散修。” 张衍只是微笑不语。 石公看着外间那若隐若现的峰峦,眼中也是生出了几分光亮来,感慨道:“也罢,老夫毕生寻芝,如今在这迟暮之年,若能寻得芝祖,以此事做一生之注,倒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张衍点头一笑,正要问起石公那侄孙姓名,这时却神色微动,起身道:“石公稍坐,在下去去就来。” 他起脚出了洞府,往东南方向看去,见正有一驾飞舟正往此处而来,其身后却有一道遁光紧追不舍,此人大呼小叫,似乎是要前方之人停下,眼见得无需多久便能追上。 那飞舟之上站有两人,此时俱是神色慌张,忽有一人无意中见了张衍,便高喊道:“这位道友,可否相助我兄弟二人阻住此人,在下愿以重礼酬谢!” 后面那追杀之人乃是一面目凶悍的修士,他横目一扫,见张衍不过只身一人,料来也没什么来头,因此二话不说抬手一抛,就对着他放了一道赤色精芒出来。 张衍目光陡然一寒。似这等不问情由就立下杀手之人,便是他也生出几分怒意,喝了一声,起手一拍,便将到了面前的这道精芒生生拍散,随即一甩袍袖,金芒一闪,一只金锤祭起空中,便朝着此人头上呼啸而落。 可这人却仍是不知好歹,兀自在那里叫喊道:“我乃是宏廊吴氏门下,你敢……” 张衍哪里耐烦听他说什么,金锤往此人头上一落,“啪”的一声,自头颅爆出一蓬血雨,这修士一声未出就已毙命,尸身往下方千丈沟壑下落去了。 那逃命的两人原本也是走投无路,见了张衍只当是救命稻草一般胡乱求助,却也未曾指望能当真能救得他们兄弟二人,哪知张衍竟然举手之间就这人打杀了,不禁看得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回过神来,犹犹豫豫地驱使飞舟上得前来,先前说话的那人对着张衍拱手道:“在下徐延匡见过道友了。” 又指了指身旁与他面貌相似的那人,道:“此是在下胞弟徐延辅,谢过道友搭救之恩。” 张衍扫了两人一眼,见二人衣饰寻常,修为不过只是玄光一重,且还是两个散修,对宏廊吴氏来说怕是根本不值一提,怎会遣人追杀?心中觉得奇怪,便问道:“那人为何追杀你兄弟二人?” 徐延匡苦笑道:“道友怕是有所不知,这九头峰已被那吴氏圈下,说这峰上所有药芝都不得他人采摘,所以正在那里驱赶别家修士,我兄弟二人原本便走得晚了一步,也正巧……” 他还未说完,却被他身旁的徐延辅扯了下袖子,用眼神制止他说下去,接口道:“我兄弟二人便是因为避之不及,这才触怒了吴氏,惹得他们遣人来追。” 徐延匡叹气道:“吴族势大,如今在这青寸山中又无有顾忌,便是被杀了也没处说理去,如之奈何?不如去其余几峰去撞撞机缘了,只盼另几家不似他们这等横行霸道。” 这青寸山虽有数万里之遥,但药芝多是生在五峰之地,比起他处来这里药芝不但品质上乘,而且寻找起来也相对容易,因此入山修士大多聚于这五座山峰之下。 徐延匡拱手问道:“还未请教这位道友高姓大名。” 张衍淡淡一笑,道:“在下李元霸。” “原来是李道友。”徐延匡再次拱手为礼,道:“道友适才所杀那人,乃是吴氏门客,若是久久不回,怕是吴氏会有人前来追查,道友不若随我兄弟二人一起去他处如何?” 徐延辅也忙道:“正是正是,道友不妨与我兄弟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他也眉眼通透之人,适才见张衍修为高深,而且身上衣饰华美,吴氏门下也是说杀就杀,根本不当一回事情,显然不是普通散修可比,因此有心邀他同行。 张衍没有回答,只是抬眼望向了他们身后。 徐延匡兄弟两人若有所觉,也是回头一看,却是面色大变,只见远空之下,正有十数道遁光朝着此处飞来。 ……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九十七章 芝祖躯壳 全文字无广告第九十七章芝祖躯壳 徐氏兄弟本以为这十几道遁光本是冲着他们而来,不由惊慌不已,浑身颤栗。//www.// 可待这行人到了近处,这才看清对方并非是吴氏门下,而是不知何故聚在一处的许多散修,其中倒还有几个相熟之人。 只是这些人此时个个神色慌张,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事物一般,多数看也未曾向这里看一眼,便从他们眼前一路飞遁过去了。 其中有一头梳堕马髻,着纱衣,束丝绦,看似正当妙龄的女修,正驾着一方粉帕飞遁,瞥见了徐氏兄弟,脸上微现讶然之色,玉容上稍一迟疑,便将长袖摇摆,转了过来,用颇为急切的声音喊道:“贤昆仲怎么还在此地?再不走恐有性命之忧矣!” 把这句话撂下,她也不待徐氏兄弟回话,便匆匆一个万福,往前面那行人追去了。 徐氏兄弟对视了一眼,都各自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忧惧,徐延匡忙回转身,对张衍躬身一礼,道:“李兄,你看,这吴族势大……” 他话未说完,张衍却一甩袖子,神情冷淡说道:“两位道友请自去吧,李某恕不奉陪了。”言罢,他看也不看这两人一眼,转身便入洞府中去了。 先前如不是那吴氏门客嚣张跋扈,问也不问便胡乱对他出手,他哪里会管这等闲事。况且他还要去寻那芝祖,自不会与这两人同路,至于那吴氏是否寻上门来找麻烦,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若是有不开眼的找上门来,随手打杀便是。 徐延匡见张衍根本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不由一怔,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他兄弟徐延辅却将他一拉,低声道:“兄长何必多劝,此人实力远胜我等,总有自保之道,你我兄弟二人在此,若是当真与吴氏门下动起手,反而还拖累了这位道友。” 徐延辅见张衍态度冷漠,知道再留下来也是徒惹人厌,他这位大兄常年修炼,不通人情世故,若是再说下去惹恼了这李元霸可是不妙,但也不好直言相劝,只好换了这等委婉说辞。 徐延辅恍然道:“二弟说得是。” 他对着张衍洞府恭恭敬敬一礼,高声道:“李道友,大恩不言谢,那我等兄弟便先告辞了,日后有缘再见。” 张衍步入洞府中,石公仍是稳稳坐在石凳上,见他进来,便抚须问道:“那吴氏势大,如今此山仍在九头峰下,李道友不寻一处暂避风头么?” 张衍轻轻一笑,昂然道:“在下岂惧这吴氏?且这青寸山中五峰,迟早要被那几个大族占了去,除非远离而去,否则走到哪处都是一般无二。” 石公皱眉道:“哦?据老夫所知,那史、晏两家却是没有吴氏这么霸道。“ 张衍呵呵冷笑,道:“那吴氏圈了这九头峰后,那些散修士不得不往他处去寻芝,此来青寸山中大族小族加起来不下十数家,若这些散修一过去,势必与他们争抢药芝,石公看着吧,用不了多久,另几家也会有样学样,如吴氏一般圈山围壑,不容他人插手其中。” 石公细细一思索,缓缓点头,叹道:“道友说得在理,只是老夫算来,那芝祖藏身之处怕是也不出这五峰之地,如此一来,倒是有些难办了。” 张衍却是浑不在意,一摆手,沉声道:“无妨,石公你只管寻芝,至于挡路之人,自有李某前去处置。” 这几家阻拦驱赶其他修士他并没有兴趣去管,但这芝祖是他凝丹关键外药之一,谁若拦他,就是阻他大道,那便没有任何道理情面可讲,唯有以掌中之剑,行杀伐之事。 石公听他话语中杀气四溢,心中凛然,吸了口气,缓缓道:“既如此,若是道友信得过老夫,便请道友把那化形药芝取来老夫一用。” 张衍一笑,道:“自是信得过石公。” 他从袖中取了一只瓷瓶出来,拔了瓶塞往外一倒,这瓶中便冒出一缕异香扑鼻的青烟,到了外间,徐徐往下一收,便化作一巴掌大的小童,双目中噙着泪,趴在石桌上正可怜兮兮地看着二人。 石公看了几眼,便伸手去抓他。 这小童哆嗦了一下,忽然起身连连叩拜,叫道:“请上师怜小童修行不易,放过小童吧……” 听他声音幼细凄切,石公手一顿,安抚他道:“你莫怕,老夫并非要取你性命,只是要借你精血,寻那芝祖。” 小童一愣,随即急急摆手道:“上师要找老祖?便是取了小童精血也是抓不到的啊……” 石公故作不解道:“哦?这是为何?你若说出个道理来,我便不伤你。” 小童连忙说道:“自当日太昊派祖师封山之后,老祖修行已四千余年,早已蜕了本体,成就一缕至纯清气,一日内便能遨游万水千山,两位上师是万万寻不得老祖的。” 石公莞尔一笑,道:“你这娃娃却是误会老夫了,这芝祖道行高深莫测,便是如今太昊派掌门亲来也未必能拿住,老夫只求他蜕下来的那株躯壳而已。” 小童咬着指头,声音低弱下去,道:“那,那也是不成的,这躯壳也不知被老祖藏于何处,便是太昊派中来人几次也搜寻不到。” 张衍暗中自忖,这一气芝便是再宝贵,也不过能用作凝丹之用,能入这大虚御阵的,至多是玄光修为,比之外来散修境界上高明不到哪里去,若是说执掌大阵的太昊掌门倒是可以进来,可以一派掌门之尊,又怎会来做这等事。 见这小童言语似有隐瞒,石公却也不恼,脸上也是笑眯眯的,不再探究此事,反而东拉西扯说起了别的事来,诸位年轻时候的诸般趣事,东华洲上的无边胜景,花花世界。 小童心思单纯,自出生始便在这青寸山中生长,后来化形之后所见天地也不过是这一方世界,从未出得青寸山,以往那些修士进来,他也是远远躲避,未曾与人说过话,平素哪里听说过这些? 眼下石公说了几句之后,他听得津津有味,却是害怕之心渐渐消去,双目忽闪忽闪,到了精彩处更是喜不自禁,小手连拍。 张衍在一旁敛目屏息,始终不发一言。既然请了石公寻芝,他便用人不疑,由得他全权处置。 到了近午时分,石公却把话头一收,微微一笑,对那小童道:“小友,老夫与你相会一场也是有缘,老夫与这位李道友也不愿坏人道行,今日便放你走吧……” 小童面色一喜,惊呼出声道:“真的?”他又暗中怯怯看了张衍一眼。 张衍微微一笑,道:“既然石公让你走,李某自是不会阻拦,我等出了山后怕是此生也再无来此的机会了,今后相见无期,你自去好生修行吧。” 石公抬头看了张衍一眼,微微颌首,目光中生出一丝赞许之色。 那小童偷偷看了两人几眼,便一闪身,“哧溜”一声窜了出去,眨眼间走了个无影无踪。 张衍与石公两人却是都坐着不动,也无半分反应,这岩洞之中便安静了下来,只有洞外那虫鸣草动之声不时传来。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两人神色突然一动,都是笑了起来,只见外面飘来一缕清气,随后在石桌之上渐渐凝聚出身形来,竟是那药芝小童去而复返。 这芝童冲着石公喊道:“上师上师,若是小童愿助上师寻了老祖躯壳,上师可愿带小童出了这青寸山?” 他适才走后,越想那种种凡俗中事越是有趣,因此走不了半路又回转了过来。 石公“哦”了一声,道:“你不怕助了老夫,你家老祖来寻你麻烦么?” 小童摇头道:“老祖曾言,此地为大阵所阻,无灾无劫,因此躯壳对他已无甚用处,且只要本命元气尚在,不过多花上十年,便能再度孕化出躯壳来,只是小童先前不愿老祖躯壳被人平白取了去,因此对仙师说了谎。” 石公与张衍对视了一眼,他笑道:“好,若是你愿意成全老夫,老夫也可带你出去一见那凡俗胜景。” 小童听了这话,顿时不胜欢喜,两眼弯成月牙,手舞足蹈,咯咯直笑,可是突然间,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小脸一白,抱头道:“祸事来了。” 他左右看了一眼,见张衍那只先前装他的瓷瓶还摆在石桌上,便化一缕清气往里而去。 张衍目光微一闪动,一振袖袍,却是往洞外而去。 而此时这洞府之外,有一个青衣少年正脚踩青云逐风而来,只见他甩动双袖,潇洒前行,身后有数道青光隐现,将自身肤貌也是映得一片青绿。 他身侧伴有一人,竟是那候三郎,此刻正老老实实随在身侧,一副谦恭模样。 这青衣少年鼻子忽然抽动两下,奇怪道:“怪了,本座明明闻到有一股旺盛灵机在左近,怎么如今却又闻不见了,莫非是有人先下手了。” 候三郎忙狠狠说道:“竟敢与尊者抢东西,此人该死!小的愿意替尊者前去教训此人。” 青衣少年一摆袖,嘿嘿笑道:“不必,此人已是来了。” 张衍出了洞府,抬头一望,那青衣少年也正看过来,两者目光一接触,青衣少年竟然大笑起来,道:“我道是谁敢与本座争抢灵物,原来是你!” ……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九十八章 来历莫测 张衍见这青衣少年说得好似认识自己一般,他不禁眉头微挑,仔细看了这人一眼。 这少年长得眉清目秀,一身锦绣华服,肤白有若处子,外貌不过十五六岁,只是此人浑身上下却有一层如同浮油般的青气罩体,多了几分邪祟之气。 张衍自修道以来,但凡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就绝不会忘记,此人他从未见过,且打量许久之后,发现对方气息源深莫测,竟是丝毫看不出修为深浅来,便沉声问道:“尊驾何人?” 青衣少年把双袖背在身后,玩味一笑,道:“李道友,你不认识本座,本座却是认识你的,也知道你的本事。既然在此处遇上了,你若肯投效到本座座下,先前一切恩怨,本座皆可既往不咎。” 张衍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动。 对方只称呼他为“李道友”,显然并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应是在自己变化了相貌之后才识得自己,而且十有**是暗中窥伺时才知晓的,听言语中似乎与自己还有几分过节…… 他心思转动,接连猜出了几个可能,只是尚不能确定。 青衣少年见他并不答话,嘿嘿一声笑,把手一挥,只是乍然间,他身上那一丛湛湛青光便如水覆倾盆般骤然袭至。 张衍双足不动,面上神色不变,冷冷望着着当头而来的青光,起掌便是一拍。 他举袖之间,霎时间激起一阵狂风猛浪,竟响起“呜”的一声呼啸之音,与那青光碰在一处,只闻“砰”的一声,那丛清光如遭奔浪冲刷,猛地向后一荡。 然而这青光看似如轻烟般单薄,可遭此猛击,居然只是塌下去了一大团,却并未一击而散。 张衍瞳中一寒,也不把手收回,脚下一踏,肩膀一使劲,手掌抵着那道青光往前陡然跨出一步! “轰”的一声,这山崖之上一阵晃动,平地骤起飓风,带着怒涛之势齐齐压前去,这丛青光被这如狂狼般的气势一迫,受逼不过,不复先前那般柔韧,顿时往后倒缩了数尺,如风中残烛般极为剧烈的晃了几晃,仿佛再加一丝力量上去便要溃散一般。 这青衣少年嘴一咧,似是撑不住这股压力,踏在空中的身形往后一仰,嘿了一声,一卷袖,便将这道玄光撤了下来,随后他眉角上扬,冲着张衍一伸手,喝道:“李道友,且住了……” 张衍脸上微现冷哂,非但不停,反而大喝一声,身形往前一纵,朝着此人便是一拳轰出! 这一拳出来,便爆出一声声震十里的啸音,拳压激荡如同奔浪惊云,倏然扑面而至。 青衣少年只觉自己似被卷入了一团粘稠的漩涡中一般,周遭压力大增,竟是举步维艰,拔不动身形,脸色不由一变,知是危机时刻,顾不得其他,忙把那青光再次放出,聚拢一团护在身前。 张衍一拳打出,正中这青衣少年的肩头,把他打了一个趔趄,那层青色玄光也如崩云溃雾般散了去。 只是得了这一丝空隙,青衣少年往后一退,起力挣脱出了战圈,随后纵身一跃,化一道碧光往空中遁去。 那站在那上空的候三郎一直留神战局,此时见青衣少年落了下风,而张衍却还想再追,他犹豫了一下,取了两只彩雷珠出来,劈手就往张衍处打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青衣少年一声怪笑,所化碧光往候三郎那处飞去,将他顺势一卷,却是遁光奇快,倏尔间便去了数十丈外。 “轰”的一声,山崖中爆裂之声传出,漫空都是烟火黑云。 待张衍毫发不伤地撞散了这团烟云出来,举目一扫,这两人却已是去得远了。 此时空中隐隐传来那青衣少年极为欢畅的笑声,道:“李元霸,本座也知你的本事,不过此刻还未到你我争斗之时,再打下去不外是两败俱伤,只要你不碍了本座的事,本座暂且不会来找你麻烦,哈哈……” 话音一落,那道碧色遁光又转了几转,往一座远峰之后一躲,便彻底不知所踪了。 张衍望了片刻,将手举了面前,不禁微一皱眉。 最后击散那青色玄光之时,他只觉掌指间似有万根尖针刺入,初时尚有一股麻痒之意,可随后便变得微不可察起来。 他起另一只手在臂上一划,拉出一道皮肉翻卷的伤口来,随后把玄功一转,就有两丝宛如活物,不过人指般长的青气被逼了出来,再一握拳,伤口便又愈合如初。 他能察觉的到,此物入体之后,能一点一点吞噬血肉精元,若不是他及时发现,时间一久,必成大患。 幸好他修炼乃是上古魔功,不似寻常力修之法需要外药浇灌,肉身之纯粹精炼在同辈修士中无人可比,容不得半点外物沾染,这才能及时发现异样。 这一缕玄光诡异莫测,防不胜防,如是普通的修士被这其侵入,怕是受了暗袭也不自知,绝对不是什么玄门正派的路数。 只是这等手段有些似曾相识,张衍站在原地回想了一下,却也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来。 他摇了摇头,想不出便无需去想了,眼下寻那芝祖方为重要,其余之事皆可抛在一边,若是再遇上此人,不外是再斗上一场而已。 他目光微微一闪,脚步挪动,便往洞府中回转。 那青衣少年驾了遁光一路出到了百里之外,这才将身形放缓,他探手摸了摸肩头,只觉那里有一阵阵疼痛之感传来,不由咧了咧嘴,适才虽说已用玄光遮护,但却仍是被张衍带了一下,虽未重伤,却也是骨折肉裂。 他哼了一声,竟是自袖中取了一株一气芝出来,一张嘴,便吞了下去,再不停揉擦肩头,不过须臾时间,那里的伤势便自消去。 他舔了舔嘴唇,暗中思忖道:“这具躯体根底浅薄,实在太过羸弱了,再加上这阵法压制,本座十分本事却用不出一二成来,不过若能吞再得几株上等药芝,这李元霸倒也未必是本座对手,也罢,待事成之前,还是先避开此人为上……” 他在这边思索,候三郎却是一直在打量着他的脸色,此时小心翼翼道:“尊者,适才为何不斩杀了此人?” 青衣少年哼了一声,他斜乜着眼睛看了候三郎一眼,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竟然射出了两道冷电,直透心底,把候三郎看得身躯一颤,顿时噤口不言。 青衣少年看他这副模样,却是嘿嘿笑了笑,道:“你问本座为何不收拾了他,告诉你也无妨,这李元霸道行不浅,本座怜他修行不易,想把此人收入麾下,是以适才装作不敌,已借机在他身上动了一番手脚,以他的修为来看,现下尚不会发作,但再过个一年半载,不用本座去催,他也会乖乖来投。” 候三郎听了这话,不由想起这少年用在自己身上的诡异手段,心中暗恨,但面上却不曾有半点露出,阿谀讨好道:“尊主出手,自是无往而不利。” 青衣少年似乎十分享受这等拍马之言,哈哈一阵大笑,道:“此言也不算差,原本要对付那史,晏,吴三家弟子本座也把握不大,还道要等上那数月时间,可如今你献上了这件法宝,却是再也无需顾忌这般小辈了。” 候三郎面孔一僵,这法宝本是那萧氏族中借予他候氏所用,原本想借此宝在这青寸山中寻一株上等药芝来,可谁想那日他一不留神,却被此人的玄光侵入了体内,为了保命,只得将这法宝主动献上,此时提起,他也不免心头滴血。 青衣少年大笑声毫无顾忌的远远传了出去,哪知却惹得一道路过的灵光掉头一转,往这边飞遁而来,再往两人眼前一立,现出一个宽额高个,黑袍长髯的中年文士来,他手中持有一柄森寒短剑,其上血迹殷然,显是杀人未久,此时正神色不善地看着二人。 候三郎睁目一看,发现却是认得此人的,他看了一眼青衣少年,见他脸上带着戏谑之色,却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咳一声,主动出言道:“可是吴览吴师兄当面?” 中年文士一皱眉,上下看了他一眼,道:“你认得我?” 候三郎忙道:“在下康阴候氏门下,先前曾在荷池之宴上随家祖远远见过师兄一面,至今未忘师兄风姿。” “原来是侯氏门下。”吴览听了言,容色稍霁,把短剑往身后一背,沉声道:“你怎到还在此处?莫非未曾看到我吴族发出的飞书信令么?这九头峰上除我吴族之人,一律不得在此采药,否则便是与我吴族为敌!” 若是换了他人在此,他哪里耐心说话,早就一剑劈了过去,但这候氏虽不是什么大族,也及不上吴氏,但也是传承近千年,彼此都是玄门世家,长辈之间也有几分交情,他总要留一分脸面。 候三郎忙道:“小弟方来此地,倒是未曾瞧见。” 吴览一甩袖,冷着脸道:“如今你知道了,那便速速离去吧!” 这时那青衣少年却嘿然一笑,眼瞳之中有一股诡异亮芒现出,抚了抚自己的手背,道:“哦,这么说来,这九头山中如今就只剩你们吴氏一族了?”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九十九章 下落已明 青寸山中五座山峰,各自分为千仞峰、梨花峰、九头峰、猿巢峰以及断鞍锋。 因有大虚御阵笼罩,是以此处并无天灾**,每座山峰皆有胜景巧妍,瑰丽风光,山中茂林遍植,处处飞泉流瀑,深涧沟壑数不胜数,也不知哪一处便是那一气药芝藏身之所。 自数千修士入了这青寸山,已是过去了大半月之久。 果如张衍先前所料,吴族圈山之后,史、晏两族弟子亦是分别占了梨花峰与那千仞峰,而剩下那两峰亦是被十数个小族联手侵占,将一众散修尽数排挤在外。 不过纵然多数散修畏惧吴、史、晏这等大族,但面对那些小族弟子时,却也有不少人不卖脸面,因此两边时常为争夺药芝而斗,这些时日以来,已死了不下百人。 张衍盘坐在一块青石上,正自闭目宁神休憇,袍袖自两膝垂落,面前十丈之远,是一处吐出馥馥兰芳的岩穴,此时从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不禁把目睁开,望了过去。 石公从洞中拄杖而出,这些日子奔波下来,他头上白发日渐曾多,但却仍是精神健旺,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而那芝童坐在此老肩头上,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张衍。 石公冲着张衍摇了摇头,道:“倒叫李道友失望了,此处又是一座空巢。” 张衍长身立起,却是毫不介意地笑道:“无妨,此处无有收获,那便往下一处去寻。” 据芝童所言,芝祖修行之时,曾在这五座山峰中游走,是以各有一处穴府留下,而那蜕下来的躯壳,便极有可能藏身在其中某一处洞府中。 不过这五座洞府都是在山势隐秘之处开辟,外人难以发现,亏得那芝童指点,这才能一一探访。 张衍丝毫不急,一处不成,便再去寻另一处,就算五峰之地尽数搜寻下来还是未曾找到,那也不过是回到他先前盘算的步骤中,也并不损失什么。 石公望了眼四周,见草木并不折毁迹象,便奇怪道:“老夫入岩穴这十日来,这史家莫非什么动静也没有么?” 这千仞峰被史家圈定,他本以为守在洞口的张衍会有一场好战,可眼下看起来却是风平浪静。 张衍一声轻笑,道:“石公多虑了,想这千仞峰辟地千里,这史族哪里来那么多人手照看?先前所谓那封山云云,不过是威吓罢了,外面那些散修,只要胆子够大,入得山来,不定也能有所斩获。” 他先前早已是看得清楚,这史家族人此行不外数十人而已,眼下还要在这千里方圆的山中遍寻药芝,哪里有可能将入山之人尽皆擒住? 不过是那些散修畏惧史族威名,不敢前来罢了。 张衍这一行只有两人,在这群山之中可谓是沧海一粟,能撞上的可能性更是少之又少。他在此一留十日,也无一人前来滋扰。 石公呵呵笑道:“少些麻烦也是好事,事不宜迟,我等便往下一处寻去吧。” 张衍道了声:“好。”他把双袖一振,脚下有清风化起,将石公和那小童一起裹了往空中而去,到了云头之上,他望定一座如被从中劈断的雄峰,道:“距此地最近的是那断鞍山,便先往此处去吧。” 他此时只是驾风行云而走,是以在遁速之上并不迅快,用了数个时辰,方才到了断鞍山下。 那芝童一指前方某一处长满桃花的洼谷,喊道:“两位上师,可曾见了那方大石,老祖此间洞府便在这大石之下。” 张衍一眼望过去,果然见有一块雄峻巨石立在深谷之中,便是结叶联枝的茂林也遮掩不住那插天冲云之势,不过此刻山谷前却有剑芒飞腾,遁光来去,呼喝声不停,显见此时正有人在那里激斗。 张衍双目往谷中一扫,便对芝童说了声:“那处有不少人踪,你先藏起身来。” 这芝童也是乖巧伶俐,闻言“哦”了一声,往后一翻,寻了石公袖子,往里一钻便没了身影。 此时谷前酣战拼杀正急,其中一方已是岌岌可危,只剩下了寥寥三数人勉强支撑,眼见即将落败,而另一行人中,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紫袍的道人,此时正站在一旁观战,却是注意到了张衍与石公两人,顿时一脸警惕地望过来。 他向旁侧之人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一名脚踩铜鸟的灰袍道人神色谨慎地靠上来。 他对着张衍两人一稽首,道:“两位道友,若是也是来这谷中寻芝,那便请暂留玉趾,贫道同门正与那狄氏一门争斗,此时尚未分出胜负,还请速速退去,免得误伤了两位,怕是不好。” 他看似虽说得客气,但说到后面也是隐威慑警告之意,也是他见张衍身躯雄壮,飞腾时有风云相伴,一望而知不是等闲修士,己方又是几大敌未除,倒也不想随意挑起事端。 张衍淡淡说道:“我自有事而来,与你等毫不相干。” 这灰袍道人却是个火气不小,仗着自己这里人多,底气也足,便哼了一声,一招手,将一把法剑引身前,化一道虹光漂游来去,冷声喝道:“还请这两位道友离去,若是冒失乱闯,哼哼,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张衍见这人不过是玄光一重修为,且浑身气息驳杂不纯,显是修习的功法低劣,是以也懒得与此人争执,伸手一把抓住石公臂膀,沉声道:“石公且随在下来。” 他往前一纵身,便挟起一阵激荡狂风,带着石公往那谷中深处冲去。 这灰袍道人不知好歹,“嘿”了一声,将法诀一引,霎时剑虹震动,便往下斩落。 哪知这虹芒往这团怒涛狂风中一落,却是连半点风浪也未曾激起,他则陡然觉得胸口一闷,好似被那冲城巨杵猛撞了一下,不禁“哇”的一声,鲜血狂喷,从空中摔落下来。 此时那为首紫袍修士已将那狄氏弟子中最后一人围住,他身后诸人也剑光法器悬腾在空,齐指下方,正待下杀手结果了这人。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恰好张衍冲了过来,众人一惊,有一人下意识将自家驭使的法剑劈下。 此举一出,仿佛起了个头,周围之人也是纷纷将自家法器飞剑往张衍身上砸落。 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一时星火飞迸,张衍竟似浑然不觉般闯了过去,凡是挡在路上之人俱是被他直接被撞翻在地,身体扭曲,再也起身不得。 剩下几人见势不好,纷纷避让,只见这团声势狂猛的狂风往谷后深处而去,所过之处无不是大树倾颓,残叶飞舞,竟被生生辟出了一条通路来,看着在场诸人皆是目瞪口呆,骇然不已。 那狄氏弟子本以为已经没了性命,却忽见围住自己之人已经散开,心中大喜,当下咬破舌尖,拼命一催法力,便身化一道飞虹遁逃而去。 紫袍道人暗叫一声不好,他们在此截住狄氏门下本是受了他人之请,若是逃了一人,那便要坏事了,因此急喊道:“诸位师弟速速随我去追,万不可逃了此人!” 他待要纵身,此时却有一人冲上来拉住他袖子,气咻咻道:“师兄,让师弟我去收拾那坏事之人。” 紫袍道人瞪了他一眼,劈头盖脸骂道:“混账!你是嫌命长不成?有这气力还不与我快些那将狄氏门下追回来!” 张衍适才眨眼间连伤数人,那声势看得他暗自心惊,他暗想不来找自己的麻烦已是不错,再去招惹岂不是送死? 这片刻间,那狄氏弟子已经去得远了,他顾不得再骂,急急催驾了遁光冲入云中,他身后也有几道零落光华拔地而起,随他破空而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张衍一路冲入谷中,不多时到了那方巨石之下,他把身形一止,脚下稳稳站定,可是看了几眼之后,却不觉诧异。 原来周遭光秃秃的一片,俱是嶙峋山石,连杂草也没有几根,哪来什么洞府? 石公拍了拍袖子,温声道:“你可出来了,看一看此处可对?” 那芝童从袖中探出头来,乌溜溜的双目瞧了几眼,便眼中一亮,朝着下方一指,道:“正是此处,上师请看,洞府之门就在这里了。” 两人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就在二人脚下,有一处不过筷头大小的洞眼。 不过也委实太过细小,不是寻常修士能入。 芝童从石公肩上一纵而下,仰首道:“二位上师,此洞府中曲曲折折,弯路甚多,且深达千丈地底,请两位在地上等候便是,待小童下去一观,若是老祖躯壳在此,便立刻上来相告。” 石公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道:“若有危险,你不要冒险,快快上来,我等可另寻办法下去。” 芝童应了声,一扭身躯,便身化一缕清气,往那洞中钻去。 石公抚须感慨道:“若不是有这芝童相助,老夫便是找到此处,还不知要费上多少手脚。” 张衍微微颌首,赞同此言。 两人等了不过半个时辰,却见那洞眼中有清气冒出,是那芝童回转了过来, 石公忙问道:“童儿,如何了?” 那芝童如邀功般昂首挺胸,脆生生说道:“上师,小童已探得清楚,老祖躯壳正这地下。” 石公面上一喜,道:“当真?” 小童连连点头,道:“自是无错的,只是二位上师却需快些了。” 张衍讶道:“此话怎说” 芝童皱着小脸,咬了咬手指,道:“小童适才在地穴下窜行时,听得山壁那一头似有人操弄了什么异兽正掘山而入,往地腹中而来,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处洞府所在了……rq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章 芝落谁家 张衍听了芝童这话,目芒一闪,当机立断取出那块当日符御卿赠与他的朱雀牌符,交到石公手上,道:“石公,此物能驾驭出一只仙禽精魄,足当一名玄光三重修士,你且持了此物去一处暂避,我自下去寻那芝祖躯壳。” 石公也知此时片刻也耽误不得,若是失了芝祖,再想寻回来那便难了,当下也并不推辞,接过这牌符,沉声道:“李道友小心了。”说完后,也不迟疑,立刻抱起那芝童,乘了法器便往远处去了。 张衍见他走了,手一拍,将数道符箓散开,布在四周,随后大喝一声,将玄黄大手祭出顶门,往下一扫,便将一大捧泥壤扒开,几个来回之后,就辟出一个可堪进入的穴口。 他纵身往里一跃,玄黄大手连连挥动,一路上破石开道,身不停留往洞穴深处冲去。 而此刻与他们相隔百里的一座山峰之上,潘清、潘阳两兄弟二人分别盘膝坐在一截松枝之上,两人脚下是一个泥土翻堆的尺大穴洞。 在这洞中深处,正有一只身披黑色鳞,头呈尖锥状的异兽刨土而进,虽在地下穿行,其速却是迅快无比,丝毫不比陆地飞奔的走兽来得慢上多少。 潘清赞叹道:“这南华派的‘墨玉鲮鲤角’当真是好用,掘地穿山如捣腐木,现如今,任凭那药芝藏身何处,都不能脱出我兄弟二人的手心了。” 潘阳却是摇头,道:“可惜还是比不上晏玉螓手中的那只‘黑将军’,在山腹中穿行时,那当真可称得上是日驱千里,满山药芝能脱出她手的又有多少?” 药芝虽未曾化形前,仍需皆附着木根吸摄灵气,虽则平日里藏身地下,却也并不是无迹可寻。 这只“墨玉鲮鲤角”乃是南华派一名道人驯养的灵兽,本意只是为了寻找地下洞府,却没想到搜寻灵物也有奇效,而潘氏兄弟恰与此人有几分亲眷关系,因此给他们弄了一头过来搜寻药芝。 只可惜此兽驯化不易,那道人手中也不过四五头,除了他们手中这一头外,余者皆是被那不知从何得知了消息的晏玉螓买了去。 潘清苦笑道:“那晏氏也是东南大族,你我只二人而已,如何能与其相比?凝丹外三药中,这上等一气芝向来难觅,在这三载中,只要能捉来十余株药芝,就算不枉此行了。” 潘阳也是点头,道:“此次为了那枚银竹符令,我兄弟二人把多年的积攥都扔了下去,如是能多寻一些药芝回去,余下来的凝丹之药便算有了着落了。” 潘清还想开口说话,这时忽觉持在手中的那枚牌符嗡嗡震动,不由奇怪道:“咦,这鲮鲤角怎么往山里去了?” 他倒是不虞这异兽走脱,手中这块牌符上摄有此兽精血及一缕灵魄,不论其跑到哪里他也能察觉其所在,此时他便感觉到这墨玉鲮鲤角正疯狂往山腹中钻入。 潘阳上身一挺,目光灼灼的猜测道:“莫非……是发现了什么好物不成?” 就在这时,突然从两人脚下的泥穴中冒出一缕灵气来,这浓郁之极的木灵之气冲了上来,让这两人几乎同时有了一个瞬间的愣神,随后都是不约而同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脸上俱是现出惊容。 好一会儿这两兄弟才醒过神来,对视了一眼,顿时知道定是寻到了了不得的东西了。 潘清脸上微现激动之色,道:“二弟,此物……” 潘阳略略平复心中激荡,目光闪了几闪,脸上却是露出慎重之色,道:“兄长,此物灵气如此充盈,不定就是那传闻中的几种药芝之一,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潘清并听出他话中深意,只是点头道:“是啊,是啊,自当如此。” 潘阳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兄长,干脆把话挑明了,冲着外面努了下嘴,道:“小弟的意思是,那二人……” 他做了手往下切的动作。 潘清这才醒悟过来,低头想了想,低喝道:“好,这二人留着也是碍眼,便依二弟之言,为兄我自去动手。” “不。”潘阳一把拦住了他,摇头道:“师兄还是在此候着,将那穴口堵住,防止他人察知,小弟我去解决了这二人。” 潘阳嘿然一笑,道:“也好,这二人虽是小门小派出身,但心思都是活泛的很,怕是一个不留神就要逃走,为兄一向不善掩饰,不要弄巧成拙了,二弟你心思细,不易露出破绽,此事便由你来做吧。” 成灏与贺仁轩两人自那日宴席上与柯秀君不欢而散后,便来投了潘氏兄弟二人。 潘氏兄弟因为还要用到此二人,是以表面上待他们尚算和气。 此刻他们本是在外巡弋,以防他人前来窥探,却也是感受到了此地木灵之气大盛,他们见识不如潘氏兄弟,心中只道是寻到了什么上等药芝了。 成灏面现羡慕之色,道:“这二位师兄倒是了得,竟是想得到用拿墨玉鲮鲤角寻药。” 贺仁轩也是附和道:“不错,谁知道这两位师兄竟有如此异兽在手,今次我等这棋子算是落对了,想我二人尽心竭力相助这二位师兄,他们到时也不会亏待了我们。” 成灏以拳击掌,连连说道:“正是,正是。” 两人正说着,却撇见潘阳微笑着对他们招手,还以为是寻他们前去相助,不疑有他,都是笑容满面赶了上来。 潘阳待这二人站到自己面前,脸上笑容不变,口中却道:“我大兄找到了一株上好药芝,只是有一桩不便,却需两位道友出手,此事……” 他说到后面,刻意压低了声音,成灏,贺仁轩二人都是身往前探,露出了倾听模样。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潘明突然神色一厉,把手一扬,一道厚沙也似的玄光突然飞出顶门,往两人身上刷下来。 他突下杀手,成灏与贺仁轩都是未曾提防,只是两人在外行走惯了,身上皆是携有一枚护身玉符,这道玄光只一盖下来就有两道宝光飞起遮挡,怎奈这玄光厚重沉浊,宝光只闪了闪便自破灭。 这两人也自反应过来,齐齐一声喝,忙要抽身退开。 潘明却是把法诀一引,这道玄光忽而向外一展,如同抖开纱帘一般,须臾间将数十丈内所有事物尽数罩住,再化作漫漫黄沙往下一卷,这两人便不由自主被兜了进去,又昏昏沉沉这的在沙中转了两转,不旋踵便化作了两团血泥,连元灵也未曾逃出。 潘阳面色如常,将玄光收了,返身回转原处,冲着等候在那里潘清点了点头,后者神情一松,哈哈笑道:“好,如此便不愁此事被第三人知晓了。” 此时九头峰上,已是尸横遍地,死者皆是吴族弟子和门下仆从,而云天之上,却还有两人仍在争斗不休。 而占得上风那人正是那来历莫测的青衣少年,他顶上有一团如光似雾,大小足有六十余丈青云悬浮,其中还隐隐有雷声作响,青刃飞腾,声势极为煊赫。 而他对面那个老道却是发髻散乱,脸色惨白,气喘吁吁,显然已是油尽灯枯的地步。 青衣少年漫不经心向前一指,顶上玄光一个震动,便有一团青光冲下。 那老道怒睁双目,大叫道:“你这妖魔,今日之血仇,我吴氏来日誓报之!” 他手一拍,一道灵符便去了天际,而自己却被这道青蒙蒙的玄光一冲,登时身死魂消,从空中跌落下来。 青衣少年望了望那已不见了踪影的灵符,却是不屑一笑,道:“吴氏算得什么?待本座此次得了真身,避过大劫,什么东南十二玄族,皆不在本座眼中。” 他冷笑了一声,把云头按落,一招手,将这道人的袖囊中抓入掌中,随后从中摸出了一株药芝仰脖吞了,闭目站了片刻之后,那头上的青气便似又浓郁了几分。 不远处脚步声起,候三郎看着这青衣少年的脸容,小心走了过来,他双手托起一只袖囊,恭恭敬敬尔地呈上,道:“尊者,吴族这些天来所照寻的药芝共是五株,其中并无上等药芝,如今已俱在此处了。” 这半月已来,他随这青衣少年在这山中游走,亲眼见得此人轻易便寻得十余株药芝。随着服食下的药芝越来越多,那青衣少年身上的青气便愈见精纯。 直到今日,他一人便杀光了这九头峰上的所有吴族修士,实力比之半月前不知强盛了多少。 青衣少年一伸手,将袖囊拿了过来,满意点头道:“你办得不错,待本座大事一成,定不会亏待了你。” 候三郎脸上现出受宠若惊之色,感激涕零道:“多谢尊者赐恩。” 见他这副模样,青衣少年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笑到一半,声音却戛然而止。 他似是发现了什么般,鼻子连连抽动,最后眉头一皱,脸上现出惊怒之色,暗道:“不好,不知哪个鲁莽之辈竟撞到那处洞府了,本座原先还打算先等个一年半载再去寻那躯壳,现下却是不成了,当真是该死!若是那躯壳有半点损伤,却是要坏了本座大事!” 当下却是再也顾不上其他,喝了一声,脚下青气翻腾,霎时托着他与候三郎腾空而起,急急往断鞍山中飞去……rq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零一章 千年老芝入我手 一丛真火去浊垢 上 百书屋全文字第一百零一章千年老芝入我手一丛真火去浊垢 今番来这青寸山中,潘清,潘阳二人很清楚会遇上不少同辈好手,因此提前做了不少准备,连护法阵旗也带出来了几幅。//www.//百书屋全文字无广告 在知晓这地下藏有灵物之后,唯恐有他人觊觎,二人便合力布了一套阵法,并在每个阵门之上都安置了禁制牌符。 大约用了半个时辰,他们方才将这六十三面阵旗布置完毕。 这大阵一成,登时就有一道霞光化烟而起,上盈百丈,下沉千尺,将这块地界守得如一团铁坨般。 此阵名为“七九连环阵”,能把方圆五里内的地气灵息拧在一处,聚合一起,便是有人前来攻打,若是没有瞬息间破阵毁禁的上好法宝,休想奈何得了他们。 可虽然布了阵势,潘清却吁了口气,道:“为何为兄心中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呢。” 潘阳心中也没来由的一阵烦躁,罕见地将声音提高了一点,略微显得有些嘶哑道:“兄长过滤了,我等拿了灵物之后只需速速离去,又有谁人会知晓此事?” 潘清诧异地看了自己二弟一眼,点头道:“或许是为兄多虑了吧。” “等等,”潘阳毕竟谨慎,想了想,才道:“兄长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还请兄长留在此地守阵,把那鲮鲤角的牌符予小弟,小弟我去寻那灵物。” 潘清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自无不可道:“那便如此了。” 他将牌符交到潘阳手中,后者将心情略微平复,转身就往那脚下的泥穴中跃入。 潘清自往树梢上盘膝一坐,闭目调息起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潘清霍然抬首睁目,见有一团青云自天边而来,不过瞬息间便到了近前。 这青云之上,当先站着那名青衣少年,他目光如冷芒电闪,往下扫来,便是被大阵遮掩了去不少木灵精气,但在他眼中看来,却也仍是如同夜中烈阳般醒亮夺目。 他哼了一声,便往下冲去。 下方那“七九连环阵”感应有人来闯,就有成片霞光遮起。 见了此景,青衣少年脸上浮起一抹不屑之色,二话不说,就将顶上青云驱动,团团下落,哪知这灿霞中有点点云光化生,层层叠叠,如覆瓦密鳞,间中现出符箓云纹,任那青云来撞,却也是纹丝不动。百书屋 潘清原本见这青衣少年来得来势汹汹,心中也自警惕忐忑,此刻见也不过如此,不禁出言讥笑道:“哪里来的蠢物,以为我这七九连环阵是那么好破的么?” 青衣少年匆匆赶来此地,已是耽搁不少时间,心中急切,怕那躯壳被人夺去,是以出手匆忙,闻言不禁大怒,喝道:“无知小辈,以为此阵便能阻挡本座不成?” 他也是心中发狠,一甩手,从袖中抖出一物来。 此物往空中一现,只见其前后有眼,头尾皆尖,肚如鱼腹,上有道道黑白交织的井字凸鳞,被烈阳一照,激起了一道涟漪般的浮光,展了身形后,便摆头摇尾,往那护阵上啄了下去。 此宝名为“五灵白鲤梭”,乃是一件玄器,本为萧氏一族所有,因张衍在外海上以一己之力力敌百人,萧氏中人便怀疑他携有厉害法宝护身,因此宝将其借予候氏使用。 而此物到了候三郎手中后,又转献给了这青衣少年。 此宝乃五种灵物所炼,暗合阴阳轮转之道,专毁法宝禁阵,此刻往这守阵中一钻,便似全无遮挡般轻易钻了进去。 一如阵中之后,此宝那前后两眼历史发出怒涛呼啸之声,竟如漏斗沉沙,龙卷吸水一般,将此处地息灵气全数倒吸了过来。 这阵法失了灵气填灌,便如巨木断根,倦鸟失巢,只片刻间,那片霞光就黯淡了下去, 青衣少年一声冷笑,一抖身躯,顶上青云又往下落,只闻一声巨响,枝叶纷落间,这大阵便应声而破。 潘清未想到这人如此厉害,心中一急,把取出一颗光洁饱满的玉珠,手一扬,就有一道如铜钟般的金光遮住全身。 青衣少年哪里肯与他在此纠缠,心中不耐烦,便驱动那“五灵白鲤梭”往下杀去,此宝只是往那金光上一啄,就透薄布般破了进去。 入了里圈,它兀自不肯罢休,又把头尾一摆,化作一道迅疾流光从潘清心头一穿而过。 潘清睁大双目,满面皆是不可置信之色,捂着胸口倒退了两步,看了看手中已碎成一把粉末的玉珠,大叫一声,便往后倒去。 青衣少年把手一召,那灵梭在空中依依不舍转了一圈,这才回到了他手中。 他对着潘清尸身冷哼一声,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将袍袖一甩,化一道碧光往那泥穴飞去。 而此刻另一处地穴中,张衍正驱动玄黄大手,开山辟道,挖坑掘地,他一路向下,倒是顺利无比,途中并无任何阻隔。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前方却是现出一面光滑石壁,那浓郁的木灵之气几乎是迎面冲来,浸润肺腑。 张衍知晓自己找准了地方,心中不由振奋,当即大喝一声,奋身往前一撞,只闻“轰隆”一声响,便撞开的一个窟窿,一下就冲入了一处洞府之内。 他一抬头,见这洞府有百丈长宽,看上去像是一整块被掏空的岩石,内中水汽隐隐,似冰雾玉珠,雨露挥洒,正中间有一株成人臂长的药芝立在室中,只见其冠如伞盖,芝身却如美人身躯般曲线玲珑,婀娜多姿,乍一眼看去,直似一妙龄女子俏撑罗伞,在这雾气出隐现朦胧娇态。 张衍看几眼,赞叹道:“好一株美人芝!” 一气芝又有美人芝之称,可图鉴上却并非如此模样,他初时还不解其意,此刻一观,看来唯有这芝祖躯壳,方才当得此称! 他目光往四下一扫,发现此地除了这株芝祖躯壳外,居然还有十余株上等药芝,正攀附在几根粗大根须之上,在这洞穴中散发出清水一般寒冽气息。 他目光跟去,见洞顶之上有不少孔洞,有数十根大树根须从孔洞中下来,这些药芝便是从由此吸附精气。 有这间隐蔽石府遮护,此地下距地面又足有千丈之遥,这些药芝便心安理得在此处修炼,不虞被人捕去,如今长得蠢笨不堪,手脚缩如小趾,早已失了逃遁之能。 就在这时,张衍神色一动,就在石府灵一面,有一个一人高的豁口,一条幽深坑道不知通向哪里,想来是那异兽开掘出来的通路,以他的耳力,已能听得有隆隆之音传来,似是有人在其中拼杀争斗。 张衍微微一笑,把大袖一卷,毫不客气的将那些上等药芝全数收入了囊中,随后上前将芝祖环抱而起,一纵身,就沿着来时之路往上飞遁而走。 这芝祖如今只是一具躯壳,是以离地不得超过一个时辰,否则定然坏死,因此他不敢耽搁,只想着快些离开此地。 他才刚刚离去,只见青气一闪,那青衣少年带着一身血迹从对面那豁口中冲了进来。 他眼中厉芒闪动,左右一顾,却发觉这洞府中早已是空空如也,不远处破开一个窟窿,显见有人捷足先登。顿时怒发如狂,大喊一声,起身纵光疾追而来。 张衍往地下去时虽慢,但上得地面却是极快,未多时便重见天日,他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脸上一哂,扭腰转身,回头就是一拳轰出。 那青衣少年并不晓得对面就是张延,只当此地无人是他对手,此刻见了一股爆裂劲风如山岳般压来,一只拳头在眼前越放越大,却是大惊失色,匆忙之下大喊了一声,从口鼻中喷出一缕青气挡在前方。 轰隆一声,这山中传出一道如开山裂地般的震响,青衣少年竟被这一拳生生打回去了地底,口中连连喷出鲜血,只觉浑身上下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幸而这只是具暂借的肉身,虽觉疼痛难忍,但却也不能一下要了他的性命。 只是他心中气怒难平,口中嘶喊道:“李元霸,你敢抢本座之物,本座誓与你不死不休!” 张衍一拳收回,那如针刺一般的感觉再度侵入肉身之中,要往经脉窍穴中渗透进去,他一扬眉,只把玄功运转,就将这缕异气抵住。 他听了那青衣少年的声音传来,两眼一眯,有心此刻杀了这人,了结了这个麻烦,但随后在心中估量了一下,却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青衣少年手段不少,底细至今也没有看穿,若是自己真正与此人斗起来,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分出胜负的。 而此刻他芝祖在手,更是不便在此久留,因此大声道:“今日在下无暇奉陪,道友好自为之吧,来日再会了。” 言罢,他一声长笑,拂袖而走,一缕清风过处,已是上了云天。 眼下他倒是不便去寻石公,因此索性择了一处方向飞遁而去。 行了上千里后,忽觉体内一处窍穴突的一跳,他先是一怔,随后却是一喜,当下顾不得其他,一振身形,往西南方向直直冲去了百里,寻了一处溪流下一落,霎时沉入河床底部,垂肩趺坐,心神内守,就将玄功法诀运起。 …… …… !@# 百书屋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零二章 千年老芝入我手 一丛真火去浊垢 下 第一百零二章千年老芝入我手一丛真火去浊垢 张衍反观内视,在那气海中漂浮的那片漾漾玄光之上,正有一点小若米粒的真火燃烧着。//www.// 这一点真火为玄光精气所化,也是他自突破了玄光三重之后,这些时日以来的功果。 此时他身体内那处震动的窍xué似是被凿通了一般,正放出一线光明,并从窍内徐徐分出一缕融融阳气,而那这点真火一颤,便将这缕阳气如抽丝剥茧般缓缓吸了过来。 张衍把玄功运转,不过几息时间,这缕阳气就被吸纳,那点真火便又旺盛了少许。 若是能将这团真火炼至高深处,精心融炼,最终便能用来合九药,炼金丹。 而眼下这火力却是尚嫌不足,是以需将此火置入周身三十六处大xué中徐徐转动,待烧透窍xué,再从中引出来一缕阳气补益,直至壮大如燎炬明焰一般,方才算是迈入玄光大成之境。 而修士烧透的窍xué越多,这真火之势便越盛,未来煅炼金丹的成就也就越大。 通常来讲,寻常修士能将大半窍xué烧透已算是不错了,那是因为练到后来,窍xué变得愈发难打开,初时不过是月余时间就可烧透一处,到了后期,却是以十年,数十年为计数。 玄光修士至多不过三百寿数,连凝化金丹都未必人人可成,又有哪里有时间将所有xué窍贯通? 那种当真能三十六处窍内阳气尽数收摄的修士,无一不是天资横溢,千百年才一出的了得人物。 张衍方才体内窍xué跳动,正是第一处窍xué被真火烧透的征兆,他见功行不知不觉中有了精进,也是心中喜悦,便又搬运此火,将其置入下一处窍xué之中慢慢熬炼。 他缓缓睁开双目,将搁置在河chuáng泥沙上的芝祖躯壳重新拿起。 此物虽说离土则坏,但他来青寸山之前,便早做了应对之法。 他一抖手,打了一团戊己土精之气上去,此气乃从清羽门中拿来,为炼那玄黄擒龙大手所获之物。得了这土精滋养,这芝祖躯壳微微一震,原先有些黯淡的表面似乎又光润了几分。 张衍微微一笑,取了人袋出来将此芝从头到尾一兜,把袍袖一卷,就收入了囊中。 此事做完,他正想如上次那般剖开肌体,将侵入体内那道异气驱除出去,只是手才抬起,脸上却lu出了若有所思之sè。 那青衣少年的青气实在太过诡异,眼下他只是少许便如此麻烦,如每次都要割肉放血,若是当真与这人斗上几个时辰,还不知道有多少异气要侵入身体中来,难道都用这个法子解决? 想到此处,他突然心中一动,忖道:“这玄光中练就的这一起团窍内真火,非但能煅炼金丹,还有去浊化净之能,一旦放出,也是威力极大,那岂不是也能用来驱除这异气?” 他想得其实也正理,只是这阳火乃是成丹关键,又是先天精阳所化,一人自呱呱落地后,身上有多少便是多少,失了就无法再行填补回来,因此是以每个修士都是深藏体内,谨慎保全,不敢有一丝一毫损伤,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绝不会将这此火放出。张衍只是觉得,这阳火既然有这功效,收而不用却是太过可惜,便有意一试此火威能。 若是他人遇上这个难题,决计不敢尝试此举,但他却不同,有残玉在手,自可大胆一试! 打定主意之后,他双目一阖,伸手入袖,心神与那残玉一合,便自衍化推算起来。 不过几息功夫,他便又睁开双目,眼中竟满是惊喜之sè。 他喝了一声,周身水流霍然被撑开一圈,与他生生分离开来,随后他将阳火一催,往那异气所在冲去,竟是如同沸水泼雪一般,眨眼间就将这股异气烧去,只留下一丝最为精纯的灵息。 此时他目芒一闪,那窍中阳火又将这灵息一裹,顷刻间便合在一处,非但没有因此少了,反而那焰苗又壮大了几分。 他微微点头,这结果他在残玉中已是看得分明,至于为何会如此,他一时想不通其中原委,只能归结到或许是自己修炼了参神契的缘故,使得他的窍内阳火与寻常修士不同。 但他又转念一想,这世上从不缺乏聪明才智之士,这壮大阳火之法,他虽从未听说过,却也未必没有秘法流传。 张衍此时所想,其实一点也没有猜错。 世上倒是有不少修道人发现了这个法门,但都是秘藏谨传,从来不肯拿出示人。 如此一来,自家及后辈弟子便能比他人更为优胜一步,不少传承数千年的世家也知晓这个法门,但都用各种方式遮掩,就算是嫡系弟子,也未必知晓全部的法诀。 譬如周崇举,他原本乃是周家嫡系弟子,周族中便有此法。但他却并未告知张衍,不是他敝帚自珍,而是因为此法分为内外二法,修炼之时,弟子用内法,长辈用外法,两者合力方能成功,如此便无有泄lu的可能。 所以就算他有心指点张衍也无从说起,思虑之下,甚至认为说出来不定还会分了张衍的心思,因此索xing绝口不提。 可即便有了这法门,将这阳火壮大三四分已是极限,而如是张衍这等情形,只要有异气入体,却能尽数纳为己用,从而壮大阳火者,却是绝无仅有。 张衍也暗自思忖,如此一来,他倒是正可以利用这青衣少年,说不定自己倒真有可能将那三十六处xué窍尽数烧透。 他此时心中隐隐约约觉得,若是自己真想要成仙了道,这一步是绝不能轻易错过的,定要紧紧抓住这个机缘。 正在他心有感悟之时,却听上空一声厉啸,有人大喝道:“李元霸,你以为躲到此处本座就找不到你么?快快给我滚出来!” 张衍心中暗道一声:“却是来得正好!” 他将袍袖一振,便将不知道多少水流裹挟而起,化一道倒流飞瀑直上云端! 此时断鞍山深处,那芝祖躯壳存身过的洞府中,潘阳一路咳着血,一路小心步入。 他能从青衣少年手中逃得xing命,还多亏了他先前多留了一个心眼,从他兄长潘清那里讨来了那驭使“墨玉鲮鲤角”的牌符,早在进入洞府之前,便命此兽又挖通了一条出去地面退路,是以在危急时刻能够及时脱身。 他也是胆大无比,判断出那青衣少年若是得了那灵物,便绝无可能在此地多做停留,因此逃出去了未就,就又回转了过来。 他先是将自己兄长尸首成殓了,想想却又不死心,是以再回到地下查看。 入了洞xué之后,他仔细转了一圈,看了看那些上好药芝残留下来的痕迹,脸上lu出了深思的神情。 以他的眼力,几乎是瞬间就看出这是何物所遗,他能肯定,那能散发出浓郁木气的灵物绝非这些上等药芝可比,不定此物就是传说中的那株芝祖躯壳。 他目光闪烁不定,从这洞府情形中来看,似是有另有人从另一处xué洞进入此处,以他后来听到的那声开山般的震动,似乎就是这两人相斗时引发的动静,因此那得了灵物之人却也未必是那青衣少年。 想到这里,他却又不甘心起来。 这灵物本是他们兄弟一齐发现的,却被他人得了去,甚至自家兄长还因此丢了xing命,这个仇无论如何也要报回来,还要设法将那灵物抢夺回来! 只是无论是那青衣少年,或者是与他争斗之人,想来都不是自己能抗衡得了的。 他想一会儿,眼中射出怨毒之sè,道:“我若得不到,那么你们谁也便想得到。” 他先是取出了一块牌符,运起玄光刻了几个字上去,只一拍手,这灵符便化一道长虹飞去无踪,随后纵身一跃,起身往千仞峰而去。 不过两个时辰,他就到了千仞峰上,此地早已被史族圈定,不许任何修饰擅入,因此他刻意显lu身形后,不过在峰上转了几圈,便被史家之人看见,登时就有一个修士飞上云头,道:“何方来人,莫非不知我史族不准尔等擅入此地么?” 潘阳忙道:“在下安丘派潘明,与史道友曾有一面之缘,此来是有几位要紧之事相告。” 那修士见他说得恳切,犹豫了一下,道:“你稍等。”便往峰内深处而去。 不过一刻时间,他就回转过来,道:“这位道兄,你随我来吧。” 潘阳心中一定,随那修士往一处密林投去,过了一道山涧之后,在一处崖台上他就远远瞧见了史翼帆正坐在一块大石之上,旁侧有十数名仆从力士,忙降下云头,上前拜见。 史翼帆是个懒散xing子,看了他一眼,手中鞭子也不放下,随意对着他拱了拱手,道:“潘道友此来有何见教?” 潘阳看了眼左右,嘴chun翕动,一字一字将自己所知说了出来。 史翼帆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只是听到后来,却是双目放光,霍然站起,盯着他道:“此话当真!” 潘阳大声道:“千真万确!” 史翼帆双拳一握,又自松开,忽然又问:“你还将此事告诉了谁人?” 潘阳笑了笑,道:“在下已将此事告知了晏娘子…… “什么?”史翼帆怒火冲冲地上来两步,举手扬起手中鞭子,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哼了一声,将鞭子放下,讥嘲道:“道友倒是聪明的很呐。” 潘阳不紧不慢道:“哪里,在下势小力弱,形只影单,此事乃不得不为耳。” 这也是他的自保之道,晏玉螓和史翼帆这两人,无论他将这事告知其中哪一人,他们都会认为自己能独自吞下那芝祖,为防消息外泄。定不会留他这个活口,但是两人都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没有杀他的必要了,毕竟他也是安丘派的弟子,不是那种没有根脚的散修。 而他之所以选择来史翼帆这里,而只把牌符发去了晏玉螓处,乃是因为此女xing格喜怒无常,随心所yu,他实在不确定这女人会否一怒之下拿自己开刀。 史翼帆想了半天,也觉得这事既然被晏玉螓知道了,就绝对绕不过去,还不如坦dàng一点。 虽说他也未必相信潘阳口中的青衣少年如此厉害,但世事难料,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他与晏玉螓两人联手,把握也更大一些。 主意一定,他神sè振奋道:“来人,将人全给我唤回来,与随我同去梨花峰。” 有仆从出言道:“少爷,难道这满山的药芝便不寻了么?” 史翼帆一鞭子抽下,顿时将这仆从打得皮开肉绽,他哈哈大笑道:“药芝虽好,又岂能比得上芝祖?”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零三章 青云之下炼猛药 借薪取火腹中烧 第一百零三章青云之下炼猛药借薪取火腹中烧张衍冲到云中,把大袖一个兜转,那些被他带上来的水流霎时盘如龙卷,也不与那青衣少年说话,一翻掌,挟起这滔滔水势,就往下方狠狠按去。//www.// 青衣少年顶上浮有那六十余丈大小的一团青云,远远望去,浑然无暇,如同一块苍翠yu滴的碧玉嵌在悠悠白云之中,此刻他见张衍居高临下向自己杀来,不由怒骂道:“小辈狂妄!” 他把法力催动,就把这团青云向上迎去,两相撞击之下,半空中猛然发出一声沉雷般的闷响,霎时烟飞雨散,青气漫洒,这团青云竟被震开小半。 张衍感觉到手心中有那异气侵来,不过不是如同前次那般暗袭潜渡,而是放开攻势,如浪而涌,争先恐后往他体内钻入,似是恨不得要把他一气撑爆为止。 他一声笑,疾退几步,拿定心神,放开气海之中的阳火,任其往上一窜,倏尔间火噬焰吞,便将这冲入体内的海量异气一一祛除,火苗上去一tiǎn,又将那残余下的灵息吸了。 霎时间,如同被浇上一泼滚油,这火势轰的一下熊熊燃起,似是要烧透泥丸宫,从顶门冲出一般。 张衍也是未曾想到,这两者只一接触,竟如干柴烈火般,顷刻间便爆发出如此之威。他唯恐从窍xué中漏出一丝半点,耽误了自己日后修行,忙法诀一掐,将翻沸的气息拨乱反正,把这火芒重新镇压下去,心中却是暗喜道:“有此气相助,我这窍内阳火必能壮盛起来,若是能如此再来上数回,怕只在青寸山中这三载,我就能将这三十六处窍xué尽数烧透了。” 青衣少年他与张衍前后交了两次手,都是处在下风,第一次是他有心收服张衍,稍战即分,第二次则是他因为追赶太急,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个大亏,是以两次都未曾出得全力。 而眼下那芝祖先躯壳关系到他避劫大事,是以他决意要出尽全力,就将张衍就地拿下,不过他也知晓与张衍这等力修动手,贴在近处却是于己不利,于是就把身躯一展,到了高云之上,把肩膀一晃,就有无数乱云又往头上复聚,须臾间便将顶上青云复归完整。 他抬眼一瞅,见张衍面上似乎异样之sè,还以为是被自己那玄光精气侵入体内所致,心中暗喜,便大喝道“李元霸,你不识进退,屡屡与本座作对,看本座今日如何治你!” 他暗取“五灵白鲤梭”在手,嘿了一声,就将这法宝祭在空中。 这法宝一现身,霎时光华浮动,彩bo映空,如嬉水锦鲤一般把头尾一摆,就奔张衍而来。 见了此宝,张衍心中暗生警惕之心,只看此物那灵xing十足的模样,他就觉得其绝非一般。 为稳妥起见,他也不仗着坚躯上去硬捱,心念一起,眉心之中就有一点清光飞出,迎着那枚灵梭就冲了上去。 这灵梭似是发现这点清光并不好惹,往侧面一躲,yu避开阻挡,可这点清光却是不依不饶,纠缠了上去,似是认准了口中猎物一般,非要将其咬住不可,几息之中,这两件玄器左拦右避,飞腾闪挪,如穿花蝴蝶一般来回追逐,竟是僵持住了。 青衣少年倒是未曾想张衍身上有一件玄器护身,见使了这“五灵白鲤梭”出来也未能奏功,脸sè不禁有些难看。 气道修士想要杀死力修,若是不能一击建功,那便唯有通过缠斗,用慢慢消磨对方内息元真的方法将其耗死。 自青衣少年入道以来,从无与人久斗之举,可如今在这大虚御阵之中,他只是一具分身在此,实力被压制到底谷,纵然心中极是不喜这般,眼下却也不得不如此做了。 他暗骂一声,把法诀掐动,顶上那团青云忽然分出大大小小的云花来,直如竹海翻涛,放出千青万碧之sè,而这些云花又自一震,霎时变作无数细若牛毛的碧针萧萧而下。 张衍见这碧针漫空洒来,形若雨丝飘空,霰雪霏霏,几乎将方圆数里俱都笼罩了进来,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他虽则想借对方这异气壮大真火,但也不会一味挨打,那样难免会引起对方疑心,因此奋身一跃,双手连连拨动,将这些形似松针的精气拍开,一路向着那青衣少年杀了过去。 青衣少年岂容他再度近身,把身体一晃,就驾一道青青遁光飞去。 张衍看准他逃遁方向,袍袖一抖,将两只金锤甩出,又法诀一引,化作两道盘旋回绕的金光那处打去。 青衣少年嘿然一笑,也不躲避,只起手往那顶门上的青云一拍,登时有片片青叶旋动,飞将出来,把这两只金锤接住,不得下落。 张衍在这片碧针花云中行进,初始还能认准方向,到了后来,那些云花不停从青云上飞出,再化作无数青惨惨的绿芒落下,不但看不见了那青衣少年的身形,且走动也变得困难起来,天空中竟有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的碧潮围绕着他转动,把他压挤在一处逼仄的圈子里。 青衣少年坐定云端,冷眼看着下方,每当头上那片青云缩小了几分之后,就从袖囊中取出一株药芝服下,再默默运转功法,便又将其满满撑开。 他也是发了狠,如今这方圆十里之内都被他这玄云笼罩,不虞对方脱身,力修又是出了名不擅飞遁,只消慢慢围困住他,他就不信,这李元霸还能消磨的过自己不成? 只是他却不知,此举却是正中张衍下怀。 张衍看似苦苦挣扎,在这一片漫卷青云之中被动抵御,实则却是在暗暗调动窍内阳火,但有异气进来,只把阳火一烧,再将其中精气吞了,此火便自壮大一分,心中不知道有多么畅快。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斗了三个时辰,张衍非但不觉身疲力弱,反而越战越强,一拳打出,便卷动狂风ji浪,在这如海青潮中爆出一个窟窿。 青衣少年心头也是纳闷,要知此时他已吞下了第二株药芝,可这李元霸却不见有什么疲惫不稳之相,而且在如此ji烈的争斗中,自己那侵入对方体内的精气早就该发作了,怎么还不见这人倒下? 难道是有什么法门能克制那精气不成? 他眉头皱起,力修淬炼身躯,倒也不排除有这可能,可若当真如此,以这李元霸此时表现出来的深厚修为来看,怕是再斗上十天八月也分不出胜负。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烦躁,可如今已到了这个地步,他却也不能收手了。 青衣少年暗自忖思了一会儿,便开口言道:“李元霸,你能支撑到现在,倒也算是个人物,本座不妨老实告诉,你今次就算将这芝祖躯壳带走,离了这青寸山,本座照样可以找上你,那时你便是神hun俱消,死无葬身之地了,你若是肯乖乖将这躯壳交出,我念在你修行不易,还可放你一条生路。” 张衍大笑道:“天生灵物,有缘人得之,道友若是有本事,尽管来取。” 青衣少年面皮抽动,气得指着他骂道:“你若一心求死,当本座成全不了你么?” 他把法力鼓dàng起来,霎时碧涛涌动,竹拂云霄,自顶上青云中放出一道道清湛湛的光华,再条条垂下,向下方扫落而去。 两人争斗之时,候三郎一直一处山峰之上观战,他看了半晌,也为张衍的实力暗暗吃惊,心中琢磨道:“这李元霸如此厉害,看起来还不惧那妖魔的诡异手段,若是如此,若是我去投靠了他,不定也能有解脱之日。” 他倒是未曾怀疑李元霸即是张衍,盖因为两者所修路数不用,在他看来,张衍无论怎么改头换面,都不可能变了自己的一身修为。 此刻却是暗暗动起了心思,想着怎么从青衣少年处脱身,求得张衍出手救助自己。 他思来想去,只候氏的名头却是分量不够,但如是搬出萧氏,倒便有八九分的把握了。 这时,他若有所觉,目光一撇,见远远有几团翔光飞来,不禁一怔,目光闪了闪,便往林中退去,将自己身形藏起。 那来人看起来也不想惊动二人,也不靠近战圈,往一处山巅上一落,翔光一散,便lu出了史翼帆与晏玉螓两人的身影来。 史翼帆目光一瞬不瞬看着前方,不禁吃惊道:“看这青衣人的相貌,想必就是候三郎所说那人了,这两人果是了得,如是我一人,万万是拿不下他们的,也不知那芝祖躯壳究竟在谁人手中。” 原本青衣少年与张衍在此交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寻到的,只是两人争斗声势浩大,搅动了青寸山中的灵气,因此才被他们察知。 晏玉螓目光灼灼地看着张衍,道:“你看被困住那人,此人名为李元霸,本姑娘原先是想将他收入门下做一门客。” 史翼帆lu出了几分玩味之sè,道:“那么如今呢?” 晏玉螓秀眉一挑,道:“本姑娘想要的人,又岂会得不到?史五郎,你却不许与我抢!” 史翼帆不觉看了她几眼,唯有无奈摇头。 只看这李元霸在那青衣少年如此狂猛的攻势之下,还能这般游刃有余,便知道这人是如何厉害了。 他之前虽未听说这人姓名,但似这等人,不定也是得了什么仙府机缘,方能修炼到如今这个地步,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必是有望成丹的,又怎会轻易屈居人下?除非…… 他心中一动,抬头看了看此刻张衍那看似被动的局势,却是猜出了晏玉螓的盘算。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零四章 翻脸无情 史翼帆猜想,晏玉螓不外是看到那青衣少年实力强悍,所以急于想要施恩李元霸,意图立刻上去相助此人一把。 可是如此一来,便多了一人去分那芝祖,这叫史翼帆如何愿意? 他也不知先前晏玉螓与这李元霸究竟谈了些什么,可若是这人真被她拉拢了过去,这两人再反过来压制他,自己又岂能挡得住? 晏玉螓那一句话,令他心中就转过许多个念头,盘算起得失厉害来。 虽说以晏玉螓那喜怒不定的性子,心中未必会有这么多弯弯绕,但因涉及到史翼帆自己的利益,他却也不得不多想了,是以出言道:“晏师妹,人心难测,此时你我上去,那李元霸可未必会领情,我等在这里看这二人两败俱伤,坐收那渔翁之利,岂不更好?” 闻听此言,晏玉螓把目光转了过来,往那史翼帆面上大有深意地扫了一眼,玩味道:“五郎可是担心师妹我得了那李元霸之助,会吞没了本属于你的那一份?” 史翼帆被识破心中所想,却是一点也不显尴尬,嘿了一声,索性坦然承认,道:“正是如此,晏师妹果然懂我的心思,你我两家本是世交,何必便宜了外人,你说是也不是?” 晏玉螓却是一笑,把玉手轻轻轻摇摆,道:“五郎且宽心,这李元霸心高气傲,原先我自还以为降得住他,如今看来,此人修为深厚,又能与那青衣怪人斗个旗鼓相当,先前却是我一厢情愿了,此人多半是不肯降服于我的,但依师妹来看,如是这李元霸败北,只以你我二人如今的修为,要拿下那青衣人却还是未够。” 史翼帆一怔,他一皱眉,试探道:“那师妹的打算是?” 晏玉螓轻笑道:“若五郎愿意相助,小妹手中有一件宝物,一举拿下这二人不在话下。” 史翼帆惊异道:“什么法宝如此厉害?”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晏氏族中有什么法宝有这般威力。 难道是玄器不成?可就算以晏氏这等大族,一件玄器也轮不到她这等小辈来用。 晏玉螓把素手一抬,道:“五郎且看。” 她玉指一点,水袖中便有一杆黑色小幡飞出,幡旗一个抖动,就有寒烟黑云浮动,其中隐隐可见有千百个肤色惨白,唇红如血,双目无神的修士。 史翼帆蓦然睁大眼睛,失声道:“沈伯当,王惠,言真凤,吴娇娇……” 这一个个人,俱是这些年来被晏玉螓寻了借口杀死的修士,其中还有几名天资出众的大派弟子,他先前只听说是莫名失踪了,没想到却在此处,如今看来,皆一具具行尸走肉。 史翼帆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这幡旗颤声道:“你,你这是邪派炼尸之术?” “五郎也是个有眼力的。” 晏玉螓赞了一声,又目注青衣少年与张衍二人,她把手一招,此幡便回到手中,“如今只要把这两人拉到本姑娘阴煞尸瞑幡上,同辈之中再无与我争锋者!” 史翼帆脑海中千回百转,猛然想起了什么,道:“难怪你那功行上有疏漏!原来如此!” “倒是让五郎看出来了,”晏玉螓把玩着手中这杆幡旗,叹道:“小妹我为了炼这法门,以至于功行不纯,不过这却没有关系,晏氏再好,也不过能支撑本姑娘上得化丹境界而已,又有什么稀罕?只等炼成了这杆旗幡,自有族中给不了的无穷妙处。” 史翼帆听了这许多话,却觉得有些不妙,这晏玉螓今日说话行事与往日大不相同,叫他看起来极为陌生,且这些隐秘之事本不应该告诉他,这女人说得越多,他便越不安心,眼角抽搐了一下,他警惕道:“师妹需我如何助你?” 晏玉螓转过螓首来看着他,脸上笑靥如花,道:“正是要请五郎你上得幡来呀。” 史翼帆闻言大惊失色,一拍座下丰角缙云鹿,四蹄下冒起云烟,就要抽身走开,只是才一提身,就觉这坐骑瑟瑟发抖,却是僵立不动。 他立时反应过来,定是这晏玉螓适才与自己言语时暗中做了手脚,心中不由大恨,只得忍痛舍了这只坐骑,意图纵身飞遁。 晏玉螓咯咯一声轻笑,道:“五郎何必这么急着走?莫非不愿相助小妹?” 她手腕一抬,就有一团如火彤云飞来,见其势来得迅快猛烈,史翼帆看出这一击定是蓄势良久,容不得他腾挪闪避,无奈之下,只得把玄光放出抵挡。 只闻一声震响,他虽是将这团飞火成功击散,却也是身形一滞,失了逃遁良机。 而与此同时,晏玉螓把阴煞尸瞑幡拿在手中,只一摇动,就有十数道黑气飞出,每一道黑气之上皆站有一个面无表情的阴尸。 史翼帆看得心头一紧,这晏玉螓修为与他相差仿佛,如是两人争斗起来,也不是顷刻间能分出胜负的,若再加上这十数名阴尸,他怎生抵挡的住? 眼下脱身要紧,他忙从袖中翻出一面巴掌大的宝镜来,对着这十数人就是一晃,自镜面放出一道白光,如炽阳融雪,云开月现,只一照下,便将当面一人胸腹洞穿。 此镜名为“化气销形镜”,威力甚大,凡是被镜光照住,便会洞穿骨肉,毁肌蒸血。 他连连照射之下,这冲上来的十余具阴尸皆是被这光芒扯得支离破碎,不复人形。 晏玉螓却是满脸的戏谑,只把那幡旗一个拨弄,就有滚滚阴煞之气落下,将这十余阴尸的伤口填满,再度凝聚出身形来。 这些阴尸早已不是一般人身,一身修为精魄尽数化为阴煞之气,身躯介于有形无形之间。若是只以实力而论,比之生前那是大大不如,但在阴煞尸瞑幡的御使之下,争斗之时,成千上百无惧生死的阴尸一齐涌来,寻常修士乍然遇上,又哪来手段克制? 史翼帆斗了一会儿,便觉吃力,见四面八方俱被那阴尸围住,寒烟阵阵,阴风惨惨,不觉惊怒道:“晏玉螓,你敢杀我?你莫非不怕我史族报复?不怕给你晏氏惹来祸端么?” 晏玉螓轻蔑一笑,嗤之以鼻道:“本姑娘这阴煞尸瞑幡还差三个主尸便能小成,再去祖师堂中领了符诏,便能得了本门上古法门,日后成道有望,有如此仙缘在手,又岂需在意这等小事?” 史翼帆听了这话,彻底绝了念头,顿时开口喝骂不止,只把最恶毒的言语说出,晏玉螓却饶有兴趣地看着,似是一点也不着恼。 在十余俱不知疲倦的阴尸围攻之下,史翼帆阵阵阴气涌来,不一刻便寒澈心肺,手足僵硬,宛如置身万载玄冰之中,苦苦支撑了半个时辰,他再也无以为继,十余具阴尸发出咆哮之声,一拥而上,那浓郁如墨的阴煞之气将他一裹,须臾间就将一身精血吸干。 晏玉螓把幡一摇,就把史翼帆一缕元灵拘上幡旗来,把法诀运转数遍之后,又是一晃动,就有一道残魂飞了下去,勾动那滚滚黑气往中间一合,那史翼帆便又重新站出,只是面目呆滞,脸色惨白。 晏玉螓在心中下了一道法旨,史翼帆就乖乖走到她面前,将那“化气销形镜”交了上来。 晏玉螓持镜在手,咯咯笑出声来,此时只觉意气风发,她这些年来装作脾气古怪,以此为借口杀了不少人,就是为了炼成此幡。 只是这幡旗要成,不但要有三百六十五名玄光修士上幡,还需三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主尸,此次来这青寸山中,那一气芝倒在其次,她心中所想,只是为了能肆无忌惮的杀戮修士,彻底将这杆旗幡炼至小成。 她望了眼远处仍在争斗的二人,忖思了一会儿,凤目中光华一闪,一甩手,便扔出一套阵旗出来,对着那十余具阴尸喝道:“尔等持了这阵旗去往阵角之上。” 这些阴尸得了谕令,接了阵旗,便往四处散去。 晏玉螓又把玉手伸入胸衣香囊之中,取了一只香炉出来,手指一弹,就有一道火光一闪,将这香炉点燃,须臾,就有烟云滚滚而出,化作无边雾气弥散开来。 此炉内之香名为“**五罗烟”,与阴煞尸瞑幡本是一门所出,但凡有不知就里的修士靠近,若一不小心吸得这一口烟气,便会被迷得昏昏沉沉,失了神智。 不多时,晏玉心神中传来感应,知道是那几具阴尸将大阵布来,心中一定。自以为布置稳妥,已是万无一失,因此一拍座下云榻,整个人飞起空中,再一晃那阴煞尸瞑幡,就有数百道黑烟从幡旗上落下,数百阴尸一路发出凄厉嚎叫之音,向着张衍与青衣少年二人杀去。 青衣少年与张衍斗得正是激烈,忽见南方阴云滚滚,有一股弥天盖地的黑气飞腾,正是冲着自己而来,两人俱是不约而同的罢手。 青衣少年负手在空,看了几眼,怒极反笑道:“是哪个小辈不知死活,竟敢惹到本座头上?” 张衍把手一招,两只金锤自空中飞来,在身侧盘绕不定,看着那惨啸如潮而来的铺天阴云,也自喝道:“魑魅魍魉之辈,也敢献丑,速速杀了,你我再斗不迟!”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零五章 真光一洗寒碧净 *玉螓看两人罢手不战,似是要联手对敌,却也不慌,此事已在她预料之中。//www.// 她默默念动法鼻,这旗幡上的黑气便又浓郁了几分,四面乌云往天空中一合,似将这一方天地囚在了牢笼中。 她用手持定yin煞尸瞑幡,感受到幡旗上那传来的阵阵磅礴yin气,心中就有无穷信心。 不同于寻常争斗厮杀,她这杆幡旗乃是以势压人,一声号令之下,千百yin尸冲杀上去,凭你挣扎的再久,若是没有破幡之法,迟早也是难逃一死。 她身于晏氏门中,见识眼界非一般修士可比,之所以择了这门邪功修习,是因为她这yin煞尸瞑幡一旦祭出后,化丹修士之下几乎无人可破,且更为重要的是,前方有通天大道可走,再也不必为族门所累。 似她这等玄门世家弟子,表面看似风光,其实却也受制严重,处处为族中规条束缚,特别是到了化丹境之后,每年还需为族中低辈弟子奔忙一段时日,以延续宗族传承。除非真正能成就真人之位,方才能得以解脱。 但是晏玉螓却明白,自己资质并非同族中最好,宗族至多能支撑她修炼到化丹境界,要想再更进一步却是希望渺茫,接下来若是不得天大机缘,便是长生无望。 对此她自是不甘心的,而炼成了这杆幡旗,就能藉此得继一门衣钵,自此大道可期!她又怎能不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便是因此被宗族开革出去,她也认了! 此时那数百yin尸已是杀到张衍与青衣少年二人面前,这些yin尸俱是面无表情,神智不清,只懂一味厮杀,他们自身早已与yin煞气息纠缠一处,飞来时腰身以下与那煞气混合为一,一路发出呼啸嚎啕之音,看起来似是从yin云中生出的鬼怪。 张衍面对这狂潮般的来势,却是怡然不惧,他当面而立,双手捏拳,深深吸子一口气进来,xiong膜一鼓,再猛地张口吐气,陡然发出一声大喝! 这一声大喝出来,似龙虎啸吟,声震四野,霎时搅起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浪,那如如卷涛而来的黑雾似是一头撞在了一方坚礁之上,眨眼间yin云四裂,寒烟崩散,当头数十头yin尸瞬间爆裂开来。 yin尸一上去就遭此迎头痛击,晏玉螓也是小吃了一惊,忙再起幡摇动,又将这些yin尸形体重新收拾起来,聚作一堆,又一次气势汹汹围拢上前。 张衍一口气吐出,刚想吸气,见这雾气其sè不纯,来得古怪,却是心生警惕,便将口鼻闭了,又封住周身毛窍,只调内息上来,一般修士就算如此做了,也难免不会被yin煞之气透体而入,可他身躯坚若金铁,yin风煞气根本侵之不进。 他大喝一声,一拳打出,发出轰然破空之音,拳风鼓dàng,劲气狂飙,顿时就将yin尸打倒一片,迎面拳压之上,十几个yin尸瞬间被旋流扫dàng一空,lu出一大片来。 一时间,这天地间只闻这轰轰隆隆的声响,yin尸虽则前赴后继地涌上来,他却是似那海中柱山一般岿然不动。 那边青衣少年也被数十头yin尸团团围住,见了这些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东西,他冷嗤一声,顶上青云一抖,就有朵朵青huā飘出,一气铺开到数里之外,似落英一般缤纷而下,只一落到那浊黑yin气之中,就有荧荧青气如光照开,亮芒所及之处,yin尸纷纷被扯成膏粉。 他见这些yin尸也不过如此,心中生起不屑之念,抬眼看去,见四下里mimiméngméng,皆有黑雾笼遮,以他这具肉身的目力也看之不透,辨识不清持幡之人在哪里。 他甚觉不耐,喝道:“李元霸,你我各择一方,谁先看到这个小 辈,便先下手杀了。” 说完,也不管张衍听到了没有,却是朝着先前看定的方位杀了上去,四周虽yin尸是围聚而来,但俱都被那青huā砸散。 张衍微微思付了一番,双手一展,将两只金锤握入手中,脚步移动,朝着与青衣少年相反的方向杀去。 晏玉螓见这两人似在找寻自己,却也并不着急,把玉手一抬,将事先布下的阵势也一齐发动。 此阵不是什么厉害阵法,如是无人纠缠,青衣少年和张衍这两人任何一人全力猛攻,用不了就能破出。 但晏玉螓毫不担心,有yin尸在后牵制,这二人必然无法放手施为,青衣少年在雾中寻了半天,却是始终找不到出路,心念一转,立刻知晓自己是被阵法围困了,当下一声冷笑,道:“小辈,以为这阵势便能阻我不成!” 他一挥衣袖,顶上青云一震,似是在面前落下来一条绿珠串成的帷幕,自后方而来的yin尸被这绿帘一冲,顿时被撞得七零八落,纷纷溃散。 趁着这丝空隙,他掐指而起,便开始推演阵法门户来。 晏玉螓看得心头一紧,手一翻,把“化气销形镜”取到手中,对着下方就是一照。 青衣少年立有所觉,顶上青云落下一朵来往下遮挡,一道如雪白光瞬间穿透青huā,又从他肩头上照过,却是连骨带皮擦去一大块。 青衣少年闷哼一声,忙捂着肩膀往一边疾退而去。 虽则这躯体不是自己所用,却也吃痛,若是损伤太过,他便无法寄居其中了,于是顾不得再寻破阵之机,把手一指,青云中就有根根如刺碧芒飞出,朝着镜光方向如万箭齐发一般攒射过去。 眼下敌明我暗,晏玉螓自是不惧,只往旁侧一避,轻轻松松就闪开了出去。 她见青衣少年往阵内退去,已经镜光范围,也自收住脚步,并不上前。她只需阻止二人破阵即可,这些yin尸不惧玄光侵蚀,不惧烈阳炙烤,击散之后又可复聚,任敌手如何了得,在这仿若无有穷尽的围攻之下,总会lu出破绽,上得她的幡来。 退一步说,就算这二人守得门户紧密,风雨不透,也迟早有那后继无力的那一刻。 是以时间过得越久,形势便越对她有利。 就在这时,她忽觉手中幡旗一颤,一怔之下却是心头大喜,忙把幡旗摇动,就有一个人自yin云中走出,站到面前。 观此人面目,正是那史翼帆,只是他不复先前那般神情呆滞,而是双目yin狠有计,眉心中煞气隐隐,竟似回复了神智一般。 晏玉螓也未曾想到,只这片刻时间,这幡上主尸便已炼成,这却是上天相助了。 有这主尸在前,就能代替她御使那些yin尸,无需再事事亲历其为,想到此处,她便从心中发一道神念下去,史翼帆顿时领会,一躬身,开口言道道:“恭领法旨。”晏玉螓见这主尸开口说话,原比先前料想的还要灵通,不禁又惊又喜,庆幸当初没有选错法门。 有了史翼帆这主尸统御,那些yin尸仿佛全部生了灵智一般,不似先前那般僵滞呆板,只懂得一味扑杀,而是飞腾往来,分进合击,行止间有了几分章法。 晏玉螓看得精神一振,心中付道:“难怪籍册上说主尸如yin将,群尸如yin兵,蛇无头不行,鸟无翼不扬,原来是这个道理,需得有主尸总摄,方能将这三百五六十具yin尸的威力发挥至最大。” 青衣少年此时便没有先前那般轻松了,如今一朵青huā落下,也不过是驱开个把yin尸,有时甚至还被闪避过去,而多数却在黑雾中隐隐窥伺,寻机而攻。 他虽然功行深厚,却也不敢这些yin煞之物随意近身,而更为麻烦的是,这具肉身先前被张衍打了一拳,眼下又遭重创,此刻却是愈见虚弱了,若是再不运转功法修补,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他哼了一声,索xing把顶上青云往下一落,把身躯护住,随后从袖囊中取出一气芝服下,运转功法炼化。 晏玉螓望了几眼,见这青衣少年躲入了那团青云之中,一时倒也奈何不得,她又不想冒险,于是就把目光投注到张衍身上,见他双锤舞动间,门户守得严谨,一点也不见慌乱,心中不由暗道:“这李元霸正是本姑娘要收服之人,不若先将此人收上幡来。” 她把身形一起,转了一圈,到了大阵另一头上,将那宝镜举起,对着张衍就照出了一道匹练也似的白虹。 张衍此时也察觉到了自己陷入某处阵法之中,可他并不想费力推算阵法门户所在,就算对方阵法简单,却也是要耗费元气之举。 他见四周皆被浓雾笼罩,那些yin尸如云如浪,一bo击散,又是一bo涌来,显然杀之不尽,心中却是起了念头,付道:“那法门我自修炼以来,因恐他人察知,便连在清羽门中也未曾用过,如今何不一试?”正在他筹谋对策之时,忽然察觉到一股与yin煞截然不同的灼烈气息冲向自己。 他洒然一笑,大喝一声,把身躯一抖,仿似山洪决堤,半空中响起一声闷雷震响,只见一片至澄至净的水sè光幕从他背后腾起。这光华一出,恰如滔滔洪水冲阔野,流风洗dàng千万里,以席卷之势从整片yin雾之中横扫而过,不过眨眼之间,天上地下,一切凄云惨风,yin尸mi雾俱皆不见!!。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零六章 火灭人消魂飞去 张衍也未曾想到,这水行真光竟有如此威势,只一放出,就将这魔氛扫荡一空,此刻一抬头,只见天上云开雾散,风收雨歇,天穹之上已是寒碧如洗,铅华褪尽,昭昭然白日在空。 他转首一望,见晏玉螓呆立在远处,便冷笑道:“原来是晏道友在后作祟。” 随着话音起处,他已是抖开袍袖,纵云飞踏而来。 适才那水色光华过处,晏玉螓只觉被一股巨力牵扯,似有无边大水卷来,牵引的她左摇右晃,仿佛一不小心就要跌入巨涛漩流中一般,奋力抵挡之下这才稳住身形,此刻被张衍一喝,她神色中略微有些慌张,急将手中阴煞尸瞑幡晃动起来。 这任凭她如何拼命摇动,这幡旗仿佛失了灵性一般,却是一点反应也无,不由大惊失色,她这神情落入张衍眼中,却是惹来一声冷哂。 晏玉螓还以为数百阴尸在那光幕之下被扫荡破碎,是以想重新聚形而起,可她却不知,那些阴尸实则并未消散,只是齐皆被卷入了那水行玄光之中去了。 此光乃是张衍依托壬癸水精修炼出来的一道五行真光,内中自有万水千流,百川毕集,重重叠叠,九曲十八弯,但凡被这真光刷过,若是抵挡不住,便会落在其中,半天寻不得出路。 这三百多阴尸修为不比身前,被他水光扫过后,俱是被收了进去。 这真光之中,江河水道可随张衍心神意念转动变幻,纵然落入其中之人发力猛攻,也会被重重江河阻隔,除非是此人玄功修为远远高过于他,方才可凭蛮力震破玄光而出,但话说回来,似这等人,张衍也不会轻易拖拽进来。 眼下张衍尚未至化丹境界,这真光威能未能全力使出,若是有朝一日功行深厚,这一道真光便是如海似洋,能装天下之水,对敌之时,只需放出真光一个冲荡,就能席卷千军万马,撼动山岳峰峦。 晏玉螓这杆阴煞尸瞑幡本是她最大依仗,如今骤然失了神通,见张衍冲将上来,心中也自慌了神,急将宝镜祭起,默诵法诀,镜面一闪之中,就有一道晶亮如泼雪的光柱落下。 张衍手指勾动,把金锤引来,略一催动,就放出金泽毫光,只见两只栲栳大的金团在前方旋转不止,搅动烟气,辟云开道,每有耀目白光照下,都被锤头稳稳接下,始终照不得身上来。 不过瞬息时间,他已是冲到晏玉螓身前三丈之内,身形不停,照着前方就是一拳打出,霎时间,一道轰发如雷的气旋便飒然排空而至。 晏玉螓见张衍攻势狂猛,不禁花容失色,提了裙裾旋身边躲,只是不小心被那横空绝云的气劲一擦,却是带得身形一歪,亏得她也是身经百战,值此危急时刻,章法不乱,疾起芊芊二指夹住头上一支发簪,拔在手中,道了声:“疾!” 一道光芒如金蛇窜起,从她手心中飞出,便往张衍双目刺去,她也不去看是否得中,借前冲之势一扬水袖,足下绛地丝履轻点云头,就欲驾光遁走。 张衍挥袖一扫,将金簪拍落,身形稍稍一滞后,再度起身追赶。 晏玉螓方才到了空中,却冷不防有一朵青云飘来拦在前方,忙转过遁光,想避往别处去。 可她闪得快,这朵青云却动得更快,如跗骨之蛆般纠缠上来,瞬息之间,她连换了数个方位,可去路都被其提前一步阻住。 她转眼一瞧,见青衣少年站在一处云头上对着她冷笑,随后又一甩袖,回了青云中,恨得银牙咬碎,回头一望,见张衍也是赶了上来,顿知脱身时机已失,不得不转过身来,对着张衍拍出一道如莲似鬣的烘热火光。 张衍起手一拨,两柄金锤向前飞来,“砰”的一声将火芒撞破,再往此女身上砸去。 晏玉螓急切间闪躲不开,奋力将玄光撑起,一团如日嫣红的火光照开,将周围云霭映得如鲜血涂染。 这两柄金锤非是寻常法宝,而是金精所铸神兵,势大力沉,有震山撼岳之威,往那玄光上一落,好似崩开了峰峦一角,火芒四散,红云飞洒,一击之下就将其破开。 晏玉螓只觉耳膜间一阵巨响,震得一时胸闷气短,心道不好,扭身一闪,只觉一股劲风掠空飞逝,而另一股却从后背擦过,身体一酥,眼前一黑,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 她虽是受了伤,但神思还算清明,知晓此事绝不可有半刻迟滞,否则便是身死魂消之局,勉力提气回袖一扫,放出一蓬灼烈红焰。 张衍随手将其拍散,大步上前,又是一拳轰出。 晏玉螓察觉一股劲风扑面而至,眼皮一疼,似要被刺出泪来,忙举手一抓,将散开的火芒拿作一团,急急往下一掷,全作遮挡。 气火两物轰的撞在一处,相互间绞缠撕磨,一声闷响后,星火飞溅,焰芒散逸,虽则将此一击挡下,晏玉螓她却被一股无形气浪一冲,倒退了几步,发髻一散,满头青丝随风飘荡,遮住了视线。 晏玉螓咬紧玉唇,一甩头,将秀发扬起,玉指尖处逼出一缕火芒,一狠心,索性将这碍事秀发烧去一截,露出苍白俏容。 她仰脸看去,见张衍如神将一般大步行来,气势勇烈刚猛,仿佛挡在面前诸物无不可以踏得粉碎,不觉气为之夺。 她知道以寻常法门定是阻挡不住此人,便暗起心思,忖道:“若不伤了此人,此番定是逃脱不得。” 她一转念,就想了一个法子出来,当下伪作重伤不支,暗把法诀掐起,只等张衍上来。 张衍身经百战,反应何等敏锐,见她忽然不动,就觉出异状来,便将脚步稍稍放缓。 晏玉螓见张衍有止步之意,以为被他看出破绽,心中一急,不再等待,呵了一声,只闻一声清清脆响,她额头上那颗水滴状的晶莹红玉突然破碎,化作一道白烟飞出,其速快若驰电疾雷,眨眼间便已是飞到了张衍眼前。 张衍心中却闪过一丝警惕,并不硬接,而是起袖袍一挥,只把衣角迎了上去,砰的一声将这道烟气拍开。 他低头一看,却见有一层黑气染在衣角上蠕蠕而动,诡异非常,果然有暗含玄机。索性他身上这件衣物乃是从萧翰身上得来的宝衣,是以此气无法透衣而入。 他哂笑一声,举步上来,到了晏玉螓身前,便是一锤打来。 晏玉螓见此法仍是没有奈何得了张衍,再无半点斗志,眼见金锤砸落,急抽腰间法剑抵挡,只是那锤如山岳压来,一股巨力传至,法剑脱手而飞,她浑身一颤,身形摇晃,连退几步,喉咙一甜,忍不住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张衍得势不饶人,手中金锤顺势拦腰一扫,晏玉螓来不及躲闪,情急中忙扯过幡旗挡在身前。 张衍这一锤卷起一股恶风,猛锤下击处,“咔嚓”一声,便将这杆阴煞尸瞑幡旗打折。 这幡旗一倒,惨雾中似有一枯面髑髅升起,无声无言咧了咧口,似是说了句什么,眨眼便散去无踪。 见这幡旗被毁,晏玉螓陡然发出一声尖叫,只觉希望已失,她用愤恨怨毒的目光盯着张衍,尖声叫道:“李元霸,本姑娘绝不会死于你手……” 她把法诀一掐,两腮忽而艳红一片,呼的一声,只见无数火芒从她眼耳口鼻中窜出,火势再猛的一涨,整个人就爆成一团血雾,一阵微风卷来,已是消弭不见。 张衍一怔,点了点头,他修行至今,自行了断的修士甚是少见。那是因为就算到了危机关头,修士宁可行险一搏,也不愿放弃那一线生机,此女如此举动,倒也可称刚烈。 不远处那青云一阵抖动,宛如碧波生涟漪,青衣少年从里走了出来,对着张衍说道:“李元霸,本座眼下倒也赢不了你,本座之意,再斗下去怕是短短时日内难以分出胜负,不如改日约地再斗,你看如何?” 不待张衍开口,他又嘿嘿一笑,道:“你若是觉得有把握胜过本座,尽管上来一试。” 他适才疗伤时被那水行真光扫过,只觉浑身气息不稳,隐隐要往那光华中落去,他只以为这是张衍手中法宝,自思凭眼下这具残破肉身,如再坚持斗下去,铁定是拿不下张衍的,因此便想把手休战,待来日修补好肉身再来一斗。 张衍此刻还不想杀了此人,他胸中真火旺盛,正要觅地潜修,而且这火势也不知能烧开多少窍穴,若是不足,还是要从这人身上找寻机缘,是以此提议也是合他心意。 他微微一笑,道:“道友若是无碍,半月之后,你我再在此处相会,到时再定个胜负。” 青衣少年也是爽快,喝道:“就这么定了。”他一甩袖,腾起一团青云,就破风飞空而去。 张衍却并不急着走,在云中默默站立片刻,一指地下,翻开一个土坑,将晏玉螓留下的散碎遗物尽数埋入,随后袍袖一挥,将其掩盖了起来,这才飞遁而去。 用不了多时,他就回到了九头峰附近,在自己先前开辟的洞府外转了一圈之后,却未曾见得石公踪影,想必已是觅地躲藏了起来,此时他芝祖躯壳入手,倒也无需去寻。 这青寸山中,此时能威胁到他的人已是少之又少,因此也不耐再去别处,往这洞中一坐,起指引了一块巨石封了洞门,就将体内那一团真火运起。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零七章 心中藏诡谋 送羊入虎口 张衍趺坐石上,气海之中火举焰腾,煌煌如日照,他缓缓将那真火挪动,往一处窍xué中烧去。//www.// 不过一刻功夫,他突觉得那处窍xué一跳,仿佛挣脱了什么禁锢,开了闸门一般,一缕阳气如金线流丝般被他小心引出,与那真火合于一处。 这真火焰芒经过了那精气补益,如今已是亮亮堂堂,照彻气海,此刻多了这如星火似的一点,倒也看不出有甚变化。 张衍也不去多想,只是专心默运法诀,不疾不徐将那一团火焰转动,未过多久,他身躯轻轻一颤,竟是片刻间又烧透了一处窍xué。 他脸上无喜无悲,不见丝毫bo动,引了那阳气下来导入真火之中转了一转,便又御使此火往下一处窍xué移去。 随着这团火芒如摧枯拉朽一般连连破开窍xué,他只觉xiong腹中渐渐有一泉暖水流淌,周身经脉,心田毛窍无不舒畅,不知不觉便沉浸其中,不知日月升降,昼夜轮转。 忽有一日,他突觉真火缓顿不前,似是遇上了一层滞碍,再也不复先前那一气呵成之感,便浑身一震,从定中醒来。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默默细察之后,竟惊喜发现,那三十六处窍xué竟被他一气烧透了十六处! 他估算了一下时间,这才过去了十三日而已,进境之快实是大大超出他原先所料。 如是换成寻常修士,要烧透如许多窍xué,不用上数年时间却是休想,可见此路可行。 他往那真火上内视而去,见此火与先前大不相同,吸了那许多阳气后,sè泽更纯,精炼如脂,似一团细腻玉焰,无垢无秽,静静卧伏气海之中,又如长灯独立,光华融融,柔和清亮。 再有两日,便是他与青衣少年再斗之时,他也不再急着用功了,微微一笑,就将这火息收敛,只是调理气机,静坐养神。 又过了一日,他忽听得洞府外有人在喊道:“李道友可在此处?” 张衍睁开双目,喝道:“谁人在外间?” 外面那声音恭敬道:“在下候茂,那日在此洞府前曾与道友有过一面之缘。” 张衍略一思索,便想起了此人,一抬手,将门前大石挪开,道:“道友且进来相见。” 洞府前人影一晃,候三郎走了进来,他见了张衍,上前一拱手,道:“三郎见过李道友了。” 张衍瞧了他一眼,见此人果是那日伴在青衣少年身侧的随从,便开口言道:“还有一日便是我与那青衣道友再斗之时,候道友来此,是否是那位道友有话转告?” 候三郎摇了摇头,道:“非也,在下此来,却是瞒着那老魔的。” “哦?” 这“老魔”两字一出,张衍眼睛一眯,却是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外来,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候三郎一眼,便指了指旁侧,道:“道友坐下说话。” 候三郎也不客气,拱了拱手,往石凳上一坐,脸上带笑道:“候某今日来此,却是为一桩与你我皆有益处之事。” 张衍淡淡一笑。 候三郎见张衍神sè漠然,却也并不在意,他心中笃定的很,自信自己抛出来的you饵绝对可以引得对方心动,他嘿嘿一笑,道:“我观道友与那老魔争斗,却是落在下风,明日道友若是想要赢他,却是千难万难……”说到这里,他神秘一笑,道:“不过,我却可助道友一臂之力,将此魔诛除。” 张衍听了这话,已是知晓对方来意,不过他此时只为借那青衣少年之力壮大〖体〗内真火,进而烧透三十六处窍xué,所以至少他眼下还无杀死此人想法。 可他也不介意听听侯三郎的打算,因此微微一笑,道:“倒是不知道友如何助我?” 候三郎看他表情似是并不热心,还以为他不信,忙道:“道友可还记当日老魔与你ji战之时,曾使出的那枚灵梭否?” 张衍扬了扬眉,道:“道友可是说那件飞鱼状的法宝?” “正是!”候三郎嗓门不自觉拔高了一些,旋即他又叹了一口气,道:“此宝名为‘五灵白鲤梭”乃是一件玄器,说来惭愧,这本是在下之物,只在下先前受了那老魔的暗算,不得不听他摆布,所以致使此宝也被老魔拿了去。” 说到这里,他低低一笑,道:“不过这老魔怕是想不到,此宝之中有一丝真力烙印在内,却并非那么容易炼去的,只要在下愿意,随时可以将这法宝取了回来,重新御使,道友不妨试想一下,若是你与那老魔争斗之时,在下在突然在紧要关头反戈一击,这老魔必不提防!” 张衍瞧了候三郎那得意洋洋的模样一眼,暗道这人倒也算是有几分心机,便道:“想来道友也不会平白无故相助于我。” 候三郎哈哈一笑,道:“这是自然的,不瞒道友,在下〖体〗内曾被老魔打入一股异气,此气能吞噬血肉精元,每隔三五日便需这老魔出手化解一此,是以不得不受其拘役,若是道友为在下祛除此气,在下便允诺,在明日争斗中助道友一臂之力。” 张衍目光一闪,道:“道友为何以认定李某能除此异气?” 候三郎一眨不眨的目注张衍,沉声道:“道友与那老魔几番争斗,却是并不惧怕那老魔的手段,在下也是看在眼里的,因此在下猜想道友定有秘法在身,遂决定来此,恳请道友出手相助,候茂在此拜谢了。” 他说罢,便起身一礼。 他也是心细之人,如果那青衣少年那异气当真能奈何得了张衍,何必再找上门去,只需等对方被此气侵蚀即可。 张衍颇为玩味地说道:“可是李某怎么觉得无需如此麻烦,道友直接将这法诀告知于我,岂不更妙?” 候三郎一皱眉,听出几分不对来,不过他来此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对方乃是力道修士,遁速不快,就算打起来也能及时脱身,是以不怕对方翻脸,便冷笑道:“道友莫非糊涂了不成,此法诀乃我之凭籍,我岂会将其白白告知于你?” 张衍戏谑一笑,道:“李某明日见了那青衣道友,只需将此事一提,你说他会如何处置于你?” 候三郎一惊,指着他道:“你,你怎能如此?” 张衍笑着道:“为何不能如此?” 候三郎脑门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未曾想张衍会反过来要挟自己,看上去好像是自己专门把把柄送到对方手里一般,顿时后悔不已。 这却也不能怪他,他急于从青衣少年身边脱身,哪怕有根救命稻草有会死死捞住,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此刻看到张衍有能耐抵挡老魔,只能求上门来。 更何况原先只以为张衍夺了那芝祖躯壳后,与那老魔已是不死不休,若有击败这老魔的办法想必也会牢牢抓住,与自己携手合作,是以来此之前,他也信心满满。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如今却是以此为挟,拿住了他的命脉。 候三郎惊怒半天,终于想起一事来,心神不觉定了定,又慢慢坐了下来,沉声道:“道友若如此做,必定后悔。” 张衍倒也不急着逼迫,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为何?” 候三郎冷声反问道:“道友可曾听过那巨室萧氏之名?“张衍眉头一挑,这东华洲上,玄门世家无算,萧氏也有不少,但真正称得上巨室的,却只有一家,道:“莫非是溟沧派……” 候三郎将身体坐直了,大声道:“正是此家!” 他指了指自己,道:“不满道友,这萧族与我候氏乃是姻亲,这灵梭本是那萧氏皆下,乃是托我族替他们捉拿一人,你若害我,非但得不去此宝,他们也必不会放过你!” 为今之计,他也唯有扯起萧氏大旗恐吓张衍。 张衍听了这话,敏锐的感觉到其中另有文章,有意一探究竟,便哼了一声,故意说道:“笑话,且不说你们候氏是否与那萧氏有姻亲,但说萧氏要拿人,何不自己出马?岂有赐下玄器,让你区区一个玄光修士出面的道理?我却是不信,你休来唬我!” 候三郎被他言语一挤兑,脸sè不由一变,迟疑了一下,才道:“道友且听我说,只因那人身份特殊,是以萧氏不便亲自出面,这才拜托到我候氏门上,此事千真万确,我一条命是小,就怕道友坏了萧氏之事,哼哼,他们岂肯干休?” 这番话他也说得不情不愿,心中已是打定主意,此次若是能出得这青寸山,定要说动伯父灭杀此人,免得这消息泄lu出去。 张衍听了此言,心头微微一跳,但他城府甚深,面上却是不动声sè,只道:“这么说,你此来阵中便是来寻找那人的?” “正是。”候三郎一阵懊恼,道:“在下原以为那青衣人便是那人,没想到却是误中副车。” 张衍目光闪动,口中若无其事道:“那人可是名叫张衍?” 侯三郎不假思索,脱口道:“正……”他忽然反应过来,猛一抬头,却是迎上了一双寒彻心肺的目光,心头一颤,顿知不妙,大叫一声就化光往为遁去。 张衍冷冷一哂,身形站在原地未动,法诀起时,顶上玄黄大手探出,便往前方拿去。 在这狭窄洞府中,侯三郎几乎毫无转折的余地,眨眼就被这只大手追上抓住,他惊骇yu绝,忙将全身玄光放出意yu抵挡,哪知这大手突然向下一翻,五指张开,如拍蚊蝇一般“砰”的一声就将他拍在地上,一声未吭便死在当场。!。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零八章 再开窍穴 张衍将玄黄大手一翻,就把土石卷起,顺手将候三郎的尸身埋了。 虽则此人知晓那御使“五灵白鲤梭”的要决,但其实张衍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宝既是萧家所有,那又怎会真正借于候氏?十有**是留下了什么后手的,便是拿到了自己手中也无用。 而如何击败那青衣少年,他也胸有成算,根本无需此宝相助,是以他并不贪心。、 至于萧氏,他也用不着担心。 从候三郎处可得知,萧氏似乎在顾忌着什么,并不敢明目张胆出面寻他,是以将此事交予候氏暗中施行。 而候氏怕是受制于族小力若,能力有限,所以并不知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此次也只是因为宝芝大会的缘故才引来了他们。 张衍明白,接下来只要自己小心提防,不轻易露出身份,想来他们也找寻不到他的。 而眼下,唯有将自己修为提升上去方是正经。 一旦成就了化丹修士,回到门中之后,以他真传弟子的身份,地位较之先前那是天壤之别,便是他不开口,师徒一脉也会主动出面维护与他,不会容许门中世家寻他麻烦。 他想了一会儿,便把心思收了,又在洞中又静坐了一日夜,待天方破晓,到了约定之期,他起身步出洞府,一振衣袂,脚踏重云,破空飞遁。 用不了多时,他就到了半月前与青衣少年交手的那处地界,转了一圈之后,见此人未至,便自寻了一处风光秀丽的山头落下。 此处山泉流瀑,溪水淙淙,清晨薄雾之中,水huā飞溅,如寒冰出谷,倒也灵气十足,他在山巅上一块大石,便端坐不动,静候那青衣少年。 这一等,到了近午时分,才见一道碧油油的遁光破空而至。 张衍也不起身,就那么一引法诀,整个人便被一缕清风托上云头,拦在在道遁光面前,淡笑道:“道友却是来晚了。” 青衣少年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哼了一声,道:“路上遇见了几只恼人的蚊蝇。” 张衍也不去细问,只是微微一笑,道:“几番相斗,我尚不知该如何称呼道友?” 青衣少年挺起胸膛,将双手一背,大声道:“本座名号说了你也未必知晓,不过本座在外行走时,用得道号乃是东槿子。” “原来是东槿子道友。”张衍将法诀一掐,两只金锤飞出,往身前一摆,道:“今日便要再次领教道友高招了。” 东槿子冷声一笑,也将顶上青云现了。 此云如今已到了百余丈大小,比之先前似是大了一倍,碧气游翔,揽云遮月,更兼雷暴声阵阵,无数青叶飘丝,飞絮疾电出入往来,看上去气势更盛。 他起手一指,震动云光,便飞出数之不尽的玄huā飞叶,带动如潮灵气,往下涌来。 张衍也不示弱,道声:“来得好!”持定双锤,奋身而上,须臾便与此人再次斗在一处。 两人这一次争斗无人干扰,彼此都是不曾留手,张衍一拳一脚皆如落雷滚石,轰轰作响,东槿子则将青光散开到十里之外,云翻雾滚,光影迷乱,声势浩大。 五日之后,张衍暴喝一声,从青云中杀出。 东槿子也是收了云光,往西飞遁,却是又一次不分胜负,各自分头而去。 张衍驾风回了洞府之中,便封了洞门,打坐运功,再度起真火炼化窍穴。 这一次他足足闭关一月有余,待从定中醒来后,欣喜发现又炼开了十二处窍穴。 此次无论是运功时日还是〖体〗内吸纳的异气皆是多于前次,但烧开的窍穴却是比之前有所不及。 随着他〖体〗内吸纳的精气越来越多,对真火的助长效用已是不如先前那般亢烈了。 不过这已在张衍预料之中,比之其他修士来,他这精进已可用神速来形容。 寻常修士之所以无法将三十六处窍穴打开,那是因为炼到了后来,窍穴固守,而真火却无法相应壮大的缘故。 而他则不同,此时气海中的真火已是远远胜出同侪,若再和那东槿子斗上数次,将真火再壮盛几分,按他心中估算,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四载的时间,他就能将所有窍穴烧透了。 正此时青寸山一处山谷之中,史翼帆与晏玉螓二人带来的族人却在争吵不休,潘阳则坐在一旁默不做声,只是目光闪烁不定,看着面前众人暗暗冷笑。 史翼帆和晏玉螓那日因为急着争夺芝祖躯壳,未免被太多人知晓此事,所以并未带上仆从族人。 而这行人等了两三日,也未见这两人回来,当时便知不好,便遣人前去寻找,最终只是找回了一些残破衣物。 潘阳也是心中发凉,但他并不甘心失败,与这些人合计筹谋了一番后,也不管那芝祖躯壳是否真在那青衣少年手中,便将这个似真似假的消息散播出去,并还说这青衣人凶横霸道,见人便杀,屡屡抢夺他人手中药芝。 这话本来也没人当真,可先是九头峰上那吴族弟子和仆役的尸身被人发现,后来又正巧东槿子为与张衍一战,正四处搜寻药芝,他自恃修为深厚,实力强横,不屑隐藏行迹,凡是遇见不开眼的人,俱是下手杀了,如此一来,便坐实了潘阳所言,于是一些分散四处的修士便联起手来自保,更有不忿者找上门去。 因那芝祖躯壳实在是独一无二的灵物,也是引得一些人心动,意图出手抢夺,在史、晏二族门下有意推动下,他们主动站出来,聚集了数百人,四处搜寻东槿子踪迹,并与他连连战了几场,是以那日与张衍约斗之时,他才去得晚了。 本来以这些人合力,纵然东槿子修为再深,此刻这一具分身也不过是玄光境界,唯有退避一途而已,不过因这些人心不齐,各怀私心,非但奈何不了他,反而又死了不少好手,是以史,晏门下又不得不坐下重新筹谋对策。 “依奴家看,那芝祖躯壳定不在那青衣人的手中,而在那李元霸处。”说话这人,是一名看起来约有四旬年纪女子,此人正是当日跟在晏玉螓身边的中年妇人。 她的对面,有一个与史翼帆有几分相像的年轻人,乃是他的胞弟史翼名,本来他修为不高,入这青寸山也只是为了开阔眼界,如今史翼帆死了,剩下之人便是由他做主,听了这话,偏过脸来,道:“晏大姑,何以见得?” 晏大姑瞥了他一眼,道:“史家六郎难道前次未曾看见两人交手?虽说看起来胜负未分,可那李元霸实则每次都落在下风。” 史翼名不解道:“那又如何?” 晏大姑哼了一声“那青衣人一副非杀了李元霸不可的模样,如果芝祖躯壳当真这青衣人手中,他岂用得着如此?分明是李元霸夺了他的东西,他这才如此!” 这完全是她凭借女子的直觉做出的判断,在场诸人听了,纷纷露出沉思之色,不过细细想来,这话也是猜测而已,谁能知道真假?因此只有寥寥几人出声应和。 中年妇人一蹙眉,她一扭头,道:“潘道友,你说呢?” 潘阳眼皮一跳,他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算起来他与张衍也有杀死同门的仇恨,不过杀他大兄之人乃是那青衣怪人,他自知凭借自己一人力是万万敌不过的,是以怂恿这些人先去杀了此人,若是在此人身上不曾发现那芝祖躯壳,不用他驱赶,这些人也会自己寻上门去找张衍的麻烦,那时候便是一举两得了。 可若是先杀了张衍,谁还会回去招惹那青衣人? 这番用心他自是无法宣诸于口的,因此当即否定道:“在下当日亲见这芝祖躯壳被那青衣人拿去,此事绝然无假,至于此物是否又落在那李元霸手中,我却不得而知了。” 中年妇人一声冷笑,狠狠盯了潘阳一眼,站了起来,讥嘲道:“你也是个睁眼说瞎话的,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 她又环扫一眼,冷笑道:“你们既然不愿,那奴家自带门下去寻那李元霸,也不需你们来插手。” 史翼名也是站起来,点头道:“既然如此,晏大姑你便去找李元霸,本少爷自去找那青衣人,你我两家各不相扰,谁夺了芝祖躯壳他人也不得染指,你看如何?” 晏大姑大声道:“奴家只想为娘子报仇,芝祖躯壳倒也不放在心上。” 史翼名指了指她,似笑非笑道:“晏大娘,此处皆是明白人,你何须说这等违心之言,告辞了。” 说罢,他一扭头,转身往外走去。 他身后一个亲信匆匆赶上,在他耳边低声道:“六郎,小的感觉那晏大姑说得有道理,我们为何不去找那李元霸呢?” 史翼名撇嘴道:“你道我真想夺那药芝?” 这亲信疑惑道:“莫非不是?” 史翼名呵呵笑道:“五郎死了,他在族中却尚有不少门客,我若不做出一番样子誓夺药芝,替他报仇的样子,岂能将这些人心收拢过来?这青衣人高深莫测,便是败了不过也没人怪责于我,若是再去找那李元霸,万一还是不胜,岂不是弄巧成拙?” 他又向后看了一眼,眯眼道:“那晏大姑与我不同,她不过是个家奴,晏玉螓一死,她回去焉有命在?反不如选那看似实力稍弱一筹的李元霸搏上一次,若是侥幸杀了此人,到了族中还能勉强有个交代!”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零九章 山外重云 太昊派,紫竹山道场。 觉秋亭上,一名面目慈和的道姑正和一名道髻高挽的儒雅道人对弈。 半晌之后,这道姑神色一动,手指一翻,正要下子,就在那将落未落之时,这儒雅道人哈哈一笑,一挥拂尘,将棋局搅乱,道:“清瑶师妹高明,此棋便算作不分胜负吧。” 道姑倒也不恼,只是眼中微有无奈之意,道:“师兄次次出手搅乱棋局,怎又分得出胜负?” 儒雅道人浑不在意,只是言语中别有深意道:“弈棋者终为局困,师妹若能跳出棋局,放开怀抱,当是海阔天空。” 道姑听到这里,微一皱眉,道:“师兄还是念念不忘那株芝祖躯壳么?” 儒雅道人背脊挺直,坦然承认道:“自然。” 道姑叹道:“祖师规矩,那芝祖凡太昊派弟子不得妄取,师兄莫非忘了么?” 儒雅道人目光闪动,道:“但若是他人取了出来,贫道再去取,那便不算违了门规。” 道姑摇了摇头,沉声道:“那却是师兄故意放了那魔物进去,总是别有用心在先。” 儒雅道人却是哈哈一笑,道:“师妹说笑了,为兄未曾请他前来,他自投罗网,又与贫道何干?” 道姑轻叹道:“那魔物天劫将至,他若不来取那躯壳,多半是难以避过这大劫的,师兄又岂会不知。” 儒雅道人嘿然一声,道:“为兄此也是无奈之举,如今十派之中皆有出色弟子,我太昊派也不能后人,唯有尽力栽培,方能在十六派斗剑之上一展锋芒,而我那徒儿乃是百年难见的奇才,我岂能耽误了他?自是要拿最好的外药予他。” 道姑缓缓点头,道:“师兄你为了这徒儿,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儒雅道人此时站起来,对着道姑一个躬身,道:“只是那老魔怕也知晓为兄的用意,他出山之后,其余分身必来接应,而以为兄一人之力,尚无把握胜过他那两尊元婴分身,还请师妹助我。” 道姑慌忙站起,连忙将儒雅道人搀扶住,道:“师兄怎可如此。” 只是劝了半天,那道人也不肯起身,道姑也知他这师兄向来脸皮厚,又狠得下心,自己也拿他无法,只得无奈叹道:“罢了,罢了,左右也是一个魔物,除了便除了,只是师妹我却有一条件。” 儒雅道人听她答应,已是大喜,忙道:“师妹请说。” 道姑正色言道:“若这芝祖躯壳落在他人身上,我可不管此事。” 儒雅道人暗道:“这魔头虽则是一具玄光分身入山,但本事也是不小的,况且那芝祖躯除他之外也无人知晓埋在何处,不过我也自有准备,谁人拿了这芝祖躯壳到时一辨可知,若当真不是这老魔拿去的,倒也无需师妹相助了。” 想到这里,他把身体直起,道:“好,若是此物在他人之手,师妹大可袖手不理。” 道姑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她也知道,若是这芝祖躯壳真的在他人手中,她这面厚心黑的师兄恐怕也会找借口恃强逼夺,这行径她虽看不惯,但也无心阻止。 此时青寸山中,晏氏与史氏两家门下议定之后,已是分道扬镳,围在四周的一干散修也各自散去。 徐氏兄弟随众人出了山谷,亦是驾云而走,行至半途,徐延辅突然出言道:“兄长,我等不能任由那晏氏族人去找李道友的麻烦,需得提醒他一声,让他提前做个防备才是。” 徐延匡点头赞同道:“二弟说得对,那位李道友对我等有救命之恩,此恩不能不报,便是因此得罪了晏氏,也不能坏了道义。” 徐延辅却是一笑,道:“大兄,你说晏族这些人与那李道友战起来,谁胜谁负?” 徐延匡想了一想,道:“那青衣人能纵横往来,无人能阻,李道友却能与其拼个旗鼓相当,晏氏门下除了晏大姑尚有几分道行,余者皆是凑数,又岂能胜他?” 徐延辅轻松说道:“这就是了,如今那晏玉螓已死,剩下晏氏这些门人俱是惶惑不安,回去终是一死,去找李道友未必不是存了搏命之心,我等送个人情过去,却是惠而不费,” 徐延匡忽然皱起眉头,道:“可是我等也不知道这李道友居于何处,又如何寻他?” 徐延辅道:“小弟适才便在想此事,不如我兄弟二人先去前次与李道友想见之处寻觅,若是实在寻不到,到时再做打算。” 徐延匡重重点头,道:“好,那便先去此处。” 两人觉得此事不宜耽搁,但他们也是谨慎的很,先是转了一圈,确定无人跟随,这才往九头峰而来。 张衍那处开辟出来的洞府位于山巅,倒是极为好找,未多时便来到此处,徐延匡见洞府大石封门,但石上却没有多少灰尘污秽,显是不久前尚有人搬动,心中一喜,高声道:“李道友可在?在下徐延匡携弟延辅前来拜见,有要事相告。” 张衍正在洞府中磨练真光,听得这两人的名字,微一思索,便起手挥开封门石,道:“两位请入内一叙。” 徐氏兄弟进得洞来,与张衍见过礼后,也不耽搁,便将来意说了。 张衍倒也没想到那晏氏门人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虽则他并不放在心上,但徐氏兄弟二人总是好意,便笑道:“倒是要多谢二位特意前来告知了。” 徐延匡连说无碍。 张衍微微点头,他从袖囊中取了两株药芝出来,手一指,便飘落到两人手中,道:“此物乃是李某此行所得,贤昆仲便拿去吧。” 徐延辅眼中露出喜色,这药芝一看便是上品中的上品,若是得了,就算不是用来自己凝丹,也能换得几件不错的法宝,于是便把目光投向自家兄长。 徐延匡却摇头推辞,道:“我兄弟二人此来只为报恩,怎可收道友之礼?” 张衍看得出这话出自本心,轻笑道:“前番小事,不足挂齿,既然贤昆仲冒着性命之危前来相告,我又岂能吝惜这些外物?” 徐延辅也是拼命使眼色过去,道:“兄长,李道友一片好意,不若我们就收下吧。” 徐延匡略一迟疑,最后一咬牙道:“好,那我兄弟二人便收下了,若是他日道友有暇,请来火浪山徐家岭一坐,我等定当好生招待。” 见两人收下药芝,张衍便又问了他们几句话,皆是如今青寸山中的诸多修士的动静,徐氏兄弟自是知无不言。 过不了多久,徐氏兄弟见张衍似有逐客之意,便起身拜别。 待这两人走了,张衍默坐片刻,冷然一笑,步出洞府,纵身跃入云中,便往北飞驰而去。 他双目闪动,暗含一缕杀意,纵然晏氏门下不过是些小鱼小虾,但既然要来对付自己,又岂有坐在这里等他人杀上门的道理?自是先去动手杀了! 晏氏门下如今皆是聚集在梨花峰上,晏大姑决心先动张衍之后,一面派出仆从四处说服拉拢同道,一面在暗中等待时机。 她认为那青衣人和张衍前次既未分出胜负,那早晚必定还有一战,那时才是袭击张衍的最好机会,若是真能从此人身上搜出芝祖,那么回到族中,还能有个交待。 这时,有一道金光从天而落,往洞府中来,一名婢女起手接了,便小心递到她面前。 晏大姑接过后启开一看,不禁面露喜色,暗道:“给了两株药芝出去,向氏总算也应允了,如再加上先前应下的那几家,我便有了近百名同道相助,到时也不惧那李元霸了,若能齐心合力,定能将其一举斩杀。” 她正高兴时,却听空中一声如雷暴喝:“晏氏门下,统统给我出来受死!” 晏大姑一惊,忙窜出洞府,抬首一看,浑身一颤,却是失声道:“李元霸!” 晏氏门下众人也是认得他的,未曾到他居然会找上门来,顿时如一片慌乱,纷纷祭出随身的法器飞剑,一时光影错乱,飞虹斜掠。 晏大姑见过张衍与那青衣人争斗时的情形,知道凭眼下这些人绝对不是此人的对手,于是眼珠一转,却是一声不响,便欲转身逃遁。 张衍目光往下一扫,见这数十人中没有一个修为高过自己的,当下身形不动,只一声冷喝,霎时间,他背后就有一道水幕升腾起来,只见一道水色光华从谷中横扫而过,只闪了一闪,在场所有人和那些法器俱都不见了踪影。 晏大姑才纵身飞遁,却忽有一股牵扯之力袭上身来,还未来得及挣扎,便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也景物为之一变,她一抬头,不禁大惊失色,只见此处白浪激天,江河奔腾,不知多少水流如玉龙银带蜿蜒盘绕,上下左右皆是烟波浩渺,似是跌落了无边天河之中。 张衍并不收起玄功,反而又将玄黄大手放出顶门,再把真光一抖,就有一个人水幕中掉了出来,张衍把法诀一催,玄黄大手便蛮横无比的落下,将其一掌拍死。 接下来他又如法炮制,将这些人拉出来一个就拍死一个。 晏大姑修为最深,却是最后一个被放出,只是她却比其余人等强上了不少,出来时神智尚算清醒,见玄黄大手下来,骇然一震,死命放出玄光抵挡,只是在玄黄大手之下却如螳臂当车一般,当即玄光破碎,鲜血狂喷,掌势毫无停滞的落下,“砰”的一声,烟尘四起,亦是被碾成了一团肉末。 只片刻间,张衍就将此谷中晏氏门下杀尽,他把气息一沉,将玄黄大手和水行真光收了,纵云而起,在梨花峰上转了一圈,确定并无一人遗漏,这才驾一道清风往来路归去。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100章 合则2利 天屏上青云蔽空,如举碧烟,东槿子一身青衣迎风猎猎,立于皎月之下,起指掐诀,不断催发阵阵如梭如剑的青虹飞光,往那下方数十修士袭杀而去。//www.// 这数十修士聚于一处,合力抗敌,虽是面对如潮攻势,神sè间却也并不慌张。 众人顶上悬有三件法宝,为一壶,一杖,一烛,俱是各自垂下明光灿霞,隐隐将诸人脚下站立的整座山巅都护在其中,凭那青气狂卷,飞叶如刃,却都破不开这层壁障。 而又有三名道人飞空在外,往来不定,头上祭了三口散发出瑰丽奇虹的长剑,于空中盘绕飞舞,剑芒隐隐将东槿子射住,往往他稍稍一个分神,便会引剑杀至。 东槿子又攻了几次,见杀不破这处阵势,便觉不耐,去寻那三名持剑道人的晦气。 只是每当他如此,那三人便引着他转一圈,堪堪要被追上时,便往阵中落去,待他离开时,便又从阵中出来,来回几次之后,东槿子也是恼怒不已。 如今浅土中的药芝差不多已被他采掘一空,这些药芝似也是感觉到大祸临头,纷纷地下深处钻去,这样一来,连他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挖出来的,是以把主意动到了那些修士身上,可哪知道这些人俱都用旗阵与他对抗,叫他无处下手。 东槿子知道眼下再拼杀下去也是无益,于是重重哼了一声,便自望空而走。 见他飞遁不见,那三名道人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适才虽短短一刻,但他们所面对的压力却是前所未有的巨大,如是东槿子再滞留不走,怕是用不了多久,他们〖体〗内的元真也将耗尽了。 他们为首一人来到阵中,对着站在前方的史翼名稽首道:“史家六郎此计果真是妙策,我等师兄弟三人与阵势互为犄角,此青衣怪人果然不能破我。” 史翼名立刻拱手还礼,谦虚道:“此法疏漏,全赖诸位前辈帮衬才能过关。” 那为首道人感慨道:“六郎过谦了,若不是你想出来的此法对付这个魔头,我等入宝山便要空回了。” 旁侧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这些时日以来,史翼名将一些信得过的人聚拢一处,在千仞峰各处布下了十余副阵旗,又命修为深厚的几人四处搜寻药芝,如是遇到东槿子到来抢夺,便可且战且退,再入最近的一处旗阵中躲避,随后呼声应援,待众人到来后合力围攻,每每总能将其逼退。 几番下来,别处修士也是纷纷效仿,若是东槿子来了就入阵龟缩不出,若是他退了,便出来采掘药芝。 东槿子飞去之后,不多时到了一处山峰上落下,他面目yin沉,暗恼不已。 若不是这具肉身承受不住他的玄功妙法,叫他好多手段不能施展,又哪里会奈何不了这班小辈? 那日他与张衍连战五日,却吞了不下七十余株药芝用来补益肉身,可见这肉身底子何等之差。 可如今他手中只剩下了十几株药芝,还有几天便是与张衍约定的再斗之日,这令他心中没有半分取胜把握,他负手立在峰上,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接连两次战不下张衍,他便知道,若还是依照原先手段,就算再多战上几次也未必能拿此人怎样。 站在原地深思了片刻,他不禁忖道:“那李元霸韧xing十足,身坚体固,我便能胜也是惨胜,还未必能夺了那躯壳回来,再战无益,看来唯有与此人好好谈上一谈了。” 拿定主意之后,他也不往别处去,就往这峰上一坐,坐看日升月降,潮起潮落。 忽忽五日过去,他看时日已至,便飞身天际,纵云乘风,往约定之地而去。 这一次,却是他先到来,等了不出半个时辰,便见张衍远远驾风而来。 不待张衍近前,东槿子振了振衣衫,主动开口招呼道:“李道友,今日且慢动手,本座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张衍见他态度突然大改,心中觉得有些奇异,他目芒微闪,站定空中,笑道:“东槿子道友,有话但说无妨。” 东槿子撇眼往四下一扫,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李道友且随我来。” 张衍爽快应道:“可。” 见他答应的干脆,东槿子不禁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当先纵云而去,行了有一个时辰,他寻了一处不见人踪的山谷降下。 这里空谷寂幽,溪水潺潺,满壁琪huā瑶草,林中飞鸟啾啾鸣叫,倒也算是风光秀丽,见谷中正有两块大石如弈者相对,东槿子便往下一落,占了一石,张衍也自在他对面石上落下。 东槿子手抚膝上,目注张衍,见后者坐定,他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李道友,本座今日寻你来此,还是为了那芝祖躯壳一事,此物对本座来说极为重要,你若肯将此物予我,本座定不叫你吃亏。” 张衍笑着摇头道:“此物于我有大用,断无交予道友的道理。” 见他拒绝的态度十分坚定,东槿子倒也不恼,他斟酌了一会儿语句,又开口道:“李道友,我先前曾与你说,你便是得了此物,也是带不出山去的,你可知为何?” 当时听到这话时,张衍只当是威胁之语,并未放在心上,此刻东槿子再次提起,他也听出其中似乎别有内情,把目光抬起看着对方,道:“还请道友指教。” 东槿子拍了拍膝盖,沉声道:“本座也不瞒你,我本是魔宗修士,你眼下所见者,不过是本座一具分身而已,只因为有一桩劫难要避,唯有这芝祖躯壳能助我脱劫,是以才入此山来。然则本座也知晓,这太昊派中也有人对此物觊觎良久,只不过碍于祖师门规无法取出来罢了。这人今次轻易放了本座入山,怕是打得借本座之手取出此物,他再出手抢夺的主意,你且想想,若是这人察觉此物在你手中,他岂会放你轻易走脱?” “原来是个缘故。”张衍朗声一笑,出言道:“不错,此事若是换成在下,也定然是不会放手的。” 东槿子把袖子一摆,点头道:“正是此理,此人早已是元婴修为,如再有同门相助,就算是本座拿了这芝祖躯壳出去,杀出一条血路方能脱身,若是换了你,是万万没有这个机会的。” 说到此处,东槿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张衍神sè,见他处之泰然,面上毫无慌张之sè,似是并不为这个消息所动,眼睛不由眯起,心中忖道:“莫非这李元霸另有脱身之法?” 他本以为这话一出,对方必然求教解决之法,可是等了半晌,张衍却只是微笑不语,心中不禁微有急躁之感。又等了许久,他实在忍耐不住,便开口言道:“本座这里,倒有一个两全其美之法,只看道友愿不愿意了。” 张衍不置可否,只是笑道:“请道友说来一听。” 东槿子大声道:“你拿去那芝祖躯壳,不外是为了凝丹所用,此物本座可暂寄你手,还可助你安然出山,但你结丹之后,便需把此物还来,不过你却需当本座之面发下一个誓言,如此出山之后,本座才可放心任你离去。” 张衍微微一怔,他没想到东槿子会说出这番话来,再细细一想,不禁暗自点头,这也是个折中的法子。 一气芝之所以为凝丹外药之一,那便是能聚集天地间那一缕至清至净之气,但化丹之后,此物对他来说便再无用处,这条件答应下来,倒也并无不可。 见他久久不答,东槿子不由再度出言提醒道:“李道友,这芝祖躯壳在何人身上,太昊派中自有法门辨识,你可要想清楚了!” 张衍自能读出东槿子话中之意,此人之所以肯助他,多半是怕太昊派从他手中将芝祖躯壳抢了去,这样一来,怕是更得不到此物了。 他仔细分析其中利弊,发现他与东槿子合则两利,分则两伤,而且东槿子明言此物是他避劫之用,话说到这个地步上,若是不答应,怕是到时此人出山后会不顾一切的袭杀自己。 他思忖了片刻,便点头道:“道友之言,不无道理。” 东槿子大喜,道:“你若同意,且发个法誓来。” 张衍却起手一摆,笑道:“慢来,若要在下同意,却需道友应下两件事来。” 东槿子闻言一怔,随即目光中射出一道寒芒,冷声道:“李道友,休要得寸进尺!” 张衍微微一笑,道:“此事是道友求我,我却是无谓的很。” 东槿子心头一阵憋闷,扯了扯嘴角,把袖子一甩,喝道:“罢了,你且说来听听。” 在他看来,这躯壳涉及到他避劫大事,其余诸事皆可抛在一边,便是对方提出什么过分条件,只要不涉及根本,他也可暂且容忍了。 张衍不慌不忙道:“我观道友擅长木属玄功,当有甲乙木精之气在身,可否分与在下一些?” 东槿子只是稍稍皱了皱眉头,便点头道:“此事不难,我应下了,还有一桩呢?” 张衍笑了笑,道:“我觉察到道友身上玄光奇异,与我有淬炼身躯之效,还请道友这不吝助我。”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101章 神通解印 挪移遁法 第一百零十一章 神通解印 挪移遁法 张衍长长呼出一口气息,洞中霎时响起了一阵呼啸排荡之声,他默察体内,查看那些已然破开的窍穴。 距离前次与东槿子一会,已是过去三月。 张衍借异气内壮真火,原本只能小心谨慎的吸纳,生怕东槿子看出什么破绽来,但自从把话挑明之后,便再也无所顾忌。 一个是明索,一个是暗取,两者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得了东槿子全力相助之后,他体内真火直如燎原之势,在短短时间之内急速壮大起来。 这些时日以来,他在洞府内苦心熬炼,又接连凿开了六处窍穴,再加上先前两次所为,如今共是烧透了三十四处大穴,距离最后那大成之境,也不过还有两处而已。 可到了这一地步,张衍却反而停了下来。 这不是他难以为继,遇到了什么障碍,而是出于小心谨慎所致。 先前他运化大穴时几乎是势如破竹,曾有一日之内连开三处窍穴的经历。 只是至此之后,接下来每开一处窍穴都靡费时日,努力了近百日,也才开了三处而已,且运转功法时,还不能有片刻歇止,则便是前功尽弃之局。 他用残玉反复试了数次下来后,发现炼化第三十五处窍穴需用一年之久,而最后一处,也就是第三十六处窍穴却是最为关键的,所用时日只长不短,当中若是稍有差池,那还有可能会坏了道基,可以说是凶险无比。 张衍暗忖道:“难怪到了这一地步,便是一些大派真传弟子也是无能为力了,我得了异气相助,如此旺盛的火力,炼到后来,几乎每一穴都尚且需用月余时日,若是换了他人来,一炼就是十几年,乃至数十年,以玄光境界的修士而言,如不得外力相助,谁人有这个本事?” 请玄光之上的修士耗费数十载光阴为人开窍,除了一些世家玄门出身的嫡派弟子,怕是无人能如此奢侈。 张衍感慨良久,又琢磨了一下,眼下距离开阵之时,尚有两载多的时间,这青寸山终是是非之地,遇上什么事谁也说不准,还不如等此山之后,再觅一地潜修。 虽则进境稍慢了些,但比之在此处强行冲关却是稳妥的多。 想到了这一层,他便决定不再继续,口鼻轻轻呼吸几次,将真火收了,化为一团活泼泼的火苗埋入气海之中。 将此事放下之后,他又思虑起另一桩涉及自身厉害的事来。 据东槿子所说,那太昊派来抢夺芝祖躯壳之人也是一名元婴修士,修为当也不在东槿子之下。 张衍所顾虑的却是另一个方面,这青寸山终究是太昊派之地,这样一来,很可能他到时所面对的元婴真人不止一人,到时东槿子若是自身难保,又岂会来顾忌到他? 张衍在心中思索道:“这东槿子虽然答应助我出得大虚御阵,且也发了法誓,但如此我终究是借了他人之力,万一有什么意外,我便全无退路了。” 他将自己所学一一想来,思索用何法能到时脱身而去。 他所练法门之中,以剑遁之速最快,只是一来未必能从元婴真人面前走脱,二来也极易暴露出他的身份,就算太昊派不敢拿他如何,但将他擒住关个十数载倒也是不难的。 而用逍遥篇上的假身脱逃,定然也是瞒不过那些目力高明,修为精深的元婴真人。 他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那秦墨白赐予他的法诀上,那似乎也是一道脱身法门,只是之前他几番查探,都是见到一道模模糊糊的符箓,总是看不真切,自然无法从中领会出什么妙法来。 他原本也没有抱什么希望,但却不觉此念一起,眉心突突一跳,也不知怎么回事,气海中的真火未得神念引动,就呼呼往上一窜,耳边只闻“轰隆”一声,这火芒就在那道金色符箓上狠狠灼了一下。 只这一燎,平日里那如云遮雾掩般的地方似是突然开启了什么门户一般,那道符箓突然如融冰一般流淌而下。 他身躯轻轻一震,自有一道法诀如浮光掠影般从眼前晃过,化作无数金色细碎的蚀文,直接印入他脑海之中。 他精神不由一震,细细读来,不禁欣喜道:“原来竟是赐我此法!如此,我便无虑也!” 这门法诀名为“小挪移遁法”。 要说他也是曾见识过这道法门的,当日齐云天带着他从魔穴中脱身出来,只是一息之间,便能从魔穴之中重回到守名岛上,施展的便是这门神通。 张衍暗自琢磨,这法门之所以自己先前反复窥之不透,怕是因为他还未将这窍内真火修炼合适的地步,是以无论怎么努力也触及不到其中法门。 而如今他功行一到,便无阻无碍,自然而然能窥视此诀。 想到这里,他心中惕凛,溟沧派师徒一脉果然择徒甚严,哪怕秦掌门明显对他有欣赏之意,也不会白白相助于他。 便如眼前一般,若是他不将窍穴开至一定数目之上,怕是便无法习得这门小神通。 等他回到山门之后,掌门只需掐诀一察,便能知晓他是否值得继续栽培提携,若是连这道符箓也打不开,自是毫不犹豫的放弃,不会来多看他哪怕一眼。 而修道之途,越往上走越是艰难,旁门左道能出一个元婴修士已是难得,而纵然有千年寿数,不得真传,无有机缘,也是成不得大道,终究是黄泥之下一堆枯骨而已。 溟沧派中有十大弟子,如是不出意外,未来有大成就者,俱是出在这十人之中。 这十人能得师门长辈时时耳提面命,能习练最为上乘的修道法诀,能获举世难觅的修炼外物,能得赐上好法宝护身,这十人方是溟沧派未来根基所在。 而他们也并非凭空出现,不说齐云天,便如庄不凡,洛清羽之辈,皆在十六派斗剑法会上崭露头角,又在门内斗倒无数同门,这才能牢牢占据此位。 普通真传弟子与他们一比,那是天差地别。 张衍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如是自己凝丹之后,这十大弟子之位,他定要争上一争! 思索了片刻之后,他把心神一敛,又把注意力投到脑海中这小挪移遁法上来。 此法乃是一门小神通,一旦使出,能在须臾之间遁到百日之外。 可凡是神通者,皆需用法力驾驭,不到化丹境界便无法施展,索性当日秦掌门曾留下一缕精气在这符箓之内,有这缕精气相助,他不用费心习练也能暂时运用这门神通。 张衍捏住残玉,把心神投入其中细细揣摩了一番,发现这精气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致能运用个三四次,若是遇到寻常情形倒也够用,可是面对元婴修士绝对不敢大意。 他微微一笑,幸好自己腹中还有一颗陶真人赐下的金丹,有此法在握,就算东槿子关键时刻顾不了他,他也可借一口丹气,于瞬息之间远遁至千里之外。 将这些思虑停当,他已是后忧尽除,不觉心神一定。 坐在石台上想了想,他又将严长老送给他的道书拿了出来细细翻看,心中忖道:“凝丹所需九药,除却上三药渺茫难测,需靠修士自身感应而来,其中最为难寻便是明石乳,一气芝,以及四候水,如今这三药已是尽入我手,而其余三药皆是易得,想来我凝丹之日已经不远了。” 他手中这三药,明石乳与一气芝皆为外药,四候水则是内药,宁冲玄行走天下二十载,多数时间就是花在了搜寻这三药之上。 明日乳采集不易,唯有崖坑深洞之中方有产出,即便寻到,也不过一二滴而已,需修士用数载时日四处辛苦奔波,方能搜集起来。 张衍手中这一瓶明石乳,也不知那穆红尘的恩师用了多少年,方才积攥出来。 而四候水则是产在天地气脉郁结之处,往往等上十几,数十载方有所出,是内三药中最为难觅的一药,是以当日萧翰以萧氏嫡传弟子的身份,亦要远赴外海,寻求此水。 至于一气芝,唯有青寸山中品质最佳,若不是名门大派弟子,便是得了,也不过是下等品质,还不如去山外搜寻。 如今张衍入手的这株芝祖,如是用于凝丹,怕是天下间的药芝无有能胜过此物者。 他眼下还缺少的三药,分别为涤灵穴,阙厥雷以及藏炼髓。 修士凝丹之时,便需入涤灵地穴中,方能合药炼丹,吐故纳新。 此穴几乎遍布东华洲,极是好寻,严长老给他的那本道书上,记载了不少罕见的地穴,到了凝丹之时,只需挑上一处便可。 而阙厥雷则需事先打造一个金盘,去东华之北的神渡峰上去引下一缕雷芒来,得了此雷之后,修士不可错过时机,在半月之内便需凝丹,否则又要重新引渡。 至于那藏炼髓,则是出自禽鸟之身。 每年夏季,就有数十种异类禽鸟往神渡峰上栖息,此鸟脊骨中所藏之髓乃一身精粹所聚,若能在引收阙厥雷之日将其活擒,再敲骨取髓,两药便得契合。 对张衍来说,这两物并不难得,不外是去神渡峰上多花费些时日罢了。只是他也能想到,到了那时,或许会有诸如候氏之流的有心人早早候在那里,特意乘此时机来寻他麻烦。 他冷然一笑,大道之路,无有是非对错,若有人前来相阻,不外以剑破敌,杀出一条血路来罢了。 …… ……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112章 青寸山外鸿飞去 上 九头峰中,张衍盘膝坐在石台之,背后浮起一团浑黄色泽的薄雾,高高悬在头顶,正缓移慢挪,变幻形状。 此雾浑厚凝重,如铅云塌压,巨石临渊,又似山岳欲崩,天峰将坠,望之森然。 张衍把这光雾运转几遍之后,又法诀一拿,便将其缓缓收拢,重新纳入体内,这才收敛灵机,抬起头来。 不觉一晃已是两载光阴,他因种种顾虑未曾烧窍炼穴,俱把心思放在了修炼太玄真光之。 水乃五行之源,土乃五行之母,无土不生,无水不长,他先前所练的水行真光已略有小成,短时期内再想提升已绝无可能,是以又择了一门土行真光修习。 尽管有残玉相助,但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也不过只能将这一团真光堪堪凝聚,距离放出伤人还遥不可及。 他掐指算了算,再有数个时辰便是这青寸山开阵之时,差不多是动身的时候了,便郎声一笑,道:“阵门即开,童儿还不回来?” 洞府外一块轱辘大的石台,正有一小童与一只羽毛鲜丽的山雀嬉闹,听了这声招呼,脆脆应了一声,小巧的身躯一拱,便化一道清气进来,往他袖中一钻。 张衍笑了笑,石公已在一年之前逝去,自己既曾答应带这芝童去那凡俗间玩乐,自也不会违背先前所言,今番出阵之日正该带。 他起身步出洞府。站在山崖眺望远峰,忽然,天边青气映照空,染得重云皆碧,纷纷洒洒飞叶飘落,一团青云飞至。半空中有声音响起道:“李道,今日当去,你可曾准备妥当?” 张衍足尖一点,身随清风了云头,在东槿子面前不远顿住身形。笑道:“既与东槿道有约在先,自当遵从,你可放心,出得阵后,李某便会寻机脱身。” 东槿子冷声道:“如此便好,那芝祖躯壳万万不可有失,少顷且看本座手段。当可为道辟开一道去路。” 张衍微微颌首,这事他们早已谈妥,又谈议了几句后,便各自往云一坐,只等大阵开启。 此时在那阵门之外,儒雅道人和那清瑶道姑皆已到来,正稽首为礼,互祝慕词,这两人身周围清气萦绕,引得香花异鸟绕身旋飞。脚下俱是一片的葫芦叶,水绿嫩青,随风缓摆。 倏忽间, 一道化光在旁隐现,从中传出了一声咳嗽,两人侧头看去,见不远出出现还一个身高不及三尺的白须道人。 此人坐在一叶芭蕉之。干枯瘦小,满脸褶皱,手拿竹杖,挂一只紫红葫芦,耷拉着眼皮。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正是那曾在紫竹山中与张衍有过一面之缘的寒孤子。 儒雅道人诧异道:“师弟何来?” 他这师弟早已被齐云天破了元婴,守着一块丹玉苟延残喘,没想到今日竟会来此,也不知他用了何法才能出得山来。 寒孤子哑着嗓音说道:“劳师兄过问,今日来此,是师弟我有一桩心结未解。” 儒雅道人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他这师弟自被坏了根基后便脾气古怪,不好接近,只是出于同门礼数不好不打招呼。 寒孤子双目紧盯阵门,那日他托岳宏章去试探张衍底细,可是岳宏章却阴奉阳违,表面恭敬,实际丝毫不屑理会于他。 自从坏了根基之后,他性情大变,心思敏感,便是门下弟子窃窃私语私语也会怀疑在暗中讥讽自己,如今被小辈如此对待,更是羞恼万分。 只是他也知道毕竟自己今不如昔,岳家不是他能招惹得了的,满腔怨愤却是牵扯到张衍身,他越想越觉得张衍来历古怪,心中发誓定要拿住此人问个明白,因此才在这开阵之日来到此处,顺便也叫他人看看,他不是什么只能缩在山中的废人。 另一侧清瑶道姑与儒雅道人却是有说有笑,她朝儒雅道人身后一名年轻修士打量了一眼,见对方面貌俊雅,眸如点漆,束发长袍,矫矫不群,便出言道:“郝师兄,这便是你那徒儿么?” 郝道人一笑,道:“正是。”又呵斥一声,道:“荆岚,还不来见过师叔?” 这年轻修士倒也恭敬,对着清瑶道姑一鞠,道:“小侄霍荆岚拜见师叔。” 清瑶道姑含笑点头,言说:“无须多礼。” 寒孤子在远处侧目看来,见赫道人毫无叫那霍荆岚给自己见礼的打算,似是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脸色更是阴郁的仿佛滴出水来。 而距此数里开外的一座山头,候伯叙带着候氏几名弟子远远站着,目望那被浓云深埋而起的重重山峦,不觉眉头紧皱。 不知怎的,候伯叙总觉得有些心中不安,不过一想到候三郎有那“五灵白鲤梭”相助,便又觉得是自己好像是多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远山间的迷蒙烟气来回荡动,晃如起伏波澜,三载以来一直笼罩青寸山的薄雾终于飘散开来。 此阵一开,人踪未现,便先有一道符箓飞出。 赫道人神色一振,伸手接过。 因大虚御阵一闭,他也不知青寸山中情形,为免东槿子弄出什么莫测事端来,因此便事先安排了几名记名入阵,这飞符正是其中一名弟子所发。 开了飞符一看,却是眉头一皱,暗道:“怎么会有如此变数,这李元霸是何人?那芝祖躯壳究竟在何人手中?” 只是思虑了一会儿,便将那飞符交给身旁一名随侍童子,言道:“你去关照守阵弟子,待阵中之人出来时,如见有相貌与此符中所现相同者,便设法将其留下,便说是我的吩咐。” 童子立刻领命去了。 赫道人又转首对他徒儿言道:“荆岚,稍候那老魔分身阵中分身出来,便由你去应付。” 霍荆岚忙应道:“是,恩师。” 郝道人双目凝注着他,沉声道:“为师只能助能助你到这一步,那老魔分身与你一般也是玄光修为,为师绝不出手干涉,是否能夺到那躯壳,便看你自己的了。” 霍荆岚知道赫道人此举也暗含考校之意,此事其实也是不易,但他不敢不从,当即道:“徒儿得蒙恩师照拂已是惭愧,不敢再劳动恩师出马。” 赫道人点了点头,他环视一圈,见数十名太昊派弟子守在阵门之外,请来的同道好不下百十人,应是出不了什么意外,若是自己这徒儿在此等情形下还夺不得芝祖,就算资质再好,也没有必要在他身再花什么心思了。 此刻青寸山中,那大虚阵阵门方开,阵中数千修士已是迫不及待要往外出来。 这三年中,他们屡遭东槿子侵袭,虽则有阵旗护法,却也是终日提心吊胆,早已期盼出阵,如今哪里还肯耽搁,纷纷争先恐后往外飞腾。 东槿子也是用青气遮面,混在众人之间,他心中早有定计,等到了阵门之外,便出手杀得几名太昊守阵弟子,到时必会引起混乱,届时便无人注意张衍行踪,可顺利携那芝祖躯壳远去。 这个筹谋本是妥当,可是行至半途,还未等他出手,突然袖中那“五灵白鲤梭”一个跳动,倏忽间便从他身挣脱而去,他不禁面色大变,暗骂了一句。 自从候三郎死后,这灵梭无论如何催发也是驱使不动,仿佛失了灵性一般,以他眼力,自然能分辨这是被原主下了禁制所致,这具玄光分身却是无能破除。 他原本也没有放在心,只待他元婴法身一到,自然能破除禁制,仍可重为己用,可眼下大阵一开,此物便往外飞驰,这一道光华实在太过突然醒目,霎时引得众人瞩目,当下便知已是无法隐匿身形。 那灵梭极是显眼,立刻把赫道人的目光引了过来,几乎是一眼便看出东槿子的身份,眼中光芒闪动,当即起拂尘向下一指,沉喝一声,道:“老魔在此!徒儿还不速速出手斩杀!” 霍荆岚闻言,忙抖擞精神,便欲往下杀来。 然而就在此时,天边有一道接天连云的青气喷出,只一晃眼间,就化作一道碧芒腾空而至,到了百丈外倏尔一分,走出来两名女子。 这两女容貌一模一样,像是一对孪生姐妹,左边那女子眉心一点红痣,身无配饰,肤若白雪,淡容素装,清雅如寒梅俏立。 而右侧一女佩戴绿玉耳坠,(.com)身挂金铃玉环,驾风行进间叮当作响,极是悦耳,双瞳剪水,顾盼时自有万般美艳。 清瑶道姑皱眉道:“听闻魔门九灵宗门下擅长炼化修士为己分身,而这老魔出身奇异,习练九灵宗功法得天独厚,这两女想必俱都是此魔法身了。” 郝道人面现凝重之色,道:“不错,师妹且小心了。左边那女子名叫谭若水,右边那女子名叫潭若月,原先乃是郦山派道,俱是元婴修为时遭了毒手,切勿小觑。” 清瑶道姑原先还不在意,如今听了这话,却是面色一寒,沉声道:“果然是外道邪魔,阴毒诡谲,若让其得了芝祖躯壳去,脱劫功成,岂不是更要为祸世间?今日不来便也罢了,既已来此,就算不惜此身,也要阻此魔头脱灾。” 他们两人在这里说话,寒孤子却丝毫不来过问,只是睁着一双通红的双眼四面扫视,忽然间,他瞳光一厉,凝定一个高大身影之。 …… ……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113章 青寸山外鸿飞去 下 大虚阵阵门外立有一座飞天牌楼,隐隐将阵门罩住。 牌门之下悬挂一只金钟,有数个太昊派守阵弟子立在两侧,其中有一名冷眉冷眼,身躯高大的化丹修士站在牌门正中。但凡出阵修士,皆需将手中令符交在他手,他再对照入山前的图谱画影,验明并非有人冒名而出,方才能放其而过。 而这牌门上挂的金钟乃是太昊派门中秘制,若有持铜竹令符的修士多拿药芝,金木两气交攻之下,此钟便会鸣声作响,而那时,这化丹修士自会出手收缴药芝,不至坏了规矩。 按照东槿子原本的打算,是要在闯牌门时动手,却因那“五灵白鲤梭”的缘故却提前了暴露了身形,知道自己露了行迹,索性也就不再装模作样,暴喝一声,将青云请出顶门,化一道青光飞出,便欲从牌门中闯过。 那名化丹修士将其非但不惧自己,反而迎面而来,不禁怒睁双目,出声呵道:“大胆!” 他举手一拍,就有一道烟气破空压下。 东槿子两眼一眯,却是不闪不避,将顶上青云往上一迎,便与那烟气撞在一处。 只闻一声闷雷震响,这团青云如被狂风肆虐一般崩散开来,东槿子也是连连吐出几口鲜血,却是举袖一抹,身形毫不停留,直向那牌门外冲去。 那化丹修士也未曾想到东槿子居然敢正面与他硬拼,又见他冲了上来,看到东槿子满面煞气,不知怎的心中一寒,略一犹豫之下。便侧身一闪,待其与自己擦身而过时,“嘿”的一声,手一扬,又是一烟气拍出。 东槿子早有防备,猛一回头。却是吐出一口碧气,与那烟气一搅,发出“啪啪”几声,居然将那烟气阻住了,毫发未伤地闯了出去。与此同时,那牌门之上的金钟也是发声大震。 这化丹修士本拟这一击将东槿子拿下,却见他竟然未曾受创,正自又惊又疑,霍荆岚却已赶至。见东槿子出了牌门。他袍袖一挥,一道白光便向其飞来。 东槿子虽则表面上看似无碍,实则这具肉身已是接近极限,见了这白芒来势猛烈,已是不及闪躲,只来得及侧了一侧身子。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却是被削去了半个肩头! 霍荆岚在空中喝道:“戚师兄小心。此人乃是九灵宗的魔头!不可放他走了!” “原来魔宗修士!” 那被称作“戚师兄”的化丹修士神色一沉,“师弟放心。有我在此,必不会放此人离去。” 东槿子目光一扫,见左右有十几名修士围了上来,知道对方在一名化丹修士相助之下,自己连一时半刻也支撑不住,脸上突然浮起一丝狰狞之色。 戚师兄忽觉周遭灵气搅动如潮,脸色不由一变,道:“不好,众位师弟快躲!” 东槿子把灵息一逼,狂叫一声,便将这具分身爆开,“轰隆”一声震响,团团青光飞舞,往四面八方散开。 在场十几名修士立时发出一阵残嚎,当即有几个被打下云头。 戚师兄首当其冲,但他毕竟是化丹修为,把袍袖挥舞,就有一道道烟气飞出,将那阵阵冲来的青光挡住,但如此一来,但也顾不得援手其余同门了。 霍荆岚虽然修为高深,猝不及防下被一道青光命中,被震得几欲吐血,忙倒飞出数十丈去,却又觉阵阵如针刺般的感觉袭上身来,暗呼不好,忙寻地急坠下落,自袖中取了一枚丹药出来吞服下去,稍稍运转玄功,便自眼耳口鼻中冒出一丝丝的烟火青气,待运功完毕,这才面色稍稍好转。 张衍一直在东槿子身后不远处跟着,见其在牌门之下舍了这具分身,将周围守御之人逼开,便知机会来了,他乘风一纵,便从牌门之下一跃而出,从牌门下一穿而过。 且不说他身上携有芝祖躯壳,便是那化形芝童,其木气便不是寻常药芝可比,是以方一闯过牌门,顶上那金钟便左摇右摆,咣咣作响,发出响彻天汉的鸣声。 霍荆岚原先还以为那芝祖躯壳与那东槿子一起毁了,本自懊恼,闻得此声,却是浑身一震,把诧异的目光投向张衍,只是片刻后,眼中目光却又火热起来,突然站了起来,指着张衍大喊道:“诸位同门,且莫走了此人!” 那身在空中的赫道人也听到了这钟鸣之音,可他还未来得及分神观望,对面那两名飞来的女子齐齐一声娇叱,两尊霞光盈盈的元婴俱从顶门纵出,一时红光若水,点点桃瓣纷坠,绚烂飞花中,一道横绝碧空的长虹飞起,向阵门前疾趋而来,还未飞至,空中便有一截截妖娆红枝如电射至。 清瑶道姑和赫道人俱是一惊,若是由得这花枝撒下来,定会波及此次围在阵前的太昊派门下弟子,哪敢任由其过来,当下赫道人走上一步,把玄功一运,一团白雾从顶门飞出,往上托出一尊淡金色泽,身背藤杖的元婴来。 此元婴踏烟而起,把手一摇,便晃起一溜波光荡漾的清光,将那如雨红枝挡住。 清瑶道姑亦是将手中拂尘一摆,卤门中也自有一尊元婴飞升上来。 这元婴面目与其相似,冒出精白之光,周身有彩絮纷舞,如庭中落英,缤纷灿烂。 须臾间,这四人元婴便斗在一处,只闻空中传出阵阵雷音,百数道光虹往来交错,团团青气彩霞碰撞,绽出炫目辉芒。 此等真人相斗,只看一眼都觉头晕目眩,气息凝滞,四周修士哪敢接近,都是纷纷避开。 而在另一边的寒孤子却是端坐不动,不去理会诸人,他已是早早把目光锁在张衍身上,此时见张衍从那牌门底下一穿而过,面上森冷一笑,起手往前只一抓,便有一团青雷在掌,再向下一掷,只闻“喀喇”一声,就有一道雷芒劈落。 张衍本待出了牌门之后就起“小挪移遁法”,却忽见有雷芒袭来,忙法诀一引,把两只金锤放出挡在身前。 半空中忽起一声裂金声响,那两只金锤被那青雷打中,一个颤动,倏忽间被劈飞出去了百丈之远。 张衍一抬眼,便与那寒孤子四目相对,他几乎是立刻认出了这老道的身份,心中微微一凛。 他虽知此人元婴被斩,根基已毁,一身法力也就与化丹修士仿佛,但却也不是他眼前所能对付得了的。 寒孤子胡须抖动,大声道:“李元霸,还不束手就擒?” 他坐在芭蕉叶上大袖挥动,一道又一道雷芒落下,如雹雨一般向张衍袭至。 张衍见这雷芒来得急骤,却是来不及施法,正欲躲闪,目光一瞥,却见霍荆岚游身在外,封堵他的去路,正对自己虎视眈眈,而另一边,那先前那被东槿子逼开的戚师兄也是沉着脸逼上来,他心中不由一动,立刻装出一幅手忙脚乱的模样,避开数道雷芒之后,假意躲闪不开,顿时被一道雷芒打了个正着。 他身上穿有那萧翰的七星宝衣,被那青雷击中,只是觉得身上微微一麻,倒也未有损伤。 他目光一闪,便将身体放松,好似失去神智般往下方落去。 霍荆岚因不知张衍底细,见寒孤子一雷将其击中,不觉大喜,当张衍已是遭了重创,忙喊道:“师叔且慢动手,此人身上有我恩师要的宝贝,切不可毁损了,待我前去取来。”随即一个纵身,便扑了上去。 他这么一喊,不但寒孤子收了手,便是原本围拢上来的戚师兄也不得不顿住身形。 霍荆岚上前一把搭住张衍肩头,正想将其拉住,随后伸手便想去取张衍袖囊。 可是就在此时,他却觉手腕一疼,却是被一只手扣住了,而张衍已是转过身来,对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后起手一拳,便照着他打了过来。 霍荆岚顿时大惊失色,想要闪躲哪里能够,这一拳“轰”的一声打在他胸腹上,霎时胸骨尽折,破碎内脏夹着鲜血从口中喷出,当场昏死了过去。 索性张衍还拿他有用,并未立刻想要他性命,将其一把拿住,往腋下一夹。 寒孤子忽见此一幕,不觉惊怒道:“小辈敢尔!” 他本想再打几青雷下去,只是霍荆岚被张衍制在手中,他投鼠忌器,手本已是抬了起来,却又只能硬生生刹住,他面皮抽了抽,突然站起,便要伸手去拿那只挂在竹拐上的紫红葫芦。 张衍虽不知那是何物,但也晓得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眼下他得了这丝空隙,便也不想多做纠缠,忙将法诀一掐,把那“小挪移遁法”运转。 寒孤子刚刚将那紫红葫芦取下,还未来得及施展,却见眼前光华一闪,张衍便不见了踪影。 寒孤子不由为之一怔,他举目一扫,便见远处有一黑点,当即怒啸一声,亦是展开身形,身化飞光追来。 张衍回首一看,见寒孤子在后紧追不舍,心中一笑,手上一用劲,把霍荆岚一把掐死,随手抛了,又从腹下金丹之中抽上一缕精气,于几息内又连连施展此法。 寒孤子见张衍遁光如闪电流星一般,只一闪间便去了更远之处,他越追越远,最后眼睁睁看着那一抹流光彻底消逝在远空之中,不得不停下身形,气怒攻心之下,他仰天怒嚎一声,忽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 ……(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114章 神渡峰 天杯具的没调休成,改成明天了,晚上继续码字,保证大明天中午前还能再看一章。//www.// 从青寸山出来后,张衍便小心寻了一处隐蔽之地落下,取了那千幻图鉴出来,将李元霸的外相收了,又转了一圈,见无人跟来,这才往宝丰观回转而去。 他一路风驰电掣,未几日便望见了鞠容山的形貌,又沿着那白练似的滔滔江水往南而行,不出半个时辰,便看定一处先前所留的记号,纵身往江水中一跃,分开波浪,往水下一处洞府寻去。 此处为他三年所辟,是那陈氏母子藏身之地,洞府周围有一座“诸云应星三气镇宫阵”,也是他亲手所立,自是阻不住他,把法诀掐起,便一路畅通无阻入了洞府之门,直趋地下深处。 他这一入洞中。在洞内打坐的张盘先自察觉,跃出一看,不觉惊喜道:“可是老爷回来了?” 张衍把身形一顿,双手负后,笑道:“是我。” 张盘忙上前拜倒,道:“小的见过老爷。” 对张盘这等精怪来说,心性单纯,耐得住性子,三年也只当一瞬,是以分别这些时日,倒也没有什么感触。 张衍点点头,问道:“我来问你,分别有日,那陈夫人母子二人你可曾照顾好了?” 张盘恭恭敬敬回答道:“回老爷,小的不敢怠慢,三年来小心侍奉,这母子二人一切安好。” 如是寻常下人·张衍说了这几句话后,不用多作关照,就晓得此刻应去把那陈氏母子唤出来了,可张盘听了这话后,却还木木站在那里。 张衍知道他的性子·是以也不以若意。对他来说,身边使唤人似这等性子却是正好,不用多么聪明,只要听话忠心就是了,因此沉声道:“我要与他们一见,你去把他们母子二人唤出来吧。” 张盘连忙应下,转身往里行去。 张衍这才打量洞内摆设,见洞壁上嵌有不少明珠彩石·光亮一片·与白昼相仿·使人不觉身处地穴之中,洞中石桌石凳亦是一应俱全,鼻端还微微有股沁润心肺的花香。 当初他开辟此处洞府时,只是粗粗挖了几处穴室,而张盘粗直,自然那没有心思布置这些的,显然是那陈夫人的手笔。 他等了不过片刻,听到脚步声起,回首一望·见张盘在前,身后跟着陈夫人,她手中执着一个垂绺童子,那童子长得敦实粗壮,看起来倒有七八岁的模样,只是神情木讷老实,不似寻常孩童那般跳脱。 陈夫人眉宇中却是笼着一层忧色,对着张衍勉强笑了笑,道:“奴家见过张道长了·三载未见,道长风采依然。” 她在那小童背后轻轻一按,呵斥道:“我儿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上前拜见恩师!” 她心中也是复杂,这孩儿生下来一月便能走路,个子也是长得极快,只是有一桩不好,憨头憨脑,全无灵性,什么事也要教个十几遍才会做,这三年来她也是患得患失,怕张衍不肯再收自己孩儿为徒。 童子不敢违抗自家母亲之命,忙上前叩了响头,道:“小子见过恩师。” 张衍笑了笑,和颜悦色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哦。”童子老老实实站起来,立在一边。 张衍看了他几眼,点了点头,又向陈夫人问道:“陈夫人可曾为这孩儿起了名字?” 陈夫人叹道:“奴家是妇道人家,这名字本该奴家夫君来取,奈何他如今也去了学了仙道,想必也是不要我母子二人了,奴家俗家姓田,张道长既然收了我这孩儿为徒,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烦请道长为这孩儿起个名吧。 说了这些话后,陈夫人气喘不已,轻轻咳嗽了几声。 自她诞下了这孩儿后,身子每况愈下,站得久了便觉疲乏,便是服了张盘给出的许多丹药也不见好转。 那童子见了,连忙跑上前为自己娘亲轻轻捶背,陈夫人眉头一皱,道:“为娘这里不需你照顾,还不为你恩师搬个座椅去。” 这童子“哦”了一声,跑到一边,两只小手一抱,竟将一只成人分量的石凳轻松搬起,稳稳走了几步,便放到张衍面前,仰着头,用清脆童音说道:“恩师请坐。” 张衍微微颌首,道了声:“好。”便坐了下来。 他望着这童子,心中也是感慨,只看这小童这乖顺模样,谁能想得到当初那个叱诧风云的大妖? 任你有多大修为,转生之后,前世记忆亦是成了过往云烟,再不复原先那人了。 他沉吟了片刻,便笑着对陈夫人说道:“我观这孩儿眉清目朗,性情敦厚,行走之时,双足刚健有力,不晃不■似有万斤气力,我便替他取个名字,叫作‘坤,吧。” 陈夫人念了两遍,“田坤,田坤。” 她轻轻点头,又瞪了自己孩儿一眼,教训道:“你这孩儿,还不跪下叩头,多谢恩师赐名?” 田坤最怕自家母亲,听她呵斥,忙又跪下“咚咚”磕头。 其实陈夫人也是白担心了,张衍与桂从尧所结因果甚深,不是说抛下便能抛下的,哪怕这孩童当真无法入道,他也会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富贵荣华。 更何况在陈夫人看来的“愚笨”,在张衍看来却是一块浑金璞玉,正是载道之器。 张衍受了田坤几,只是没人唤他,却也不知道停下,仍在那里叩头,便笑着将其拉起,又对陈夫人说道:“陈夫人,贫道此次回来,只是来看看我这徒儿过得是否安好,贫道身上还另有要事要办,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载必会回转,届时接坤儿返回山门,还留张盘在此,照顾你母子二人。” 陈夫人自小在舅父处长大,也隐隐约约知道似张衍这等修道人与寻常道士不用,尤为讲究机缘定数,不可以常理揣度,还以为他是有什么用意安排,连忙说道:“不碍的,这孩子奴家自会好生教导,道长有事便先请去。” 张衍点了点头,站起身对田坤言道:“坤儿,你如今尚小,还不能习得上乘妙-法,我这道法诀给你,好生修习吧。” 说罢,他一抬手,取了一道符出来,往其后脑上一拍,此符便一闪而没,不见了踪影。 这道符来历也不简单,乃是桂从尧当日亲手所画,今日借张衍之手又用在转世之身上。 田坤怔怔站了片刻,忽然间福至心灵,似乎明白了许多道理,恭恭敬敬跪下道:“多谢恩师赐法。” 张衍朗声一笑,袍袖一抖,扔下许多丹药来,便化一道清风出了水下洞府,纵身上了云天,随后认定方向,往神渡峰飞遁而去。 神渡峰在东华洲之北,与此地相距甚远,张衍身上尚有两穴未开,是以也不着急,一路走走停停,观览景色,体悟天心。 他出发时还是初春,正是万物萌动,冰河解裂之时,大河大江裹挟冰渣冲刷而下,这等天地之威,端的是声势浩大。 等他到得神渡峰后,已是一月之后,草长莺飞的暮春时节,处处青山翠峰,鸟语花香,洋溢着一派盎然生机。 此时他立于一座山巅之上,放眼望去,只见那神渡主峰没入云霄之中,雾幻云翻,虹彩飞腾。 主峰四周,尚有百十座奇骏险山,峰顶在那飘渺云雾中如浮岛般若隐若现。若是过是了这茫茫雄山,再往北去十五万里,那便是妖物遍布的北冥洲地界了。 或许是两洲交汇之地,这神渡诸峰有颇多奇异之处,处处峰上皆是孕有雷泽天池。到了夏季,每有天地交媾,行云布雨之时,便会震动雷池,引发电闪雷轰。 而此雷乃是生发之雷,有滋润万物之能,对未曾化形的妖物来说,功能伐毛洗髓,壮大内气,因此每年这个时候,便会引得北冥、东华两洲上无数妖禽往此地聚集而来,浴雷修行,而妖鸟洗练渡雷次数愈多,则脊骨中那“藏炼髓”的药质便愈佳。 张衍来此之前,曾翻看那严正亭送与他的那本书册,其中写明了如何取这“藏炼髓”诸多方法。 不过此物看似好取,却也有不少忌讳和难处,还时常引发众多修士之间的拼杀争斗,因此需要好好琢磨方能下手…… 张衍忖道:“如今夏日未至,左右也是无事,不妨先去那几处仙市去转上一转,先去请人打造一只摄雷金盘,再想其他不迟。” 因此地常年有修士往来,是以也有数座飞舟仙市,在此处便是上好的藏炼髓也能购得。不过周崇举曾告诫他,藏炼髓与阙厥雷乃是一体两物,若不在同一时辰内采得,便是效用再好也是次了一等,因此他并不准备在仙市上购置这两物。 可飞舟仙市人多眼杂,他于心中揣测,若是有人要对付自己,例如候氏之流,在东华洲各处遍寻自己不果的话,也极有可能在那里守株待兔。 如此一来,他就不能用眼下这副形貌了。 微微沉吟了片刻,他把袖子抬起,又取了那千幻图鉴出来,翻了几页,选定一个貌不惊人的青年相貌,微微一晃,把法诀一念,一道金光过处,他便变作了那画中人的模样,随后飞身而起,化一道青色遁光往云天中飞去。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一十五章 摄雷金盘 神渡峰上的飞舟仙市恢宏异常,与张衍先前所见截然不同 从突出于云海的峰巅之上架起了十六座金桥,再彼此串联,以金锁扣绕,玄石镇压,锁住上千只仙舟,铺陈出去万丈之远,居中仙舟尤为庞大,足可与龙国大舟相媲美,堪称宏巨,便是凡俗间的通衢大邑也不可与之相比。//www.// 这里处处楼阁高耸,飞入云中,可任由修士踏云飞驰,纵横往来。 张衍一路行来,良中所见者,无不是驾法器,骑仙禽的道人修士,皆是三五成群,联袂而行。百十人中,便有数个玄光修士,甚至化丹修士他也远远望见了几个,但凡见其过来,众人无不主动避道,任其先行。 张衍不欲引人注意,转了几圈之后,便来到一隅偏僻角落,把眼一扫,看到一处悬挂玉匾额的六层悬楼,上书“珍玉楼”三字,只是出入之人寥寥。 看这匾额,他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严长老门中有一岳姓长老,当年似是也提过此处。说是此楼中有一炼器好手,打造摄雷金盘甚是不错,只是此楼主人无甚背景,怕此事传扬出去后给自己惹来麻烦,是以知者不多。 既然到此,不妨入内一观。 张衍当下就把云头拨转,飞入楼中。 到了大堂之中,立刻有一人踏在一叶清荷之上迎了上来。 这人身形矮胖,圆团团的一个,面上笑容可掬·就身上气息看来,倒也是玄光修为,上来拱手道:“鄙人姓王,乃是此间珍玉楼的管事,敢问尊客来此·所需何物啊?” 张衍也不隐瞒,大大方方说道:“此来有意求一副摄雷金盘。” “摄雷金盘?” 这管事脸上笑容不变,上下打量了张衍一眼,问道:“鄙人冒昧问一句,尊客从何处知晓鄙楼有此物售卖啊?” 张衍微笑道:“在下一位长辈两百一十二载之前曾来贵楼做客,曾用贵楼所出金盘摄雷取药,后又凝丹功成,是以这才慕名而来。” “哦?” 王管事神色动了动·再度看了张衍几眼·轻轻点了点头·把手一挥,自有一旁女侍往内堂中走去,不旋踵,此女便托了一只盖着锦帕的漆盒盈盈走了上来。 王管事指了指,笑道:“此乃鄙楼请能手打造的摄雷金盘,尊客请观,可堪入目否?” 张衍仲手取过,把其上的锦帕掀了,启开盒盖一看·见盒内垫有一块软布,上置一只金铜色泽的盘状法器,一尺大小,约半指厚,外沿有八卦符纹,盘上有七孔七窍,按北斗方位排列,稍以灵气运转,便会发出嗡嗡之声。 这摄雷金盘并非什么稀罕物事·且只能用来收摄雷芒,但若纯以价值论,比之法器却还高上了一等。那是因为神渡峰上所生阙厥雷并不是一般无二,也有所谓精雷,次雷之分,若是这金盘打造的好,摄取来的雷芒自也不差,是以对张衍来说,此物也不能小视。 他稍稍查验一遍,发现这金盘倒是的确是少见的上品,便满意放下,开口问道:“王管事,此物何价?” 王管事笑了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客客气气说道:“我观尊客,也是远道而来,我这楼中有上好仙茶,可调神理气,不妨坐下边品边谈,如何?” 张衍看了王管事一眼,见他脸上带笑,目光中似别有深意,显见得是有话要与自己商谈,他略一沉吟,点头道:“好。” 管事面上一喜,将张衍引到后庭,此地有一座精致小亭,毗邻一处荷花池塘,内中鲤鱼跳跃,发出泼剌声响,石凳之上都铺了皮毛软垫,看起来也是极为雅致。 待两人各自坐定,侍女奉上茶水,便自退下。 管事拱手道:“不知尊客如何称呼?” 张衍想了想,便借了那岳长老的姓,自己编了一个假名,道:“在下岳胜。” “原来岳道长。” 王管事暗中推算,发现倒也与当年记忆中那人相吻合,虽则当日他尚是年轻,招呼那岳长老的乃是他的祖父,但他是修道中人,如今仍是记忆犹新,心中疑虑便自去了几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在王管事有意无意套问之下,张衍也是谈及了那岳长老诸多往事,他便更为放心了,态度也是越发和气,最后话锋一转,引到了那金盘之上。 “不妨与岳道长明言,打造此物之时,鄙人用了不下千余枚灵贝,但此物除了摄雷取药,倒也别无用处,且雷芒过盘之后,此物也是废了,岳道长若是出资买下,鄙人以为却是甚是不值啊。” 张衍虽然并不把千余枚灵贝放在心上,但这话倒是不错的,他也想听听王管事请他来此究竟是何目的,便顺着对方话头道:“那依王管事之意呢?” 王管事叹了一声,道:“鄙人有个兄弟,早些年出去寻师访道,也算是他运数好,勉强到了玄光三重境上,如今正在寻丹问药,只是他心太高求一只枭鸟为药,又怕有人前来争夺,是以正四处请至交好友出力相助。” 藏炼髓出自百十种妖鸟之身,其中以四种最佳,分别为天鹤,金雕,鸿鹄、枭鸟,但这四种妖禽往往也会招惹许多修士出手争抢,王管事此意,是要请张衍出手为他兄弟护持。 这要求倒也不过分,通常取药不过一二个时辰,神渡峰地域广大,若是出手及时,也未必会引来他争抢…… 只是张衍听了这话,目光却微微一闪,有了几分不解。 那北辰派书册上曾言,这四种妖禽往往数目稀少,极为难寻·而听王管事这话语中,却隐隐约约透漏出这似乎并不是什么难办之事,心中便起了好奇之心,倒是有意一观究竟,不过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不动声色地言道:“此事王管事为何找上在下?” 王管事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语含深意道:“鄙人那南来北往的修士见得多了,这双眼睛也是能识人的,道友身上有颇多不凡之处,鄙人又岂能看不出来。” 张衍虽则行事不张扬,面目如今也不起眼,但举止行动之间·却是从容自信·叫王管事这等目光毒辣之人·年轻时也曾接触过不少高门大派的弟子,在他看来,张衍与他们的气质有颇多类似之处。 最为重要的是,张衍还很有可能是岳长老的后辈,因此才放心出言相邀,说不定还能重新攀上交情。 张衍暗暗思忖,按他原先的打算,购得了金盘之后,自是寻一处落脚之地·先把剩余的两窍炼开,在这段时日内,再把这神渡峰四周的山川地形和妖禽往来的情形摸熟了,最后再出手采药,如今这王管事兄弟似乎有秘法在手,自己倒也不妨去一窥究竟。 打定主意后,他便点头笑道:“王道兄之请,倒令人无法推脱,在下便应下了。” 王管事见他答应·不禁大喜,唤来女侍道:“你去我酒窖中拿几缸好酒来,我要与岳道长痛饮几杯。” “兄长何事如此高兴?” 就在这时,就有四人步入庭中,其中有男有女,开口那人甚是年轻,虽则貌相一般,但衣饰华美,看起来倒也有几分风度。 王管事站了起来,笑道:“岳道长,这便鄙人那不成器的二弟,王欢,来,二弟,快快来见过岳道长。” 王欢讶然看了张衍一眼,他也是个心窍玲珑的人,当即看出张衍不是简单人物,立刻上前见礼,道:“可是岳道长?小弟王欢有礼了!” 张衍一笑,也是拱手还礼。 王管事对着王欢说道:“你不是说采药不易,要为兄多请几位道友相助么?这位岳道长修为深厚,道长长辈昔年与我珍玉楼也有几分交情,说起来也不是外人。” 王欢眼前一亮,他虽不是管事,但也知道自家祖父健在时,往来的都是几家名门正派的弟子,只是自祖父逝去后,这些交情才渐渐淡薄,心中不禁暗道:“如此说来,这岳道人倒也来历不凡。” 这么一想,他神色间更显热络几分,对着张衍连连拱手道:“甚好,甚好,届时还请道兄多多相助。” 只是此时他的身后,却有一个无眉修士冷声出言道:“且慢!” 王欢不觉一怔,这无眉修士站到了他前面,毫不客气地说道:“王道兄,需知采药乃是大事,这位岳道友修为如何我等尚不可知,小弟以为还是要小心慎重为上。” 管事脸色一沉,露出了几分不悦。 “这”王欢迟疑道:“岳道长既是家兄请来,想必一身修为也定是高明的。” 无眉道人冷声道:“非是我沈某人计较,只是这枭鸟也是上古异种,寻之不易,若是到时有人拖了后腿却是不妙-,我与王兄几人彼此皆是知根知底,此去自是无碍,若是不知这位岳道兄的本领,互相间哪里谈得上信任,诸位说是也不是?” 这人口才倒是不错,说得话也算都在理上,但这些疑问,总可私底下商议,这般大声说出来,却是明显不给王管事面子。 但王欢显然是个耳根子软的,这么一说,他也点头同意,道:“那就不妨请岳道友把玄光现出一观。” 王管事犹豫了一下,却也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张衍倒也不介怀,若是大派弟子,只观他人气息灵机,自能辨出这人大致修为,如这等散修,修为不够,若对方不现玄光,便无从判断具体修为深浅。 他微微一笑,便把那逍遥篇上的玄光放出一抹。 众人只觉眼前青光一闪,一股绿意升腾而起,生机盎然,清香一片,似乎体内气机运转也是顺畅了几分,不觉都是面上动容。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一十六章 横刀劫夺 当日,张衍就在王管事安排之下在一处飞阁住下,入了静室之后,他也不出来,终日闭门打坐。 约莫过了一个多月之后,直至到了正式采药之日,他才便被侍女请到大堂。 等他到得外间时,这里早已站了二十余人,各自呼朋唤友,一片热闹,似是并不是前去采药,而是出门访友一般。 张衍看了几眼,发现这些人多是明气境界,只有王欢等寥寥五六人是玄光修士。 见了张衍步入堂中,王欢极为热情地迎上来,拱手道:“哎呀呀,岳道长,这些时日可是怠慢了,道长修为深湛,在下此行若要得竟全功,非你相助不可啊!” 王欢这个人虽然自身没什么主意,极易为周围人所左右,但性格却是八面玲珑,满嘴出来的都是好话,还说极为熨帖,不由自主能让人生出好感。 那日张衍所展现的玄光纯正非常,显然是玄门正宗,王欢又和自家兄长打听了一番,他暗中猜测,觉得这位岳道人来头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即便不是出身大派弟子,也和那些大门大派有些渊源,不是他们这等旁门散修可比,是以他觉得,似此等人,便是指望不上,也不能轻易得罪了。 张衍淡淡一笑,还礼道:“王道友何必如此客气,说起来,岳某这点修为实在不值一提。” 王欢笑道:“道长过谦了,过谦了。” 那无眉道人目光有些闪烁不定,他咳嗽一声,道:“王道兄,若无他事,依我看,也不要耽搁了,那妖枭生性多疑,若是错过了时辰,恐被他人发现了踪迹,那便不妙了。” 王欢深以为然,与张衍告罪了一声,便向堂内众人招呼道:“各位同道,今日我王欢出门采药,却要多多依仗诸位了,小弟若能凝丹功成,他日必不负诸位。” 堂中诸人都是大声回应,纷纷言道理应相助。 张衍扫了一眼,他也能理解这些旁门左道的散修苦处,这些人一无上好功法,二无丹药法器,便是师门也不能太过指望,修道极为不易。 在此等情形下,单人匹马修行定是举步维艰,散修之间唯有互相提携,抱团援手,方能前行。 若是其中有人得了机缘成道,先前纠缠下的人情因果也必然要还,身边好友自也是一起得了好处,是以眼前这行人倒也是真心实意的相助王欢。 这时,王管事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来到张衍身侧,低声道:“岳道长,请来这边说话。” 张衍点了点头,跟着王管事出了正堂,来到一处偏厅。王管事自袖中将那只金盘拿出,双手一托,交到张衍手中,道:“今夜道友随鄙人二弟出外采药,此物理应交予道友了。” 张衍也不客气,很是爽快地接下,笑道:“王管事尽管放心,若无意外情形,此行贫道自会护得你这二弟周全。” 王管事对着他深深一鞠,道:“全都仰赖道长了。” 这时,听得厅堂中王欢一声高呼,却是他当先飞了出去,到了外间之后,在空中一折,便往南而行,众人亦是纷纷驾起法器玄光,冲出悬楼,随他而去。 见众人皆已出发,张衍便与王管事拜别,将那一道清清玄光出,把身躯一托,倏忽间出了珍玉楼,看着前方那一道道流光遁影,他把玄光轻轻一催,便赶了上去。 此时正值入夏时节,天幕之上皎月当空,银河璀璨,仙市上早已是挂起明珠彩灯,处处流光溢彩,光影朦胧,往来修士颇多。 王欢这一行人纵然修为都不怎么高明,但胜在声势可观,飞遁之时两旁修士也是纷纷避让,偶尔还惹来几声唾骂之声,却引得不少人哈哈大笑。 此间无一人与张衍熟识,是以也没人上来与他搭话,他也是乐得清静,不慌不忙吊在众人身后。 出得仙舟之后,王欢却把方向一改,往北而去。 月夜之下,神渡峰孤峰插天,独占月色华光,莽莽群山低卧云海,座座如黝黑兽脊,望之森然可怖。 行了半个时辰,到了人定时分,王欢才在这一处山坳中落下,身后一行人也是收敛了遁光法器,跟着落下。 王欢看了看四周,满意道:“诸位,便是此处了。” 他从袖囊中取了一只荆笼出来,众人皆是眼力高明,一眼就能看出其中蹦跳的数只白须老鼠。 当即有人惊呼道:“果真是白须鼠!” 王欢哈哈一笑,道:“自是如此,诸位道兄莫非还以为我王欢吹嘘不成?” 张衍恍然,他初时还疑惑,这妖枭性情勇健凶猛,残忍狡诈,最是多疑不过,王欢究竟用什么办法捉拿此鸟,还不怕被他人得知了去?原来是靠这一笼白须鼠。 他微微点了点头,当年他在苍梧山上之时,也是读过不少游记仙传,知道这白须鼠乃是妖枭最爱捕食的猎物之一,还能助长其修为,难怪有王欢有这般信心。 需知妖枭虽被称为妖,但未曾化形前,终还是不曾脱禽兽本性,有这一笼美味在前,终究能引得其上钩,只需落到这片山坳中,凭借在场这些人,十有**能将此鸟擒获。 这戏法拆穿了,倒也就没有什么稀奇的了。 不过这白须鼠极是难寻,擅长钻地藏匿,抓到这一笼也不知道这王欢huā费了多少心血。 有人出言问道:“王道兄,你是从何得来这一笼白须鼠的?” 王欢大声道:“好叫诸位知道,这一笼白须鼠却也不小弟寻来,而是当日有位散修到玉珍楼中借用了许多法器,为得是前去一处洞府撞机缘,只是他所携灵贝不够,是以用此物相抵,只是此后他却未曾归来,这才落入了小弟之手,后来小弟才从他留下的手书得知,此人擅长豢养这白须鼠。” 立在他身边的无眉道人听了,忍不住凑上来问道:“敢问王道兄,这养鼠之法……” 王欢哈哈一笑,道:“不瞒道友,小弟这二十年来用心苦研,已是学得了手法,待小弟凝丹之后,日后必也能相助于诸位。”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大喜,纷纷出言夸赞,王欢也是洋洋得意。 然而就在此时,那笼中白须鼠突然慌乱起来,发出吱吱乱叫,他面上一喜,收了话头,急道:“诸位快快散开,那妖鸟来了。” 众人醒觉,晓得是那妖枭到了,都是闭口不言,照着先前安排,各自寻了一处妥帖之地藏身进去,并把口鼻及全身毛窍闭了,不漏出一丝气息。 张衍也自到了一株苍松之下,将逍遥篇中法门运起,便匿去了身形。 过不了多久,便见一只三尺大小的灰黑身影正如冥府幽魂一般飞来。 张衍睁眼看去,见此鸟尖喙利爪,猫眼猴面,一簇耳羽飞立,满身软绒褐斑,尾后一蓬如签钢翎,浑身黑气缠绕,凶睛如电,飞腾间却是无声无息。 这妖鸟是被一笼白须鼠吸引而来,只是到了此处,却在空中兜圈子,迟迟不见下落。 王欢倒是神色笃定的很,不见丝毫急躁,这妖枭只擅夜行,白日无力,就算不中这圈套,只要引得其滞留不去,也一样能将其捉住。 耐心等了两个时辰之后,眼看天将破晓,这妖枭终究忍耐不住,突然一个俯冲,如钢钩一般的利爪将荆笼轻易抓开,双爪各抓了一只白须鼠便欲飞走。 王欢嘿嘿一笑,他把法诀一掐,那荆笼忽然一分,化作几根藤条,往那妖枭身上一绕,登时就将其捆缚住,将其拖回了地面,此鸟不由发出了一声凄厉尖啸。 王欢不由大喜,〖兴〗奋中跃出身来,可就在此时,却见一道白烟飞来,其上立有一名玄袍道人,只一招手,那妖枭连同那荆笼便被一起拿入手中。 王欢不由大急,喊道:“什么人……” 只是他话未说话,一迎上对方那森冷的目光时,却是浑身一个哆嗦,看了看那浑身上下的飞烟,颤声道:“化,化丹修士?” 这玄袍道人随意扫了他一眼之后,淡淡说道:“这只枭鸟已为我汲章潭氏看中,诺,这是赏给你们的。” 他随手丢下一只也不知死去多少时候的鹭鸟,便不再理睬众人,一转身,就纵云而去。 王欢面色难看,但大族欺压散修乃是常事,没有要了他们的性命已是不错,他又能如何? 而且他也想不明白,这神渡峰如此之大,这潭氏修士,怎会如此凑巧的出现在此地? 若是稍有历练之人在此,定能知晓是这行人中事先走漏了消息,然而王欢虽是一名玄光三重修士,但却是以珍玉楼百数年之积蓄培养而出的,一路而来,皆是顺风顺水,从未经历过什么风浪,不明人心诡谲,对平日结交的同道也是提防不深,王管事几次劝诫,他当时诺诺,转头却又忘了。 这时躲在周围中的诸人也是一个个作声不得,无眉道人目光闪了闪,上来拍着王欢肩膀,叹道:“王道兄,万勿灰心,此次不成,还有下次嘛。” 王欢精神略振,抬首道:“不错,小弟只要有这养鼠之法在手,总能卷土重来,此才是立身之本。” 张衍摇头不已,他人今日能来抢你,难道明日便不能来抢你? 他望了一眼这行人,便一语不发化光纵身而去。 他眼望虚空,大道之途,唯有修为方是根本,什么养鼠之法,那是舍本逐末! 王家的珍玉楼能打造上好金盘,但却留下家训非至交好友不得出手,那是因为他们害怕一旦宣扬出去,此法非但保不住,还会祸及家门。 可若是他们族中有大能修士坐镇,此事便是说出来,又何惧他人上门抢夺? 又如石公懂得寻芝之法,就算化形药芝亦能寻得,可结局如何? 费了数十年苦功去学那技艺,自己却垂垂老朽,不得大道,终是身死道消,末了还得求他人将族中弟子引荐入玄门之中。 修士纵然一步踏入玄门,但却也是寿数有限,数百年匆匆而过,岂能分心他顾? 不重修为,不得长生,一切辛苦努力皆是空中楼阁,梦幻泡影! 张衍抬首看向高高在上的天穹,要想不再受那束缚,那便唯有心无旁骛,奋勇前行,所有拦阻在大道前一切,都要毫不留情地推倒,碾碎!直至把这天都冲破!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十六窍俱贯通 神渡取药意从容 金盘入手之后,张衍便寻了一处僻静之地,一心一意炼化窍穴。 这一闭关,便整整用去了两载时光,待他收功歇气,已是将那第三十五处窍穴炼了开来。 这时他只觉得浑身燥热,胸中真火如鬣,满溢气海,只轻轻一摇晃,似乎就要从窍穴喷涌而出。 他忙将气息压住,徐徐收敛,须臾便将这煌煌真火收摄一处,内视而去时,只见这一枚金光火种浑厚如膏,至精至纯。 到了如今,横亘在的面前,便只余那最后一处窍穴了。 而这最后一穴能否贯通,聚出完满真火,乃是他日后凝丹关键,半丝差错也不可出得。 周崇举当日虽是周氏嫡传,却也不过开了三十二窍,这已是极为难能可贵了。 而张衍开得三十五处窍穴,不说前无古人,但古往今来却也是少之又少。 而这第三十六窍,更是从未听说有人曾炼开过,是以打开这窍穴有何变化,他也是全然不知。 修士修道,若不是修为到了极高境界者,无不是按部就班,循前人之路,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哪怕一步,否则功法不成是小,坏了道基那便全然无望了。 便是大族大家,也无不是用了百数年时间,方才一步步摸索出另行拓窍的法门。 实则到了张衍这一步,三十五处窍穴炼开,就算是剩余这最后一处窍穴不去贯通,也已远远胜过同辈修士。 然而他乃一意追寻大道之人,如今尚未竟得全功,又岂会因为这困阻而止步不前? 当下微微一笑,把手伸入袖中,他人或许难以为继。可自己在残玉在手,大可放手一试。 他伸手握住残玉,持定心神,便往里沉浸进去。 这一回,他却是用足耐心,费了三月时日推演功法。 待他从残玉中退出时,脸上却是一片奕奕神采,此时他已是知道。横亘在凝丹之前的最大关隘。已经无法阻挡自己了。 在脑海里把残玉中的情形仔细回想了一遍,他自信一笑,这才慢慢运转起功法来。 这一行功,他神意凝聚,自是不觉时间流逝。 忽有一天。那第三十六处窍穴轻轻一跳,耳鼓中听闻一声鸣响,却是与前次不同,自那窍中生出一缕阴气来。 那气海中盘踞的真火如是受了牵引,忽而往上一卷,就将其吞入己身之内。 这缕阴气倒也未曾被化去。而是往内圈中一挤,霎时间就将原本聚在一丛精火尽数撑起,逼至外圈,这真火顿成阳中抱阴之局,混作一团,稍一运转,便如大球般徐徐转动。妙不可言。 张衍虽早知有此结果,如今见功行完满。面上却也不由微微泛出一抹喜色。 原先他还有些可惜,这真火精粹抱成一团,若是当真用来炼化金丹,却是不能将所有火力一齐用上,而眼下如此一来,到真正凝丹之时,火力便无一丝一毫的浪费。 到了此时,他已是三十六窍尽数贯通! 张衍起指一算,原来不知不觉已是过了三载岁月。 只等再取来那最后两药,便可寻一地穴凝丹结果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心神安抚下来,闭目端坐不动,只安心待天时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日,他耳边突闻轰雷之音,正是神渡峰雷泽天池之上,阴阳两气交攻,引发雷霆震荡所致使。 张衍双目一睁,双瞳中闪过一缕精芒,一拂袍袖,便自石台上飞起,须臾便出了洞府,往那雷鸣之处飞去。 他飞遁之时,群山之中雷霆阵阵,在空谷来回震荡,似千峰齐动,江河倒灌,耳畔尽是劈山裂海之音。 此时有不少修士乘风驾云,亦是纷纷神渡峰而来,他也不去多做理会,只是一味飞遁,不出片刻就到了神渡主峰之上。 这时他双目一眯,只见一群白羽红顶的天鹤正在雷芒之中蹁跹翱翔,绕着山峰来回飞舞,每每有雷光落下,就发出一片欢悦啸之声。 这群天鹤有约莫百余只,虽则显眼之极,但其飞遁之速极为迅捷,寻常玄光修士若是要上去捉拿,却是极为不易。 张衍却是不管不顾,直直闯了过去。 这群天鹤见有修士闯来,正要往四处分头躲闪,张衍却是一声长啸,背后忽然腾起一片水色光幕,往空中扫荡而去,只一眨眼间,这上百只天鹤便俱都不见。 收了这群天鹤之后,他未有丝毫停顿,继续往峰顶飞去,未行多久,又见一群妖鸟,二话不说,又起真光将其刷了进来。 张衍一路过来,水行真光随起随落,一群又一群妖鸟落入水幕之中,不知所踪。 扫荡了不下千余只妖禽之后,他仍不摆手,这时目光一扫,却看见了一只体型硕大,凶悍无比的碧眼金雕正自前方振翅高飞。 张衍放声一笑,把法诀一掐,便化一道青青绿芒飞了上去, 似这等凶猛妖禽,力大且性烈悍勇,身上钢羽又不惧寻常法宝,通常宁可身死也不愿落入敌手,是以取药修士平日里便是撞上了也无心动手,任它自去,可是如今遇上了张衍却全然无用,只见他把肩头一抖,就有一道湛湛光华刷了过来。 这金雕还欲反抗,却又哪里能够?这一道水幕兜头一落,便不由自主落入了那千流万川之中,昏昏沉沉随波逐流去了。 原本越往这神渡峰上去,这妖禽便越是凶悍,纵然不是修士对手,也可仗着双翅飞腾迅捷逃之夭夭,是以平素也没什么修士上来擒捉,怎奈如今遇上了张衍,却是大祸临头,他飞到哪里,哪处妖禽便被扫荡一空。 张衍自思有了这千余只妖禽在手,这藏炼髓无论如何也是足够。便不再出手,往那神渡峰上最高处飞遁而去。 不出一刻,他到了峰头之上,目注着下方搅动如潮的雷池,把那金盘自袖囊中取出,再脱手一掷,这金盘便飞在空中。 此金铁之物一现,顷刻间就引得数十道闪如金蛇的雷芒齐至。 张衍起诀只一催动。金盘嗡嗡一转。便将这数十道雷芒摄入其中。 这采摄阙厥雷也是看个人运道,往往上百道雷芒中方有一道精雷,精雷越多,则凝丹之时效用越大。 而这雷池震动每次也只有半个时辰,若是一次不成。只能下次再求。 但若修士嫌弃太过麻烦,也可与那藏炼髓隔开时日采取,只是与同一时辰所采之药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一筹。 张衍在这里放手采雷,却有两人在另一处山头上观望,将他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其中一人正是侯氏族长候伯叙。而另一人,则是一个身着霓裳羽衣,手持金环彩带的女子,此女也曾与张衍见过,正是当日九瞑教徐公远身旁那名道侣。 这女子看了张衍几眼,指着他对身旁一黑衣道人问道:“司马道友,此人是谁?” 这黑衣道人想了想。道:“此人在下倒是不认得。” 这女子语声突然尖细了起来,道:“会不会是张衍那小辈改头换面而来?” 候伯叙咳嗽了一声。出言道:“虽然司马道友也辨认不出,但也未必见得是那张衍,徐夫人还请稍安勿躁,待我稍候上去问个究竟再说。” 徐夫人却是不屑道:“哪还用得着如此麻烦?他只一人来此,待奴家先抓他过来查验一番。” 候伯叙听了这话,却是眼皮一跳,急忙阻止道:“道友慢来,我观这人玄光,倒似是太昊派中法门,需知此处乃是东华洲,非是东海,道友万万不可莽撞啊。” “太昊派?” 徐夫人微一犹豫,此来徐公远也是告诫过她,如是得罪了他人也就罢了,但若是玄门十派,叫她不到万不得已,却是切切不可招惹,当真起了冲动的话,那便需不顾一切逃回外海。 她此来是寻张衍报害子之仇,自是不肯就这么轻易离去,便烦躁道:“那依候道友,那又该如何?” 候伯叙沉声道:“司马道友身为这仙市主人门下执役,自是耳目通灵,此人功法也是玄门正宗,当不是无名之辈,不妨先去打听一番如何?” 黑衣道人点点头,他拿出一枚玉符,伸手抓了一道气机过来,便把张衍形貌摄入其中,随后一个稽首,道:“贫道去去就来。”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回转了过来,对两人言道:“此人自称姓岳,五年前曾在此地出现过,与我仙市之中珍玉楼的管事似是相熟。” 凡是在飞舟仙市出入之人,形貌无不被门前鉴镜照过,他身为仙市门下执役,只需稍加打探,便知对方来路。 候伯叙略一思索,道:“姓岳?岳氏乃是东南大族,难道真是太昊门下?” 徐夫人不耐烦道:“既然不是那张衍小儿,那便无须前去理会了。” 候伯叙摇了摇头,道:“不然,此人还是来得蹊跷,为谨慎起见,稍等片刻,老夫还要亲自上前查看一番。” 徐夫人有些莫名其妙,不解道:“那为何此刻不问? 徐公远撇了她一眼,苦笑道:“徐夫人需知,如今此人正在采药,如此人当真不是张衍,老夫冒然上去,岂不是坏了他人道机?如是恼怒之下引来他门中长辈,老夫可是吃不消,左右不过等上半个时辰,徐夫人又何必心急?” 徐夫人脸上一红,哼了一声,也不再吭声了。 他们这里谈话,张衍却是收雷不停,待半个时辰过去,他将金盘重新收入手中,放灵气进去一探,便察觉到内中有数道精雷来回滚荡,甚是活泼。 此行如此顺利,他心中也是高兴,暗自忖道:“接下来只需在半月之内寻一地穴,便可炼药化丹了。” 他事先早已寻思过了,天下涤灵地穴虽多,但却唯有两州汇聚之处的地穴最佳。 东华洲与北冥洲相距十五万里之遥,那两洲交界之地,若是他驾剑遁以寻常速度昼夜不息飞驰,差不多要用上十日左右,到了那处,再按图索骥倒是时间足够。 打定主意之后,他也不再耽搁,就将腹下金丹中的灵气吸起,把小诸天挪移遁法一运,就化一道虹光飞去。 徐公远见他收摄完毕雷芒,斟酌了一下措词,正想出言招呼,哪知尚未开口,便眼前一花,只见一道遁光往北而去,须臾间便消失在茫茫天际之中了。 …… ……(未完待续)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朝踢翻金炉鼎 纵起十万八千云 出了神渡群峰之后,张衍驾剑飞遁,将全身真力催发到了极致,一道虹光飞渡碧空,似逝光惊电,飒然流星,昼夜不息往北飞驰。 九日之后,他已是到了东华洲与北冥洲两界交汇之处,此地青山碧水,锦云如织,天地间峰峦起伏,千岩万壑,浩气横流,莽莽群山如浪奔涌,长空飞鸟竞天相逐。 这一派雄阔河山让张衍心胸为之一舒,直欲仰天长啸,恣意畅游一番。 不过凝丹要紧,他暂也无心观览,当下压住剑光,自浩渺云天之上矮下,化一道轻虹一路觅峰寻谷而去。 此地不愧是两界相交,地脉纠缠之处,灵气如潮,罡风肆虐,挤兑得他剑芒摇晃不止,似乎随时可能被排荡下来,他忙将遁光驾稳,小心飞渡,心中忖道:“难怪此地少有人至,以我剑遁之刚猛迅烈,到了此处仍是这般吃力,遑论他人。” 这么一来,他遁速倒是稍稍慢了几分,但即便如此,却也只用了一日夜时间,便找到了三处涤灵穴,略一查探,发现都是清气充盈,不留纤尘的上好地穴,心中不由泛出一股欣喜之意。 他也不多次挑刺,选定其中一处地穴,便将剑光一个兜转,就把大气冲破,往下落去。 一入地穴之中,便有阵阵清风拂面而过,气潮向上涌动,几个呼吸之后,只觉心肺舒润,通体安泰。 这地穴与地根相连,内中千回百转,似无底幽壑,张衍知道此处容不下任何污秽,便放心往深处飞驰而去。 约莫去了千丈之深后,他望见了一处一丈来高的石穴。洞外挂满青藤,内中壁似水洗。光洁溜溜。恰可进去一人,眼前不由一亮,微微一笑,道:“便是此处了。” 他跃步往里一纵。随后自袖囊中抓了一道木精气上来,又随手拉过几根藤枝。起手往上一拍,被这木精之气一催,不过半个时辰。这藤条便石壁爬满。将洞门封死。 张衍袍袖一抖,又飞了数道符箓出来,往那藤上一贴,符上有光华微微一闪,便自隐去。 此行过来,虽说万里之内杳无人烟。但却也要防备万一,可若做得太过。却分明是给人指明了方向,如此封门外松内紧,乃是借藤枝感应外间气机变化,却是最为稳妥不过,万一有变,还可及时应对。 待他坐定之后,肩膀一晃,将水行真光运起,将那妖禽从那水幕之中一一抖出,随后起剑光飞斩。 这些妖禽早已在水行真光中转得不知东南西北,俱都浑浑噩噩,自是毫无反抗之力,被张衍一一斩杀,取了脊中精髓出来,再用事先准备好的玉瓶一一盛装。 不过一刻功夫,包括那只凶悍金雕在内,他已斩杀了上百只妖禽,随身所携玉瓶俱已盛满,自思已这些藏炼髓足够凝丹之用,便自收手,放了一道太乙金火玄光出来一刷,就将这些妖禽残余下来的血羽骨肉扫荡的干干净净。 此刻他目中神光湛然,如今已是内外六药齐备,正是炼药凝丹之时! 这凝炼金丹分作两个步骤,先用外三药,以外炼化之法炼出一粒丹种来,再将其吞入腹中,最后以内炼之法凝丹。 外炼之法倒也不甚困难,所求不外是一个“净”字,从此刻始,直至他凝丹结果,期间所呼所吸,这灵气皆是那从那一气芝之上而来,不可混入一丝浊气。 但外炼之法,本是去芜存菁的法门,途中难免有杂质生出,因此需借涤灵地穴那终年流转的至澈灵气将污秽冲刷干净。 此举关系到大道成败,张衍不敢有丝毫松懈,默默调息理气,安抚心神,随后一甩袖,将那一气芝与那明石乳一齐摆了出来,此二物与这处涤灵地穴合在一处,便是那外三药。 等那一气芝上冒出一丝一缕澄澈灵气之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低喝了一声,把玄功运转,那气海之中八十一股清浊之气一个激荡,便将五颗玄种托出顶门,悬在上方。 金丹乃是至精至纯之物,是以他需放出玄种灵气,用那窍内真火反复煅烧,将当日云砂与凝练煞气之时所带入〖体〗内的杂质尽数炼去,再用明石乳滋养补益,缓缓熬炼,最终便能孕结丹种,等到丹成之后,便无气精之分,至此功聚集一处,浑成一团,纯靠一粒金丹,便能驭使玄妙灵机,浩荡法力。 张衍目注上方,凝功一运,只闻“哗啦”一声,似有一只无形大手将五枚玄种抓在一处,全都搅成一团,霎时间便不分彼此,片刻后竟绽放出一分作五彩的莹莹光华来。 张衍瞅准时机,把法诀一掐,一张嘴,就把那一团练就的窍内真火从气海中引出,喷在了那玄种之上。 受那莹亮真火一烧,那五色光华似是不堪忍受,发出噼啪声响,隐隐有崩裂之兆。 他却不慌不忙起指一引,就从那瓶中飞出来数滴明石乳,往上浇灌而去,犹如甘霖降顶,灵雨滋润,那一团光晕又安稳下来。 渐渐的,便有一缕黑气从中飘散而出,只是在这涤灵地穴内却无容身之所,甫一出现,便被那穴中清气涤荡干净,而此时那五彩光华,也是微不可察的褪去一分。 张衍耐心以真火熬炼,但凡那团光华有裂解之象,就鼓荡真力,竭力用灵气将其裹住,再以明石乳补増攒和,总不叫其散失半点。 若是寻常修士,所具不过一粒玄种,气海中不过十数道灵气,此法自是无需半个时辰便能功成完满。 但张衍五行玄种齐备,足足八十一口灵气,自是要比他人多出数倍苦功。 约莫一日夜后,洞府之中传来一声低喝,张衍将真火一收,只见面前现出一粒净倮倮赤洒洒。圆坨坨光灼灼的金丹来,他朗声一笑。一仰脖。便将其吞入腹中。 此丹不过是一粒丹种,他仍需用内三药,使内炼之法煅烧,方可成就丹果。 他往里内视而去。观此丹种色泽,便是后续不出岔子。便能在四品金丹之上。 丹分九品,药占三分,法占三分。运占三分。 药占三分。乃是说修士所寻得的内外六药若俱是上品,便有三品之功。 法占三分,是指修士苦练玄功法门,若是上乘功法,就又得三品之功。 而最后所说运占三分,则是指那上三药渺茫难测。全赖修士自身运势机缘,无从捉摸。 实则大派弟子。若不是根器太差,功法不济,或者外三〖药〗品质不佳,多半也能丹成六品上下,而张衍所修太乙玄光乃是玄门上乘功法,所得外三药亦俱是上佳,能成此丹种毫不意外。 不过此丹种一成,张衍已再无回头之路可走,若是内炼之时感应捉摄不到那上三药,便休想再将丹品提升。 到了这一步,他面上微微现出凝重之色。 寰辰精、无漏风,应心火,此三物为上三药。得其一种便可提升一品之功,若是根基已在四品之上,三药俱得,则可丹成一品! 可这三药何时该起,何时该落,何时该盛,何时该衰,他却无从去知晓。 外炼之法因在身外所炼,是以无甚秘密可言,不过是按部就班,按图索骥,人人可以为之。 然则这内炼之法却是暗含妙法窍诀,无论师徒世家皆是口传心授,从不著述文字,不轻易拿出示人。 大门大派之所以强盛不衰,除了功法上乘,占据灵穴之外,就有这代代传承的秘诀在内。 就算你幸而在外得撞仙缘,但若与本门功法不合,凝丹之时便无法得师门前辈指点,虽则大处先人一步,但这些小处却无法求人,只能靠自己的机缘运数。 而无论你是多么天资聪颖,根器深厚之人,若想当真成就仙道,成丹便唯有一次机缘,成了便是成了,不成便是不成。 似那等凝丹失败的小金丹之士,十有**是大道无望的。 在溟沧派中,张衍虽拜在周崇举门下,但周崇举原先乃是周门嫡系弟子,所知凝丹法门乃是周氏数千年传承,与张衍所修功法截然不同,因此之故,就算他全盘告知,也是对张衍毫无用处。 张衍自思,若只给他一次机会,自己或可丹成四品之上,但想要丹成一品,却是渺茫之极。 可他却并不担忧,反而脸上微微含笑。 他伸手入袖,轻轻拿住一块坚润滑腻的玉石。 有这一方推演功法的残玉在手,他足可逆转乾坤,炼药成丹,就算不知法诀窍要,他又有何惧之? 他自袖囊中将内三药取出,随后把手一指,四候水,阙厥雷,藏炼髓俱都飞起。 四候水从化作一汪清水从他周身孔窍中钻入,最终藏与下府。 藏炼髓则被他吞入腹中,藏与中府,而阙厥雷则是自顶门而下,藏与上府之中。 待内三药备齐之后,他将双目缓闭,持定心神,放心大胆往那残玉中沉浸进去。 倏尔间,那玉中与他一般无二的分身便睁开双目,趺坐而起,把那法诀捏动。 不过片刻之后,他便从玉中退出,默默道:“丹成三品,虽则可堪入目,不过与我期望相较甚远,仍需再试。” 他定了定神,心神再次往残玉中沉入。 这一番尝试下来,外间就过去了一日。 待他心神再次退出后,脸上若有所思,暗道:“十次之中倒有五六次能凝出那寰辰精,想必是我那内三药俱是上品的缘故,而无漏风则是只见一次,不过这却无碍,左右不过多推演几次罢了,倒是那应心火却从来未曾得见。” 不过他并不担忧,一旦于推演中偶尔有上三药出现,他便可将此过程的的步骤和细节牢牢记下,再反复锻炼,直至将此法彻底掌握,百试百灵为止。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日中,他在残玉中一遍又一遍反复推演,也不知熬磨了多少遍之后。终将那无漏风与寰辰精的诀窍摸熟。 至此,他已是了悟丹成二品之法。若是他仅仅志向止步于此。已可炼药化丹了。 然而他是乃是想有朝一日成仙了得之人,又岂会满足这一步? 成丹之路,便是修士架上天梯,天梯不高。又怎能攀上天穹? 张衍微微皱起了眉头,眼前唯一的障碍。便是那应心火了,如今已在残玉推演了上千遍,却还是无缘得见。 原本说来。他倒也无需着急。不过是继续推演下去,百遍不成,那就一千遍,千遍不成,那就一万遍,总能摸索出来。但是此处却有一个关隘。 眼下距离他离开神渡峰后,已是过了十二日。 其余内药还好说。但那阙厥雷还能再在上府中藏住三日,过了时辰,便要消散出去,因此他必须在这剩余的三日之内获得那应心火的法门,这才能练出一品丹果来。 张衍心中也是奇怪,需知三药并无上下之分,缘何其余二药总有机缘出现,而这应心火却始终如此难觅? 他反复琢磨,冥思深想,口中道:“应心火,应心火……” 忽而间,他眉头一跳,想那了冲破玄光境界之时的情形,却是脑海中灵光一闪。 此火,说得不就是自己的本心么? 若无一颗在修道之途中不惧危劫,迎难而上,一往无前之心,只是惜身顾命,却也不过是个守尸之奴,又何谈成就大道? 他在残玉中能推演功法,但也只能助他成就那寰成精与无漏风,却少了那一种不窥大道,便绝不回头的心境。 此刻唯有将那这残玉抛在一边,彻底摒弃自己后路,奋起坚心,方能见真! “既是如此……”他双目一闪,索性不再运功,而是默坐不动,慢慢等待时日过去。 他这是要到等那最后一日再行凝丹,不给自己留下丝毫退路。 两日匆匆而过,眨眼便到了第十五日,他双目中渐渐透出一股一往无回的坚定气势来。 此刻他已是破釜沉舟,将自己逼到悬崖边上,是成是败,便在此一举! 他坐定石上,内视气海,先将中府之内那如乳似膏的藏炼髓引出,往那丹种上一落,稍稍运转之后,便尽数被那丹种吸纳进去。 随后丹种只一转动,就将那一团真火收摄进来,过得片刻之后,他上府之门放开一隙,霎时激得雷芒欢动,一道电蛇落下,迫不及待往那丹种之上狠狠劈去,似要将其一气打破。 这雷芒乃是淬丹之用,在外间浴雷时看不出丝毫威势,可在〖体〗内时却甚是强横凶霸。 受此雷芒劈打,这丹种不禁一颤,原本光亮的表面亦是出现几道裂痕,内中真火溢出,色泽也黯淡下去了几分。 张衍并不慌张,只将那甲子四候水从下府中引上来,再灌入丹种之中,得了这清清湛湛的灵水滋养,真火一降,此种便又生出几许润泽之色,那裂痕渐渐又有愈合之兆。 此时他再次运转金丹,继续吸摄周身精气灵真,过不了多时,便又开了府门,引动一道雷芒下落,如此反复淬炼,不知多久之后,忽而他身躯轻轻一颤,就有一点精光自下府中生出,缓缓飘荡上来。 张衍知道,此物便是那寰辰精,当下不再犹豫,稍将丹种运转,便小心将其纳进来。 此药一得,原先丹上那道道裂痕便化作如蛛丝一般细小,若不细观,几乎不可察觉。 又过了片刻,他忽觉上府一震,就有一股清气如风而出。 此风一起,狂猛无俦,左冲右突,便拼命要从身躯中钻出去,仿佛要将他身躯撑开一般,哪怕拼命围追堵截,仍是执意要从毛窍中钻出体外。 张衍面色不变,此间情形他已在残玉中遇到不下数百次,早知如何应对,是以毫不慌乱,只把参神契玄功运转,浑身上下顿时坚若金铁,浑似一块。 这无漏风立时变得无处可去,游荡了少许时刻之后,似是寻觅到了最终归宿,就往那丹种上攀附而去。 张衍却是等候已久,运转此种,只一个颤动,此药亦是如同那寰辰精一般收入丹中。 接连得了两药之后,这颗金丹霎时变得金光灿灿,灼亮圆润,其上那丝丝裂纹正在缓缓收拢。 到了这一步,若是再无那最后一药出现,待那裂纹彻底收合,此丹便会凝成浑然无暇的一粒,只得成就那二品金丹,可偏偏那应心火仍是不见半点踪影。 到了这最后一刻,张衍只觉灵台一片空明净澈,自修道以来的种种景象从眼前闪过,随后一切从身边远去,只留下虚无一片,渐渐的,他好像体悟到这天地间似有一张大网罩在身上,阻碍他迈出这一步,就在这紧要时刻,他心中猛然奋起了一股执念“任你天牢地笼,要想阻我成道,却是不能!” 他这一颗坚凝无匹之心,霎时化作一股誓要劈开天地的意志,霍然冲开那层桎梏,倏尔间,一丛明火自心头点燃,就有无穷光亮放了出来,冲到这丹种之上将其一炙,那丹上裂纹此时巧好一合,他只觉得脑中轰然一震,一股氤氲之气蒸腾欲沸,霎时游走周身经脉窍穴,好一会儿再平复下来。 待收拢气息,再睁眼看去时,只见一颗澄澈至极,通体净华,一如琉璃的丹果沉坠腹中。 张衍哈哈一声大笑,口中吟道:“山外寻药磨道心,两洲界中悟真性,丹成琉璃金赤果欲攀远峰参妙行。 西方金鼓聚虎形,东来紫气跃龙吟,一朝踢翻金炉鼎,纵起十万八千云!” 吟罢,他一振袍袖,震动金丹,便化作一道如云似雾的烟气,瞬间冲过千山万水,直入九霄云中。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回东华 阴戮真灵 张衍这一纵云飞驰,便是数日过去。 他在两洲界间遍览无边山水,如画江山,心中也是感慨,自己若只是一介凡人,不过望穿青碧,空自怅叹罢了,又岂能如眼下这般乘风去万里,遨游天地间? 自从出溟沧派山门之后,如今已是过去了整整二十载岁月,他已是炼丹功成,比之玄光境时大不相同,举手投足间都有烟波景从,幻雾如影相随。 修士一旦迈入化丹境界,一身精气玄光俱皆化为丹中精煞,飞腾运转之时,望之如烟岚飞雾,瑞霭祥云,当真是浩虚飘渺,轻灵出尘,有那仙家气象。 在这高渺云天之上,东北两界之间,有无数罡风肆虐,云如龙虎,狂啸如潮,张衍方到此处时,连稳住遁光都十分艰难,可现下却是飞渡碧空只若等闲,逍遥自在,不觉丝毫滞碍。 他正飞遁中,目光一转,忽而扫见一座高峻险山,峭峰孤拔,壁立千仞,甚至雄奇。 他心中不由赞了声,便按下云头,往那峰巅之上一落,眼看云海波涛,似无边巨澜,漫舒漫卷,演化风云,心神便自平复,嘴角微微含笑,一一体会那丹成之后的诸多妙处。 他摊开手掌,目注而去,自有一道袅袅白烟自窍穴中飞出,随着他心意变动,便化作飞马,白象,凶禽,蛟龙等等诸多形状。 见这烟气可广可微,随心驾驭,他也不由微微点头,又发力一催,这一股烟气便滚滚而去,霎时将那面前云海劈开一道沟壑来。 张衍心中也是惊讶。未曾想自己这丹煞威力之大,竟一至于斯,心中不禁忖思,便是那太乙金火玄光,若是遇上这等烟气,恐怕也是顷刻间破散溃败的下场。 他默立片刻,又伸出两指一点,便自指尖之上飞出两道烟气来。一指上是青青烟岚。一指上是蓝雾烟波,随着他把玄功轻驭,这两缕烟霭立时变幻形色,流转五光,不过他若是心神稍稍分开。那辉芒便又褪去,重又化为两股白烟。 修士在玄光境界之时,因修炼玄种之故,玄光自有五行之属,而凝丹之后,这丹煞自也是这般。不过这丹煞之属,却不能单纯从外象之上分辨。 张衍曾听范长青说过,丹成之后,有诸多女修喜好采集各色砂精,融炼入那丹煞之中,此举虽不能增添丹煞之威,但如此一来。无论是与人争斗还是飞遁行云,她们所唤出的煞气总是千般瑞丽。万般鲜彩,有一股华美之象。 张衍偏好玄色,但却无心浪费时日去采集什么精砂,改换煞气之貌。且那些飞空时黑雾滚滚,浓云蔽日的修士,怎么看也是魔道中人,不类玄门正宗,不过徒自招惹麻烦而已。 他微微一笑,把袍袖一拂,这股烟气又倏尔散开,化作一片遮山笼海的茫茫烟云,与那云海搅在一处,翻腾不休。 这时,他脸上现出思索之色,过得片刻之后,他趺坐下来,将那五行真光运转。 好一会儿,他才收了法诀,心道:“果然,一步踏入化丹之境后,我修炼起这五行真光也比先前快了许多,以我眼下法力,不过数月时日,就能将这土行真光修炼至小成,回到门中,若是与他人争斗之时,还能多一桩倚仗。” 先前他在神渡峰中时,虽则每日炼化窍穴,却也未曾放下这门道法,亦是苦练不辍,若论功行,到了如今也有五六年的火候,只差临门一脚了。 他心中觊觎那十大弟子之位,自认到时定会与同门相争,若是多些手段总是好的,且重回山门之后,起初一段时间他怕是不得空闲,也未必有功夫定下心来修行,遂准备在外再苦修一些时日,将功行道法提升几分,再回门中不迟。 只是在返转山门之前,他还有几件事情要办。 一是他曾与东槿子有约,对方护他出得青寸山,而他凝丹之后,则需将一气芝交还对方手上,此事当要前去了结。 还有一桩,当日他曾答应过石公,要把他一位后辈引荐入玄门正派中修行。 这事他早有腹案,想把此老后辈引荐入北辰派门下,当日他曾答应严长老去海外一行,将几名后辈带回,虽则此事另有变故,但他回去总要给个交代,况且来日卢媚娘将携其弟来他昭幽天池中修行,此女乃是严长老正妻,不能不提,至于那石公后辈,正可顺手带上。 想到此处时,他忽然忆起一桩事来,神色一动,便喝了声,道:“张驹何在?” 随着这一声喊,就有一个眉清目秀的稚龄童子转了出来,只是面上却老沉稳重,对着张衍躬身一礼道:“老爷,小童在此,不知老爷何事吩咐?” 张衍笑道:“当日那法宝真灵我由你带去照拂,不知如今怎样了?” 山河童子道:“回老爷,此真灵原本就心智不高,当初被她那主人诓去,妄图借真灵之精合身破婴,想凭此成就洞天之位,可最后功败垂成,自己身死魂消不说,这真灵也是大伤元气,如今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张衍略一沉吟,道:“且容我看来。” 山河童子应了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脚下霎时展开了一副山水图卷,画中有山有水,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无不具备。 他轻轻唤了一声,未几,便从画中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白衣少女,黑发披肩,柳叶双眉,下巴尖尖,面容清秀端雅,只是脸色苍白,身躯娇娇小小,略显瘦弱,仿佛一阵风便会吹走,眼望四周时,瞳中略有茫然之色。 她往张衍这处望过来时,却是肩膀一颤,目光中露出怯惧之意,慌忙躲在山河童子身后,不敢往外探头,却见身躯仍是瑟瑟发抖。 山河童子苦笑道:“她被老爷身上那北冥剑灵所惊吓,是以对老爷尤为惧怕,老爷想要祭炼此宝,怕是不易。” 张衍摇头感叹道:“想不到一件杀伐之宝,却变得如此模样。” 山河童子也是唏嘘不已,叹道:“数百年前小童也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却不是这般模样,当真是煞气冲天,凶横绝伦,出则夺命,此刀之下不知斩杀了多少大能修士,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想来也是跟错了主人之故。” 张衍当日斩杀了崇越真观的沈鸣孤之后,便在其袖囊中发现了那“把阴戮刀”,只是这刀中真灵不知因何缘由,却是一幅虚弱不堪的模样,似乎随时可能消散而去。 这刀原先名声张衍也曾依稀听闻,端的是凶厉无俦,若是未经祭炼,他留在身边却是异常凶险。 不过此刀乃是一把玄器,虽则受了重创,他却也没有送出去的道理,因此便命山河童子把这真灵设法诱入山河图中。 法宝真灵若是主动到了同类躯壳之中,等若自缚手足,无从施展手段,这山河图虽是不是杀戮之宝,但好歹也一件玄器,本体坚固,再加上这阴戮真灵早已忘却了己身,极为容易便被山河童子哄入图中,不得出来。 刀中真灵与本体一分,张衍便无后顾之忧,放心大胆把这阴戮刀收在囊中,之前他因寻药之故东奔西走,倒也无心问询,只是眼下炼药丹成,便又想起了此事。 若是法宝真灵修炼到脱壳而去的地步,倒也无需如此麻烦,直接祭炼躯壳就是了,可如今这般情形,若当真要驾驭这把玄器,则非得真灵应下不可。 张衍思索了片刻,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奇异的念头,隐隐约约觉得这法宝归属未必是落在自己身上,这念头却是来得毫无来由,似乎突然从心底里冒出来一般,再想往里深想,却是无从探究了。 他洒然一笑,左右不过一件外物,得了不过锦上添花,失了也无有损失,又何须太过放在心上?便对山河童子言道:“且让她继续居于你那山河图中,此事待我回山再议。” 山河童子机灵,当下应了声,就与那阴戮真灵往山河图中一沉,随后图卷沿画轴一卷,便自收起…… 张衍手一指,此物就又落入他的袖中,随后纵云而起,驾乘剑光,往南而去。 此先来两洲界中,前后用了七天,如今回返东华洲,遁速却是快了一倍不止。不过三日便又回转了神渡峰的地界,他目光一扫,便又瞧见了那飞舟仙市,不禁忖道:“我身上还有数百妖禽,我却已是用不着,带回去也是无用,不若寻个地方卖了,好过留在真光之中。” 想到这里,他便把剑光一收,身上化出一道烟云,裹着他往飞舟仙市上而来。 此时正值正午,仙市之上有诸多修士往来,见了他一路踏烟飞至,往门楼而去,都是脸上变色,纷纷往道途两旁退避,不敢与他争先,有一修士有些莽撞,见门前空处一片,正要抢上前去,却冷不防被同伴拉了一把,还不知何故,正要发怒,那同伴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看了张衍一眼,顿时脸色一白,险些立不稳云头。 张衍自是不去理会他们,过了那仙市正门之后,忽然心有所感,往挂在门楼上的鉴镜看了一眼,一皱眉头,索性把烟气收了,一路往珍玉楼的方向飞去……未完待续……rq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二十章 镜辨真容 仙市寻仇 张衍认准方向,转了几圈之后,便到了珍玉楼前,只是步入其中时,迎出来的却并不是五年前所见的王管事,而是一个青布长衫,两鬓霜白的中年文士。//www.// 见了张衍,他面带笑容上来一揖,口中道:“尊客此来,不知是看中敝楼何物啊?” 张衍奇道:“此处原先那位管事不在了么?” “尊客是说王管事?” 这中年文士眉头一皱,目光中lu出警惕之sè。 他打量了张衍一番,先前那热情也稍稍降了几分,语气略显生硬道:“好叫尊客知晓,此人贪得无厌,其弟窃取了我汲章谭氏一门外技,以为同道所唾弃,如今早已是逃之夭夭了,不知所踪了。” 他不过是明气修为,看不出张衍深浅来,因前几次也有人打着王管事故旧的名号上门前来寻衅,是以言语中隐隐点出自己有谭氏背景,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 张衍听了这话,只是微微感慨,倒是不觉意外。 当日王欢将自己懂得豢养白须鼠之事当众说出后,他便料到必定会有这么一天。 不用说,定是那谭氏觊觎王家此法,是以巧取豪夺罢了。 没有相匹配的道法修为,便是懂得的外道之法再是了得,也不过是小儿持金,难以保全,最后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摇了摇头,又问道:“此事发生在何时?” 这中年文士皱眉看了他一眼,只是见其气度不凡,一望就不是寻常人物,是以仍耐着xing子回答道:“总有四五年了。” 张衍点了点头,不再深究,道:“我此处有为数不少妖禽。乃是从神渡峰上得来,店家可收得?” 说到生意。中年文士顿时来了精神。脸上笑容复起,道:“不知尊客带来多少妖禽,需知敝楼可是不做小买卖的。” 张衍微笑道:“具体数目贫道也是不知,略略估算。约莫七百余只妖禽吧。” 与那普通修士只能一只只分开擒捉不同,当日他可是将那妖禽成群成群地扫入真光之中。这七百余只,无疑只个惊人数目,若他此刻还是玄光修士。自是要避忌一些。可如今他乃是化丹修为,自是无需顾忌这些了。 “七百余?” 这中年文士初时还是一副镇定模样,听了这数目之后,却是吓了一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定定看着张衍。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道:“多少?” 张衍笑了笑。道:“只多不少。” 中年文士目lu惊疑之sè,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定定看着张衍,片刻后他才惊觉回来,低头想了想,犹豫了一下,道:“尊客,这妖禽数目颇大,鄙人做不了主,请尊客稍待片刻,鄙人去请东家来此。” 张衍微微颌首,道:“店家请便。” 中年文士急急往内堂里去了,不多时,他便与一个年轻修士一起走了出来。 此人乃是玄光修士,见了张衍之后,脸sè微微一变,他也是有眼力的,一看张衍鼻窍下方烟气隐隐,便隐约猜出他乃是一名化丹修士,当下不敢怠慢,急急赶上几步,拱手道:“在下谭钟,乃是汲章谭氏门下,敢问尊客贵姓?” 张衍淡淡说道:“在下姓张,乃是溟沧派弟子。” 谭钟猛然吃了一惊,忙又躬身一礼,慌道:“仙驾荏临敝楼,蓬荜生辉,还请入雅苑上座。” 说着,他便侧身一引。 他虽是谭氏弟子,也算是玄门世家出身,但他乃是旁支庶出,血脉与主家相隔甚远,且他资质不高,入得玄光境之后,一连蹉跎数十年光影,修为了无寸进,因此才被丢来看守这片新得产业。 往年倒也有溟沧派弟子来这仙市走动,不过多半是师徒一脉门下,可在他眼里看来,管他什么师徒世家,溟沧派这等庞然巨物,随便出来一个弟子都不是自己可以轻易得罪的。 张衍却是笑着摆手,道:“谭道友不必如此麻烦,贫道还有要事去办,这许多妖禽你若能买下,我便都出给你。” 谭钟不觉有些为难,他也不知那些妖禽是死是活,是好是坏,这又如何出价? 他曾为族中打理过族产,是以也晓得,玄门十大派中,有些弟子往往便是拿一些不值价的法器过来,强逼着他们这等开门迎客之人买下来。 背景若是不大的店家,为了不得罪对方,吃点亏也是认了,他心中还以为张衍也是如此。 不说对方乃是溟沧弟子,只是以那化丹修士的身份,他也万万得罪不起,便咬牙道:“若是以单只妖禽而论,当值灵贝二十上下,七百余只妖禽,凑个整数,万五灵贝,仙驾且看如何?” 只是说出这个价码后,他却是心头滴血,希望对方不要太过。 需知妖禽修炼时日越长,则其中藏炼髓越是价高,只是此等妖禽却也难捉的很,在他看来,七百余只妖禽,当也不是什么好货sè。 张衍却是笑着点头,道:“就按此价吧。“谭钟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苦笑:“幸好这一位胃口不大,否则若族中怪罪下来,也只会寻我的不是。” 定了定神,拱手道:“不知仙驾那些妖禽置在何处?可需在下遣人去取?” 张衍一笑,把手一拍,就有一道烟雾腾起,谭钟只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待这片浓雾散去后,他不禁目瞪口呆。 只见整个大厅之中,已是重重叠叠堆满了数百只昏沉不醒的妖禽,他失神了片刻,却失声道:“天鹤?鸿鹄?” 眼前这妖禽之种,竟是一些最为难以擒捉的,心中顿时知晓,此次却是自己占了大便宜了。 而此时仙市一座飞楼中,司马道人坐于蒲团之上,眉头紧紧皱起,似乎正有为难之事。 先前张衍过了牌门之后,他便从鉴镜中看出此人正是候伯叙和那徐夫人所寻之人,按照先前约定,原本他应该立刻遣人前去告知,只是此刻他却有些举棋不定。 他原先不知道这候,徐二人究竟在找寻何人,因这两人给出的报酬不少,当时他正急需灵贝,且他当年还欠下候氏一份人情,是以也无法推脱,便应了下来。 只是事后他却觉得不对,能让这两人出手对付的又岂能是寻常人? 便暗底下派人去查探这张衍究竟是何身份,后来回报却是令他吓了一跳,觉得自己隐隐跳入了一个坑中。 “溟沧派的真传弟子啊。” 他眉头紧皱,且从鉴镜中看来,张衍如今还是炼药功成的化丹修士。他当然知晓这分量有多么重,他虽然愿意帮助候伯叙,可却又不想把自己陷进去。 半晌之后,他终于做了决定,沉声喝道:“来人。” 立时有一个颇为精干,双目明亮的年轻修士走了进来,拱手道:“司马执役,何事吩咐?” 司马道人先是小声吩咐了一句,随后又道:“你见了他后,就说有人yu寻他的麻烦,让他有个提防。” 这年轻修士不敢多问,躬身一礼,便领命去了。 过不了多久,先前得了消息的候伯叙与徐夫人也是匆匆赶至,徐夫人迫不及待地喊道:“司马道友,可是那小贼出现了?” 徐夫人那特有的尖利声响刺得司马道人一皱眉,他咳嗽了一声,才道:“半个时辰之前,贫道发现那人来到此地,细察之下,果然是两位yu寻之人。” 候伯叙神情顿时振奋起来,徐夫人也是杏目圆瞪,紧紧攥住了手中飘带,指甲仿佛都要陷入肉中。 他们二人在这神渡峰上等了数年,却并未等得张衍来此,反而还得罪了不少人,甚至二人还生出了龃龉,若不是侯伯叙始终坚持,并许诺下种种条件,徐夫人怕是早已离去了,此时听闻这个消息,不觉欣喜万分,徐夫人更是觉得,大仇即将得报了。 只是侯伯叙却是谨慎了许多,兴奋过去之后,便又怀疑道:“道友未曾看错?” 司马道人脸sè平静,淡淡说道:“如是二位所描述形貌不差,当是此人无误。” “好!”候伯叙对着司马道人一拱手,正sè道:“不管我等是否能除此小贼,都要谢过道兄厚义了。” 司马道人轻轻摆手,道:“两位不必客气,贫道也得了两位不少好处,只是贫道却有一语奉告。” 候伯叙道:“道” 司马道人对着二人拱了拱手,道:“此地乃是飞舟仙市,二位若要寻仇,还请给在下几分薄面,等此人出了仙市再作打算,如何?” 候伯叙看徐夫人一眼,见她并无反对之意,便点头道:“好,司马道友这些年来也襄助了我二人不少,便待这小贼出了仙市,我等再动手不迟!” 徐夫人银牙暗咬,道:“今日就是这小贼授首之时,奴家定要手刃此贼,为我孩儿报仇雪恨。” 候伯叙哈哈一笑,道:“夫人放心,我二人出马,任他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一个玄光修士,此行是十拿九稳,只是按事先所说,此人首级却需归我。” 司马道人冷眼旁观,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有意如此,他却并未将张衍如今已是化丹修士一事告知二人。 …… ……!。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meinvlu123(长按三秒复制)!!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二十一章 休道无神通 只手捉云龙 张衍收下谭钟给出的万五灵贝之后,便踏烟而起,施施然从珍玉楼中飘出。 此时这飞楼之外,却有一名年轻修士驾驭法器来回游弋。 这人不过是明气修为,但见张衍从飞楼中出来,却是不闪不避,反而做出一副欢喜模样,迎了上来,惊喜道:“果真是前辈在此,前次匆匆一别,还未及请益,庞章何幸,今日竟能再睹前辈仙颜。” 他适才得了司马道人的吩咐,便暗中寻到此地,虽知张衍就在这珍玉楼中,但因那潭氏弟子与他有旧,怕对方喊破了自己身份,是以不想入内,此刻见得张衍,便装作熟人模样打了声招呼。 张衍目光一闪,他心思灵透,这人与他素不相识,却做出一副如此熟稔的样子,定是有什么话私下要与他说,以他如今修为,倒也不怕对方弄鬼,便顺着对方言语说道:“原来是庞章,倒是有些日子不见了,嗯,你随我来,贫道有些要话倒要问你。” 庞章长长舒了一口气,适才与张衍搭话,他也是忐忑不安,两人修为差距太大,虽是在这仙市之中,但看司马执役那模样,若是对方一个不满意将他随手打杀了,怕也无人为自己出头,两人到了一边,张衍负手而立,扫了庞章一眼,道:“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庞章对着他恭敬一礼,半真半假地说道:“前辈,在下此来,也是受一位师长所托,他命在下前来告知,这仙市之外,似有两人对前辈不怀好意。只是他们在仙市之中尚且不敢动手,望前辈出了此地之后多加小心了。” 他说完之后。不敢多留。又对着张衍一礼,便告退离去。 张衍看了一眼此人背影,却是无谓一笑,依他眼下修为。只要来得不是元婴真人,便是斗不过也可用遁法及时脱身。 若他还是玄光修士。听了这番话手,自然要去费心思量,好生筹谋。把各个关节想通。方才敢放胆行事,可如今他却根本无需去想此人说得是真是假,若是有人前来拦阻,只管仗剑杀伐就是,这便是修为境界不同所带来的差距了。 此时候伯叙与徐夫人正在一幢宫观中耐心等候,只待张衍出去便可出外动手。 只是不知何故。候伯叙却突然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似修为到了他这一步,冥冥之中已可有些关乎自身福祸凶吉的感应。可这往往只是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或者只是一阵心血来潮,混在那无数神思之中,若是不去刻意留神,怕是片刻便会被抛诸脑后。 只是眼下这烦躁之感却挥之不去,令他心头蒙了一层阴霾。 他与徐夫人会面之后,方才知晓张衍当日之所以能在外海连连斩杀同辈修士,那是因为懂得一门秘法,似是能在短时间内将自身修为提升至化丹修士的水准,但两人商谈下来,却觉得此法定是不能持久,却也无需太过忧心。 候伯叙摸了摸袖中那“五灵白鲤梭”,心神便又重新安定下来。 心中暗自冷笑,自己有萧氏所赐在法宝在手,便是那小辈身俱秘法,但终究还是一名玄光修士,又岂能是他二人的对手? 此物当日自大虚御阵中穿出,他便知道自己那侄儿已是身死阵中,一时间,他有万念俱灰之感。 他数十年来死死卡在化丹一重境上,苦苦修行也不得寸进,如今年老体衰,便自知此生修行无望,唯有转生重修,或还有一线之机。 而候三郎却是他族中最为出色的弟子,有望凝丹结果,若是有所成就,将来还可将他转世之身度入玄门之中。 因而他苦苦培养候三郎多年,可如今这一切已经尽成泡影,他遂把这一腔仇恨全都投到张衍身上,若不是为了此人,自己那侄儿又岂会身死魂消? 想到这里,他更是恨意汹汹,转眼看去,只见徐夫人眼中冷芒电闪,粉面扭曲,杀气腾腾,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相信与张衍相斗之时,不用自己多说,也会第一时间扑将上去。 候伯叙稍稍安心,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此番他还拉了此女过来,若是两名化丹修士还拿不下去一名玄光修士,那还不如一头撞死。 就在这时,有一名道童走了进来,恭敬说道:“两位前辈,恩师命在下前来告知,两位欲寻那人如今已从那珍玉楼中出来,正自仙市西门而出……” 他话未说完,徐夫人已是急不可耐,登时就化作一道清烟,向外飞了出去。 候伯叙却是还不忘向那童儿关照一句,道:“回去告诉司马道友,此番老夫谢过了。” 说完,他也是纵身而起,腋下生风,追着徐夫人往外飞去。 这两人到了一路飞驰,先一步出了仙市,在那西面牌门之前站定,不出一刻,便瞧见一高大挺拔的身影自门内飞出,衣袂飘飘,卓尔不凡。 徐夫人怎会忘记他的模样,尖叫一声,道:“小辈,还我孩儿命来!” 她举起一只黄澄澄的金环,劈手就打了过去。 见果真有人对自己下手,张衍眉毛一扬,身形不动,面前自有一道烟气飞起,就将这金环挡了下来。 他举目一顾,见面前站着两人,一个是白发白须,形貌威严的老者,而另一人,却是一名身着霓裳羽衣,柳腰细眉的女子。 此女张衍当日曾在外海见过一面,他自也不会忘了,便笑道:“原来是徐夫人,你不在小周山中享福,却跑来找我作甚?” 见他一副轻松写意,从容自在的模样,又见他浑身上下烟云缭绕,幻雾托笼,分明是一副化丹修士的模样,这两人俱是神色微变,免不了有些怔忪。 徐夫人先前她被仇恨蒙蔽。倒也未曾想及其他,此刻却是心中一悸。颤声道:“候道友。莫非,莫非这小辈当真是那化丹境界?” 似溟沧派这等大派,若是得获真传的弟子一步跨入化丹境,当真是极为可怖。她身为妖修自是知晓,是以心中怯惧。 候伯叙见状不妙。立刻大喝道:“徐夫人不要慌,便是此人当真成就金丹,却还未曾返回山门。练得那溟沧派中诸法神通。又能厉害到哪里去,我二人联手,难道还敌不过他,切莫乱了阵脚啊!” 徐夫人闻言一怔,立时醒悟过来,溟沧派中那些化丹境之上的真传弟子固然厉害。但那是修习了三功五经,或是神通道法之后。却不是张衍这等出外寻药的弟子所能比拟的。 想通这一点后,霎时间胆气一壮,将那彩色飘带攥起,又待出手,可张衍怎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把手一点,便有一缕烟气倏尔飞出,直往徐夫人射去。 徐夫人忙将头一偏,这烟气似飞箭一般从她耳畔飞过,登时擦下一只珠翠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趁此时机,张衍往前踏了一步,原本他与这两人相距数十丈远,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这一步,居然一下逼入十丈之内,随后一声大喝,肩膀一抖,背后就升腾起一片哗哗作响的水色光幕来,照着两人劈头盖脸便落了下来。 这一片水光刷来,直如沧海横流,江河倒转,大决大荡,几乎遮了半边天空,两人未曾料到张衍如此轻易便欺到近前,一时来不及反应,要想躲避已是不及。 徐夫人只得把飘带一挥,还妄想凭借手中这法宝扳回一城,哪知道水幕两连连晃动,只觉一股无边巨力来袭,牵得她似要往那里跌去,她拼命稳住身形,却仍是被挤得立足不稳,不得已下,只能将手中飘带一松,只见水光一闪,便不知那飘带去了哪里。 候伯叙被那水光一刷,也是觉得浑身如沉入奔涌大河之中,左摇右晃,根本稳不住身形。 他未曾料到张衍居然如此厉害,知道这个时候再不出杀手锏便再无机会了,便大吼一声,脱手见那五灵白鲤梭祭了出来。 这法宝一出,便放出一道浮光来,便是水行真光也拘摄不住,如游鱼般一个摆动,就脱出束缚,往张衍面上冲去。 张衍看了一眼,顿时认出此宝来历,不由哈哈一笑,心意一转,便自从眉心处飞出一点清光,迎着那“五灵白鲤梭”就飞了上去,这一对老冤家又一次纠缠了在了一起。 候伯叙眼见此宝奈何不了张衍,心中着慌,他也老奸巨猾,立时就萌生了退意,把身躯一晃,周身生出一股赤烟来,就从水行真光中脱身而出,随后根本不去管徐夫人如何,毫不迟疑转身逃遁。 徐夫人哪里还在苦苦挣扎,却始终不得从那水行真光中脱去,便在此时,但见一只通体浑黄的大手从水幕之中探出,只一横扫,就把她拦腰捞住。 徐夫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出声道:“请道友放妾身一条生路。” 张衍成丹之后,这玄黄大手更是浑厚沉凝,宛如一块山岩刻铸,听得徐夫人求饶之声,他却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心念一催,就把徐夫人一把捏死。 他抬眼看去,见候伯叙远远逃遁,微微一笑,掐起小诸天挪移遁法,身躯一闪,须臾间便赶至此人身后,祭起玄黄大手往下就是一拍。 候伯叙只觉背后风声涌动,回首一望,见此情形,却是惊得差点从云上跌下,他大喊一声,下腹一鼓,“轰”的一声,却是张嘴吐出一股猩红色的丹煞来,居然将玄黄大手阻上一阻。 赢得此一线逃生之机后,他面色也是变得惨白,正要再次运转功法逃遁,却眼前一花,水行真光又一次冲将了下来,哪还来得及脱身,顿时落入其中。 失去了人掌控,那五灵白鲤梭也自一滞,那一点清光窥出了破绽,一闪之间,便攀附在其背上,将之牢牢定在了空中,片刻之后,其上灵光一散,便自安稳下来。 张衍收了水行真光,一挥手,就有一道白烟飞起,将其拿至身前,望着这件法宝,他不由笑道:“那阴戮刀我是百求而不得,我不欲拿你,你却偏偏送上门来,一饮一啄,岂非前定?你既然落我手中,就算你是萧氏之物,我张衍亦敢收下。” 他大笑几声,便乘风而起,一路撞破大气,往南飞驰而去。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二十二章 烂蟾还芝 携徒北返 张衍先前与东槿子约定再会之处,是在东华洲西南方向,一座名为烂蟾山的地界。 此地在梁国边陲,再往西去便是蛮荒之地,这里人迹罕至,终年雾锁幽谷,处处深山大泽,遍地蛇蟒毒虫,精怪异兽,便是修道之士也少有来此。 张衍驾风转了几圈之后,也不愿往里深入,似这等穷山恶水,指不定也是避世妖魔深居其中,他便在此山南麓向阳一面落下,寻了一处僻静幽谷,随手辟了一处可容数人的洞府出来,再把袖一抖,就将那株美人芝抛落在地。 他又自袖囊中取了一对嫩绿飞叶出来,此物乃是东槿子送与他的传信飞符,屈指一弹,一枚飞叶便化一道青光飞去,把另一枚青叶往那美人芝之上一放,便转身步出洞外,又一挥袖,抛出几枚符箓往那洞门上一贴。 草草布置之后,他淡淡一笑,不肯再多做停留,便拔身飞空而去。 当日在青寸山内,他乃是以李元霸的身份与东槿子相见,眼下不想给对方识破了身份去,自是不愿相见,索性把这芝祖躯壳留在此地,等着东槿子自己来取。 且此人还是魔宗修士,先前之所以肯放低身段来与他来谈条件,那是因为那具分身修为与他一般,奈何不了他,是以不得不做出退让。而眼下身在外界,那便毫无顾忌了,翻脸动手那是一点也不稀罕,张衍不得不有所防备。 便是此人对他无有敌意,他也不愿意与其有什么牵扯,需知修为不对等,什么话也是白说。 他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就有一道朦胧青光横空而过。一路过来,松涛涌动。碧叶纷飞。一名青衣玉面朱唇,烟鬟雾鬓的女子跨空而来,往那洞门前一落,她凤目一扫。却是不见半个人影,不由冷笑一声。道:“这小辈倒是跑得快。” 她把水袖一摆,轻易去了几道符箓,便入了洞中。抬眼一瞧。见那芝祖躯壳俏立眼前,不禁面上欢喜,自语道:“这小辈还算信守诺言。” 她又冷声道:“赫木龙,清瑶,你们二人竟敢算计到本座头上,你们等着。待本座脱去灾劫,功行完满之后。定要杀上紫竹山,叫尔等不得安宁!” 张衍离了烂蟾山之后,也不纵云飞遁,而落在梁国一处州县之中,在渡头上买了一艘舟船,一路顺江漂流而下。 他此行刻意放缓行程,白日遍览南国山水风光,黑夜运功炼法,倒也逍遥自在。 两月之后,船只到了康成郡临州城下,他放眼眺望,鞠容山已是赫然在望,轻轻一笑,踏水而去,不多时,感应到那诸元应星阵旗所在之地,便烟雾一腾,分波开浪,往那水下洞府潜去。 张盘正坐在洞府内参悟道法,忽而感觉到阵势变幻,似是有人正毫无滞涩的穿入洞府之中,不惊反喜,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来,一抬头,见张衍脚踩飞烟立在空中,顿时心情激动,上前拜倒,口中道:“果真老爷回转了!” 张衍微微带笑,道:“起来吧。”又目光一扫,道:“我那徒儿何在?” 张盘老实回答道:“正在江河之中运功修行。” 这时那陈夫人也听到了此处动静,从洞府深处步出,见了张衍,也是面露惊喜之色,万福一礼,喜道:“原来是张道长回来了,坤儿也是,不好好修炼,整日嬉水游玩,奴家这便唤他过来。” 张衍笑了笑,道:“陈夫人莫急,行功之时不可打搅,待他功行完毕,再出来见相见不迟。” 陈夫人此语也是暗含试探,她因见田坤每日在水中修行,心中总觉奇怪,倒不是怀疑功法有误,而是怕这孩儿自个摸索,练岔了路子。 这师徒相授,自有一套规矩忌讳在内,她虽身为人母,倒也不好出言问询,可心中终归有些不托底,此刻听张衍亲口一说,果真是正经的修炼路子,便也自安心下来。 张衍与她攀谈了一会儿,不多时,只见洞府之外水波荡漾,田坤**着上身走了出来。 他如今已是八岁大的孩童,却如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般高壮,肩膀之上,却坐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童,与他状极亲热。 他入门之后,猛然见了张衍,不由一怔,随即忙上来跪倒地上,口中惶恐道:“不知恩师驾到,请受徒儿一拜。” 张衍颌首道:“坤儿起来吧,”又看了那小童一眼,笑道:“为师给你找的这小伴如何?” 田坤看了看那芝童,答道:“小二甚好。” “小二?”张衍不免失笑,这名字倒是起得直白,点头道:“你喜欢就好。” 他当日留下了许多丹药中,就有一个瓶子中装着这芝童,他也是看在这徒儿自小没有玩伴,怕他变得孤僻,这才将这芝童留了下来,且这芝童本体乃是一株一气芝,一身灵气精纯无俦,对田坤修行大有裨益。 当初还担心这芝童玩心重,不肯久留此处,如今看来,这二人倒是颇为合拍。 张衍转首对陈夫人言道:“陈夫人,今日我便要带走你这孩儿,回转山门去了。” 陈夫人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欢喜,随即心头又是涌起一阵强烈的不舍,把下唇一咬,强笑道:“道长洪恩,这孩儿拜在您的门下那是他的福气,若有什么不听话的地方,道长只管任骂就是。” 就在这时,田坤却突然出声道:“恩师,我不愿走了。” 张衍还未出言,陈夫人脸色一变,霍然站起,指着田坤的鼻子,颤声道:“孽子,你说什么,你可敢再说一句?你可知这是多么难得的仙缘,你,你这要气死为娘么?” 田坤面对自家母亲喝骂,“扑通”往地上一跪,他涨红了脸。却没有反驳半句。 张衍神色不变,道:“那我来问你。你为何不愿?” 田坤抬起头。大声道:“我也问过小二,小徒随恩师前去修道,必是一走数十上百年,徒儿走了。阿母又有谁来照顾?” 陈夫人听了此言,怔怔看着自己孩儿。突然眼圈一红,上前把田坤一般揽在怀里,呜咽道:“好孩儿。你能想着阿母。阿母也知足了,你听话,去随仙长修道,日后长生不老,不再受红尘羁绊,碌碌之苦。便是对阿母最大的孝顺了。” 田坤却是一语不发,神情颇为倔强。那芝童小脸上一片迷惘,瞪大着乌溜溜的眼睛来回看着。 张衍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赏之色,点头道:“坤儿说得不错啊,你阿母忍受十月怀胎之苦,又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母恩大于天,不可不报,我辈虽是修道,但也不是断情绝欲,罔顾人伦,自不会让你们受母子分离之苦。” 顿了顿,他又对陈夫人说道:“陈夫人,你这孩儿入我门中,你自可也可随我回转山门,不知你可愿意?” “奴家也可去仙门?”陈夫人有些不能置信,她与自家孩儿分离,虽知是去访仙求道,但母子终归连心,总是有些不舍,若有这等两全其美的法子,自是千肯万肯。 张衍笑道:“我溟沧派中有九座大城,百万人口,其中有许多便是派中弟子的亲族好友,田坤乃是我张衍的徒儿,夫人自可随他前来。” 东华洲尘俗之人虽有数万万众,但有资质修道者却是千中无一,而溟沧派门中九城,居于其中之人日夜受灵气滋润,资质却是远远好于凡俗之辈,师徒一脉所择弟子,多是从九城之中挑选。 “陈夫人且先在此住上几日,贫道仍将张盘留此,也好有个照应,待回转门中,将坤儿安顿之后,自会遣人前来接你。 陈夫人也是心中激动,忙万福一礼,道:“奴家谢过道长了。” 她又拉过田坤,呵斥道:“坤儿,你师傅待我一家恩情深厚,你日后若有欺师灭祖之举,你便不是我的孩儿!” 田坤见母亲如此疾言厉色,忙又往地上一跪,诺诺应声。 张衍呵呵一笑,道:“徒儿,今日就随为师去吧。”他袍袖一挥,他与田坤二人被一阵清风裹起,便自飘出洞府。 田坤只觉眼前一花,再看去时,发现自己落在一处悠悠白云之上,但见下方大地苍茫,阔野无垠,水如白练,无数山峦起伏,他非但不怕,反而好奇地左摸右看,伸手抓起一团烟雾,却又从指缝间溜走,明明是无形之物,可偏偏却落不下去。 张衍微微一笑,道:“徒儿坐稳了。”把法诀一催,往纵云往北飞去。 他此行并非直接回转山门,而是不疾不徐往一处名为孤漏山的地界飞去。 此处便是石公隐居之地,当日他曾承诺将其侄孙接入玄门之中,当是不会食言。 五日之后,他目光向下一扫,见此处山形与那石公所言相符,便把云头按下,为避免惊世骇俗,两人落在了一片密林之中。 他牵着田坤从林中走出,见不远处有一村庄,眼前是一片农田,阡陌纵横,有阵阵泥土味道飘来,田埂之上几个孩童正在嬉戏玩耍,追逐雀鸟。 此地乡野田家甚少有外人到来,见张衍二人走来,都是好奇地上前围观,那一众孩童更是挥舞着树枝,一路追在他身后欢闹蹦跳着。 张衍也不以为意,孩童心性单纯,天真烂漫,等长大成人后便要为生计奔波,就不会这般无忧无虑了。 走了不远,却远远看见有不少人从庄中迎了出来,带头一个似是乡绅模样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上前一揖,神色激动道:“可是麻衣宫的道长?我等期盼日久,今日可算把仙长盼来了!” …… 第三卷欲攀天梯望远峰 第一百二十三章 石庄灭妖 北辰之盟 落日时分,一名年轻书生匆匆赶至村东头,赶来拜访张衍. 听得有村外有道人来找寻自己,他虽是有些不明所以,但却也不敢怠慢,要知南梁国内道士地位尊崇,若是大观出来的,便是县官见了都是礼遇有加。 踏入堂中之后,见石庄老族长座上作陪,忙先上去见礼,这才来拜见张衍。 他作揖道:“学生便是石彦傥,敢问道长何事宣见学生?” 张衍上下看了他一眼,见其面容方正,眼睛明亮,额高而广,头上戴着方巾,一身文士袍浆洗得干干净净,不染纤尘,显是来此之前做过一番整理,就笑着言道:“贫道受石长庚道友临终所托,此来接你入那仙门之中修玄参道。” “石长庚?”石彦傥面上现出茫然之色。 也不怪他不知,石公年轻时出外求道,已是百年前的事了,庄中知道他的人已是少之又少。 入青寸山前石公自知命不久矣,是以又生出思乡之念,故地重游之后,却偶尔发现石彦傥有修道之资,见其孑然一身,又无父母高堂需要赡养,是以动了接他前去修道的念头,当时他只与那族长谈了此事,却从未与石彦傥本人说起过。 那族长咳了一声,道:“这位道长说得不差,此事老夫也是知晓的,按辈分来算,此老还是老夫堂叔,道行是很深的,这是决计没错的,九郎啊,道长也说了,此事无人来逼你,是走是留,你可自择。” 石彦傥犹豫了一年。小心翼翼回答道:“学生两年前已然成婚,如今家中有一妻一妾,还有一对儿女需要抚养,道长虽是好意,但请恕学生不能从命。” 说罢,他深深一揖。 张衍倒也不恼,只是笑道:“贫道若是愿意为你庄中除去那祸害,你可愿意跟贫道走?” 老族长白眉耸动。有些失态地站起。睁大双目看着张衍,道:“道长能为我等乡野之人等除此妖物?” 半年前村中闹妖,有村民家中米仓被一夜搬空,牲畜被食,甚至还有小儿莫名走失。村民当时请了附近道士前来收妖,可却都是有去无回,几次三番下来,又凑了不少米粮,去请百里之外,那甚为有名的麻衣宫来人收妖。可宫中道人米粮倒是收下了,何时到来却没个准信,只是丢下一句“等着吧”,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这一等就是数月,再去催请,却被告知当初收了那米粮的道人早已出外云游去了,不知何时方能回转。这时村中便也不再抱什么希望了。 可是妖怪这半年来越发猖獗,闹得他们苦不堪言。外村女子不敢嫁入本村,村民外出之时,所见之人无不是躲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了晦气,若不是舍不得此处田产,恐怕村民早就一走而空了。 老族长当日虽未曾见过石公施展什么道术,但此老活了一百数十载仍是身体健朗,行走如飞,岂是普通道人可比?因此他猜想张衍也是有几分道行的。 适才言谈之时,他就有意无意说及此事,只是张衍却始终笑而不答,如今忽听闻他有亲口承认有除妖之能,就如溺水之人捞到救命稻草一般,哪里还去管他什么真假,就拼命拿眼色去示意石彦傥,显是要他答应下来。 石彦傥顿时犹豫不决起来,他家中有娇妻美妾,又有儿女承欢膝下,委实舍不得离去。 但他也知,那村中大害若是不除,这日子也是过不下去的,凝神想了半天,忽然抬头问道:“敢问道长,学生若是去那道观修道,将来可还得回转?” 张衍淡淡一笑,道:“贫道只为还石道友人情这才前来引渡,这是你自家机缘,与贫道本无干系,你去了之后若要回转,自也无人会来拦阻于你。” 老族长看得着急,紧紧拽着稀落胡须,在旁插言道:“既如此,九郎你便应了吧,村中之事不能再拖了,你家中之事自有族中照拂,又不是一去不回了。” 老族长在此地德高望重德,他这么一说,石彦傥不敢不应,一跺脚,咬牙道:“好,只要道长能除此妖物,学生愿意随道长前去。” 张衍点头笑道:“此事易耳。” 他从袖中取了几张符箓出来,交到田坤手上,道:“徒儿,你拿这符箓去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去烧了,再埋入地下即可。” 田坤是七八岁的孩童,也有玩闹之心,立时兴奋应了一声,持了符箓兴冲冲跑了出去。 老族长看得疑惑,往日有道士来除妖,都是摆香案,上供品,烧符水,召集村中青壮,敲锣打鼓,齐声呐喊,拿着黑狗血和秽物到处泼洒,非要闹腾一番不可,张衍此举,倒是让他有些看不明白。 过得半个时辰,突然听得外间一阵喧闹,老族长一怔,方要遣人去查问何事,突闻“轰隆”一声,宛如同平地打了一个响雷,老族长和石彦傥都是耳鼓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这时他们仿佛依稀听到有许多人在一起喊叫,只是听不得真切,正不明所以,那声音却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随后一阵急促脚步声往里奔来,一个彪悍精壮的汉子冲入里间,将背上扛着的一物往地上一扔,兴奋大喊道:“老叔,这妖怪原来是一只老鼠成精,适才被小道长埋下的旱雷打中,如今已是断气了。” 老族长抖抖索索地站起,凑上前一看,见地下这只死鼠大如牛犊,全身灰毛如钢刷一般,红红细细的爪趾蜷缩一团,七窍渗出少许黑血,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看了半天,他忽而想起什么,急急转过身,想要出言道谢,却突然怔住,原来身后空空荡荡。张衍与那石彦傥早已是不知去向了。 半月之后,丹阳山,北辰派左江庐。 一座幽丽凉亭之中,严长老与张衍相对而坐,身旁乃是万丈深壑,皑皑如霜云雾时不时涌上身来,使人宛如置身冰川玉崖之上。 严长老持起案上酒杯,微微笑道:“道友凝丹功成。当真可喜可贺。老夫敬道友一杯。” 张衍也是端起玉杯,笑道:“严真人,贫道也是在此恭贺了。” 二十载不见,这位严长老也是一步跨入元婴境界,当得上一声真人之称了。 原本北辰派有此老支撑。这千年之内,若无大变,当可无虑支撑下去。怎奈东华洲大劫剑将起,能否脱劫,还要看此老今后作为了。 严长老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放下之后。便拱手道:“内子去岁来信,言及东海之事,老夫还要在这里谢过道友当日相救之恩。” 张衍听他提及卢媚娘之事,这无疑是告知他卢氏姐弟已然出关,心中有数,便点了点头,笑道:“真人何须客套。若无真人指点,当日贫道也是寻不来那甲子四候水。” 严长老哈哈一笑。他袍袖一摆,向崖下一指,道:“张道友,你看,日升月降,草木枯荣,万事万物有盛必有衰,此是天地常理,你我二人皆不是甘于平庸之辈,若是能携起手来,也未必不能再辟一片天地出来。” 北辰派若想渡过大劫,唯有靠上溟沧这等万年大派,而张衍无疑是搭上溟沧派门中师徒一脉的最佳途径。 当日张衍还是一名玄光修士时,严长老便看好于他,早早布下了先手。 如今二十载过去,张衍已然是炼药丹成,回到门中之后必可更进一步,先前不便说得话便可挑开明言了。 严正亭望着张衍,他确信对方不会拒绝这份好意,他自家夫人和小舅子要借那昭幽天池洞府练功修法,以期突破境界,那无疑是欠下了一份大大因果,再没有比此更为牢固的利益结合了。 张衍自是心中明白,不过便是严长老没有此心,他也会想办法借卢媚娘之手使力拉拢此老。 他有一处洞天在手,这无疑是极为遭人嫉恨的,便是不去争夺十大弟子之位,也迟早会有人逼上门来。 可此事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毕竟他还要练功参道,努力提升境界,不可能事事都由自己来出手。 需知溟沧派十大弟子,背后无不是有门中势力支持,想要将对方撬动,并不仅仅是将对手在明面上击败这般简单,无论在门外门内,都要有盟友相助,而严长老却是个极好选择,两人如今都是呈现上升之势,正可彼此互为援手。 因此他只是稍作沉吟,便笑着言道:“真人之言,却是正合我意。” 严长老放下心来,他目中透出湛湛精光,郑重端起酒杯,张衍亦是举杯而起,两人遥遥一对,一齐将杯中之酒饮下。 放下酒杯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自是心照不宣。 严长老抚须一笑,道:“我观适才道友背后那少年根器深厚,莫非是道友徒儿? 张衍点头道:“正是,此是我那二徒弟。” 严长老赞叹了一声,道:“道友收得徒儿,果然是个个了得。” 张衍眉毛一挑,道:“真人此言,似是意有所指?” 严长老略一沉吟,道:“道友当是有一个弟子名为刘雁依的? 张衍微微一怔,沉声道:“小徒之名,怎会入得真人之耳?” 严长老叹了声,道:“自道友走后,贫道也曾留意你溟沧派门内之事,你这位徒儿当真是不错,我听闻她五年前便成就玄光,可是没有你这师傅照拂,毕竟还是吃了不少苦头啊。” 张衍眼中一冷,这片冰崖之上,似是陡然寒了几分。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章 府外寻仇 天色近暮,晚阳衔山,夕霞如胭脂玫瑰,妆点云色,嫣红一片。 云天之中,两道遁光自北而来。 刘雁依持定法诀,彩带袖角随风轻去,当先飞驰。 如今她不复当年那小女孩的模样,已是生得娴雅秀美,齿如瓠犀,眸似秋水,身着一袭素白色的霓裳羽衣,足下踏着一道漾漾清光,衬得整个人似出尘净莲一般。 而她身边那同行女子名叫秋涵月,此女亦是长得面容姣好,秀发如云,腰细如柳,美目灵动,足下玄光红橙两色交织变幻,艳彩夺目,飞遁而来时一路声如银铃般说个不停,看得出是一个活泼好动的性子。 刘雁依生性温婉,平时话也不多,只是含笑听着。 其实她心中也是高兴,此次她与秋涵月联手,费了偌大功夫,方得以斩杀了一只玄光三重境界的凶恶赤蛟,待回去功德院后,必能记上一小功。 溟沧派虽则驱逐了三泊湖妖,但却因为水国动荡,诸部妖族攻打不休,时常有南逃的妖修来此占据山水灵地,是以门中遣出不少弟子外出除妖历练。 刘雁依身为玄光境弟子,自是不能推脱塞责,此次也是领了师门之命出行。 只是那妖蛟端的是凶悍绝伦,与之争斗之时当真是惊心动魄,一个不小心就要殒命当场,索性她有周崇举赠与的一只辟难金铃,每每在关键时刻飞出护身,这才能幸免于难。 可是一场恶斗下来,这法宝如今也是微微受损,需得回去重新祭炼方能再用了。 她嘴角微微带笑,此先在功德院看上了一只“千琅玉环”。这件法宝需为门中立下一大功方能换得。而溟沧派中十五小功积一大功,如今她已是积攒了十四小功。此次斩杀了这赤蛟后。却是刚好凑足十五之数。 若是得了这件法宝相助,她就有信心前往那极其北之地的阴凝池一游,看看是否撞得仙缘。 这时,秋涵月纤手一抬。向前指着,〖兴〗奋高呼道:“刘师姐。前面就是那昭幽天池了!小妹今次一定要在姐姐洞府中住一段日子,沾沾灵气。嘻嘻。” 刘雁依抿嘴一笑,道:“好呀。此次多亏了涵月妹妹相助。当是要好好招待你呢。” 秋涵月目望昭幽山那插天巨影,不无艳羡道:“姐姐好福气哦,有这处洞天福地在手,功行自是一日千里,想姐姐只用了十五载便突破至玄光境了,同辈之中也是少有人比。小妹也是眼羡的很呢。” 刘雁依轻轻摇头道:“此不过是恩师遗泽罢了,却还引来许多人不满嫉恨。” 秋涵月目光一转。撅嘴道:“哼,那些人枉称同门,不敢去找张师叔,却总是来为难姐姐。” 当日与张衍矛盾最大的便是六川四岛,十数个弟子被他斩杀,连自家修行山门亦被踏破,这十家弟子这些年来时常被世家大族所耻笑,总觉得抬不起头来。 可是张衍出了山门寻药,周崇举又不是他们惹得起的,有怒火也无处可泄,后来听闻张衍有一女徒儿,因此时常有意无意来寻刘雁依的麻烦。 可刘雁依为人聪颖,与同门相处和睦,又与彭真人的徒儿琴楠关系匪浅,倒也从未真正让她吃过什么亏。 只是她毕竟没有师傅照拂,周崇举名义上虽是她的师公,但至多也只是在功法修行上指点一二,对于这些举动只当对她的磨砺,是以不是到了生死关头,是绝对不会为她出头的。是以这些人终归是少了许多顾忌,隔三差五必来寻衅一番。 秋涵月眨眨眼,道:“等张师叔回来,那时也必定没人敢来欺凌姐姐了。” 十九年前,张衍在外海之上一人独战百名玄光修士,非但未曾落得下风,反而将对方杀得大败亏输,此事传回到门中时,引得师徒一脉不少弟子热血澎拜,心驰神往,便是秋涵月也崇慕非常。 刘雁依看着前方如火烧也似的彤云,心中忖道:“恩师出外寻药,已是过去了二十余载,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她正想得出神,却是有两道来势不善的虹光自东而来,一转折间,便落在两人前方。 只见两人面前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年轻修士,左边那人神色阴鸷,身上玄光似火,飞扬跃动不止。 而右边那人,却是一身正清院执事的袍服,目光在刘雁依身上饶有兴趣地转动。 秋涵月一皱琼鼻,冲着左面那一声火纹的年轻修士喝道:“万彰,怎么又是你?” 万彰却不理会她,只是盯着刘雁依看,他面皮一抽,指了指身旁那修士,道:“刘雁依,此次却不是我来寻你,要找你的,乃是这位正清院的文安文师兄。” 刘雁依目光移到那人身上,静静言道:“文师兄找师妹何事?” 文安低低一笑,伸手指了指万彰,道:“前日里万氏族中有一弟子死在荒郊,却是有人看见曾与刘师妹有过争执,此事甚难处断,师兄我唯有请师妹去正清院一行了。” 刘雁依赋性灵慧,一听这话无头无尾,分明还是如同前次一般寻麻烦来了,不过是高明了一些,寻了一个堂而皇之借口,自是不能随他前去,因摇头道:“师妹我并未做得此事,且文师兄之言乃是无理之情,恕师妹我不能相从。 文安淡淡说道:“做没做得,却不是凭借口舌分辨,随我回得正清院,若是当真不是师妹所为,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秋涵月气吁吁嚷道:“我这几日都与刘师姐在一处,从未见得什么万氏门下,分明是你们诬赖好人!” 文安倒也不恼,只笑道:“那指不定你也脱不了干系,杀戮同门罪名不小,若是还出手反抗,如是死了伤了。却也怪不得我出手无情,你等好自斟酌。” 这话威胁之意甚重。分明是以势压人。秋涵月听得气怒不已,刘雁依却是镇定如常,不慌不忙言道:“师兄所言,只是你一面之词。却是不公,若能请得师长出面。师妹愿意上正清院一行。” 久未出声的万彰此时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道:“刘雁依,你不要指望周掌院了。你怕是不知。周掌院前几日被孟真人请去炼丹,未有两月却是无暇来理会你了。”“刘雁依心中一震,她脑子转得极快,立刻察觉到今番此事不同以往,并非仓促发动,而是事先做好了周全准备。指不定她出外斩蛟一事也与对方有关。 此很可能是她入道以来最大危机,她临危不乱。暗忖道:“这两人修为高过我姐妹二人,且又如此有恃无恐,定是留有后手,他们要寻之人是我,但涵月妹妹若能觑准时机脱身,去找琴楠师叔主持公道,我便是被擒,也能叫此二人有所忌惮。” 只片刻间,她心中就拿定了主意,对着秋涵月低声道:“此二人是来寻我的,妹妹你稍候觅机出去……” 话未完说,秋涵月却是急着说道:“姐姐,妹妹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我不走!” 万彰冷声说道:“走?哪里走?我实话与你们说,今日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刘雁依轻轻一叹,她想得虽好,但无奈这师妹脾气拧,此举怕是行不通了,既如此,那不外是抛开一切,放手一战罢了。 秋涵月怒道:“万彰,张师叔当年杀破你们六川四岛屿,你们怎么不敢去寻仇,却来欺负他的徒儿?你是小人!等张师叔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 万彰面皮一抽,阴沉着脸道:“张衍,哼,我迟早要找他算账,如今却要先收拾了他的徒弟。” 当日他被张衍断去一臂,因是掉落在灵页岛上,是以也寻不回来了。 而修道之人身体乃载道宝筏,不可残缺,虽则后来从不能修道的嫡亲兄弟那处借了一条臂膀来接上,但当日被张衍追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他视作平生奇耻大辱,一门心思想着要报复回来。 他曾学得一法,能取了女修元阴过来助长自家修为,而刘雁依正是他下手目标,若是能拿了张衍徒儿过来做妾侍,自是对此人的最大羞辱。 且他这番谋划也是深思熟虑后方才出手,他自认为张衍回来之后,若是非要讨个公道,自己也有诸般后手等着。 万彰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说,起袖一挥,霎时掌中洒出一片流焰飞星般的火芒,再恶狠狠向下一按,这团如烟huā般的璀璨玄光便朝着刘雁依当头落下。 刘雁依玉容之上神色一片平静,轻轻把手一扬,就有这一片清清玄光迎了上来。 这玄光绵绵不绝,如水清柔,如一朵荷叶般荡漾浮动,虽被那星火般的玄光压制下来,但始终不曾崩散。 她所修习的这门功法,乃是周崇举为她寻来的《三元清平章》,也是一门上好的玄门法诀。 原本周族法门也是上乘,但周崇举却并未传授,因为此法却是有很多苛刻条件,没有周族支持,休想能修炼到精深地步。 而这本《三元清平章》虽无特别惊人之处,但却尤为注重打磨根基,一步一脚印,且又韧性十足,后力绵绵无尽,极其适合久战。 万彰见刘雁依举动之时形体袅娜,清柔华美,眼神之中越发火热,只是他反复使力,却始终不得攻破那层如浮水清波一般的玄光。 他动手时,文安也是同时出手,伸手一指,便有一道金芒射出,如活物凭空弯转,天矫游动,秋涵月惊呼了一声,被逼得左闪右避,竟是丝毫抽不出手来取法宝,几乎是顷刻间就落在下风。 文安仿佛只是逗弄玉她,并不急着下手,却是在旁出言笑道:“万师兄,这刘雁依修习的乃是三元玄光,一时半刻你是拿不下去的,夜长梦多,不要留手了,还是速战速决吧。” 万彰嘿了一声,退后一步,便自袖中取了一只三脚小鼎出来,托在掌中,嘴中把法诀一念,就有一道白光从中飞出,直奔刘雁依而去。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二章 师徒重逢 辣手催命 第二章师徒重逢辣手催命 这白光来得迅捷无伦,一闪之间,便欺到面前。跟我读h-u-n混*h-u-n《》请牢记 刘雁依见躲闪不过,急切之间,起手一抹,祭了一只玉镯出来,往上一迎,将这道白光稍加阻碍,这才看清这白光竟是一只拇指大的雀鸟,红睛黄爪,白羽钢喙,只在那玉镯上一啄,此物便应声破碎了。 得了这片刻喘息,她飞身后退,裙摆飘起,倏忽间就与那白羽雀鸟拉开了一段距离。 万彰狞笑一声,大喝道:“刘雁依,你这些破烂法器就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刘雁依微微蹙眉,她身上法衣法器俱是平日里辛辛苦苦用功德换来的,哪一件得来时都不容易,若不是那周崇举赠她的“避难金铃”业已损伤,她倒也不至于用这法器前去抵挡。 万彰手托小鼎,又把法诀一催,那白羽雀鸟喳喳一叫,振翅化光,宛如一道白线般飞来。 刘雁依往后一退,此时她身上已无法器护持,只得强起玄光,布下层层屏障般的光幕招架,只是此举却是徒劳,玄光在白羽雀鸟面前如薄纸一般被一穿透而过,她不得不踏云疾退,驾遁光在空中不停变幻方位,以避其锋芒。 万彰见已控制了局面,倒也不再急着杀伤刘雁依,而是敕令那白羽雀鸟去啄食她身前玄光。 只见此鸟左一口,右一啄,所过之处玄光无不支离破碎,化作精气消弭而去,再也凝聚不出来。 刘雁依这时才知道这鸟儿的厉害之处,不但可似疾箭利矢一般伤人破敌,亦可如软刀子一般一点一点将人慢慢逼迫至绝境。 她急忙运转气海中的灵气,再度逼出一口玄光来,勉强维持局面。 但此举不过是饮鸩止渴,她心中立时猜出,对方这分明是动了将自己生擒活捉的的打算,只待将她身上精气耗尽,那便是只能束手就擒的下场了。 但她成就玄光也有五年之久,拜这些人所赐,也经历过不少生死之局,因此并不着慌,而是驾驭玄光左拦右遮,冷静对敌,无有一丝一毫放松,心中则是拼命筹谋对策。 只是这白羽雀鸟实是厉害异常,如疾风骤雨一般的啄击之下,就算她真力绵长,也是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此时她心中还是不曾放弃,暗中苦思退路,突然间,她眼前一亮,暗道:“怎么把那物事忘了!” 她喝了一声,奋力催发出一道玄光出来将那雀鸟抵住,同时轻出皓腕,素手一抬,便取了一只牌符出来,一念法诀,就将此物发上天空,化作一道流光飞去。 这面牌符乃是罗萧所给,若是距离昭幽天池不远,危急时刻只消发出,她便会及时赶来相救。 因罗萧本是妖修,在溟沧派地界上毕竟不好随意出来走动,再加上刘雁依先前从未遇到过如此危局,是以适才倒也未曾及时想到。 文安正自戏弄秋涵月,抬首撇了一眼那牌符飞去的方向,笑道:“那飞去的地方,莫非是昭幽天池,万师兄,难道这位刘师妹还能唤来救兵么?” 万彰也是见了这大笑道:“那昭幽天池居此地甚近,想来是张衍事先布置过什么手段。” 文安故作恍然道:“难怪万师弟事先命几位师弟守在那处,原来早已料到有此一处,果然是思虑周详。” 万彰也自得意,他这一招闲棋也是随手布置,却没有想到果然有了奇效。 刘雁依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沉,暗叹道:“罢了,我便是死了也不能落入这等人之手,免得污了恩师之名。” 她心中已是拿定了主意,再抵挡片刻,便做出一副力不可支之象,引得那万彰上来捉拿自己,然后奋起全身真力一搏,便是杀不了此人,也要重创于他。 那边文安斗了这么许久,见秋涵月在自己攻势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已是没了趣味,索性把手一个指点,那道金光陡然又快了几分,在秋涵月身上一点,后者一声惊呼,便跌落云头,文安低低一笑,纵光上前,手一抄,便将其抓住,掐闭了气门,随手掷在脚下玄光之上,便回头喝道:“万师弟,你怎么还这般磨蹭?” 万彰听了他喝问,心中暗骂一句,手中却不得不快了几分,催动那白羽雀鸟又连连啄食了几次,逼得刘雁依步步后退,待那最后一片玄光也被撕去时,她身形已是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可能从空中坠下,任谁看去,都已是没有多少抵挡之力了。 秋涵月虽被文安夹在手中,但也把这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见状却是急道:“万彰,你若是敢伤了刘姐姐,本姑娘定不会放过你,我师傅,还有张师叔也不会放过你!” 万彰哈哈大笑,道:“那好,我先将她这一身修为废去,且看何人能来阻我!” 然而就在此时,他却听到有一把淡淡语声在耳畔响起,“是么?我倒要看看,谁人敢动我的徒儿。” 万彰面色陡然大变,浑身一个激颤,连手中那小鼎也险些拿不住,不可置信地回首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袍的英挺道人负手立在云中,双目中尽是凛冽寒意。 一接触那杀机四溢的目光,他只觉脑海中“轰”的一声,不知为何,又忆起对方当年一路杀破六川四岛,那凶焰滔天的模样,不觉手脚瘫软,口舌打结,惊惶道:“张,张……” 刘雁依也怔住了,几疑自己身在梦中,不由惊喜交集,颤声道:“师傅?” 张衍冲她微微点头,投去了一个嘉许目光,随后在文安和万彰身上扫了一眼,冷声言道:“你二人敢跑来欺辱我张衍的徒儿,那便俱都留下性命吧。” 文安原先还是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见到张衍之后,却是神色凝重起来,无他,原先是张衍实在名气太大,虽则离开山门时只是玄光一重境界,但只看适才欺到近前时他居然未曾察觉,便知功行更比当年更为深湛,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他乃是方洪之徒,因为当初张衍不肯攀咬葛硕,以至于方洪未曾逃过师门责罚,连累他也是白受气了几年。 门中丹药功法,法器灵地本是有限,没了师傅照应,本属于他的一块便被旁人分去,如此一来,他修行也是受了影响,心中自是把张衍记恨上了,是以此次有报复之机,他明知万彰是世家门下,与他不是一路,却也不惜与其合作。 文安手指轻轻颤动,深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道:“你便是张衍?好生狂妄的口气,就让我文安来领教你。” 他大喝一声,把手一指,竟是一口气放了数十道光华灿灿的金芒出来,在空中飞起时,被那落日余晖一照,竟是镀上了一层如血华彩。 适才他对敌秋涵月时,只一道金芒便将后者逼得节节败退,如今一下放出数十道光华,显见得是一口气出尽了全力。 张衍微微一哂,向前跨出一步,竟然就从那重重光影中走过,眨眼就到了文安面前,随后一指点在此人的眉心之上,一丝绿芒自他指尖上一没而入。 文安如遭雷击,浑身一颤,便僵在原地动惮不得,只听张衍口中淡淡言道:“你却是未够资格。” 文安眼中惊惧一片,颤声道:“你,你原来已是……”他话未说完,整个人已是轰然一声爆成了一团血雾。 万彰见张衍如此轻描淡写的就杀了文安,不禁心胆欲裂,原本还有的一丝侥幸念头彻底破灭,再也没有半点斗志,一声喊,把手中小鼎一催, 死命驱使那白羽雀鸟往张衍处袭来,根本不敢去看结局如何,便转身逃遁。 张衍目中精芒一闪,屈指一弹,就有一滴幽阴重水飞出,直接这只白羽雀鸟撞了一团碎肉,那重水犹自余势不减,直奔万彰后背而去,只闻“波”的一声,便从其后脑中直灌而入,再从前额飞出,万彰一声未吭,便气绝毙命,跌落尘埃。 张衍一挥手,将其元灵摄了过来,往袖中一扔,便自把目光向二女扫来,。 刘雁依连忙拉着秋涵月上来见礼,垂首道:“徒儿刘雁依拜见恩师。” 她跪下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 张衍微微颌首,道:“嗯,徒儿无须多礼。雁依,我也知道这些年来你受了不少委屈,你是代师受过,今日为师回转山门,我看谁还敢来欺辱于你。” 刘雁依纵然性子坚强,可终究是女儿家,听了这话,也是眼圈微微泛红,哽咽道:“却是徒儿无用,让恩师费心了。” 秋涵月有些畏惧又有些敬慕地看着张衍,心中道:“听闻这位张师叔当初破敌斩阵,得赐昭幽天池,事后出外寻药,如今二十余载过去,想必此次回转山门,是要炼药凝丹。” 凝丹乃是大事,便如宁冲玄这等惊才绝艳之辈,亦是回山门结丹,是以她猜想这位张师叔已是丹药齐备,就差最后一步了。 这时,她见张衍目光看来,忙也上来以后辈之礼拜见道:“师侄秋涵月,见过张师叔。” 张衍上下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是谁的徒儿?” 秋涵月偷偷看了一眼刘雁依,有些不好意思道:“家师……范长青。” “哦?原来是范师兄的高徒。” 张衍心中一转,立时就明白了范长青的用意,这是在通过暗中照拂关照刘雁依,进而来向自己示好。 便如适才,若是刘雁依被劫,秋涵月同样也被拿去,那么范长青便有借口介入此事,至少能护住两人无恙。 此举做得不动声色,却在暗中卖好于他,的确是范长青行事风格。 刘雁依讶然地看了自己好友一眼,忍不住埋怨道:“妹妹竟是范师伯的徒儿,瞒得姐姐好苦。” 既然说穿了,秋涵月便也放开了,嘻嘻一笑,眨眼道:“姐姐也从来未曾问起过呀。” 刘雁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却也只能无奈摇了摇头,秋涵月修为并不高明,且并未主动提起自家师门,她只以为这位师妹有苦衷,是以也就从不去问,未曾想却是来历不凡。 两人正说话间,张衍突然眉头一皱,往云天之上看一眼,沉声道:“你们二人,且在我背后站了。”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章 名声犹在 余威迫人 天幕中云霭一分,出来六个人影,当先者是一个骨骼宽大,身躯肥大,面如满月的中年道人,袍袖大如袋口,迎风摆动,猎猎作响,脚下烟云托体,煞气隐隐,一望可知是一名化丹修士。 不过看这那身上道袍配饰,皆是表明此一行人乃是正清院门下。 张衍面无表情,刘雁依和秋涵月都是心中一惊,文安才刚刚生死,便有正清院弟子前来,无论怎么看都是来意不善,是以两人暗暗升起了戒备之心。 刘雁依更是暗暗担忧,需知对方有一人乃是化丹修士,若是冲突起来,也不知道恩师能否抵敌得住? 文安乃是正清院注籍在册的正牌执事,似此等人在正清院供堂之上都有一支本命精烛供奉,一旦身死,那烛火便自熄灭,立刻就会被院中值守之人知晓。 这自天囚峰上匆匆赶来此处的六人都是面色凝重,胆敢在溟沧派山门之外杀死正清院执事,不论是何人所为,应当都不是易于之辈,想来是少不得一场好斗。 当先那中年道人目光望下一落,第一眼便看见了张衍,他眼睛先是眯了一下,随后嘴角浮起一丝微妙的笑意,便慢悠悠把云头按下。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急着叱问出手,而是上前稽首,朗声笑道:“张师弟,当日听闻你出山寻药,贫道也不及相送,细细一算,却是有二十余载未见了。” 张衍见了此人,也是微微一笑,稽首道:“原来是潘副掌院,当年正清院上匆匆一别,未曾想今日又在此处相会。” 潘副掌院身后那几个弟子原本是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自出手,可忽见两个人居然打起了招呼。似乎还颇为相熟,一时之间有些怔愣。面面相觑起来。 潘副掌院又仔细了看了张衍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些年来,张师弟看来是别有一番际遇啊。” 张衍这身修为刘雁依和秋涵月因功行尚浅看不出来,可却是瞒不过同为化丹修士的潘副掌院。 张衍只是笑而不语。 潘副掌院也不以为意,呵呵一笑。指着张衍向身后那几名正清院弟子说道:“你们不是平日极为佩服那斩破四象阵,一剑敌百众的张师兄么。喏,这位便是了。” “什么?”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惊呼。这几名弟子看向张衍的目光立时不一样了。甚至有人低呼一声“原来是张师兄”。 正清院门下多是师徒一脉弟子,对于当日狠狠削了世家脸面的张衍多是充满好感,崇拜者有之,钦佩者更有之,此刻见他站在面前,这几人眼中都隐隐透出好奇敬佩之意。 潘副掌院又与张衍寒暄了几句。随后仿佛不经意提道:“贫道适才发现那文安执事精魄消亡,循着他身上所携玉符一路寻来此地。不知张师弟可知他的下落?” 张衍淡淡一笑,似是毫不在意地说道:“这文安甚至无礼,意欲欺辱我徒儿,是以被我随手杀了。”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文安只是无关紧要的路边鸡犬一般,那几个弟子便是对他有好感,也是听得脸上微微变色。 潘副掌院却似是对此并不惊讶,反而哈哈一笑,道:“如是这样,那便怪不得张师弟了。” 张衍也是深深看了一眼此人,这件事本来也未想善了,需知庄不凡可是正清院副掌院,如是今天来得不是潘副掌院而是此人的话,他也做好了与之冲突的准备,而潘副掌院与自己本无交情,充其量只能说是有点头之交,不知道为何做出此等明显偏帮自己的举动来? 溟沧派师徒一脉中,能修炼到化丹境界的弟子,皆不是简单易于之辈,而对方能做到正清院副掌院,更是不能小看,此举定是暗含深意。 两人如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谈笑了几句之后,便自互相稽首告辞,临走之时,潘副掌院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当年葛师叔之事,多亏师弟了。” 说罢,对着张衍善意一笑,便自带着手下诸人飞遁离去。 听了这话,张衍顿时心下了然,自己当日无意攀咬葛硕,虽是得罪一些人,却也另结下了一个善果。 潘副掌院别了张衍之后,一路飞遁,往正清院回返,眼神却是不停闪动。 他今日不与张衍冲突,并不仅仅因为张衍当年帮助过葛硕那么简单。而是因为他看到张衍如今已是化丹修士,且又有真传弟子的身份,争斗起来他未必讨得了好。 更何况,那文安乃是方洪之徒,与他本就不对付,他又何必替此人出头? 再则,潘副掌院还记得当年张衍把庄不凡门下削去一臂,扔在正清院门前的情形。看似行事激烈,不顾后果,可后来非但无事,反而令庄不凡差点连正清院副掌院之位也险些丢了,这分明是谋定而后动之举,此事之后,他便不敢小觑张衍。 而今日张衍直接打杀文安,若说只是一时冲动,潘副掌院是决计不信的,指不定早已备好一个坑等着别人跳下去,这潭浑水他万万不肯趟的。 他这二十年来他被庄不凡苦苦压制,丝毫动弹不得,手中权力也被夺去了不少,张衍这一次回来,他觉得好戏即将上演,自剿灭三泊之后平静了许多年的山门又要掀起一场波澜了,想到此处,他心中也禁不住幸灾乐祸起来,于心中想道:“此事与我何干?还是留着给庄不凡和方洪头疼去吧,哈哈……” 张衍目送潘副掌院离去之后,便对刘雁依笑着言道:“徒儿,此次为师外出,却又收了一个徒弟,日后你便是大师姐了,适才我为见你等乍遇危险,是以将他放下,只身赶来。你这师弟修为尚浅,尚不会飞遁。需去将他接来。” 刘雁依正色道:“恩师。有事弟子服其劳,这等小事怎可劳动恩师,徒儿自去把师弟接来。” 秋涵月眼珠一转,上前抓着刘雁依的袖子。道:“姐姐,我随你一起去。” 两人相视一笑。便自起了遁光而去。 看着两人身影,张衍心中暗暗点头,有个聪颖灵慧。又善解人意的弟子就是好。根本无需自己多说,便懂得该如何做。 如张盘之类,只是仆从童儿,不需有太多心思,生硬蠢笨也没什么关系,能使唤就好。而作为门下弟子,却必须要找那等资质灵性兼备之人。 日后随着他身份修为的提高。有些事情根本无需亲自出面,只要关照一声,便自有弟子代劳。 似溟沧派门中十大弟之流,就不可能整日冲杀在前,到了他们那等地步,多数时间只需一门心思修炼即可,劳心劳力之事全由他人去做,若无这等好处,他们又何必费尽心思苦苦争夺此位? 不过一刻之后,刘雁依与秋涵月便牵着田坤飞来,听田坤已是一口一个师姐叫得亲热,张衍微微一笑,道:“你们是姐弟二人有什么话,且回洞府再说不迟。”又看了一眼秋涵月,道:“秋师侄也不妨一起来吧。” 秋涵月早就想见识见识昭幽天池是何模样,先前虽是刘雁依曾允诺带她入得此间,可如今张衍回转,她便做不了主了,心中正想着找个什么理跟过去,得了张衍亲口邀请,心中自是欢喜,雀跃道:“是,师叔。” 张衍大笑一声,一挥衣袖,这几人只觉身上一轻,便自被一股清风卷起,直奔昭幽天池而去。 只是他们前行未久,却远远望见有几人正在云中拼斗,张扬目光犀利,一眼便看见当中一条妖娆身影正是罗萧,正有三人围着她战个不停,另有二人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其中有一人大喊道:“将此妖女斩杀了,我等便又能记上一功了!” 他们五人本是万彰请来堵住昭幽天池出路的,罗萧接了刘雁依的牌符的之后,就赶出府门前来相救,便被他们阻住,发现她乃一个妖修之后,就有人动了将其斩杀的念头。 张衍目芒闪动,他一个踏步,倏忽间就到了这几人面前,那围攻罗萧的三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他肩膀一抖,背后一道水色光华微微一闪,这三人顿时消失无踪。 罗萧忽然见面前光华一闪,与她对敌之人便自不见,正自惊诧,抬头一看,不由惊喜呼道:“老爷!” 张衍站定云中,把双袖负后,微笑言道:“罗道友,别来无恙乎?” 罗萧美目闪动,仔细看了张衍一眼,忽然用手掩住娇艳红唇,眸子中忍不住流露出万般惊喜之色。 她如今已是玄光三重修士,也自到了炼窍一关,又与张衍有血誓相连,自是也能辨出张衍如今修为。 那站在一旁另有两人,见张衍眨眼间就把他们同伴弄得不知去向,此刻又旁若无人在那里叙旧,心中惊疑不定,有一名细眼绿袍的修士壮着胆子上前问道:“尊驾何人,为何无故拿人?” 张衍目光一转,扫了这两人一眼,淡淡言道:“我乃张衍,尔等回去告诉这三人师长,若要找人,让他们亲自上门来寻我,三日内若是不来,便不要来了。” 听到眼前这人自称张衍,这二人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细目修士拱了拱手,谨慎言道:“原来是张师叔当面,我等自当回去将师叔之话一字不漏的转告。” 说完之后,这两人也不敢有片刻多留,一脸惶惶地离去了。 秋涵月看得双目闪亮,张衍当初杀破六川四岛的余威犹在,如今甫一回来,稍显峥嵘,便自将这几人吓退,在她看来端的是威风无比。 罗萧妙目一转,上去执住刘雁依的手,嫣然一笑道:“雁依可曾受了伤?快让奴家来好生看看。” 刘雁依轻声言道:“罗师叔,雁依惭愧,幸得恩师出手,方能脱险。” 秋涵月好奇地看了几眼罗萧,以她眼光自是能看出后者乃是妖族出身,只当她是张衍留在洞府之中的姬妾。 罗萧把美目往她身上一扫,惊道:“好灵秀的小姑娘,奴家来猜一猜,你定是雁依回回都要说起的涵月妹妹吧?果然是貌美娇艳,我见犹怜呢。” 秋涵月心性单纯,哪里是罗萧这等积年老妖的对手?被她几句**汤一灌,就被说得眉开眼笑,觉得这位姐姐是好人来的。 张衍见她们说个不停,不觉摇头失笑,把袖一挥,便当先往昭幽天池行去。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四章 昭幽寒水深千里 小壶镜中有天地 昭幽山被称人之为“上接天河,下通幽冥“自天地间狐拔而起,雌慨入云,似一根插天雄柱。 其峰巅之上,有数千里广大的天池之水,如天妆镜,欲皱寒碧,鱼跃鸟翔之际,水露洒散,银珠飞溅,变幻起层层浮光游影,耀出道道七彩飞虹。 此处乃是钟灵毓秀,菁藻毕集之地,山虚水深,烟波浩淼,不单是一方难得的洞天福地,而且还盛产灵禽奇鱼,水属云砂。 刘雁依先前凝结玄光之时,所得云砂便是从此地千挑万选而来。 天池水府之内占地广大,上下共有十二层宫阙,每一层皆有玉廊回梯相连。 桂从尧尚在时,只是一门心思修道,身旁也无使唤之人,因为对洞内修饰并不在意。 而罗藿与商裳等一众鱼姬美人都性喜华美,张衍又曾喝令她们不得随意出得此山,是以平日里除了修行之外,便是想着怎么装点洞府。 于是她们便寻了许多灵智稍开的精兽充当仆役,取使其在这天池湖畔设下牌楼玉阶,修葺亭台水榭,宫阙阁观,又命鱼姬美人采集来无数灵贝明珠,用来照耀内堂,点缀楼宇。 如今二十东过去,昭幽天池已不复当年那清冷幽寂之貌,望去已是别有一番气象。 这一层宫阙最为广大,往日只是用来招待外客,罗萧等人则宿在第三层宫阙之中,往日里她们也至多去得九层之所,再往下去已是不能,俱被阵法阻隔回来。 而洞中主府,却位于第十二层最深处,这也是当初桂从尧常年参玄悟道之所,他所遗下的诸般珍宝籍册都深藏于其中,无有禁制口诀,不得府主允许却是不可入内。 张衍曾得桂从尧口传心授,知晓其中阵门变化,根本无需从按部就班从正门而入。 到了幽池上方,他关照了罗萧、刘雁依等人几句之后,便自掐动法诀,将禁制一个转动,就有一个漩涡水眼现于脚下。 他笑了笑,双袍一拢,把手负后。毫不迟疑往里跨入,眼前景致忽而一变,只一步之间,便自到了主府之中。 他举目看去,见这里宽敝阔大,冰帘璎珞垂挂,处处以明珠点缀,光晕柔和,暖玉生辉,如行晨日之下,洞壁透亮,似冰璃澈水,将洞外那光彩陆离的水中景致亦是照得纤毫毕现。 三层玉阶之上,有一方玉榻,其上之摆有一只两丈大小的扇贝,内中铺有软垫锦帛,足可坐入数人,贝口大开大敝,不时喷出水雾冰晶,寒气弥漫,冷意沁骨,贝面阴侧还斜斜嵌入一面大镜,其面似银汞水磨一般,将洞中景物照得纤毫毕现。 这是桂从尧昔年留下来的一桩法宝,名为“小壶镜”不但能自成一方天地,还能开辟洞府,养炼灵脉,这十二层洞府,皆是依靠此件宝才能孕育而出,可是说是此间最为重要的一件法宝。 张衍微微一笑,娄上玉阶,径自往里步入,镜面之上顿时泛起阵阵如水涟漪,一晃眼间,他整个人也是没入其中。 待立定之后,他举目望去,发现这里也是别有一番天地。 脚下卵石铺地,面前有一方池塘,几块圆石堆在水边,水中睡莲玉、 藕,粉嫩喜人,对岸是一片青碧碧的竹林,摇曳掩映之间有一园亭,有檐角自枝桠中显露出来,几块石阶之下碧草青青,绿意盎然。 远处是一高崖,一条玉泉化作清瀑流淌冲刷而下,撞入池中,发出哗哗大响,一条条金鲤在下方不停跃动,似要逆流而上,十丈之外,却有一叶扁舟飘在水面上,随风游荡,任那飞溅水珠拍打,正有一个黑衣长髯的文士坐在那里入神垂钓,只是他呆坐不动,如塑像一般,并不曾发觉张衍到来。 张衍知晓这黑衣文士就是镜中真灵,也可是说这昭幽天池的洞府之灵,此间一切阵法禁制,秘府玄机,他俱是了如指掌,能自在御使。 他笑了笑,伸手一点,对准此灵打了一道法诀上去,这黑衣文生忽然打了个冷颤,似是猛然清醒了过来。 他回首一望,见是张衍站在不远处,顿时面露欢喜之色,忙一把扔掉鱼竿,竟自水面上匆匆走来,到了面前,他一揖到底,道:“可是老爷来了?自真人走后,小的已再此等了二十年矣。” 张衍看了看他,笑道:“昔日我来此处时,桂真人曾说,将洞中书册丹药,法宝器物,俱都付与你掌管,要我来日向你讨取,我问你,可是如此?” 黑衣文士连忙说道:“正是正是,真人仙去之时,此府**留下二百三十七卷书册,三座丹房,一只炼药宝鼎,二十五件上品灵器,两件玄器,一件真器,另有炼器宝材,奇药灵huā若干,除小的还需在此时时〖镇〗压洞府,操取禁制阵法外,其余诸物老爷可随时拿去祭炼取用。” 张衍点点头便笑道!’“你且先带我去那藏书之处一观。” 桂从尧生性娄和,又从不主动出手伤人,是以那两件玄器都非杀伐之宝,他并不急着去拿。 而那书册便不同了,桂从尧身为洞天大妖,虽则所炼功法也未必能强过溟沧派,但若其中有此人修道途中的诸般感悟,那便是无价之宝了,是以他欲先去观览一番。 黑衣文士如今已是易主,他不敢不从,把手一指,远处空地之上就有一座银壁云楼拔地而起,楼阁门窗洞开,现出内中一排排齐整如尺的书架来。 张衍一摆衣袖,就往里阁楼中走去,先是驻足观望了一番,随后拿了一本书册看了几眼,见只是一本游记,便摇了摇头,将其放下,欲二楼步去。 然而就在这时,黑衣文士神色一动,侧耳做出聆听之状,随后言道:“老爷,洞府之外有人前来,口口声声要你交还他们二人的弟子。”张衍眉毛一挑冷笑道:“来得倒是快也好,先把此事料理了再说。 化一闪身已是出了“小壶镜”往一层宫阙而来。 此时那大殿之中,来了两名面色不善的道人。此二人一名涂宣一名宋折,皆是玄门世家弟子,涂氏和宋氏放在溟沧派中也是望族之一,这二人弟子皆是因被张衍擒来,这才找上门来。 涂宣脸型瘦长下颌略尖,留下三绺青须,他看了几眼,双目中却是现出贪婪羡慕之色,嘿嘿笑道:“自三泊妖族被驱逐之后,贫道也去过涌浪湖做客几次,却也别无这般精致,这张衍何德何能,竟能占此一方洞天福地?”宋折微微吃了一惊,看了眼四周低声道:“此处洞府是掌教真人亲口赐下,涂兄万万不要胡言,需知如今师徒一脉正欲抓我等把柄,需小心才是。”涂宣正拿起桌上茶盏,闻言“砰”的一声摔在石桌上,不服气道:“这张衍不过一介玄光修士若我手持北冥剑,也定然不输于他,他那算得什么本事?”宋折连连摇头,苦笑道:“涂兄如今说几句也就罢了稍候见了张衍,还望不要说得太过也要给他几分薄面,毕竟我那几个子侄皆在他手中,若是将他惹急了,恐怕性命堪忧啊。” 涂宣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宋折松了一口气,张衍一回来就杀了万彰和文安二人,下手毫不留情,而那正清院却也未曾将其拿去,得知此事后,他心中吃惊不已,心中踌躇再三,虽则知晓这是丢脸之举,但为了族中子侄的性命,也只得被迫上门来见。 而涂宣原本并不愿意来此,可这被擒去的三人虽是宋氏子弟,但却都拜在他的门下,身为三人恩师,他却也不得不来。 两人等了片刻之后,张衍便自从内殿中走了出来,对着两人一稽首,道:“不知两位师兄到来,有失远迎了。” 涂和见了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骈指怒喝道:“张衍,你擒我徒儿,却是为何?还不把我徒儿放出来!”张衍冷笑道:“你徒儿无故欺凌我门下,这才被我擒下,既然二位不是上门赔礼,那也没什么可以谈,请回吧。”他袍袖一拂,便欲往里而去。 宋折一看不妙,触怒了张衍,族中那几名子侄还要不要讨回了?三天一过,按这张衍行事,可是当真要杀人的,因此地连忙上来打圆场,赔笑道:“张师兄,张师兄慢走,涂师兄与贫道同在杜师门下学道,就是这个火爆脾气,你不用理他,宋某在此向你赔罪了。” 他虽是上来软语相求,但言语之中隐隐点出了自家的师承,张衍知道对方觉不出会无缘无故说起此事,他略略一想,把姓杜的世家修士想了一遍,却突然记起个一名字来,道:“你们皆是杜德杜道长门下?”宋折连忙点头道:“正是。” 张衍心下思付道:“倒是巧了,我当日所杀那王盘,听闻便是那杜德门下。”王盘虽是杜德门下,不过当日只是一个明气三重弟子,且入门未久,连同门都不认识几个,杜德乃是门中十大弟子之一,门下挂着他徒儿名头的有上百人之多,是以当日王盘被张衍打杀之后,他根本懒得去多问一句。 宋折在那里苦苦哀求,却见张衍站在那里,虽不离去,却也始终不为所动,突然灵光一闪,拍了自己额头,暗道:“糊涂了,怎么把此节忘了?” 他忙退开几步,从袖中取出一只玉匣,恭敬呈上道:“听闻张师兄此番门中受了惊吓,此物乃是我族中祭炼的一口法剑,名为秋泓,还请师兄笑纳,以作压惊之用。”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五章 涂宣讨争 第五章 涂宣讨争 宋折虽是赠出了那柄秋泓法剑,但是张衍却只是负手站在那里,并未伸手去拿。 宋折先是一怔,旋即回过神来,又回头使劲向涂宣使眼色,涂宣哼了一声,也是从袖中取了一只玉匣出来,往宋折手中一扔,便走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宋折摇了摇头,又笑着把那玉匣端了上来,道:“此匣中藏有一面‘护心水云镜’,虽不是什么稀罕法宝,但用来护法御敌,却也颇有奇效,我那几个子侄也是年少无知,得罪了张师兄,还望师兄看在彼此皆是同门的份上,宽宥一二。” 张衍对这区区两件法宝并不在放在心上,只要人知晓,他门下并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 无论这二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明面上已经低头,他的目的就已达到,因此也无心与二人纠缠,一晃肩膀,一道光华闪过,那三个被他擒捉的弟子便被扔了出来,口中则言道:“这几人两位师兄带回去好生管教吧。” 宋折见一道光华闪过,那三名子侄便出现眼前,只是俱都昏迷不醒,不由吃了一惊,忙上去检视了一番,发现并无大碍,这才长出一口气,又取出几粒丹药喂了下去,这几人方悠悠醒转过来,睁眼见了宋折,俱都呼道:“二伯。” 宋折耐心问了几句,暗中在言语中探查张衍到底用何物收了他们,只是这三名弟子俱是一片茫然,说起话来也是颠三倒四,全然不知自己因何被擒。 张衍自跨入化丹境界后,运转起这水行真光更是得心应手,能使出诸多变化来,这三人只被那水行真光一卷便自晕了过去,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涂宣走上来狠狠瞪这三人一眼,厉声呵斥道:“我怎生教出你们这三个混账东西,真是丢人现眼!” 这三人见自己师傅也立在一旁,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挣扎起来见礼,遭了这声喝骂也不敢辩驳,都是垂下头来,羞愧无语。 张衍淡淡言道:“两位门下尽可带回去教训,若无他事,在下恕不奉陪了。” 他拂袖欲走,那涂宣却抢出一步,喊住他道:“慢来!此事虽了,但我涂宣还有一事与张师兄讨教。” 张衍收住脚步,转身看向此人,挑眉道:“涂师兄还有何事?” 涂宣盯着他道:“张衍,我要与你赌斗一场,你可敢么?” 此言一出,宋折也是吃了一惊。 张衍微微一怔,继而却是大笑起来,道:“涂师兄有此雅兴,张衍当可奉陪,不过我乃真传弟子,你若要与我赌斗,是以‘讨争’之名还是以‘绝争’之名?” 涂宣以凌厉的目光直视着他,大声言道:“‘绝争’乃是同门相残,我涂宣不屑为之,自是‘讨争’!” 宋折稍稍松了一口气,若是讨争,则无需生死相搏。 张衍目光一闪,道:“既是讨争,涂师兄欲以何物为彩头?” 涂宣沉声道:“我涂宣可压上百十年来所积攥的全副家底,只想与张师兄约赌一物。” 张衍倒是来了兴趣,言道:“不知我张衍身上,有何物得涂师兄如此看重?” 涂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我只要你那一株‘函叶宣真草’便可。” 此言一出,宋折诧异地看了涂宣几眼,忽然醒悟了什么,暗道:“我说怎么回事,涂兄平日里也不是这般冲动莽撞,可今日却如此沉不住气,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倒是好算计。” 张衍倒是没想到自己有函叶宣真草一事被对方知晓了,不过这物事当初为助郭烈已是用去了不少,便坦然言道:“倒是不巧,此草我昔年用去许多,如今只余半株在手了。” 涂宣皱了皱眉,他昔年因行功不慎,致使凝丹失败,但是若得那函叶宣真草,可将小金丹化开,再重新炼药化丹,不说将来如何,至少能多活个数百载,自从得知张衍有此物后,他也是觊觎已久了,今次向张衍发出讨争,多半是为了此物。 他自忖此草有半株却也足用,口中却道:“半株却是差了许多,既如此,你我争斗之地,却需由我来定。” 张衍哈哈一笑,道:“涂师兄倒是不肯吃半点亏,也罢,便由得你选一处。” 涂宣目光闪动,缓缓道:“后日,你我便在那鸾鸣矶上一战!” 张衍意味深长地看了涂宣一眼,连赌斗之地都已选好,此人绝非临时起意,定是有备而来。 那鸾鸣矶他也知道,听闻是是乱崖如剑,飞石悬空之地,涂宣挑了此处与他赌斗,分明是想限制他剑遁之法,不过他却并不在意,当即就点头应下,道:“好,就依涂师兄之言了。” 涂宣一怔,有些出乎意料,他原本以为张衍会与他争执几番,却不想对方如此爽快,心中顿时狂喜不已,怕张衍反悔,立刻又上前一步,言道:“张师兄,言出无悔,你可敢与我立刻签下法契?” 张衍轻轻一笑,道:“来人,去把笔墨契书拿来。” 不多时,就有一名精怪化形的仆役将纸笔契书端了上来。 刘雁依适才一直侍立在旁,此刻却上前阻住这仆役,亲手拿起检视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这才点头放过。 张衍对她投去一道赞许目光,随后将那契书在石桌上摊开,起笔写上自家姓名及约赌之物,再伸手一推,送到涂宣面前。 涂宣也不客气,起手将袖子挽起,提笔一挥而就,随后一道法诀打了上去,这一道契书便自化光飞去。 这契书飞去之地乃是正清院,待院中执事将此契验过无误之后,便会遣人而来,将两人赌斗之物拿去,再把这契书挂在功德院中,任门下弟子观看,以示无有作虚弄鬼之处。 既已签下法契,涂宣与宋折也无心多留,神情冷冷的与张衍稽首告辞,便自出了昭幽天池。 一路之上,涂宣却是兴奋不已,搓着手道:“这张衍竟敢答应与我赌斗,师弟,回头你定需替我广邀好友同道前来观战,看我如何将此人嚣张气焰打灭。” 宋折紧皱眉头,道:“今日我观那张衍,却看不透他修为几何,至少也是玄光三重境,他若是已是炼药丹成,涂兄你又当如何应对?” 涂宣却是哈哈大笑,自信言道:“宋兄未免多虑了,听闻那张衍修习的乃是《澜云密册》,此中凝丹法门只有孙真人知晓一二,若不得其中窍要,试问他有几成胜算?你且看似宁冲玄这等人物,亦不敢在外凝丹,尚需回转山门靠那齐云天相助,张衍何德何能,敢在外凝丹?若他当真如此,那是自绝大道之途,今后不足为虑也。” 宋折一想,也觉得自己是似乎是想多了。 需知溟沧派中弟子,但凡凝丹,都是要在师长点拨相助之下方敢做得,即便如此,还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走错一步,坏了自家道基。 就拿涂宣来说,凝丹之时就有族中长老相助,但最后还因为心境不稳,一个疏忽,乱了步骤,导致成就只止步于小金丹,可见这一步要跨出去是如何艰难。 涂宣又得意道:“况且为兄此举还另有深意,那六川四岛真传弟子昔日被张衍羞辱了一顿,如今也定是恨他入骨,为兄此次若能将张衍击败,他们岂能不正视与我?却是对我大大有利啊。” 宋折想了想,摇头苦笑道:“那万彰被张衍所杀,可万氏却因疑虑重重,仍不敢有所动作,师兄此举,分明是去主动做了他人探路石,殊为不智。” 涂宣冷嗤一声,道:“我自成了小金丹后,族中早已将我舍弃,杜师也是对我不闻不问,若不借此时机一搏,他们哪里会正眼看我?至少如今我还有做探路石的资格,若等上许多时日,那张衍在孙真人指点下炼药丹成,我哪里还有这等机会?” 宋折也是一叹,确实如此,能去做探路石,至少还证明你还有用。 而且不得不说,若当真能击败张衍,不但能扳回世家颜面,还能借此机会一举翻身,至少能将那株函叶宣真草赢回来。 退一步说,此乃讨争,并非生死之斗,就算输了,诸族便是看在他第一个跳出来与张衍作对的份上,又岂会对他坐视不理? 涂宣此举,确实掐准脉搏了。 这两人自昭幽天池中离去之后,刘雁依却是来回走了两步,忍不住道:“恩师,徒儿曾听闻,那涂宣虽望之是玄光境界,但实则乃是一名小金丹修士,且又从杜德那处学了一门了得道法,此次怕是来者不善。” 在她心中,实则也是对自己这位师傅崇敬有加,试想她有功法丹药相助,尚且在门中如此步履维艰,而张衍却能凭借一己之力从下院生生杀出来,再到如今独占一府洞天,这是何等了得?她自问换了自己,却是万万做不来的,只是此刻面对强敌,她却又免不了担忧。 张衍微微一笑,道:“徒儿,此事你无须忧虑,涂宣虽炼得小金丹,但在为师面前,不过土鸡瓦犬而已。” 刘雁依敏而聪慧,忽然听闻此言,顿时瞪大了美目,惊喜道:“恩师,你……” 她瞬间已是明白,自己这位师傅,恐怕已是踏破了那层境界,到了那许多修士毕生难以企及的那一步上了。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六章 赐剑分宝 张衍在外寻药“十余载,会过许多了得修士,剑下亡魂更是不少,可以说是一路厮杀拼斗而来,似这等不言生死的讨争,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是以行若无事得地言道:“雁依,为师观你与万彰交手时,虽被逼在了下风,但却见你临危不乱,指掐剑诀,暗藏与袖中,似是还有一搏之力,为师问你,你可是学得了那飞剑斩杀之术?想要待此人松懈之后,再出其不意一剑毙敌?” 刘雁依为之讶然,她自以为此事做得隐秘,却没想到还是给张衍看了出来,不禁由衷佩服道:“恩师洞烛千里,徒儿确实如此打算,四年前得了师伯提点,前往英罗岛听讲剑法,便学得了几招飞剑之术,只是此法精深奥妙,恕徒儿愚劣,并未能曾习得其中精髓,临机对敌,不敢放手而为,只能设计以诡道制胜。” 她当初听闻自己这位恩师曾一气分光十六剑,极是了得,心中感佩,是以也暗下决心也要将那飞剑之术习到手中。 溟沧派门中,十六年一次英罗岛讲剑,不但开授剑法,悟性最佳者还可得赐剑丸,她听闻此事后也是欣然前往。 怎奈此行不顺,她拼尽全力与一名叫做袁燕回的女弟子斗了数场,最后还是梢逊半分,败下阵来,被对方将那枚剑丸赢了去。 张衍听刘雁依将此中详情一说之后,却是沉吟半晌,最后摇头道:“此事却怪不得你。” 英罗岛比剑实则并不公允,若是他所衙不差,那名袁燕回也定是如同当年冯铭一般,早已得了几名长老暗中传授,习练了几年剑术,如此一来,任你资质再高,又岂能与她相比? 张衍当初若不是有残玉相助,也决计不是那冯铭对手。 他心下思时道:“雁依根基打得牢固,但是稳则稳矣,与人争斗却是差了许多,听雁依所言,她在飞剑之术上的悟性却也不低,若是当真能习得剑术,那当真幸事了。” 思索到这里,他便颇觉期待,便对刘雁依温声言道:“徒儿,且把你所学剑术演于我看来。” 刘雁依轻轻应了声,当即依言而为,她一捏法诀,便有一点白芒自香囊中飞出,在她驭使之下化作一道流光飞掠往来,上下盘旋,如夭矫玉龙一般腾空绕舞,将《正源剑经》上所习得的剑招——演示下来。 张衍在一旁凝目细观,暗暗点头,看得出他这徒儿也是暗中下过苦功的,且莓一招都是中规中矩,无有丝毫偏漏,所不足之处,便是在那剑丸之上了。 飞剑易学难精,初浅剑法人人会用,但能最终踏入上乘境界者却是少之又少,其中纵然有许多修士是因天资所限,不得入门,但还有重要的一桩,那便是上好剑丸极其难觅。 就如当年张衍与罗萧从水国返回山门,途遇沈跃峰拦江截杀,此人虽使出了剑丸,却因品质太劣,被张衍与罗萧二人联手用撞心锤毁去。 刘雁依手中这一枚剑丸不过是白精所炼,虽能使出诸多飞剑斩杀之括,可与强敌交手之时却嫌鸡肋了。 她也深悉其中弊端,是以那日与万彰争斗时始终不曾使用此物,只是最后被逼无奈,这才决定示之以弱,准备趁其疏忽大意之时,再骤起杀招,以期扭转战局。 如有一枚上好剑丸在手,她又何至于此?便是施展剑遁也可与对方周旋了,而似那那白精剑丸,根本无法做到此一步。 张衍朗声喝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徒儿你所欠缺的不外是一枚上好剑丸罢了,为师当年曾在仙市之上得来一枚,如今便赐予了你吧,” 他伸手一点,就有一点清光飞出,往刘雁依身上落去。 刘雁依低呼一声,把手心摊开,就将这清光接在掌中,见有一团莹莹光华在那里滚动来去,灵动跳脱,凉沁沁润彻心脾,甚是惹人喜爱,忙跪下郑重一拜,道:“徒儿多谢恩师赐剑。” 要知剑丸并非寻常法宝法器,需一元婴修士虚耗数十年苦功炼制,便是以溟沧派这等大派,都不是能随意拿出的。 而张衍手中这枚剑丸,当初炼制此物的元婴真人却是一共是用去了三十载光阴,可见得要炼制一枚剑丸是何等不易。 刘雁依站起身后,却是微微叹了一声。 张衍讶异道:“徒儿莫非不喜?” 刘雁依摇头道:“恩师赐下剑丸,徒儿自是欢喜的,只是徒儿想到,如今我已有剑丸在握,可田师弟和罗师叔却还尚无趁手法宝。” 张衍认真看了她几眼,颌首赞许道:“雁依你不忘同门情谊,为师颇为欣慰,你无需多虑,此事为师早有安排,你且去将你师弟和罗师叔唤来,哦,还有商裳和涵月师侄也一并找来吧。” 秋涵月一听,就知是张行早有安排,欣然领命去了,不多时,便把这几人俱都引上殿来。 张衍一眼扫去,自对诸人修为一目了然。 罗萧如今已是过了玄光三重境,正在烧窍炼穴,熬炼阳火,具体却不知到了哪一步。 而商裳因得了昭幽天池之助,再加上勤修苦练,这二十多年下来,也是到了明气一重境界,以妖身修士来说,已是精进神速了。 那秋涵月不是他门下弟子,但资质也是不差的,如今与刘雁依一般,也是玄光一重境界。 张衍目光转了一圈下来后,便言道:“我此次在外寻药,却也得了不少法宝,我留之无用,你们要什么,自己去选吧。” 他喝了一声,将袖一挥,哗啦一下,便有许多法宝一齐飞了出来。 捆凤藤,璇玑阴芒飞针,遁身旗门,劈雷印,墨铁尺,护法灵芝、赤铜砂载和气醇罩室命玉圭,金磁铜锁,翻云钵,眩罗道衣等等诸般法宝器物飘在那里,这大殿之上,一时彩芒乱晃,宝光冲霄,灵气涌动,满眼俱是五颜六色的光华闪动,看得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别人授徒法宝,赐下一件也是难得,可张衍却是任你挑选不可谓不豪阔,实则他身上还有不少法宝,只是来历奇异,唯恐他人看出来处也就没有拿出。 张衍见始终无人动手,不由一笑,索性点了刘雁依道:“雁依,你是我门下大弟子便由你先取一物吧。” 刘雁依根器深厚,早已回过神来,见有这许多法宝在前,就知晓无需客气谦让。 她原先想要一件护身法宝因此看来看去,目光落定在那株护法灵上,便走上前去,一抬手,将其取了下来。 这些法宝之上的精血早已被张衍抹去,她稍一运转,就将此宝粗粗炼化,再一掐法诀,这灵芝便自是隐没无影。 罗萧看了几眼,却是对那捆凤藤颇为中意,抬手一待,娇声道:“老爷,奴家便要了此物了。” 张衍慨然笑道:“罗道友若看中什么,拿去便是” “那糊寸过老爷了。”罗萧咯咯一笑,上前一招手,就将那捆凤藤收入囊中。 商裳自知修为低微,平日里也就看门护府,用不上什么法宝,心中道:“我在门中不过老爷使唤的下人,老爷待我宽厚,我却不可放肆。” 她目光飘来飘去,忽而美目一亮,看到众多法宝之中,有数十枚珊瑚珠连成一串,形如手链的一件法器,看起来甚不起眼,这本是清羽门中妖王所赠,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事,她便上前择了此物下来,然后规规矩矩退到一兔田坤年纪最小但却十分拿得定主意,一开始直奔那“载和气醇罩”而去,随后便一脸满足地走了回来,自始自终,他对其余法宝居然一眼也未曾多看。 张衍点点头,这法宝本就是桂从尧当年赠与他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他又把目光一转,对秋涵月似笑非笑地言道:“秋师侄今日也在此处,那便也选一件法宝去吧。” 秋涵月美目一亮,道:“真的?” 这许多法宝法器,她原本也是看得羡慕,却没想到还有自己的分,她也是少女的单纯心性,顿时欢呼雀跃起来,跑上前这个摸摸,那个看看,似乎觉得哪件都好。 她瞪大着美目看了半天之后,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手一招,却是将那一套璇玑阴芒飞针拿入手中,随后往胸前一按,螓首抬起左右偷偷看了一眼,那模样倒像是怕谁抢了她的一般。 张衍莞尔一笑,道:“昔日我在外海之上斩杀了太昊派弟子曾寒,此套飞针便是他随身所携,共是二十八枚,只是此宝需以针法相配合,方才得以施展,秋师侄选了此物,却不要后悔。” 秋涵月俏鼻一皱,撅嘴道:h亨!师叔太也瞧不起人,我溟沧派中也有针道法门,且这飞针师侄回去请恩师重新祭炼了,必能改头换貌,没得这般阴惨惨的看着渗人。” 张衍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他赐宝于此女,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出于拉拢范长青的目的,至于那飞针到了此女手中到底如何,他也无心去管,见众人都已拿了的法宝,便将大袖一挥,将剩下这些法宝俱都收了,转而又对刘雁依言道:“雁依,还有三年便是门中大比,下来这些时日,你也不必出门了,为师正可好生指点你一番,你不可懈怠了。” 溟沧派门中大比,乃是二十四年一次,当年张衍因需出外寻药,却是未曾赶上,如今又过去了二十余载,还有三年之期,便是再度大比之日。 刘雁依往日在门中行走时一步三看,生怕被人算计了去,而如今忽然有了师傅照应后,只觉事事顺遂,心中那根弦微微有些放松,听了这话,顿觉心头一凛,暗暗告诫自己,修道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自己要戒骄戒躁,沉下心来,好生修炼,不可捎有松懈,便持剑在手,肃容道:“雁依不敢。” 秋涵月得了那飞针后,正喜滋滋地把玩,听了“门中大比”四宇,想是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抬首道:“听闻师叔后日当与那涂宣斗上一场?还选在了弯鸣玑?” 张衍笑道:“涵月师侄倒是知道的快。” 秋涵月“啊呀”一声,不禁着急跺脚道:“这些世家弟子,最是不安好心,那鸾鸣矾最是凶险不过,保不齐弄些什么诡异手段,不行,我需要告诉恩师去!” 言罢,她就急急驾起遁光,化一道轻虹往洞府外飞去。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七章 二十年来藏剑锋,忽起长歌神鬼惊 鸾鸣矶位于龙渊大泽之北,岛上乱石穿空,割云裂风,水势落漈之处乃是一片满布奇形恶礁的险滩。//www.// 此处原本也是一处福地,只是千数年前出了一场大变故,以至于灵机紊乱,清浊失和,数之不尽的碎石悬于天上,形成一处蔚为壮观的奇景,每当有狂风巨浪袭至,便会将这些碎石拍击搅动,发出呼啸如潮之音,波诡云谲,声势极为骇人。 因张衍与涂宣讨争之事并未刻意隐瞒,是以未有多久便传遍山门,一时之间,却是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不但门中诸多低辈弟子早早赶来此岛周遭等候,便是一些远在山外斩妖的弟子得了同门飞剑传书之后,也是连夜赶回山门,欲观此战,更有不少这二十年来方才入得山门的师徒一脉弟子联袂而至,只为一睹张衍风采。 涂宣自忖此战若能一战而胜,那张衍先前诸般战绩便会随之风流云散,对其声望是个致命打击,便是不胜,至少也要让诸族看到自己是如何卖力的,因此广邀亲族好友前来观战。 封臻与涂宣乃是同门师兄弟,自也是早早到来,他如今已是化丹修士,乘了一驾三层踏燕飞楼横在空中,于楼中凭栏放眼而望,见漫天都是法器临空,密密麻麻,称得上遮云蔽日,不禁叹道:“不曾想这张衍与涂师弟一场赌斗,竟会引来如需多人。” 他身旁是一名高颧骨,宽下巴的中年道人,向外斜着瞟了一眼,浑不在意地言道:“这张衍当年几乎踏平了六川四岛,在师徒一脉低辈弟子中颇有声望,还有许弟子刻意吹捧于他。有此场面,倒也不足为奇。” 封臻冷笑一声,道:“愚不可及。”他左右看了几眼,忽然目光一闪,嘴一努,道:“看,谢宗元也来了。” 那中年道人转头看去,果见一个头顶王孙冠的年轻修士站在一艘龙牙大舟之上。身后跟随有百十人。排场极大,他耸眉道:“传闻谢四郎与张衍交好,如今看来倒是不假。” 封臻忽然说道:“莫师兄,你看此次涂师弟有几成胜算?” 莫师兄皱眉想了想,道:“这二十年来。张衍也不可能毫无寸进,却是不好说啊,若依寻常情形而言,这二者应是胜负五五之分,可在这片鸾鸣矶上,涂师兄稍稍占了些便宜。张衍剑遁之法不好施展,若无其他手段,则是涂师弟赢面较大。” 封臻点头,他也是赞同这个判断,涂宣那小金丹虽非真正金丹,但也能使出微弱丹煞,此煞气玄光修士根本无可抵挡。只要运使的好了,胜出的机会很大。 此时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一驾飞在空中的云榻便垂下下了罗帷琼帐,内中有一个妖娆多姿的貌美女子,她斜倚在软靠之上,神情微现慵懒之色,对着立在一边的黄宛英说道:“听闻师妹二十年前也曾亲眼见得那张衍逞威?” 黄宛英任由那凉丝丝的细雨飘在面颊上,却也不去擦拭,手按法剑沉思道:“这人当真是了得,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此人前路未卜,小妹却是并不看好。” 这鸾鸣矶上千年来从未有过这般热闹,涂宣与所识之人寒暄了一阵之后,便自来到岛中等候,众人也是往一侧散开,将此岛留了出来。 涂宣看了看四周,只觉志得意满,往日他何其落拓,可今日却这般万众瞩目,适才有许多大族弟子都主动与他来打招呼,不管这些人心中如何想,嘴上却都是不吝溢美之词,他也是坦然承之,自觉选择与张衍一战当真是作对了,只待战胜此人之后便可完满收官。 众人因怕错过此刻,因此早早来了此地,只是日过中天之后,张衍却是还未到来,因而有人不满,大声嚷道:“这张衍怎么还不来?莫非是怕了不成?” 此语一出,立刻有人上来附和,有厌恶张衍之人更是极尽贬低之能事,而许多师徒一脉弟子听了这话却是恼火,不甘示弱的出言反唇相讥,顿时吵吵嚷嚷一片。 此次那些六川四岛的真传弟子亦是来了不少,他们俱是冷眼旁观,不言不语,作壁上观。 他们心中清楚的很,现下再怎么说也损不了张衍分毫,倒不如等胜负分了之后再做评判不迟。 金央川岛主戴辛脸上无波无澜,眼帘低垂,似是正自凝神调息。 自当日他被张衍击败之后,便重去剑仙洛元华门下求教剑术,这二十年来时时渴盼一洗前耻,今日听闻张衍要与涂宣一战,便驾云而来,欲再看一看张衍如今飞剑之术到底精进到何种地步。 忽然之间,他双目中爆出一缕精芒,站起身来,转首望去,道:“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都是抬眼看去,只见西方有一道剑光正自往此处飞来,其速急如掣电飞星,晃眼之间,就从长空划过,到了近前。 戴辛却皱起了眉头,心中疑惑道:“怎么张衍这剑光比之当初还不如了?” 有些眼力高明的弟子也是觉得奇怪,不知张衍当初在门中纵横披靡,便是后在外海之上以一人敌百众,溟沧派弟子也觉与有荣焉,可这道剑光潺潺如水,一点也没有当初那犀利刚猛,锋锐无俦的气势了。 众人正诧异间,忽见那剑光一散,却是露出了一个姿容端秀的女修,衣带飘若轻烟,一枚清清剑丸在身上绕聊飞转,往那一立,端的是雪肤玉颜,清丽无双。 戴辛为之一怔,道:“这是谁?” 身旁有知道的弟子出声言道:“这是张衍的大徒弟刘雁依。” 戴辛却是不自觉耸了耸身子,揪着胡须道:“她哪里来的剑丸?” 连张衍门下一个弟子都有剑丸驾驭,且剑光极正,显是潜力十足,他心中忖道:“莫非将来还要再出一个张衍不成?” 刘雁依来到涂宣面前,万福一礼。不卑不亢地言道:“赖涂道长久等,家师稍候便至。” 涂宣撇了她一眼,却是大方一摆手,道:“我并未张师兄说好时辰,他愿意何时来也由得他,反正我今日在此等着他便是。” 他倒是当真不急,甚至巴望张衍就此不来,如此岂非更能成就他的生名? 然而就在这时。忽听天边隐隐有歌声传来曰: “二十年来藏剑锋。忽起长歌神鬼惊,大道苍茫斩歧路,笑看沧海听雷音!” 这歌声大气磅礴,听来有风卷残云,浩气激荡之感。众人也是听得心绪振奋,再看去时,只见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道人负手乘风而来,此人面貌俊雅,只是身材极高,眉飞入鬓。一双眸子如夜空星辰朗照,深邃难测,往此而来时,昂然奋发,大袖飘摆,似是千万人在前也阻不住他,众弟子虽不见他扬剑起势。却均不自觉为他那一股如虹似剑,直上云霄的气势所夺。竟无一人喧哗出声。 坐在龙牙大舟之上的谢宗元见了,却是第一个站起来,对着他拱了拱手,高声呼道:“张师兄,二十载未见,别来无恙!” 张衍看了过去,见是谢宗元,大笑一声,稽首还礼道:“原来谢师兄,恕我有约战在身,不能多言,待此战之后再叙别情。” 谢宗元也是朗笑一声,坐了下来。 几个杜德门下没有想到这位谢家四郎竟然会主动上去打招呼,都是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但谢宗元却并不理会他们,他为人有情有义,还记着当日救命之恩,虽则他碍于族门不可能站在张衍这一边,却能在场面上为张衍壮一壮声势。 裕宣谢氏在十二巨室之中排名第二,仅此于瑞平郑氏,却高于排名第三的合林杜氏,这些杜氏门下拿他也是无可奈何。 张衍把袖一摆,继续往岛中行去,可未有几步,却又有一个年轻道人站了起来,对着他郑重一礼,口称道:“张师兄,冯铭在此见礼了!” 张衍不得不止步,看了一眼,讶然道:“原来冯师兄,久违了。”他也是起手还礼。 围观众人中有人惊讶道:“冯师兄是荀长老的弟子,瞧这情形,原来他也与张师兄交情不浅啊。” 当初在魔穴中时,冯铭认为如没有张衍舍命断后,自己绝无可能逃出生天,这一事他一直牢牢记在心底,对张衍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总想寻机报恩,且他还是师徒一脉弟子,自是毫无顾忌站出来支持张衍。 张衍与他拜别之后,再往前去,这时一声长笑,一个圆脸大肚的道人走了出来,身旁还站着一个彩衣少女,他大声言道:“张师弟,我受大师兄之嘱,特来观战,你且放心比斗,若有人弄鬼,我定会替你主持公道。” 有人立刻认出此人乃是三代弟子中地位甚高的范长青,那么他口中所言大师兄自然是三代大弟子齐云天了,心中骇异,不由纷纷对张衍侧目而视,有些不知就里的世家弟子也是极为吃惊望着张衍,又在重新估量他在师徒一脉中的份量。 只是张衍却觉得范长青这番话说得奇怪,他与涂宣两人交战,众目睽睽之下,岂会有人敢冒大不韪行来那龌龊之事? 他目光一转,落在范长青身边秋涵月身上,此女冲他邀功似的一笑,见范长青嘴角略有抽搐,他顿时了然,心中也感好笑,拱手道:“那便谢过范师兄了,且代我谢过齐师兄。” 范长青连连摆手,大笑道:“你我师兄弟何须客套,师弟却是见外了,见外了。” 张衍微微一笑,拱手别去。 范长青松了口气,看了秋涵月一眼,苦笑道:“徒儿啊,你可满意了么?你张师叔是何等精明之人,若无把握,此战怎会轻易应承?你却是胡乱担心。” 秋涵月是他女儿转世之身修道,而且资质也着实上佳,他平日也是宠着,不舍得严加管教,却不想弄得秋涵月没上没下。 秋涵月拉住范长青袖子嘻嘻一笑,撒娇道:“徒儿便知,师傅待涵月最好了。” 范长青看着刘雁依规规矩矩站在张衍身后,不敢有丝毫僭越,不禁露出艳羡之意,咳嗽了一声,想做出严师风范,却是被秋涵月拽着他的袖子一阵乱晃,弄得他始终摆不出架子来。 张衍再往前来,这时有一只彩舟突然横过,竹帘一掀,出来一个娇俏少女,她眸瞳清澈,肤如玉脂,对着张衍露出一丝笑意,道:“张师兄,可还记得小妹?” 张衍眼前一亮,上下看了此女一眼,点头笑道:“琴师妹,你功行越发深湛了。” 琴楠仔细看了张衍几眼,睫毛微微一跳,低声道:“却是不及师兄呢。” 众人有人不识得琴楠的不禁发问道:“那是谁?” 有人露出鄙夷之意,道:“这位师姐你也不识?她乃是彭真人嫡传弟子琴楠琴师姐是也。” 在远处观望的封臻倒吸了一口凉气,张衍一路过来,与他打招呼之人这虽则来历不同,但背后之人哪一个都不是简单易于之辈,俱是代表着一股势力。 他本以为张衍在门中没什么根基,只不过仗着孙真人的赏识和周崇举的照拂罢了,可不曾想此人在门中竟有了如许多的人脉,根基远比他想象的牢固,想到这里,他不知道为何忽然感觉到有些胸闷气短。 琴楠与张衍寒暄几句后,便对着刘雁依招了招手,道:“雁依,快到师叔这里来。” 刘雁依看了一眼张衍,后者对她点了点头,就上来见礼,道:“琴师叔。” 琴楠一把将她拽了过来,笑道:“早说了你我姐妹,无需来这套俗礼啦。” 她与刘雁依年龄相近,平素也是颇谈得来,名义上虽是叔侄相称,实则如闺中好友一般,两女在彩舟之上并肩执手而立,却似春兰秋菊,各有仙姿,不知引去了多少人的目光。 张衍与琴楠别过之后,方才站到了涂宣面前,稽首言道:“涂师兄,久候了!” 涂宣脸色一黑,区区数里之路,张衍乘云而至,却是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他早已等得心情恶劣,颇不耐烦了,随随便便一回礼,就毫不客气地言道:“张衍,我知你飞剑了得,便占你个便宜,先出手了!” 也不待张衍回答,他便大喝一声,身躯震动间,就有一道如火云光从顶门窜出。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八章 火云喧嚣烟霞举 丹煞一起化尘去 涂宣一句话说完,便驭起玄光,猝然发难,此举并非是他等不及了,而是早有谋划,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www.// 他深知张衍极擅剑遁之术,一旦展开剑势,那便是来去不定,无可捉摸,是以绝不可与其缠斗,因而选定了这片鸾鸣采矶与其相搏。 可尽管如此,适才张衍一路行来时,那如日当空的气势却还是让他觉得不太托底。 那一瞬间,他脑中转过千百个想法,当即就动了要将张衍在极短时间内拿下的念头。 他为人称得上狡诈狠辣,为了能达到目的,绝不会顾惜区区一点面子,哪怕自认为修为在张衍之上,也要抢先一步出手,不使对方有半点反击的余地! 是以他一上来便竭尽全力。 大喝一声,顶上那团如火玄光旋动如舞,分散出上千朵焰苗,威炽赫赫飞在空中,再一簇簇如星雨而落,一瞬间几乎将百丈之内所有事物一起笼罩了进去。 他见张衍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看不清脸上表情,倒似是被他的这一击惊呆了,他脸上却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喜色,暗道:“且看你如何躲得!” 他为什么要先一步来到场中?那就是因为他现下所站立的位置左右有碎石夹压,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内遁身出去!张衍只要来到他面前,便是落入了他的彀中。 这一瞬间,他气势猛涨,漫天熊熊烈火,蒸腾如沸,暴动飙飏,顷刻间使出了如同化丹修士一般的威势来! 这鸾鸣矶上也似是腾起了一团星火彤云,将天色都映照地一片火红。 围看众人都是脸上变色。谁也未曾想这涂宣的玄光竟然如此霸道,只看爆发出来的威势,竟丝毫不弱于化丹修士出手一击。 只见那酷烈浩大,芒腾威烈的火光方一落下,转瞬之间便将张衍整个人罩了进去,在外观战的秋涵月惊呼一声,花容失色,不由紧紧攥住了范长青的袖管。 谢宗元紧皱眉头。手中的一只银杯早已扭曲变形。而站在另一边冯铭则是霍然站起,暗暗言道:“不好!”, 刘雁依虽也知晓自己恩师久历战阵,不至于如此轻易便会落败,可见得眼下这情形。心中却也免不了担忧,琴楠晶亮的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前方,反手将她微微有些发颤的玉腕握住摇了摇,低声宽慰道:“妹妹放心,张师兄必不至有事。” 封臻和莫道人对视了一眼,俱都从对方言中看到了讶然。没想涂宣竟然炼成了师门中的“炉龙显信种”,这门道法乃是杜德所传,法诀运转之时,需将全身真力毕集于一处,再于须臾之间爆发而出,是师门中唯一一门不留丝毫退路的道法, 需知修士相争。若不是双方修为境界相差太多,便有太多因素左右战局。谁都不敢全无保留的孤注一掷。 似这等偏激法门,虽则威力浩大,但也是弊端多多,但门中却很少有人会去费心习练,没想到这涂宣却是暗中练成了。 涂宣若不是只凝成了一粒小金丹,也是不会去习练这门道术,而此法术又是太过凶险,轻易不能施展,是以练成之后也无人知晓,直至今朝方才于人前显露,只是为将张衍一举拿下。 莫师兄望着那那火焰嚣腾之处,意味深长的说道:“涂师弟这些年来看来也未曾懈怠啊。” 小金丹修士多数之所以难以攀升大道,不仅仅因为是再度凝丹也多是丹成下品,关键还是受了挫折,心境不稳所致。 多数修士失败一次之后,于道途之上便失去了先前那般自信从容之心,但是涂宣却反而练成了这门斩断后路的道法,足可见得其心不死,仍还有意一窥大道,而绝非他平日说得那般无所谓。 封臻目光如刀般看了前方几眼,忽然大笑起来,一拳捶在木栏杆上,道:“此战张衍必输无疑了!” 莫道人看了几眼之后,见那火光不散,也是抚须点头道:“不错,张衍输定了。” 封臻此来,还带来了几个门下弟子,有人不解,出言问道:“恩师,为何那张衍便就输了?” 封臻微微一笑,也不急着说出,而是指着莫道人道:“平素你们总想向莫师伯讨教,如今莫师伯就站在尔等面前,何不问他?” 莫道人哈哈一笑,也不谦让,一指前方,大声道:“我来告诉你等,这‘炉龙显信种’乃是你们师公所创,一使出来,当真铺天盖地,如卷席而至,只要对手功行稍有不及,则必遭重创,若是张衍能及时展开剑遁避去,只消挺过先前几个回合,等到涂师弟后力不继,则至少可以维持不败之局,可是你们看,那张衍身旁有诸多飞石阻路,逃脱不得,等若已是身处绝地,又怎能抵挡得住你们涂师兄的攻势?是以此战他必败无疑!” 门下几名弟子听了这番话,不禁恍然了悟,有拨云见日之感,纷纷叹道:“听了师伯这一番指点,却胜过数年苦修也。” 而在另一处,时刻紧盯战局的戴辛原本还指望看一场精彩剑斗,可眼下却见张衍似乎毫无还手之力,脸上微露失望之色,哼了一声,道:“自大骄狂,终是落得这般下场!只是我却不能再一试剑锋了,可悲可叹!” 此刻围在四周的弟子也是多数不看好张衍,师徒一脉弟子都是紧张焦急地看着,而世家门下却是面露喜色,只等他落败的那一刻。 那火芒如地火喷涌,其势虽猛,但来去也快,去得也快,又过了片刻,待烟尘渐渐散开之后,有人指着前方大喊道:“快看!” 只见张衍袍袖飘扬,卓然立于虚空之中,面上微微带笑,如闲庭信步,他面前正飞出道道白雾轻烟,似祥云一般挡在前方。变化出万般形状,任那朵朵炽热红焰前仆后继而来,兀自岿然不动。 岛外溟沧派诸弟子无不瞪大了双目,只是一道烟气便能阻住这等狂猛攻势,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烟举霞腾,雾幻云飞,化丹不能为之! 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一阵轰然大哗。惊声如潮而起。师徒一脉中有人激动不已,手舞足蹈大喊道:“丹煞,那是丹煞,张师兄已然丹成也!” 冯铭看了几眼之后,怔忪半晌之后。却是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道:“张师兄,你果真了得!师弟我又落你一步矣!” 封臻“咔嚓”一下捏裂了手中木栏,惊怒交集道:“张衍,他,他竟然成丹了?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莫道人面皮一阵阵的抽搐。感觉到身旁偷偷摸摸投来的怪异目光,不禁脸上泛红,羞恼万分。 适才他断语下得太早,以至于让那些封臻门下弟子看了笑话,哪还有脸留在这里?他闷哼了一声,索性拂袖而去,也不顾后面封臻连连叫喊。霎时便化一道烟云遁去不见了。 那些六川四岛的修士原本看得振奋,只待张衍一战败北。他们便可扬眉吐气,洗却耻辱,可眼下这般景象却无疑是在他们心头重重敲了一锤,俱是脸色难看,相对无语。 戴辛眼皮连跳,手指微微颤抖,他自以为苦修二十余载,再不济也能与张衍一战,可是万万没想到,张衍竟然先他一步攀上天梯,他这许多年来因为习练飞剑之术,修为精进却是不大。 修道之途,一步落后,则步步落后,可以想见,未来张衍差距会与他越拉越大,要想赶上却是千难万难,一时之间他胸中郁郁不已,长叹一声,也是震袖而去。 涂宣见那烟云腾起,于虚空之中缭绕而升,也是瞠目结舌,惊震异常,他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张衍已是炼药功成,成就金丹,突觉腹中一阵绞痛,“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来,先前那飞扬如火的气势顿时一阵暴跌,如流星般散去消逝。 此时他知道事不可违,便要想开口认输。 张衍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大喝一声,舌绽春雷,将他欲说之语生生盖压下去。 随后大袖一卷,旋起阵阵烟尘,道道白雾,将余火拍在一边,再一震肩膀,一只通体浑黄的大手霎时冲出顶门,五指大张,如山岳凌空一般往下压来。 “玄黄擒龙大手?” 涂宣以为张衍要借机将他灭杀当场,此时弄一个“失手”倒的确可行,一念至此,顿时惊得魂不附体,狂喝一声,勉强挤出一丝玄光来裹住身躯,便拼命向往遁去。 只是那大手来势甚急,且他往外去一分,那大手便跟着涨大一分,他出去了数十丈,却仍是躲避不开,眼见这大手越压越低,他心中一急,目光左右乱扫,寻谋出路,只是这处地界原先是他选定,本就是为了阻止飞遁之术,匆忙之间哪里有路可走? 在这急切之间,他突然目光一凝,却见不远处有几块飞石千疮百孔,不复适才那般厚实模样,见此情状,他精神复振,一股狂喜之意涌上心头。 他暗呼一声:“天助我也。” 腾出手来摸出一只飞锥,手一抖,便向那处飞石袭去。 原来这几块乱石适才被他那玄光侵蚀了一遍,只需轻轻一击便可洞开,如此一来,只要他破石而出,便能逃过这一劫了,那张衍总不敢冒着杀戮同门的风险过来追杀他吧? 这番动作落在张衍眼中,自是看出了涂宣的用意,他嘴角露出一丝哂笑,袖中法诀一掐,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黄芒飞了出去,先一步落入那飞石之中。 此乃是他修得的一道土行真光,重如山岳,凝土如钢,只往那飞石中一钻,霎时便将其凝得如金石一般坚硬。 涂宣本拟先用飞锥洞开石壁,再行穿梭过去,是以那飞锥往那飞石上一击之后,也不去看那结局,便急不可耐往那处撞去,整个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待他冲上去时,却见那飞石居然纹丝未动,仍是坚守一块,他不禁骇然失色,只是这个时候他去势已起,这一身冲力何其之大?再想避也没这个可能了,只闻“砰”的一声,顿时脑浆迸裂,一头撞死在了这石壁之上。 张衍微微一叹,把双袖笼在身后,道:“却不想涂师兄性情刚烈如斯,不过是同门较技,纵然输了一场,你又何必自寻短见?”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九章 眼望远山 欲上寒巅 涂宣撞死乱石之上,尸首自空而坠,跌下云头,此一幕看得鸾鸣矶之外的溟沧派众弟子都是面面相觑。 那时烟火腾空,搅在一处,举目望去茫茫一片,只依稀可见涂宣被张衍那只玄黄大手逼迫得节节后退,虽然形势危急,但涂宣却也未曾开口认输,众人本以为还有什么手段未曾动用,也自凝神待观,哪曾想却突然之间来了这么一出,竟自己一头撞死。 张衍最后那番唏嘘之语也仿佛成了注脚,诸弟子俱是感叹,这位涂师兄一朝败北,居然愤而求死,果真刚烈异常。 但却也有人暗中鄙薄,认为这涂宣当真是输不起,也不知如何修炼到这一步的,难怪只是凝成了小金丹,似这等心境,又何谈长生了道? 围观者中也不是没有人心中存疑,可涂宣此举的的确确是自己所为,看得出并无他人强逼,是以也只能把这份疑惑压在心底,摇头不语。 此时谁也未曾发现,张衍藏在袖中之手暗暗伸出一根手指,一丝丝浊气从他指尖上飘出,须臾便消散了烟尘之中。 适才与涂宣争斗之时,他所使出的并非是自身丹煞,而是从陶真人赠与他的那粒金丹中而来,如今他已然将其中所有的精气榨干,至此为止,此物便算是寿终正寝了。 之所以如此做,他也是出于深层的考量,料到此间必会有有心人来查看自己的底细,当不能让这些人如愿。 虽说他要争夺十大弟子之位,若不展现出足够的潜力,是不可能引起师徒一脉上层重视的,但他心中自有一番算计,眼下尚不是彻底暴露底牌的时候。他还需耐心等待一个契机,是以今日只需稍露锋芒即可。 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急功近利虽能出得一时风头。但却也意味着危机会在短时间内接踵而至,可若是需循序渐进,缓步前行,那途中多出来的变数便能一一及时化解。不至于弄得手忙脚乱。 张衍向来胆大,善于借势。敢于在关键时刻果断出手,但每次行事前都是经过了一番权衡的,绝不会冒然发动。 其实他料得一点也不错。此战结束之后。有几道混杂在人群中的目光悄悄离去,其中一名戴浩然巾,轻履霞衣的年轻道人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脚踩烟云来到高空之中。 他等了片刻,就有一个皓首童颜,身形挺拔。有松鹤之姿的老道人来到此处,年轻道人忙上前执礼道:“不想在此遇见韩师叔。师侄有礼了。” 老道人带笑抚须,道:“原来是郑畅贤侄,既然撞见了,那便一起走吧。” 郑畅笑了笑,他在这里便是为了等候此人,当下恭敬言道:“多日不见,师侄正也想向师叔多多请益。” 他侧过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老道人看了一眼,点头先行,郑畅稍稍落后半个肩膀,也自跟了上来。 两人边走边聊,说了一些旧事轶闻,闲谈了一阵之后,郑畅转把话题一转,言道:“今日观那张衍,不想已然是凝丹结果,那涂宣输得倒是不冤。” 韩师叔淡淡说道:“张衍倒也有胆,居然敢在派外凝丹,老夫所料不差,他定是得了高人之助。” 郑畅抬眼看向老道人,低声试探道:“那师叔来看,觉得那张衍是丹成几品?” 韩师叔略作沉吟,道:“看那烟气,应是不下六品,但却也高不过四品去。” 郑畅也是点头赞同,轻松道:“师叔果然法眼无差,小侄也是作这般想,如此,这人倒也是不足为虑,先前对此人倒是重视太过了。” 韩师叔白眉微耸,沉声道:“老道我却不如此看,那张衍如今在低辈弟子中声望甚高,此战之后,必也是声名远扬,若不加以遏制,他日也是一个祸患。” 郑畅未免有些不解,讶然道:“韩师叔为何如此说?他左右不过败了区区一名小金丹修士,丹成六品之上虽说不差,但门中成就高出他者比比皆是,何至于让师叔如此忧心?” 韩师叔摇了摇头,叹道:“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可你莫非忘了,此人乃是真传弟子,且二十年未见便已成丹,其速之快,放在那些天资杰出之辈身上也是罕见,且他还有一处洞天在手,不见得没有一窥元婴之望,若是容等他成了气候,再想压制那便不易了。” 郑畅细细品味,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眼下张衍还是一个化丹修士,丹成品阶也只是说是尚可,那些声望他在看来也根本不算什么,他却未觉得有多少威胁,这位韩师叔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可出于尊重之意,口中还顺着对方的意思言道:“师叔说得不差,那不如设法寻个由头除了他?” 韩师叔一摆手,道:“不可!丹成六品之上,又是真传弟子出身,再不济也能去做一方长老,不是那么容易可以铲除的,若是当真动手,反而逼得师徒一脉借机发难,得不偿失,此举为智者所不为。” 郑畅稍显疑惑,可转眼一看,见对方一副智珠在握模样,显是早有腹案,便道:“那依师叔之意……” 韩师叔呵呵一笑,老神在在地言道:“方法自有千百种,不过我来此时,恰巧遇上了一位老友,他却向我献出一条妙计,若是做的好,不但可令师徒一脉如今那咄咄逼人之气收敛下去几分,还可顺势一灭此人气焰。” 郑畅神色一动,立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作揖道:“还请师叔明言。” 如今他在这里能撞上这位韩师叔,那也是因为对方故意让他瞧见的,因而他能断定,韩氏必定有是什么事要与他郑氏相商,是以他才决定留下来等候。 而此刻他已经听了出来,这位师叔口中所谓的老友。不过是托词而已,其实就是韩氏在向他们郑氏透漏出某种口风。他当然是要设法知晓的。 韩师叔捋着胡须。慢悠悠地言道:“这十几年来我诸族之中也有几名杰出弟子成丹,只是却还未曾禀明山门,为激励后辈,正可来一场品丹量法之会。而张衍此人既为师徒一脉真传弟子,却不可不至。” 郑畅先是一怔。随即神色振奋起来,捶着手心,赞口不绝绝道:“好计。好计啊!” 溟沧派中原本有法规。每隔数十年,凡真传弟子丹成之后,便需开一场法会,称量弟子法力,丹成之品,实则这也是师徒一脉和玄门世家真传弟子之间的比试竞斗。 不过这等法会自溟沧派门中有变以来。师徒一脉因百年来未有一个真传弟子出现,自是也没有开的必要了。 可自三泊之战后。师徒一脉步步紧逼,有再度凌驾世家之上的趋势,因此诸族也是在筹谋对策。 而张衍却是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契机,他乃师徒一脉真传弟子,诸族正可藉此提出办一场品丹法会,用以震慑门中弟子,让他们认清楚玄门世家仍旧不可轻忽,还是溟沧派的撑天支柱。 此举虽不见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却能极大程度上威慑师徒一脉。 郑畅心念电转之间,已然想了个明白,这事绝非一时韩氏一家所能做出的决定,定是五大姓暗通款曲,互相之间早有了默契,只等着张衍丹成,便抛出此事,从某种意义上来,张衍这时候炼药成丹,反而是他们所期望见到的。 但五大族在世家之中地位超然,却不能直接走到台前,那便没有缓冲余地了,于是此事需另则一家牵头,而郑氏为十二巨室之首,无论是声望还是势力都足以来推动此事。 郑畅原地想了半天,道:“若是当真能重开品丹法会,届时选出几名俊彦出来,也可展示我世家之中人才济济,足可压倒师徒一脉,此事小侄当当回去禀明族中长老。” 韩师叔呵呵一笑,挥袖道:“理当如此,如有佳音,不要忘了告知老夫一声,吾且去了。” 郑畅忙再行一礼,待抬起头来时,这位韩师叔已是不见踪影了。 此时张衍也是步出了鸾鸣矶,赢了此战,他面上却是云淡风轻,不见一丝矜骄自得之色,袍袖轻摆,不疾不徐御风而出,相熟之人诸如谢宗元、冯铭等人都是围上来道喜恭贺,趁此时机,张衍也是邀请众人改日去昭幽天池一坐,叙别离之情。 待这行人与他告辞一一之后,他来到范长青面前,稽首道:“范师兄,久候了。” 范长青也是稽首回礼,哈哈大笑道:“师弟凝丹功成,为兄向你道贺了。” 他先前所言来此受了齐云天之嘱并非全是胡言,听闻张衍一回来便打杀了那万彰和文安二人,齐云天想得深远,便命范长青来此,查看张衍今时今日到底是何修为。 早在当初张衍进入他们的视线之后,因为他真传弟子的身份,齐云天便觉得他或可成为自己未来臂助。 如今师徒一脉复起之势在即,他们下一步,便是先襄助宁冲玄夺取那十大弟子之位。 而只宁冲玄一人尚且是不够的,还不足以彻底压过玄门世家…… 需知齐云天虽是元婴修士,三代大师兄,很可能便是下代掌门,但这位置也不是无人觊觎,不说世家中那几位杰出弟子,便是庄不凡等人也不无取代之心,是以他也需门中有得力之人来为自己分担压力。 张衍早先便表现出足够的潜力,是以他也被齐云天当做自宁冲玄之后的十大弟子人选之一。 不过齐云天手中也并非只有张衍一人,尚有几个也俱是师徒一脉中一时之选,谁人能最后从中脱颖而出,便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这也是齐云天乐于见到的,如此一来,他便可使得这几名弟子互为竞胜,自己则可超脱其上,牢牢将这几人控制在掌中,为他日后接掌掌门之位铺平道路。 如今范长青辨别了一番之后,已是心中有数,张衍成丹之品虽并未超过他的预期,却也未曾差到哪里去,自当回去与齐云天相商下一步该如何扶植于他。 只是他却不知,张衍从来不是一个不甘于人下之辈,更不会按照他们所设好的棋局套路来走。 他心中有对自己的定位,且早在回转山门之前,他便已经筹谋好了对策,因此说话之间,他对范长青既不过于疏远,也不过于亲近。 却不想,他这番姿态却是让范长青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与他攀谈了几句之后,便自笑着告辞。 离去之时,他语含深意道:“张师弟,且好生努力修行,日后门中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十章 剑名缺月 丹成一品 送走了范长青等诸人之后,张衍方才过去与琴楠说话,笑道:“琴师妹,可有闲暇去为兄府中一坐?” 琴楠正与刘雁依说笑,见张衍与她说话,很是随意回过来头来,弯眉一笑,道:“好呀,既是师兄之请,那小妹便叨扰了。//www.//” 张衍轻轻一笑,道:“既如此,那为兄就带师妹一程,得罪了。” 言罢,他清喝一声,把袍袖一挥,霎时起了一道云烟,就把两女脚下托住,随后把法诀一掐,施展小诸天挪移遁法,只一晃眼间,三人便出了溟沧派山门,直往昭幽天池而去。 两女只觉耳边呼呼风声刮过,眼前景物一片模糊,知道这是飞遁到了极致的缘故。 琴楠心中赞道:“张位师兄出外二十载,不但凝丹功成,还学了许多上乘道术,果真是了得呢,难怪便是恩师也多番夸奖于他。” 她这番心思,只是单纯艳羡,却没有半点嫉妒之心。 陶真人之所以看重她,把她从自己徒儿那处抢了来做嫡传弟子,便是因为她心怀赤子,真情真性,平日里敢闹敢笑,可若一旦修炼起来,便自然而然忘却一切,心板之上的杂念如流水过处一般被冲刷干净,再无半点痕迹。 这时两女只觉身形一顿,再看去时,讶然发现,只这一会儿,竟已是到了昭幽天池山门牌楼之下。 张衍微微一笑,运转法诀将阵门开启,抬脚往里而入,两女相视一眼,也是跨步而来,须臾之间。便自落入洞府大殿之上。 张衍正要回头招呼琴楠,琴楠却捂嘴一笑,道:“师兄且快快离去,师妹这里有雁依陪着便也够了,师兄你在此处,雁依却是连大声说话也不敢呢。” 张衍平素对人也是温言和语,从不疾言厉色,可是刘雁依看自己师傅时却总觉得威严深重。不可揣度。自然而然便收束行止,不敢有半丝逾矩。 张衍哈哈一笑,洒然道:“却是我的错了,好,雁依。这昭幽天池你也算是半个地主,既然你与琴师妹投缘,便由你带着师叔好生游览一番了,为师便不在此处碍眼了。” 刘雁依忙垂首应下。 与两女分开之后,张衍也自出了大偏殿,心中忖道:“我与周师兄也是二十年未曾相见了。今日回返山门,自当往他处走一遭,我也正有许多事情要与他相商。” 他正待动身,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一桩事来,便一转身,入了偏殿。在榻上盘膝坐下,于心神中呼唤起罗萧来。 不一会儿。罗萧翩翩而至,盈盈一礼,柔媚一笑,道:“老爷急唤奴家来何事?” 张衍沉声道:“罗道友,正有一件要事非你去办不可。” 罗萧听是要事,把笑容收起了几分,正色道:“老爷请吩咐。” 张衍道:“我那田坤徒儿想必罗道友也见了,他有一母在梁国鞠容山宝丰观江下居住,如今他已入我门下,为他能安心修道,便需将他母亲接来安顿,以成全他的孝道,此事别人我不放心,正需拜托罗道友前去一行。” 罗萧松了口气,她微抚心口,嗔怪地看了张衍一眼,道:“原来如此,奴家还当何事,却是老爷吓了奴家一跳,老爷且放心,奴家亲自走一遭,定能将坤儿母亲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张衍笑了笑,道:“为了一路稳妥,罗道友,我且将此宝借于你。” 他伸手一点,便有一点清光飞出,落在罗萧手里,她拿起一看,见此物乃是一只美玉雕琢而成宝蝉,精致生动,玉雪可爱,颇见灵性,不禁柳眉微挑,讶异道:“此物气息怎么奴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张衍微微一笑,道:“道友莫非忘了,当初我与你同去昭幽天池,途遇妖鲤渠昌阻路,此人死后,便掉落了这件宝物来,后来我将此物祭炼了,方才复了它本来面目,此物名为‘福寿锁阳蝉’,乃是一件玄器,争斗之时,任对方宝物飞剑过来,只要被此物沾上,便再也逃脱不得,任你索取。” 罗萧听了这宝物有这等妙处,美目一亮,也不客气,一翻手腕,就将此宝收入香囊之中,纤手轻轻拍了拍,道:“那奴家便去了,老爷且静候佳音吧。” 说完,她咯咯一笑,一扭身,便纵跃而起,化一道如墨黑光出了偏殿,往洞府而去。 安排妥了此事之后,张衍就从偏殿向外而来,还未到得大殿之上,却听耳旁传来琴楠传来地道:“雁依,你这剑丸可取了名字?” 刘雁依言道:“天行有常,月满则盈,盈满则亏,人同此理,雁依认为自己也不可存矜骄自满之心,是以此剑丸便取名‘缺月’。” “缺月,好名字!” 琴楠兴致盎然地从座位上站起,板脸作势道:“哼,妹妹新得了这剑丸,便让姐姐来领教一下妹妹的剑锋。” 刘雁依也颇觉有趣,抿嘴一笑,道:“好,姐姐稍候可不要讨饶哟。” 张衍摇头笑了笑,不愿打扰了她们二人的兴致,也就收住脚步,在一旁看了起来。 刘雁叱喝一声,扬手而起,将缺月剑丸祭在空中,大殿之中顿时便放出一团清冷光辉来,如流波一般照的石壁之上的明珠泛起一阵涟漪浮光,随后把手一指,一道光华便往琴楠飞来。 张衍当年祭炼星辰整整用去十六天时间,那是因为他当初乃是明气境拿得此物,如今刘雁依已是玄光境界,是以得此剑丸后,只一日夜间便祭炼完毕,运使自如,也是她平时暗中苦练不辍,除了不能分光化影外,已能使出诸般妙手。 琴楠见剑丸来得迅疾,她清叱了一声,自顶门上飞出一片皎洁光芒出来,这一道玄光明如月华。清澈似水,只轻轻一晃,就将剑丸挡住,落不下来。 琴楠所习练的也是一门玄门正宗道法,与刘雁依所学《三元清平章》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注重根基,却又不重争斗的法门。 张衍旁观者清,只一眼就看出彭真人对琴楠期望甚深。是以所授功法并不去追逐对敌威势。而只是顾着把根基打牢。 只是似这般弟子,与同辈争斗时总是难以获胜,因此只能靠师长多做庇佑,随侍在身,待到一定修为之后方才放出门去历练。 张衍看到这里。面上也是若有所思,不由想到了自己丹成之后需选择何种功法修习,他沉思了半晌,心中有了几分主意,不过此事还需与周崇举商议之后才能做出决断。 刘雁依与琴楠两人虽说是切磋,可是双方都留了后手。斗了片刻之后,便又笑闹到了一处,携手往下层宫阙去了。 见二人离去,张衍微微一笑,把手一挥,主殿之上阵门转动,他便随之跨步而出。到了天池之外,一振衣袖。化一道如雪烟岚往丹鼎院方向飞驰而去。 他此番有意谋夺十大弟子之位,心中有了诸般定计,但此中却是绕不开周崇举去。 或许是周崇举甚少在外露面的缘故,张衍觉得其实门内诸人皆是小瞧了这位炼丹宗师。 首先,纵然周崇举不是洞天真人,但也是元婴三重境界的真人,到了这一地步,除了十大洞天真人之外,真正能在修为上盖过他却是寥寥可数,且他毕竟是周氏嫡传,一身神通道法应是不弱。 还有一桩,便是张衍先前也险些忽视的一个细节,那就是他这位便宜师兄几乎是随时随地能见到掌门真人。 这便不简单了,便是孟、朱、颜、孙这四位真人,身为掌门亲授弟子,也无有如此待遇,可见得周崇举在掌门真人心中的地位绝对不低。 如今他遁法神速,身如清风飞云,与往昔与不可同日而语,未有多久,便到了丹鼎院上空,因有牌符在身,他一路往里而来时并未遇禁制阻拦,越过几座宫观,来到院内内湖之上,放眼看去,见那熟悉的鱼船仍是泛舟湖上,他便降下云头,落在舟上,随后掀帘而入。 “可是师弟来了?为兄等你几日矣。” 周崇举身着日月星辰法袍,手持一方鹤嘴圭尺,黑须及胸,正站在楼中笑吟吟地看着他。 张衍上前稽首,微笑道:“却是师弟的不是,本该一回山门便来师兄处。” 周崇举呵呵一笑,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我师兄弟不比旁人,又何须在意这些?” 他又退开几步,仔细打量了张衍几眼,不禁叹了声道:“师弟啊,你果真已是成就金丹了?可你为何要在山门之外凝丹?回转山门之后再行炼药岂不更好?” 张衍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笑着言道:“师兄有所不知,此番在东海之上,师弟我助陶真宏陶真人夺得仙府,他得以功成洞天之位。” 周崇举是关心则乱,先前总担心张衍因一时意气冲动,自己坏了道基,闻听此言后,心中不由一定。 在他想来,张衍助陶真人成道,这份人情因果结得极大,便是张衍不说什么,这位陶真人也会主动出手相助,有洞天真人在旁护持,便是成丹之品不高,倒也不致差到哪里去。 直到这时,他才敢出言相询道:“师弟,也不知此番你究竟丹成几品?” 张衍朗声一笑,将气息一放,便有一道白烟飞出,此气机精纯无比,且大气隐隐,似如山岳巍峨,江海横流,有一股磅礴浩然之力,甫一放出,便震得这鱼船左右摇晃,似要翻覆一般。 周崇举先是怔住,随后唇须哆嗦,面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咔嚓”一声,却是不觉将手中的玉圭捏碎了。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十一章 定计筹谋 举手施援 张衍与周崇举密谈了一夜,天将破晓之时,方才步出鱼楼。 张衍到楼前甲板上站定,回身道:“师兄留步,无需再送了。” 周崇举摇头道:“左右不过几步路而已。” 他又低声言道:“虽则师弟所虑周全,但仍要小心为上,若是见机不明,还需及早抽身,依你如今这丹成之品,需笼络你者大有人在,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张衍点头赞同道:“师兄此是老成之言,师弟我自当铭记在心。” 他起手一礼,道:“那么,一切拜托师兄了。” 周崇举郑重回礼,肃容道:“师弟放心,掌门真人那里,自有为兄亲自前去说项。” 张衍哈哈一笑,道:“有师兄亲自出马,那师弟我便可高枕无忧了。” 周崇举不由失笑,指着张衍叹道:“师弟休得给为兄扣高帽,不过你此番谋划,亦同样是对掌门真人有利,为兄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可以说服于他。” 张衍知道周崇举从来不说虚语,当是极有自信才敢说这番话,点了点头,便拱手与其辞别,随后一拔身躯,自平地纵起一道云烟,缭绕而升,飞身去了云天之外,须臾消失不见。 周崇举眼望天际,心中也是感叹,他这位师弟心思敏捷,城府极深,每有惊人之举,上一次做此等谋划之时,还是大破四象斩神阵之前,事实证明,后面所得之利远远超出看了先前预期。 张衍有意一争门中那十大弟子之位,这并不出他意料之外,反而心中振奋,在得知张衍成丹之品后,便是张衍不如此说,他也会去撺掇其去这么做。 需知溟沧派开派万载以来,便没有哪个不是由十大弟子坐到洞天之位。如今这十大洞天真人,俱是这般出身,自然,他们能做修行到如今这地步,其中也是不知道拼杀下去了多少同侪。 拿掌门秦墨白来说,他座下原先共有九个弟子,人人都是天资横溢之辈,当年每一个都有问鼎洞天之位的实力。可是到了如今,却只有四人仍在门中,其余不是死了,便是不知所踪。 再如孟真人,他原有二十二个弟子,可包括齐云天在内,至今却只有三个随侍在侧,可见是其中拼杀竞争是何等激烈。 在周崇举想来,周家在玉霄派中根深蒂固,想要将其覆灭是难之又难。张衍如不成就洞天真人,怕是终生无望。是以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也要将其扶起坐到这十大弟子之位上。 不过张衍这番谋划可进可退,还不至于一条死路走到底,否则周崇举也要思想一番是否要孤注一掷,他站在原地抚了抚长须,见天边红日喷薄而出,脸上微微一笑。把衣袖一挥,便身化一道金光而去,只一闪便自不见。 张衍一路驾云往昭幽天池回返。他心中很是清楚,自己坐拥一方洞天福地,又是真传弟子,如今丹成之品也是令人惊异,可以想见,此事一旦暴露人前,就将会迎来一阵疾风骤雨,不说师徒一脉,十大子弟中几个出身于世家的,必定个个视他为大敌。 是以他要在此事暴露之前先一步将底盘布置稳妥,将不利局势扭转过来,占据主动之位,而不是去做谁的打手或者马前卒。 要做到一点,必须先寻到一个实力足够强的人为他遮风挡雨,在背后支持于他。 这个人选其实他早已谋定,只待周崇举消息回来,便可有所动作了。 他正飞遁间,却见一道讯烟飞来,发出尖啸之音。 他不由眉头微皱,这讯烟如啸泽金剑一般,乃是溟沧派中弟子呼援之术,心中不由奇怪,如今三泊已除,这溟沧派山门之外,又怎会人敢动门中弟子? 不过既是同门求援,他身为门中真传弟子,倒是也不能见死不救,便把袖一摆,折往讯烟来处而去。 此时距离他上百里外,正有五名身着溟沧派明道袍的弟子团团围坐一处,其中有男有女,个个脸色苍白,手掐法诀,拼命吐出腹中灵气,维持面前阵法。 此阵之中,却是正〖镇〗压着一只体型硕大,狰狞猛恶的妖鳄,它凶睛乱闪,不停的抬头掀尾,似是要挣开阵法束缚,每一次剧烈动作,这些个弟子便难以抑制的浑身颤抖。 其中一紫衫襦裙,面如满月的少女心中满是焦急,见众人都是隐隐有支撑不住的迹象,立刻出声打气道:“各位师弟师妹,且再支撑片刻,我已发了讯烟出去,不用多久,门中自有师兄前来相助我等。” 众人精神略略振作,拼命催动〖体〗内精元,要将这妖鳄重新〖镇〗压下去,有一名少年呼哧呼哧直喘气,道:“墨师姐,小弟快承受不住了。” 紫衫少女一咬牙,取了一粒丹药出来抛了过去,道:“师弟且服了这枚大元丹。” 随即她又提高声音道:“此妖修为在我等之上,若是它得脱困出来,第一个便是要杀了我等,诸位万万不可松懈了。” 这妖鳄也是急躁,此处离溟沧派山门如此之近,对方又发了求援烟讯出去去,只需随便引得一个玄光修士出来,他也是抵挡不住。 它眼珠一转,立刻出言道:“你们这些小辈,好不晓事理,此地乃溟沧派地界,只要肯放了我去,我连逃命都来不及,又怎会来与你们计较?你们不过是看守而已,擒捉老爷我的又不是你等,便是拿了回去,功德也算不得你们头上,你们又何必自耗精元与我拼命?” 这话一出,众弟子听得也是心中有所动摇。 先前捉拿此妖鳄的师姐因为身受重伤,是以先回山门去了,只是命他们在这里看守,许是如此,才使得这阵法不稳,就崩裂迹象,这才引得他们出手阻拦。 可话说回来,就算阻止这妖鳄退困而出,他们也的确是没什么功德可言。左右不过是多得几枚灵贝罢了,与眼下自损真元相比,却是颇为不值。 他们如此一想,顿时意志不坚,虽未收手,可是阵法便隐隐有些维持不住了。 紫衫少女见状,心中不由一急道:“不可听此妖胡言乱……” 她还未说完,突然轰然一声大响。这条妖鳄便从阵中冲了出来,就地一滚,化作一个昂藏大汉,他站起身上,狞笑道:“你们几个小辈,都给老爷我留下受死吧!” 阵法一破,这几名弟子也是踉跄后退,其中有人又惊又怒道:“休得猖狂,你还不去逃命,还留在这里放肆所甚?小心我山门之中师兄来此!” 这大汉却是哈哈大笑。道:“你们是真蠢还是假蠢?我真以为我会放过尔等?正因为此处距离溟沧派山门不远,老爷我又受了伤。便算是逃也逃不了多远,是以今日唯有将尔等拿下才有活路,若是有人不让老子走,你们便来一起陪葬!” 这几名弟子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这才明白妖魔的打算,不想竟然如此狡诈多端,只是此时心中后悔已是不及。 这大汉张开嘴,拔下一颗牙齿,喷了一口精血上去。念了几句法诀,迎风一晃,便在手中化作一柄开山大刀,根本不去管其他“哇”的一声怪叫,就跃身而起,照着一人就砍了下来。 只是他刚刚身在空中,却有一道白如雪雾的烟气自天而降,几名弟子只闻“轰隆”一声,便将其〖镇〗压了下来,待烟尘散去时,已是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张衍在空中冷哂一声,随即把云雾一拨,旋起一阵清风,径直往昭幽天池回返。 这妖魔不过是玄光一重境,举手便能降伏,对他来说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是以他也无意与这几名弟子交谈。 举手间便将一名玄光妖魔击倒,又见那道烟气,在场几名弟子立是知道,这定是门中不知哪位化丹前辈凑巧路过,顺手把他们救了,当下都是庆幸不已。 那紫衫少女忙上前两步,望空遥遥一礼,高声道:“不知是门中哪位前辈相救?晚辈墨瑛谢过了。” 只是她虽出言相询,但却久久得不到回音,心中不由有些怅然,但她也知晓门中前辈多是如此,倒也见怪不怪了。 那名五官清秀的少年突然出言道:“墨师姐,小弟看那位前辈的模样,好像,好像是……” 墨瑛眼前一亮,道:“你看清这位前辈的模样了?” 这少年其实也是惊鸿一瞥,但他却是极为肯定地言道:“这位前辈好像是那日鸾鸣矶上的张衍张师伯。” 此语一出,这几人都是〖兴〗奋起来。 “竟是张师伯?” “定是无错,看那烟气去往的方向正是昭幽天池。” “哈哈,原来是张师伯救了我等,待小弟回去我与几位师兄弟,他们定然羡慕。” 只是他们此刻谁都未曾发现,墨瑛怔怔望着天际不语,脸上却是多了几分复杂之色,张衍展开小诸天挪移遁法,疾驱前行,空中只见一条淡淡烟云飘过,用不了多时,便回转了昭幽天池,身形才往大殿中一落,却听耳边有声音道:“可是老爷回来了?且慢行,奴婢有事容禀。” 他回首望去,见是商裳提着裙裾,款款而来,便笑道:“商道友,不知何事?” 如今罗萧出得山门,府中之事便皆由商裳安排,她也是谨慎小心,诸事维持原状,不敢有丝毫逾越,此时上来,她素手抬起,螓首低垂,将一封信笺送到张衍面前,道:“老爷,适才有一封飞书来此。” “哦?” 张衍抬手接过信笺,只拿到手中,看那云纹箓字,便知是谢宗元的来信,将书信启了,拿出信纸,几眼扫了下来,不由眉毛一挑。 这封书信内说得却是这几日郑氏正联络各家,欲办一场真传弟子的品丹大会,此举也会将张衍他裹挟进来,是以谢宗元提议他离开山门躲避几日,远离这场风波,免得夹在中间被放在火上烤。 张衍看了之后,面上先是露出思索之色,随即微微一笑,抖手一震,这信笺便化作一团飞灰而去。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十二章 丹镇龙鲸 一个黑面深肤,体格壮硕的道人坐在一块礁石之上,正呼吸精气,吐纳调息,他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烟波巨浪,怒风飏涛,浊浪排空。 在那水下,有许多隐隐绰绰的庞大身影,只从那发出的嘶吼之声上,便可知晓那体躯之内蕴藏着何等庞大的力量,只是此时它们俱被云阳金锁扣住,丝毫动弹不得。 这黑面道人坐了整整一天,直到日头偏西,他才双目一睁,大喝一声,道:“放锁!” 在岸上正有几个力士站在一排绞盘之前,听闻此言,不敢耽搁,立刻上前攀住把手,嗬嗬运力,将其推动,嘎嘎声响之中,那绞盘上锁链一截截往下沉坠而去。 身上桎梏一松,那庞大黑影也似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发出一声隆隆吼声,顿时搅动波澜。 “轰隆”一声,此物半个身体探出水面,露出了本来面目,却是一头形貌狞恶的龙鲸,龟颈鲤尾,头似玉蟾,颌下长须,齿如尖刃,阔背大鳍,黑鳞白腹,此物乃水中凶兽,若寿至万载者,便能呼雨唤雷,怒聚风云,搅动四海翻波。而眼下这头,体长十五丈,看来不过是百载寿数。 黑面道人抖擞精神,嘿然一声站了起来,他把发髻结紧,又把腰间丝绦束了束,将大袖捋起,露出双臂,随后猛然大喝一声,一道白烟霎时从顶上飞出,灌入河海之中,旋动如带,如丝织网,呼啦一张一合,竟将这头龙鲸紧紧缚住。 方脱樊笼,又遭捆缚,这龙鲸自然惊怒无比。拼命挣动起来,那缕烟气时而粗时而细。似乎要被崩断一般。这黑面道人微微皱眉,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法诀一掐,顶门之上氤氲升腾。那白烟复又壮大几分。 随着他运转玄功,便又将那龙鲸压了下去。直至水底,任其怎么挣扎也是无法从那白烟之中脱出,湖上风浪也是息止下来。他也是将呼吸渐渐平稳。过了一会儿,他沉声喝道:“再放一头。” 那些力士又到了另一处绞盘处,亦是将那锁链放松脱,海水哗啦一掀,同样是一头龙鲸嘶鸣之声从水下传了上来。 黑面道人哼了一声,手中法诀一变。顶门之上飞分一道白烟,往这头龙鲸身上一落。眨眼之间就将其压了下去,生生摁到了水底。 只是这时候,他这番动作却是不如适才那般举重若轻了。 他额角青筋跳动,头上隐隐有汗渍出现,看得出也是觉得有些吃力了,只是这样他似还嫌不够,过了片刻之后,他双目精光爆射,提气大喝道:“再放!” “轰隆”一声,绞盘再动,又是一头龙鲸从云阳金锁中放下,在水中扑腾翻滚。 黑面道人面现凝重之色,把身躯一晃,又是一道白烟分了出来,横过虚空,往那第三头龙鲸身上罩去。 只是这头龙鲸在他压制之下,却不似前两头那样驯服了,忽然发出震天嘶吼,陡然掀起了数丈高浪,浪沫如雪,飞珠洒散,一阵阵潮水往岸上袭来。 道人脸上腾的一下就涨红了,虽仍是站立不动,但却紧咬牙关,憋气瞪目,顶上发髻微微震颤,显是正苦苦支撑,吃力不已。 那头龙鲸反复挣扎,那道白烟渐渐稀薄,隐隐有溃散之兆,这道人却兀自不甘心,连连掐几个法诀,总算将那白烟稳住。 正在他努力降伏这龙鲸的时候,另两头也是不甘雌伏,也是一样使力挣扎,不免压力陡然,有些吃不住劲了。 他也是性格坚韧,一狠心,将舌尖咬破,催了一丝精血出来,顿时腹下精气似有重新生出,他稳了口气,不断催发法力,一重一重的力量如浪而来,不断将龙鲸往水下压去。 到天色完全入夜之后,岸上撑起了一座座灯盏,豆大的火苗摆了上千只,连成一片,却是将整片滩涂都照亮了,虽则火芒剧烈摇动,但在狂猛的海风之中却也不曾熄灭。 而黑面道人与那三头龙鲸的对抗也到了最后关头,在不断的消磨之中,他终是占得了上风,那最后一头龙鲸身疲力竭,在不甘的嘶鸣声中被他重重压到了水底。 到了这个时候,黑面道人已经是气喘如牛,汗出如浆,嘶哑着嗓子大叫道:“收锁!” 那些力士忙又将绞盘收起,在一阵锁链的绞磨声中,这三头龙鲸又被重新束缚起来,再也不复先前那般威风。 黑面道人松了口气,方欲站起,只是才一使劲,却觉得手足疲软,头重脚轻,知道是法力精元耗损过度所致,忙又跌坐下来,运功调息了几次,感觉稍稍恢复点了精力,这才晃悠悠站起身。 此时天空中风声忽起,一道烟气不知从何处来,悬在空中,随后云雾一分,一个金冠美服,云靴长袖,腰束丝绦,两鬓垂着璎珞的少年分开,信步而来,长笑道:“寇十二郎能与三头龙鲸斗力,此次品丹法会之上当能大放异彩。” 黑面道人见了此人,连忙行礼道:“原来是郑师兄,小弟寇养辰在此有礼了。”顿了顿,他又苦笑摇头道:“师兄却是谬赞了,同为丹成六品,可徐师兄却能同时与四头龙鲸相抗,小弟却是比他差远了。” 品丹法会,便是称量弟子丹力,丹力乃是法力根基,任你所学神通如何了得,若是丹力不足,也是使不出威力来,而丹成之品愈高,则法力愈是高强。 但若是修士有恒心毅力,苦心磨练,也可稍稍将那丹力提升几分…… 美服少年点头赞同,道:“徐师兄自是不差的,不过他性子傲了点,此次品丹大会,我十二巨室广邀同道好友,到时群英荟萃,俊彦毕集,他想出头,却是难如登天哦。” 黑面道人愣了一下,讶然道:“此次我溟沧派品丹之会,难道会有他派弟子到来?” 美服少年哈哈一笑,道:“我听族中师长言及,那九大门派翌日也有弟子前来观摩法会。” 溟沧派品丹法会历而百年重启,在五大姓的推动之下,十二巨室延请了诸派之中的好友亲族,便如少清派,玉宵派等大派,亦有请柬送去,邀其弟子前来观摩法会。 少清,玉霄两派与溟沧并列东华洲三大巨派,万年传承不断,这两派若有弟子前来,三派弟子齐聚,其余诸派也不会坐视不动,必也会派遣弟子而来,如此一来,便成了十六派斗剑之前的盛会了。 美服少年大声道:“我等身为溟沧派玄门世家弟子,此会之上,当要一展我辈英姿,不叫他派小看了去!” 世家注重族名,若是能在法会之上一举光大门楣,必得族中重视,日后修道也定是一片坦途了。 黑面道人听着,也是觉得胸中有一股气来回激荡,激动道:“郑师兄说得极是!”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一阵银铃般的响动,两人不禁回头望去,却是一个绿衣长裙,梳着凌云髻的少女一路欢声笑语而来,身侧伴有几名年轻修士,看得出,这几人对这些女子都是曲意逢迎,谄媚讨好。 美服少年侧目看了眼,呵呵笑道:“是韩家的小娘子,长得倒是水灵。” 黑面道人木然站在一边,只把这句话当作未曾听见。 这绿裙少女转眼看见这美服少年,也是美眸一亮,排开众人,驾光来到他面前,脆生生道:“可是郑家的郑婴哥哥?” 美服少年负手而立,嘻嘻笑道:“是我,怎么,韩小娘子也知道区区的大名?当真是受宠若惊。” 那绿裙少女美目闪闪,道:“听闻郑家哥哥此次炼药功成,颇得族中老祖赞誉,却不知是到底是丹成几品?” 美服少年哈哈一笑,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指往少女那圆润滑腻的下巴上一勾,调笑道:“韩小娘你如此娇美,若能让为兄抱上一抱,为兄便告诉你,如何?” 绿裙少女先是怔住,似有些不敢相信对方做出如此举动,随后脸颊红晕顿生,退后几步,羞恼道:“你,你,你好生无礼!” 她一跺脚,捂着脸一转头,驾起一道虹光便跑掉了,跟她而来之人顿时一阵慌乱,瞪了美服少年几眼,却也顾不得与他纠缠,连连唤着追了上去。 美服少年盯着她背影,冷笑一声,讥嘲道:“也太嫩了,还想探听本少爷的底细?却是想也别想,以为我不知韩族的打算么?还是在品丹大会一较高下吧。” 黑面道人在底下看得目瞪口呆,颤声道:“郑师兄,她,她可是韩氏族人……” 美服少年不在乎的言道:“那又如何?如今他们还用得着我郑氏,不会在这个时候来为难我等的,既然自己送上门来,若不顺手拣个便宜,太也说过不去,再则,若是这品丹法会办得稳妥,我郑氏之名声也见得会弱于那五家了。” 黑面道人面露苦笑,道:“郑氏为十二巨室之首,郑师兄你又是拜得陈真人为师,自是不同的。” 美服少年撇了撇嘴,不悦道:“你这话,我不爱听,虽说出身是老天给的,但也就这么多,可你若自己不去争,去夺,去抢,难道真等天上掉下来不成?你看那深津涧,还不是苏师兄自己攻杀下来的?若是蛰伏族中,只等着听上面安排,又岂能轮得到他伸手?” 黑面道人默然不语,他虽是寇氏出身,但不过是一个旁支弟子,哪怕心中认同,但却也不宜接口,否则必会惹来祸端,只是他也攥紧了拳头,暗暗下定决心,要在那品丹大会上挣个座次。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十三章 一剑飞来开坦途 玄水真宫之前,竹拂云霄,松柏支日,清风刚柔来去,碧空中光流万千,彩色盘绕,明耀水波虹霞,沧沧凉凉的水面之中,有一道涌泉漫漫而起,溯流上天,如玉龙吐水,开得瑞光,不过三尺高处,几团祥云堆积,矮在水端。 齐云天趺坐其上,头戴纯阳巾,羽衣鹤氅,衣角随风,自在飘扬,他一只手正按在虚处,随着他手势变动,底下那湖海竟如呼吸一般,亦自一起一伏,上下涌动。 范长青垂手立在远处,不敢上前打扰。 过得片刻,齐云天把手一收,散了法诀,将那水势抚平,这才转过身来,笑道:“范师弟,此行如何啊?” 他比之二十年前,气度更见沉凝,这一眼望过来时,似群山齐动,俯览苍生,范长青虽则时时能见到他,却也是气息微微一滞,拱手言道:“不出师兄所料,张师弟果真是炼药功成,成就金丹了。” 齐云天微微颌首,眼眸中浮现一抹深湛光华,道:“你可看清,张衍师弟丹成几品?” 范长青谨慎回答道:“依师弟看来,张师弟应是丹成六品之上,当是高不过四品,只是……” 齐云天含笑言道:“只是什么?” 范长青圆胖的脸上也是露出笑容,道:“张师弟这个人每每有出人意料之举,不可以常理揣度,是以师弟我看到的,却也未必是真。” 齐云天这时露出深思之色,范长青看了看他的神色,又小心加上了一句,道:“大师兄,师弟窃以为,似张师弟这等人。与宁师弟虽有几分相似,心高志远,但却又懂得藏敛锋芒,谋而后动,是以只可由之,不可制之。” 齐云天放声一笑,抖开袍袖,言道:“范师弟说得在理。张师弟定有自己所思所虑。他既胸怀大志,我等又何必拘束于他?且我也想看看,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范长青吁出口气,他多年来替齐云天在门中游走,笼络人心。收揽高才,以他的眼光,自能看得出张衍非比寻常,不可以等闲视之,是以只怕齐云天非要将张衍拿在身侧,操如棋子。这对双方皆是不利,不过如今看来,齐云天不愧三代大弟子,气度恢弘,能放能收,毫不褊狭。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师弟我来此之时。听闻世家那边传来消息,似要开什么品丹大会……” 齐云天略一品味。就知其中的奥妙,浑不在意道:“大势在我,便是偶尔掀起波澜,又能如何?不用去管,由得他们去。” 范长青点头称是,不再多言。 未有几日,由郑氏牵头,十二巨室欲意重启品丹法会之事便传遍了山门,门中弟子纷纷议论此事,都是兴奋不已,不过明眼人皆能看出世家此举为何而来,可奇怪的是,师徒一脉却对此沉默不言,也无人出来相阻,似乎是任其为之。 这样一来,法会之事自是顺畅无比,不过半月之后,便已定下日期。 此时一封品丹法会的请柬也送到了张衍手中,他拿过此信看了一遍,眼芒微闪,自己身为真传弟子,这品丹大会又岂能不去?世家特意来这封请柬,不过是做在明处,让他退无可退,若是不去,定是声名大损,一落千丈。 他不由哂然一笑,就将信纸丢在一边。 这时,他身侧小壶镜上一阵波动,有声音传出,道:“老爷,门外有两位上明殿的长老来访。” 张衍拿眼一瞧,自镜中看到了两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道人,发现居然还是两位熟人,他沉思片刻,便道:“请。” 他长身而起,一步跨出,从十二层宫阙直入第一层大殿之上,往那玉榻上盘膝一坐。 未几,商裳便带着这两名长老前来,张衍也不起身,笑着稽首道:“原来是胡长老与霍长老,两位不在上明院中清修,荏临敝府,所为何来?” 这两名道人乃是胡至理和霍至器,当初在竹节岛上曾试图威迫张衍,却反而被他一剑割了胡须去,狼狈而去,今日来此,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 这二人虽只玄光境界,但仗着上明院长老的身份,此刻身后又有人撑腰,是以面对如今已是化丹境界的张衍倒也不怵。 霍至器冷着脸道:“张衍,我等今日来此,是奉门中一位师兄之命传话于你,那品丹法会你不能去。” 张衍一扬眉,见这两人一本正经的模样,颇觉好笑道:“为何?” 胡至理哼了一声,讥嘲道:“张衍,你别以为我等不知,你一个至多不过丹成五六品的弟子,去了那法会也不过给我们师徒一脉丢脸,还不如不去!” 霍至器也不等张衍开口,扔下一枚牌符,喝斥道:“你拿此牌去龙雁泽贝场看守几日,待法会闭了,你再觅机回来,自有你的好处,否则自有人来制你,那时便由不得你自己了。” 张衍淡淡一笑,一伸手,将牌符摄入手中,胡至理与霍至器相视一眼,都是得意,门中有低辈弟子称张衍为百年来第一真传弟子,在他们看来,什么百年第一,在这等威压之下,还不是一样要屈从低头。 谁知下一刻,他们脸色便变了,只见那牌符化作细碎粉末,从张衍指缝中流下,洒在地上,只听他冷然言道:“你们两个不过是上明殿长老,修了数百年也只是玄光修为,坐在那里混吃等死之辈,又何来权职管到我的头上?给我滚出去!” 他袍袖一挥,大殿内霎时起了一阵狂风,两人哪想到张衍居然说翻脸就翻脸,顿时大惊失色,想开口说什么,却突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神智。 待再醒过来时,他们发现自己已是躺在了昭幽山之下。发髻散乱,浑身衣衫破破烂烂,犹如乞丐一般。 这两人颤抖爬起,恨恨对着昭幽山上大声言道:“张衍,我们老实告诉你,你便是想赴丹会,也未必能出得了山门。” 此言一出,天空中忽然卷一阵清风。两人吓了一跳。以为张衍又要出手,手忙脚乱地驾起玄光,抱头鼠窜而去。 站在云中的刘雁依轻轻一笑,回转大殿,道:“恩师。那两个老厌物走了,不过听他们话语,似是还有后手。” 张衍笑道:“此事你不必多管,为师自有计较,且下去吧。” 刘雁依欠身一礼,便自退下。 张衍回了主府。闭目打坐去了。 如此过了半月,昭幽天池却是平静无波,并未有什么异事发生。 然而到了品丹法会这一日,昭幽天池山门之外,却来了两名年轻道人,往那峰之上一坐,各自不言不语。只是目注天池山门。 其中一人羽衣星冠,神意潇洒。脚边趴着一只白羽飞鹞,张衍也曾见此人,乃是与他同在南荡泽剿妖的任名遥,孟真人座下记名弟子。 而另一人相貌平庸,头戴高冠,青布道袍裹身,但一双眸子却是灵动异常,充满华彩,反而使人见之难忘。 此番他们是一位师兄之托来此,要阻那张衍前去品丹大会。 其实这其中深意胡至理与霍至器看不穿,他们身为师徒一脉中的矫矫弟子,又岂能不明白? 张衍无论丹成几品,高也好,低也罢,总之出现在品丹之会上,不外是丢脸和扬名两种结局,可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是那位师兄所愿意看到的。 两人坐到隅中时分,忽见天池之水一阵摇晃,阵门打开,一道白雾霎时冲了出来,欲往溟沧派山门投去。 任名遥眼睛一眯,知是张衍出来,立即振袖起身,脚踩飞鹞,拦在前方,开口喝道:“张师兄,留步!” 而另一名高冠道人也是同时驾烟气而来,不言不语立在了另一侧,对张衍隐隐成包夹之势。 张衍似乎丝毫不觉意外,神情从容,微笑言道:“原来是任师兄,不知道此举何意。” 任名遥沉声道:“张师兄,我等也是受人所托在此阻你,望你不要令我等为难,若是你能回转过去,我二人也不会执意与你过不去。” 他虽与张衍接触甚少,但也知对方却不是轻易屈就之人,不是言语所能动摇,昔日他曾被张衍压在下风,是以此番来此,实则心中也不无比较之心。 而另一名高冠道人,则是目光灼灼盯着张衍,作势欲动,似是只要他一个不答应,立刻便要出手。 张衍淡淡一笑,道:“既如此,那也不必多言,手下论真章吧。” 他目光陡然一冷,还未出手,只是气息涌起,两人气机感应之下,忽觉得遍体生寒,似乎对面这人比之适才危险了十倍不止,心中一阵没来由的恐慌,脸色都是大变,齐齐往后暴退而去。 这一瞬间,任名遥已知张衍远不是自己先前想得那么简单,已不敢做那单打独斗之想,大喊道:“黄师弟,一起动手。” 只是他们方才有所动作,却有一道浩浩剑芒斩破虚空,自天外飞来,两人只觉眼前光华乱晃,千万条剑气挥洒下来,寒气肆溢,冷芒迫颈,似乎随时可能被一剑斩下头颅来,骇然之下忙退避开去,任名遥惊魂甫定,喉头一动,干涩道:“宁师兄?” 雾云一分,宁冲玄踏出虚空,衣衫猎猎,一人在前,如剑横空,他目光冷然一扫,淡淡言道:“张师弟,你且自去,我看谁敢阻你。” 张衍微微一笑,对着宁冲玄拱手一礼,也不多言,便驾云而走,化一道白烟飞去不见。 在宁冲玄注视之下,任名逍和那高冠道人竟丝毫不敢有所动作,无奈对视一眼,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衍扬长而去。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十四章 成败皆是族名累 溟沧派龙渊大泽之东,有一处千仞高崖环壁而立,如一弯新月圈住海水,抱在怀内,此处名为怒浪岩,每当浩浩荡荡的水势涌来,拍打礁岩,激起白浪千堆,蔚为壮观。 品丹法会既启,溟沧派中,自十二巨室之下,世家弟子中凡有意一睹丹会盛况者皆是来此,其数足有万余之众。 然而那些尚不能飞遁的低辈弟子只能站在高崖之外,把怒浪岩外的十几方巨石挤得满满当当,挥汗如雨,呵气成云,都是伸长了脖子在那里举目眺望。 而明气弟子俱是乘坐法器飞舟,悬浮飘游,如星辰一般纷洒在空,在他们头顶之上,便是那数百名玄光弟子,各自呼朋唤友,游走不定,彩光乱闪,虹芒结成灿霞。 再往上去,则是四五十名化丹境修士,个个坐在飞楼悬车之中,楼中有仆役,女侍,力士往来,搬来仙酿蔬果,奇果珍馐,也有相熟之人搭起金桥,联楼并屋,互相贺酒遥祝,推杯换盏,远望去时,也是一片烟岚飞腾,连气凝云。 世家弟子,皆有森严等级之分,各凭族名修为立在一方天地之中,不敢稍有逾矩。 而那最高之处,则是在天云之上,此处虹霓灿烂,千花飞舞,落英缤纷,异彩纷呈。 郑家之主郑宏图郑真人坐在由十二只龙雁所承托的铜榻之上,此物以宝玉,璎珞、灯盏,玳瑁、珊瑚、彩珠等诸物相镶缀,上撑伞盖,下结香绸,背后是一面白玉翠屏张扇,大有数十丈。如一轮半月嵌在碧空,珠光万道,瑞气千条,气象堂皇之极。 郑宏图所坐之处为正中主位,坐在两侧下首者,分别是杜、封二氏族长,而其余诸族虽有族人来此,但皆不是元婴真人来此。是以并未资格与他们并列。除他们三人之外,飞席之上,还另坐着两名面目陌生的元婴真人。 底下诸人看去之时,见其中一人头抓双髻,着深青色法衣。腰系玄色丝绦,手中持一雕玉如意,只是脸上却是模模糊糊看不清面目,而另一位真人孤高挺拔,身无长物,一身素色道袍。两袖空空,稍微看几眼,便无不感到双目如被针刺一般,不得不避开目光。 底下众弟子都是窃窃私语,纷纷打听此两人是何来头。 有位识得这二人的弟子也不敢伸手去指,只是把头一低,小声对旁人言道:“那位拿着如意的。是玉霄派田真人,那田氏与杜氏乃是姻亲。是以此次法会也被延请而来。” 又目光一瞥那素袍道人,迅速把眼收了回来,加倍小心言道:“而那一位,是少清派胥真人,乃是一位女修,听闻也是近几年来方才成就元婴,是以名声不显。” 众人不禁恍然,只是却未曾想那看来瘦高身形的胥真人竟是一位女修,有好奇者又去多看了几眼,却都是疼得双目流下泪来,于是不敢再看。 除这五位元婴真人,据此不远处,还有一位头发白黑半百的老道,他辟地一隅,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脸色不太好看。 此人乃是上明院中龚长老,也是师徒一脉中人。 品丹法会之事传出后,师徒一脉弟子虽也想来长长见识,但俱被各家师长勒令守在门中,不得前去。 可这毕竟是溟沧派中品丹法会,师徒一脉也不能无一人来此,是以将向来与同侪不和,又寿元最高的龚长老推了出来。 他得知师徒一脉中只有那张衍会来此会之时,便断定此来定是让人奚落嘲弄的,是极丢面子的一件事,死活不肯,怎奈掌门真人非得让他来此一行,实在推脱不得,是以不得不来,如今却只能喝着闷酒,不与世家诸人交谈,心中却是痛骂不已,把那些害他来此之人轮番骂了个遍。 那美服少年亦是驭使了一座飞楼摆在东北角上,隐隐与人众相隔,圈了一大块过去,不许他人接近。 以他的郑氏身份,又是今日注定下场品丹之人,是以倒也无人与他来争抢,都是避让了开去。 如今法会未开,他已是一顿胡吃海喝下来,桌案之上早已是壶倒杯翻,酒香四溢,狼藉一片,袍袖之上皆是污渍。 他虽说是郑氏弟子,但向来特立独行,从不在意什么族规俗礼,而此刻坐在桌案边与他对饮之人却瑟瑟缩缩,脸色发白,放不开手脚。 此人乃是杜氏族中一个弟子,不过是开脉修为,与美服少年原先也不相识,只是路过之时,见他鼻孔甚大,长得有趣,是以顺手将此人拖了上来与自己陪酒。 美服少年把玩着一只雕龙酒杯,半眯着眼睛看着上空那几名真人,感叹道:“也不知何时我才能到那坐席之上。” 他伸出手去,将这几名真人一个一个点了过来,忽然一转首,对着那杜氏弟子言道:“你信不信,用不了三百年,我就把这群老家伙俱都踩在脚下!” 这杜氏弟子听得心惊胆颤,脸色苍白,浑身僵硬,只恨不得能把自己耳朵塞上。 就在这时,却有一个人影自外飞来,到了楼上站定,将周身烟气散开,随后脚步沉稳地走了进来,恰巧听了美服少年之语,身形顿了顿,低声道:“二郎,你喝醉了。” 美服少年突然挺起了身子,皱眉道:“是循哥儿?怪哉,你什么时候凝丹的?” 郑循走了进来,在一旁坐下,沉声道:“昨日。” 美服少年目光斜过,向那杜氏弟子使了个出去的眼色,这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跑了出去,他举起手中酒杯,仰脖一饮,问道:“你丹成几品?” 郑循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丹成五品。” “啪”的一声,美服少年将酒杯掷在脚下,骂道:“那些老家伙得疯病不成?以你的资质,最多再迟缓个一二载,至少能到四品之上,何必如此急切?难道是为了这狗屁法会么?” 郑循缓缓摇头,露出苦涩笑意,道:“非是如此,因我与那张衍曾同在下院修行,小弟还曾是善渊观的大师兄,族中面子紧要……” 美服少年听了之后,只是冷笑连连,心中也是明白了族中为何如此急躁。 郑循与张衍同为善渊观下院出身,还比其更早了一些时日入得上院,可偏偏却是张衍先一步炼药成丹,将他比了下去。 此事放在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可如今正逢品丹法会张衍成丹,要是叫他族知晓了郑循还是玄光境修士的话,那叫郑族的面子往哪里搁? 原本郑循修炼的玄功也是以稳健为主,走得路子是一步一脚印,功候到了,自然水到渠成,而火候未到,却提前凝丹,此举这无疑是拔苗助长,先前努力皆是白费。可是族中为了名声,却也顾不上其他了。 郑循当日因族中弟子死去,在郑族暗中相助之下,开出上下品的脉象,得以提前进入上院修行,又接手了这名弟子的遗泽,原以为修行前路乃是一片坦途,可如今却是不得不做出妥协牺牲,可谓成也亲族,败也亲族。 世家弟子,修行若不是到了那极高境界之上,一切都要以家族为重,美服少年对此尤为深恶痛绝,只是他又转念一想,若不是那该死的张衍,又何止于此?分明是此人把郑循逼到这个地步。 他冷哼了一声,狠狠言道:“循哥儿宽心,今日品丹法会,若那张衍敢来,看我如何羞辱于他,为你出一口恶气!” 便在此时,两人耳旁传来玉磬金钟之声,清越悠悠,霎时传遍山门,在怒浪岩上回响着,将那海潮之声也盖了过去。 这已是响了第二遍磬钟了,若是到了第三遍,这品丹法会便要开始,可直到此时,众人仍未见到张衍身影。 底下弟子有人嬉笑言道:“这张衍怎么还不至,莫非是害怕了不成?” 有人打趣道:“我世家之中人才济济,又岂是师徒一脉可比?若我是他,索性躲在在乌龟府中缩着不出来了,何必来此丢人现眼?” 这是讥讽那昭幽天池原本是大妖桂从尧的洞府,只是言语之中,难免又流露出一股酸味,不过却引得众人一阵哄然大笑。 只是笑声方起,天边便飞来一道横绝碧空的剑光,势如惊虹飞电,初始还觉尚在天边,可几闪烁之间,就到了近处,那森森剑芒仿佛就要迫到了眉睫之上,让人忍不住想要后退避让几步,那站在怒浪岩上的诸弟子顿觉一阵呼吸滞涩,笑声也是戛然而止。 那情形,倒似是一道剑飞来,就将万众压服,噤声不语。 座上席上的胥真人原本默不作声,却突然挺了挺声,自语道:“飞剑?” 待剑光一开,张衍便从中走了出来,他立在空中一个稽首,笑道:“劳诸位同门久候,恕张衍来迟。” 场中万数目光齐刷刷向他扫了过来,此举却是不亚于千剑齐指。 此刻等若是他一人独自面对这些世家大族,上万修士,只是他却视若无睹,面上怡然自若,淡定从容,往那云中就是盘膝一坐,动作潇洒自在,全无半点局促之意。 他虽是师徒一脉,但这分风采气度却也让诸多弟子为之心折,更是不乏暗中喝彩者。 龚长老见了张衍,原本想将张衍喊来自己这边坐,可是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开口,心中叹道:“这张衍倒是好胆魄,可惜了,此次世家之中,这一辈精英尽出,这张衍纵然能胜过一二人,又岂能胜过所有人不成?总是一个输字啊!”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十五章 六合大药 铜鱼称丹 第三遍钟磬之声传出之后,按科仪,焚香祝祷,祭拜诸祖先师,有一道人着法衣,戴莲花冠,拿玉圭笏板,熏香净浴而出,颁规讲旨,朗朗诵读,随后萧瑟琴笛齐奏,洒下彩气花瓣,洁水清露,品丹法会始启。//www.// 郑氏族长郑宏图缓缓站起,稽首道:“置备匆忙,法仪简陋,还望诸位道友勿怪。” 在座真人都是起身还礼,肃容正色,口称无碍。 又是几句礼节言语往来,方才坐定。 郑宏图脸上带笑,他从袖中拿出一只白玉斛斗,手托而起,大声言道:“此物为一斛‘离源精玉’,为我郑氏族中费数百年苦功所采,今日品丹,若有弟子力压同侪,拔得头筹,尽可拿走此物。” 此语一出,登时引起一片哗然,底下嗡嗡作响,在飞楼之上那些优哉游哉的化丹弟子皆是目瞪口呆,而有些早已丹成二重境之上的修士于怔忪之后,便是捶胸顿足不已,暗恼自己成丹之时怎无如此境遇? 修士化丹之后,需聚五行之精粹,容地脉之煞气,孕养金丹,增长丹力。 多数修士需经历那数十,乃至数百载苦磨之功,直到那丹力增无可增之时,方才开始尝试踏入那第二重境界。 而那离源精玉又被称之为“六合大药”,是此界中极为稀罕的灵秀之物,却是少数能壮大丹力的妙药之一。 此物生出时,需不着天,不落地,不沾雨,不染尘,不闻音。不见光方能才最佳,这一斛离源精玉,郑宏图说是采集了数百年,却是没有半分虚言。 在座的五位真人皆是一惊,没想到郑宏图有如此大手笔,为了此次法会,当真是下了血本了,此物若不是他们早已成就元婴。怕是也要眼热。 龚长老嘴里嘀咕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张衍看了那斛斗几眼,他也是明白此物的价值,他眉毛微扬,嘴角却是飘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来。 郑宏图见下方群情激动,笑了笑。手一挥,自有一名高冠冷面的道人踏烟而出。 海滩之上有一方雄突而起的大石,这道人往上一立,大唱道:“今日为我溟沧派品丹法会,门中真传弟子,凡十年之内成丹者。皆可前来称量!” 他话音才落,就有一名身着红袍,头上挽髻的弟子应声而出,高喊道:“我来一试!” 此人一笼袍袖,自飞楼之上纵身而出,须臾便到了怒浪岩高崖之下,在滩涂之上站定。先是对着诸位真人行了一礼,这才转过身。面朝一侧看去。 在他面前那湿漉漉的海滩之上,共是摆下了八十一只铜球,个个俱是压入泥沙之中,细细观来,可看出只由两条阴阳铜鱼合抱成圆,如球一般浑若一体。 此物每一只有皆有三千斤之重,铜即“金”,鱼为“丹”,两者合一便是代指“金丹”,称量丹力,便是多以此物衡量。 这名红袍弟子在万众注目之下上前两步,他面色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他又退开几步,到那一旁摆好的蒲团之上调息理气。 几个呼吸之后,他才站起身来,把双拳一攥,低低喊了一声,一道烟气就自卤门之中升起,经他心神驾驭之后,便往那下方一落,霎时便将一只铜鱼盖住。 那烟气那其上缓缓摩动,倏忽间他嘿了一声,烟气往上一提,便将其摄拿起来,悬在空中。 那烟气轻舒薄张,徐徐往外扩去,随着一团白雾过处,这深陷在泥坑之中的铜鱼一只只被他带起,此举让那些只顾看热闹的弟子纷纷叫好,呼喝不已。 到了十只铜鱼的时候,他显是有些吃力了,再咬牙苦拼了一会儿,终是又提了两只铜鱼起来,共是十二只浮在头顶。 张衍在空中看得分明,说起来,他气海中所藏的幽阴重水,每一滴的分量皆是超过这底下铜鱼。 不过此水乃是他辛苦熬炼凝聚而成,飞腾之时耗费元真,还需以法诀驭使,说穿了,其实是一门道术,而摄这阴阳铜球纯粹是以丹力拘拿,这丹力若是演化出法力神通来,便是凭空震碎了这些铜球也不话下,是以两者倒是不能相提并论。 郑宏图在云榻之上看了几眼,问道:“此是何人? 立刻有随侍弟子上来道:“此是林氏门下,林越。” 郑宏图点头道:“能凭空摄拿一十二只阴阳铜鱼,当是丹成七品了。” 这阴阳铜鱼,下三品者,丹力至多能提一十二数,中三品者,能提三十六数,上三品者,超拔百零八数以上。 林越提了一十二只,这已是他的极限,终其一生,也无法再行超越了。 坐在郑宏图左首上位的,是杜氏族长杜若愚,他叹了声道:“虽则勤勉,却也可惜。” 丹成下三品者,俱是大道无望,丹成七品,却也只得去那做孕养丹药,祭炼法器,采集煞气,熬煮五精,或者看护弟子等诸多杂事了。 郑宏图关照随侍弟子道:“看他也是难得,也不要寒了他的心,去,赐他一杯真砂。”, 这林越达到也知道自己丹成之品不高,上不得台面,之所以第一个上来,也是有人关照,不过是给后来大族弟子做个铺垫,原本也是没什么想法,只望应付一下即走,却没想到竟能得赐一杯真砂,当下喜出望外,连连拜谢不止。 待他在一片艳羡目光下喜不自胜地离去后,那立在那突起大石上的冷面道人又自喊道:“还有何人?” 此刻,那坐在一座飞楼之中的黑面道人神色一动,他自思自己丹成六品,这个时候该是轮到自己了,因此不假思索,纵身而起,往那崖上投去。 只是此时。却有另有一个人也是飞身而出,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落在了崖前,对视一眼,均未想到对方会同时而来。, 那年轻修士长得舒眉朗目,皮肤白皙,他笑道:“寇师弟,何不让为兄先试?” 黑面道人叹了口气。道:“徐师兄丹力胜我。若是师兄先试了,师弟我岂有脸面再上?还是让小弟先行吧。” 徐师兄虽也眼热那离源精玉,但他也知是轮不到自己的,那就唯有在诸族面前搏一个好名声了。 只是他听闻这位寇师弟这些时日勤加修炼,似乎丹力颇有长进。他也不无担心,怕对方胜过自己,他便没脸再上了,是以他也不肯就此退让。 坐在郑宏图右手下位的是封氏族长封海清,此人留着山羊胡须,面貌清癯。白发白眉,看着似是七旬老翁,见两个各不相让,他饶有兴趣地问道:“此二人是谁?” 一名随侍弟子稍稍欠身,指着下方言道:“禀真人,那个黑脸的,乃是寇氏弟子寇养辰。而那个白脸的,则是徐氏弟子徐中流。” 封海清呵呵一笑。道:“既是争执不下,那便按家名,排序低者先上,郑兄以为如何?” 郑宏图自无不可,道:“可。” 此语一出,立刻就有人将这意思传了下去。 寻常来说,各族家名排序自是势力越大排名越是靠前,不过寇氏与徐氏在十二巨室之中一个排名为九,一个排名为十,相差甚微,两者实力也是相差无几。 但徐氏之名既在寇氏之上,便只能由得黑面道人先上了。 黑面道人拱手笑道:“却是占了徐师兄一个便宜。” 徐中流无奈摇头,退了下去。 寇养辰先是冲着天际之上一礼,随后把下摆撩起一扎,腾空驾风来到一块礁石之上,眼望海水之下那数头庞然巨影。 围看众弟子顿时来了兴趣。 杜若愚抚须笑道:“哦,他这是要压服龙鲸么?” 铜鱼再重,也是死物,但龙鲸却是活物,而且体躯庞大,在水中还能搅起滔天巨浪,两者难易之别,一望而知。 多数只有那些丹成上三品的修士称量丹力,方才会做出此等选择。 这黑面道人迎着海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岸上力士大声喊道:“放四头!” 等候在一边的徐中流听他所言,顿时心中一惊,不由紧紧盯着。 那些肌肉虬结,赤裸上身的力士闻言,没有犹豫,纷纷推动绞盘,放开云阳金锁。 这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万余名弟子纷纷伸长颈脖,入神观望。 那锁链方一松脱,底下浪潮便开始翻涌起来,黑面道人见状,不敢耽搁,大吼一声,便将丹煞之气放出。 不过此时并未如他先前那般一头头上去压服,而是一口气分了四道烟柱下来,分别往那四头龙鲸身上压去。 那海浪之下方浮现出数个暗影,便遭那烟气迎头痛击,几声闷响之后,便被其牢牢压到海床之上,一时竟然动弹不得,顿时有人轰然叫好起来。 黑面道人坚持了一刻之后,脸色已是涨红了,手脚也在微微颤抖,那品评道人跃过来看了几眼,随后冲他点了点头。 黑面道人心神一松,“噔噔”倒退几步,脚下一软,差点坐到在地,取了绢帕出来,擦了擦头上汗水,长出了一口气,暗呼侥幸。 他虽是一气压服了四头龙鲸,看似比之先前强出了许多,但实际上他却是占了些便宜。 他并未等到那些龙鲸活络了血脉,恢复气力之后方才动手,是以严格来说,他的丹力并不足以压服这四头龙鲸,不过他丹成之品又不高,也无人有意说破,那几位真人自是不会与他计较。 杜若愚赞道:“好好,丹成六品,能压服四头龙鲸,也算难得了,足见其平日里勤修苦练,若按着这韧劲下去,也有成道一日。” 他看了一眼郑宏图,笑道:“适才既然师兄有赐,师弟我也不可后人,来,把我曾用过的法剑拿来,赐予此人。” 立刻有弟子应了,捧了一柄垂有杏黄流苏的法剑下去。 黑面道人接过此剑之后,不由大喜,连忙拜谢道:“多谢杜真人相赐!” 他下来之后,却是轮到那徐中流了,那品道道人目光往他这处看来。 徐中流来到崖上看了几眼,他沉思片刻,最后摇头对那品丹道人言道:“弟子上去便是再使力,却也比不过寇师弟了,上去徒惹人笑,还是不试了。” 黑面道人闻言一怔,面色惭色道:“徐师兄,我……” 徐中流一笑,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就自飘然去了。 那封氏族长封海清见了,颌首道:“我世家弟子,果多是品行高洁,有自知之明之辈。” 这声音不高,传到那侧龚长老耳朵里,他嘴角扯了扯,不由哼了一声。 封海清也不理他,而是转首看张衍,突然言道:“张衍,我世家弟子已下几人,你何不也去称量称量丹力?” 他这声音出来后,却是隆隆大振,令所有人不由自主再次把目光集于张衍身上。 张衍笑着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封真人,怕还不是时候。” 封海清曾听杜,郑两族中人言,这张衍或是丹成六品以上,眼下方是品了下三品,许是还能在撑得住,因此也不多加催逼,呵呵一笑,眯眼道:“那老夫边等着了。”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十六章 比丹较力 寇、许二人下去之后,又有数名弟子按捺不住,亦是跳下场去称量丹力。 他们也是各自暗含攀比之心,这些人俱是丹成六至五品不等,但也皆有自知之明,不敢拿海下龙鲸试手,只是在那阴阳铜鱼上做文章。 张衍仔细看过,发现这些弟子皆是十二巨室门下,而四十六名门,二百盛族中人却是一个未见。 这倒不是名门盛族之中这十年来并无杰出弟子,而是因为十二巨室皆是千年大族,蒂固根深,似这可令门下族人等扬名显威的法会,自是不愿族名差了一等的世家弟子插手进来。 此时又有一个人上来,这人长得矮小痴肥,留着两撇鼠须,眼珠子又小又亮,样貌很是滑稽,上得云头时,因为身体圆不溜丢,倒像是一只肉球滚了上去,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这人虽是长得丑陋,但倒也不在意他人取笑自己,一步三摇来到那些铜鱼面前,绕着转了两圈之后,嘿嘿一笑,将心诀一引,大团烟气从两笼袖中喷出,凭空一旋,罩定三十六只铜鱼,道了声:“起来吧!” 在这一声大喝中,他吸气往上一提,竟是轻轻松松就将这三十六只铜鱼摄起。 做完此举后,他面上神色不变,显是游刃有余。 场中顿时传来一声惊呼,不只是云上几位真人,便是一些低辈弟子也能从他那举重若轻的模样上看出来,此人距离那化丹二重境已是为时不远了。 封海清白眉微动。道:“哦,丹成四品,好,且丹力已是打磨得老辣圆融。不见瑕疵了,此人是谁?” 杜若愚笑着插言道:“这名弟子我倒是知晓,听闻乃是艾氏门下,虽则貌相古怪,但倒也有几分本事。” 艾氏自然是指安丰艾氏,在十二巨室之中排名最末。 张衍闻此言,心中一动,安丰艾氏?当初下院之中。艾氏门下的艾仲文倒也与自己有几分交情,如今二十年过去,此人想必也应来得上院了。 封海清捻着胡须点头道:“我世家人才辈出,自当大兴啊。” 在座几位真人纷纷点头赞同。 那矮胖道人称量了丹力之后。得意洋洋看了周围,这才驾云而走,只是此时,却再也无人敢因相貌而小视于他。 只是他已是丹成四品,若要能将其压过。非要丹成三品之上不可,是以自他离去之后,一时倒也无人下场。 郑宏图目光侧过,移到了张衍身上。对他和颜悦色地言道:“张师侄,可有意下去品丹否?” 张衍笑了笑。诚恳言道:“郑真人,如今时机未至。我若出场,恐其后无人矣。” 封海清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是暗暗讥嘲:“不过是大言炎炎之辈。” 他戏谑的目光有意无意撇向龚长老,不过后者似是早已把自己当成了聋子瞎子,是以只当未曾听闻,丝毫不向这里看上一眼。 郑真人微微一笑,不再多问,在他看来,张衍只是在死撑而已,不过这也无妨,由得他去,今日落得就是师徒一脉的脸面,叫诸派弟子好好看一看他们世家诸族之中如龙似凤一般的后辈俊彦。 他事先倒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张衍或可能丹成三品之上,但经过反复思量之后,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小。 别的不提,只看溟沧派中,百年之内也不过只有宁冲玄一人丹成二品,可见这是何等艰难。 至于丹成一品,他根本不会去多想。 这并非是他过于武断,而是因为修士炼药化丹之时,总会遇上“损真”这一关,或许是因为真火不够,或许是那药性不足,也或许是上三药缺失,总之任你怎么天资横溢之辈,凝丹之时总要遇上这样那样的疏漏,似是天心有意设阻一般。 溟沧派自开派以来,只有两个人丹成一品,除却开派祖师之外,另一人也早已不在此界之中了。 场中又等了许久之后,见还是无人下场,那始终在饮酒的美服少年一脚踹开桌案,喝道:“循哥儿,看我替你出气。” 他身躯一跃,化作一道烟云飞出天楼之外,往那高崖之上一落,双手往后一背,抬首向张衍这处看来,大声言道:“张衍,你也是真传弟子,为何无胆来称量丹力?那你可是心怯了?你们师徒一脉俱是如你这般藏头缩尾么?本人今日站在此处,你可敢下来与我比过?” 郑宏图目光闪动,呵呵一笑,转过身对张衍言温言道:“张师侄,休听他言,这是我那侄孙郑婴,他向来狂悖,你无需理会他。” 张衍却是淡淡一笑,道:“既然这位郑师兄要与在下比试丹力,我自也不好让他扫了兴。” “哦?” 郑宏图等几位真人对视了一眼,张衍几次三番推拒,他们都是以为他会一直忍气吞声下去,虽然嘴上不服输,但却也不会下场了,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一口应下了。 郑宏图看张衍那副镇定模样,微一皱眉,心中升起了一丝疑虑,暗忖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忽略了,但事到如今,却也多想无益,因此立刻将这心思抛却一边了。 龚长老也是诧看来,先前他还以为张衍也是受逼不过来此,估摸着后者是打定主意不愿下去品丹,这倒也是个对策,至少不用丢两次脸,可没想到张衍倒当真敢下去,莫非是…… 他心中一动,喝酒的动作也不由慢了几分,目光在张衍身上来回巡弋。 张衍既已应下,便毫不拖泥带水,把衣袖一拨,化一道剑虹下了云头,到了郑婴面前站定。 崖外上万弟子见他下去。皆是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高崖之上的二道人影。 一时之间,天地之中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郑婴上下看了张衍一眼,冷笑道:“你倒是有胆。我今日……” 张衍一挥袖,打断他道:“口舌之辨无益,手底下见真章,郑师弟,请吧。” 他出外寻药二十载,经历过诸多生死杀伐之战,便是元婴真人也曾斩杀,是以这一句话出来当真是凛然生威。如金石铿锵,先声夺人,自有一股不容违逆的慑人气势。 两相比较下,郑婴纵然天资聪颖。但却从未曾在外历练过,却是显得稚嫩了许多,在张衍一声呵斥之下,气息顿时为之一虚,堵得下面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只是闷哼一声,避开张衍目光,微有恼意地走到一边,冲着下方发泄似的大喊道:“开锁。开锁,俱都给我开了!” 围观众弟子霎时惊呼一片。需知这海下如今共有九头龙鲸,这郑婴竟要一次放开。莫非是有一举降伏这九鲸之力? 这却不是一般修士所能做到的了,一时岸上鸦雀无声,都是紧紧盯着直看。 九只绞盘一起转动,闷声连响,震耳欲聋,不一会儿,那锁链便俱已松脱。 九头龙鲸放出,这是何等威势,这海面之上先是一片寂静,随后仿佛被挤碎了一般,轰然大响,霎时间浪沫滔天,惊涛卷岸。 只是过了片刻,张衍与郑婴所站的高崖之下也隐隐传来震动之感,原来这崖壁正被那九头凶兽反复撞击,嘶鸣之声一阵急过一阵,似是要其坍塌泄愤一般。 崖外那些尚不能飞遁的弟子听闻这骇人声势,俱是脸上变色,战战兢兢。 郑婴倒是不屑似那黑面道人一般占便宜,待下方海浪高涌,龙鲸尽情舒展开身躯之后,他冷笑了一声,先是斜乜了张衍一眼,这才把身躯一抖,身上烟气喷涌而出,化作九股,往下方落去。 这九道烟柱一入海中,便各自寻了一头龙鲸,往那庞大身躯之上就是一按。 这烟气看似轻柔飘忽,却如有万钧之重,海水骤裂,压得九龙龙鲸不停往下急坠,这些凶兽猝然遭袭,顿时怒吼挣扎起来。 郑婴哼了一声,脸上拂过一抹嫣红,手中法诀一起,腰脊一挺,开声大喊,只闻轰隆一声闷响,仿佛天摇地动,这九头龙鲸竟被他一气按到了水底之下! 他身形笔直地站在崖上,一动不动,只剩衣衫在狂风之中飘扬。 过了须臾,那下方海水虽则仍在涌动晃荡,却也瞧得出已是渐渐平复。 而在崖上众弟子看来,仿佛郑婴一个人便将那如沸海水,泼天巨浪镇压了下去,都是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修道到了这一步,竟然可以以一人之丹力生伏九鲸,这是何等神威!他们都是心旌摇荡,震撼不已。 那玉霄派田真人此时也微微动容,沉声道:“此子是郑真人族亲?果是不凡,丹成三品却能压服九鲸,丹力甚为可观,若再加以勤修苦练,大道可期。” 郑宏图在那里抚须含笑不语。 世家大族之中,似这等丹成上三品的弟子,只要不出了什么意外,定能成就元婴的。 龚长老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原本见张衍下场时,他还有几分期盼,可是看到此处,却是彻底没了念想,只剩下摇头叹息。 需知上三品与中三品虽是一线之隔,但却是一条巨大的鸿沟,所能驾驭的丹力相差何止数倍之多。 且看郑婴这副驾轻就熟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此人定是早已成丹,只不过先前蛰伏不出,直到如今方在人前显露锋芒,暗中不知道修炼了多少时日了。 与郑婴一比,张衍无论从哪里看都不占优势。 那品丹道人上来看了几眼,对郑婴言道:“丹成三品,你不错,你可收手了。” 郑婴嘿了一声,把烟气一收,随后转过身来,挑衅似地看向张衍,那神情中,自有一股傲然之色。 张衍一笑,转过头来看向下方,目注那九头正被再度锁起的龙鲸,眼中露出了思索之色。 这举动,落在了他人眼中,却是以为他露怯了,原本还有几分期待之人都是摇头放弃,多数人却都是在准备看他的笑话了。 几位真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浮现出了笑意。 龚长老侧过脸去,有些不忍看了。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十七章 万浪千礁齐踏破,长生无悔笑蹉跎 张衍之所以不做声,那是因为适才郑婴珠玉在前,他自是不能如此人一般,简单将这九头龙鲸压服,那也太过无趣,思忖了片刻之后,他便有了主意。 郑婴脸上浮现戏谑之意,休看他适才降伏龙鲸时不见如何吃力,可那是因为他私下里不知辛苦磨练了多少回的缘故,不是随意换了一人上去便能成功的。且他一口气压服了九头龙鲸,便是比之丹成二品的修士也是不遑多让。 在他想来,自己苦修多年,方才换得一朝扬名,张衍凭什么与他争?又拿什么与他争? 崖外诸弟子之中,有些是来自元阳、太昊,玉霄等派的弟子并不识得张衍,因此纷纷好奇打探起他的来历来。 这时候,自有溟沧派中那些世家弟子将张衍过往事迹——道来,引得低呼连连。 不过这些世家弟子倒是并不介意,在他们看来,这怒浪岩上,就是张衍折戟沉沙之地,那么过往种种不过再是绚烂多彩,也不过是为今日所做的陪衬而已,此人越是厉害,便越是能反衬世家之高明,过得今天,这一切都将被踩在脚下,成为过眼云烟了。 那品丹道人看了张衍一眼,见他目注下方不语,还以为他在为难,便主动挪步上前,道:“要锁上几头,你与我说来。” 张衍摇头道:“不必锁了。” 品丹道人先是一怔,随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点了点头,退开一旁。 张衍目芒一闪,他伸手一指,一道烟气便从指尖之上飞出,直向那海中探去。 只是这烟气细如蛛丝,一线而落,几乎让人不可察觉。 品丹道人眼皮微微一跳,他被选出品丹,自是也有眼光的,这道烟气至精至纯,毫无瑕疵,由此看来,这张衍丹成之品显然不是原先传说中那般简单,不过将烟气聚于一处,未曾散布开来,自是不能以常理判断,是以他只是紧紧盯着,并没有妄下断语。 这烟气入海之后,便攀附到了一头龙鲸身上,霎时一张,在其庞大身躯之上绕了几圈。 张衍微微一笑,手指一个勾动,那头龙鲸本是凶暴之极,力大无穷,在海上兴风作浪,可是被他这么轻轻一拽,居然身不由己地跟着晃了两晃,惊惶之中,便奋力扑腾起来,这一片蔚蓝海水,顿时如同煮开了一般。 张衍面色不变,再一催力,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这头长有十五丈的龙鲸如同被鱼钩吊住一般“轰隆”一声,就窜出水面,被猛然提了上来,它拼命摇晃身躯,嘶鸣阵阵,试图摆脱束缚,可任它怎么挣扎,也是逃脱不去。 这景象看得围观众弟子都是啧啧称奇,不过也有许多人不以为然,显然并未觉得这有多少难度。 郑婴看了几眼,冷嗤出声,嘲弄道:“张衍,你只会卖弄这些小伎俩么?” 几名真人眼中倒是露出几分讶然,随后又是一丝了然之色。 原来是换个huā样! 这张衍倒是聪明。 毕竟先前品丹,都是将那龙鲸压服在海底之下,可那终究没有拉拽起来使人来得一目了然,令人难以忘怀,此举至少能在场白上胜出不少。 这张衍能在这关头上想出这个法子,倒也不失为急智了。 而且拖拽这龙鲸上来,看似简单,却对丹煞驾驭之力也是要求极高的,稍一疏忽,那便是丢人现眼,换了他人而来,就算是有这个想法,也未必有这个胆子付诸实际。 郑宏图冷眼看着下方,这张衍倒也有几分门道,倒也不负他的名声,不过也技止于此了。 称量丹力,终究是观那丹成之品,却不是来卖弄这些小聪明。 然而那品丹道人却是面色凝重,如此近的距离内,他看得清清楚楚,自始自终,那龙鲸都毫无反抗之力,任凭对手摆弄,似乎当真如一条小鱼一般被钓了起来,而张衍却是连眼皮都抬一下,那等轻描淡写地模样,显然是犹有余力。 品丹道人眼神复杂,如果张衍只是将全身丹煞毕集而起,于一处运使,那倒也不算什么,可若此人是随手为之,那便太也让人心惊了。 正在此时,张衍突然一笑,随手手上一松,把这头龙鲸复又扔了下去。 郑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出声,以为张衍是支撑不住了。 他这一笑,也是引得满场都是讥笑之声。 张衍却丝毫不去理会此人,适才他只是感受一下一头龙鲸究竟有多重,虽然他毫不怀疑自己能轻松力压这九头龙鲸,但也不确定自己真正能做到哪一步。 只是接触下来后,他有一个感觉,轻。 太轻了! 那么,接下和……、 张衍稍稍吸气,随着这一口呼吸,郑婴和品丹道人突然心中涌起—股强烈的不安,他们只觉得崖上散碎沙砾在微微跳动,似是有什么惊人力量正在酝酿一般。 坐上云榻之上的郑宏图突然脸色一变,身体往前倾去,紧紧盯着下方。 封海清与杜若愚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大皱,那玉霄派的田真人和少清派的胥真人也是神色微动。 龚长老身躯一颤,双目精光爆射,脸上一阵激动,霍然站了起来。 只见那千仞崖之上,忽有一道白雾自张衍身上遽然冲天而起,这股磅礴烟气雄浑无侍,直有撼山拿岳,掀动四海之气魄! 轰的一声,烟尘滚滚,飞沙走石,那品丹道人和郑婴两个人俱是稳不住身形,被一股狂流排荡了出去,连连退了数十丈方才站稳身形,两人脸上俱是骇然变色。 这似笼天遮地般烟云忽而一散,随即化作一只皑皑擎天大手,五指张开,伸入云中,似要捉日拿月一般,随后手腕一翻,覆掌下来,就往这片深海里探去。 一声闷雷巨响,海水溢涌而出,那九头龙鲸,一个不落,竟都被他一把抓了起来! “这这这……” 怒浪岩外上万世家弟子皆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在烟云大手之中拼命挣扎,如同九条泥鳅一般的龙鲸。 封氏族长封海清眼皮舌眺,手指微颤,惊怒道:“这,这张衍难道是丹成二品?” 郑宏图脸色难看,心中羞怒,只此一抓,便是远远超出那郑婴所为,这张衍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连他也骗了过去。 只是他们若以为这就算完了,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张衍似是犹觉不够,他一个纵跃,飞身而起,在虚空中站定,目视下方,随后猛然发出一声长啸,其音绵绵不绝,激海水一阵摇荡,那烟云大手陡然一震,竟再度往上提去,捆缚九鲸锁链一阵哗哗大响,霎时被绷得笔直! “他想干什么?” “哗啦”一声,郑宏图惊得耸身而起,连面前的桌案被推翻了也自不觉。 “咔咔咔咔咔咔……” 石屑粉落,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中,原本深入坚石的中锁链竟被一节一节生生拽了出来,九只龙鲸也承受不住这等巨力,被缚身上的金锁勒得悲鸣吐血,顿时腥气四溢。 张衍大喝一声,声震四野,烟云大手倏尔向上一拔“轰隆”一声雷霆大响,石垒崩裂,那金环锚头竟被一下连根拔起! 崖外上万弟子,在这等场面之下只觉身心颤栗,足下发软,几乎要坐倒地上。 张衍在空中负手而立,大手撑天,九头龙鲸在握,朔风过处,身上道袍飞扬欲裂。 郑婴全身都在哆嗦,面色惨白如纸,眼中也不知道惊惧还是惶惑。 张衍却是理也不理他,而是回过首,向那世家诸多修士望去,这行人纷纷闪避他的目光,他抬手一指那摆在云榻托架上的“离源精玉”大声喝道:“我欲取此物,有不服者尽可上来比逮……” 他环视一圈,道:“谁人上来?” 满场寂然无声。 张衍一皱眉,又问了一句“谁人上来?” 郑婴嘴角溢出了鲜血。 张衍提起气息,再度大声喝问了一句,隆隆震动“谁人上来!” 他连喊三遍,却是无人应声! 张衍轻轻一笑,心神一动,将九头奄奄一息的龙鲸往那滩涂之上一扔,随后飞身上了云榻,当着几个真人之面,一挥衣袖,便将那“离源精玉”取走,他哈哈大笑一声,纵身而起,化一道浩然烟云倏然飞空而去。 郑宏图,杜若愚、封海清三人俱是面色铁青,默然无语。 此时却听那云中隐隐有声音传来,道:“百炼功成道家果,乾坤自在手中握,日月轮转星流火,瞒天夺寿劫法螺,万浪千礁齐踏破,长生无悔笑磋驼!” 此时忽然一声哈哈大笑之声传出,郑宏图等人不禁转首看去,却是龚长老站狂笑起身。 他如今只觉扬眉吐气,云开雾散,胸中块垒尽去,先前种种憋屈郁闷尽皆在笑声中肆意放出。 他撇了这几人一眼,又是一阵得意大笑,亦是宽袖摆动,负手飞身离去。 怒浪岩前死寂无声,这上万世家弟子皆是失魂落魄,一片残云惨淡之象。 郑循失神坐在飞楼之中,嘴唇哆嗦,喃喃念道:“力拔九鲸,丹成一品,力拔九鲸,丹成一品……”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十八章 浮游宫中论去留 胸中早有锦绣藏 溟沧派自昔年大变之后,玄门世家一举凌越于师徒一脉之上,然自三泊湖妖除尽,师徒一脉便复起振作,又重有力压世家之势。 百数年来,世家已远无当年戳力齐心之局面,面对师徒一脉咄咄来势,形如一盘散沙,这二十载以来,已被掌门真人秦墨白连连打下数个玄门世家。 有感于此,为挽回不利局面,由门中五大姓暗中推动,十二巨室出面,再启品丹大会,只为扬名显威,再聚人心。 原以为此番定能稍压师徒一脉气焰,怎奈师徒弟子张衍睥睨群伦,以一品金丹之威力拔九鲸,于法会之上力挫诸多世家真传弟子,致使品丹法会最后落寂收场。 法会散了之后,郑、杜、封三位真人回转族中,便闭关参玄,不见生人。 此事一经传出之后,整个山门哗然而动,惊震万分。 需知溟沧派万载之下,有此成就者寥寥可数,顿时引得人人为之侧目,深思暗忖有之,感佩激昂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警惕敌视者有之,如许种种,都是各怀机心,山门之下,已是暗流汹涌。 然则此事也在东华十大派中遍传,皆知溟沧派又出了一位惊才绝艳,震烁古今的真传弟子。 怒浪岩法会五日之后,溟沧派中,悠悠钟磬之声传遍山门,只是与往常不同,此声却是响自天门之上的玉磬金钟,门中地位稍高者,立刻便知这是掌门真人召集门下四位弟子。 浮游天宫中之云光飘渺,霞色一片,异香袭袭,祥光瑞霭冲云荡岚。幻芒灵动。 大殿之外一声磬响,却是一个金服高官。唇红齿白的少年走了进来。正是四大真人之一的孙至言。 他微带笑意步入大殿,目光一转,见孟真人早已坐定大殿下座首位,玉面大耳。眼帘微闭,颌下黑须垂胸。一派威严方正,忙稽首道:“见过大师兄!” 孟真人双目睁开,颌首道:“孙师弟。你来了。” 孙真人收礼而起。往那最末蒲团上一坐,他方欲开口,孟真人却摆拂尘一摆,道:“自有掌门恩师做主。” 孙真人点了点头,便端坐不动。 不多时,外面两声磬响。朱真人和颜真人一前一后入了大殿,见了孟真人。稽首道:“大师兄。” 孟真人微微欠身还礼,道:“两位师弟不必多礼。” 朱、颜两位真人又对孙真人点了点头,便在各自蒲团上坐下,也是不言不语。 候了半个时辰之后,心中无由作响,立刻抬头看去,却见是一道分身化影已然坐在玉台之上。 四位洞天真人立刻肃容敛衽,一齐站起,稽首道:“弟子恭迎掌门师尊。” 那光影之中有一把温润声音响起道:“诸弟子不必多礼,回座去吧。” 四位真人又施一礼,重又归位,正襟危坐,都是一幅聆听教诲模样,不敢有丝毫失礼。 掌门真人温声言道:“唤尔等前来,是为真传弟子张衍,尔等心中也应有数。” 场中默然一片,半晌,孟真人对着掌门真人一礼,出声道:“恩师,徒儿有话要说。” 掌门道:“你且讲来。” 孟真人面容一正,看向三个师弟,放平声音道:“那张衍丹成一品,为我山门之中千年以降第一人,此乃是我溟沧派之幸,历代祖师在上,想必知晓此事之后,也是心怀大慰,是以依徒儿之见,当立刻赐下玄功妙法,大道真传,助其再上层楼。” 朱真人一听,却是皱起了眉头,掌门真人洞若观火,道:“至星,你有何话要说。” 他又看呵呵一笑,道:“今日小聚,并无拘束,尔等若有话,但说无妨。” 朱真人忙施礼,道:“恩师,徒儿以为,大师兄之言虽有道理,那张衍丹成一品,也应有所下赐,只是他二十载在外寻药,如今方才回转山门,寸功未立,这个时候下赐功法,怕是会引得门中弟子不服,以至互生龃龉。” 颜真人也是开口道:“朱师兄所言极是,且张衍成就一品金丹,难免滋生矜骄之心,是以依徒儿之意,当择一小寒界,令他闭门修行,一来可暂息风波,二来也可助他修持心性。” 孙真人冷笑道:“颜师兄,你此话何意?弟子丹成一品,乃是门中幸事,不说下赐赠赏,又怎能去那等荒僻寒漠之地,这岂不同等于惩戒流放?” 颜真人不慌不忙回答道:“不然,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需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张衍看似风光,实则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不知背后多少别有用心之人,需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丹成一品何等不易,他入小寒界中修行,正可顺势脱身而出,明则贬斥,实则能避开那些诡心毒谋,此乃拳拳爱护之心,师弟切不要妄加揣测,误会为兄之意。” 孙真人微微皱眉。 孟真人抚了抚三缕清须,沉声道:“颜师弟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张衍如今在世家在眼中说是众矢之的也不为过,但入小寒界却也不妥…… 他起手一拱,道:“恩师,徒儿以为,可将那赏赐暂时压下,不过三年之后便是门中大比,且传法旨下去,只暗中赐他一本功法,令他在门中好生修行,不可随意招摇,待大比之时若能展露峥嵘,到时便可一并提及,此举也是名正言顺,不怕门中弟子不服。” 此话一出,朱,颜两位真人亦是点头赞同,孙真人也是不再出声。 张衍丹成一品,便有望夺那十大弟子之位,但眼下他们正想着如何在大比之上对付世家,若张衍突然横插一杠进来,那么先前许多布置便要推到重来,会引起诸多变数。 这四位真人虽是暗中较量,但一动不如一静。自也不希望原先的先手落空,因此少有的达成一致。 尤其是在孙真人看来,张衍乃是真传弟子,如今丹成一品,比之宁冲玄更有资格先成为十大弟子,因此他心中也有所顾虑。 而如今孟真人却是先将赏赐赐下少许,安抚于他,令其先安稳上几年,腾出位置来,让宁冲玄夺那十大弟子之位,此举也算最大限度兼顾了几位真人先前所谋。 见四人已商量稳妥,掌门真人便一锤定音,道:“那此事便暂时如此安排了,张衍之赐,压后再议,自今日起,尔等各坐洞府,自门内大比之前,不可随意外出,若有违者,门规处置。” 四位真人一起站起,道:“谨遵师谕。” 掌门恩师之命他们心中也是有数,如今张衍搅乱了玄门世家的品丹大会,虽是使得世家颜面大失,但实则却是未损分毫,还不是穷追猛打的好时候,正要收敛剑锋,待到那门中大比之时,再一并解决。 冷藏张衍,正是要向世家传递一个信号,无疑与其提前冲突。 掌门真人一摆手,道:“下去吧。” 四真人齐声道:“掌门师尊,我等告退。” 待四人走之后,大殿之上人影一闪,一个威猛老者走了进来,他狐疑道:“秦墨白,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这样岂不是寒了那张小子的心?如此良质美材,你若是不会雕琢,我就要替你师傅好好教训教训你。” 秦墨白微微一笑,道:“北冥叔叔切莫动气,此子心思灵通,早知此事过后,必定风头太盛,是以也有意一敛锋芒,我此举不过是顺遂了他的心意罢了。” “嗯?” 威猛老者想了想,却觉得头疼起来,摇了摇头,一句话不说便走了出去。 溶烟岛,烟尘蔽日,星火流空,伸手不见五指。 火啸宫中,一名白衣道人端坐云榻之上,此人薄唇鹰目,眼神凌厉,手背如女子一般白皙,正坐在那处看着手中飞剑传书,半晌,他漫不经心道:“丹成一品?嗯,倒也有几分意思。” 封臻跪伏在他面前,他伏低身子下去叩了一个头,道:“恩师,那张衍若是不成,日后必成大患,且他害了涂师弟和万师弟两人的性命,殊为可恶,徒儿每每想起此事,便心中悲痛,不能自已,师尊一定要替他们做主啊。” 白衣道人淡淡言道:“涂师弟和万师弟,那又是谁?” 封臻闻言心中一凛,噗通一声跪下,道:“徒儿该死!” 头上冷汗涔涔而出,他这师傅乃是门中十大弟子之一,又岂能不记得座下弟子,之所以如此说,分明是看穿他心意,是以出言敲打与他。 白衣道人“嗯”了一声,拍了拍膝盖,道:“你是化丹一重吧?” 封臻低头道:“是。” 白衣道人一挥手,道:“门中大比在即,你若有意,自可在大比之上为师弟报仇,就如此了,你下去吧。” 封臻直觉嘴中发苦,明明是自己想着撺掇恩师去对付张衍,可最后怎么变成了自己去为万彰,涂宣之流出头了? 可是这师令交代下来,他又不得不从,值得无奈接下,道:“谨遵师命。” “嗯。去吧。” 封臻叩了几个头,面上还不敢作出愁眉苦脸之色,暗暗叹了一声,便夏小心退了下去。 白衣道人把书信随手一扔,此信纸便化作飞灰而去,他自语道:“丹成一品?先过了‘壳关”再言其他吧。” 他一挥袖,便化作一团烈火飞烟,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十九章 道书入手 法力真印 五日之后,昭幽天池之中,有功德院中长老到来,这是奉了掌门真人之命,要将门中一本修道功法传予张衍。//www.// 原本功德院中长老个个德高望重,资辈甚高,若是弟子得了立下大功,便是要上功德院换功诀法器,他们也总要拿捏一番,便是真传弟子,如果稍有不敬,便不会给你好脸色看,更无有亲手将功法送上门去的道理。 但此次因掌门真人特意关照,不许将下赐法门之事泄露出去,是以只得选了一名长老来此走上一遭。 张衍先前已收到了飞剑传书,是以早早便在洞府之内恭候,来者一踏入大殿之中,他却意外发现,此人居然还是一位旧识,便笑着稽首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龚长老,快请上座。” 龚长老哈哈大笑,大步而来,起手还礼道:“张师弟,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啊。” 张衍打量了一眼,多日不见,这位长老红光满面,满头半黑半百的头发如同染上了一层油蜡一般,光可鉴人,精神之好,无以复加。 张衍在品丹大会上大大扫了玄门世家的脸面之后,龚长老就把积累了百多年的郁气都给放出来了,大大的长了一把脸,胸臆之中更是舒坦无比,因此他得知此事之后,便主动请缨,欲将这门下赐功法亲自送到张衍手中。 两人寒暄落座,龚长老笑呵呵地言道:“门中五功三经,共是八门功法。以老夫来看,交予师弟这门功法高深艰涩,溟沧派自开派以来,也甚少有人修行。不过掌门真人自有考量,轮不到我这个半死的老头子前来置喙,但修行之中,若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却可去那小寒界中一行,当有所获。” 张衍若有所思道:“小寒界? 龚长老神色认真,点头道:“正是,小寒界!” 溟沧派中除了龙渊大泽之外。另有先贤大能开辟而出的数个小界洞府,这小寒界便是其中之一, 此处原来是历代弟子参关闭死之所。 修士功行到了一定关隘,或觉自觉寿数无多。试图突破境界,那便可入此处潜修。 小寒界中有条不成文的立规,若是于界中参悟本门功门,都要在所居洞府之中写上过往修炼之的心得体悟,刻作文字。以备后来之人参详查阅。 龚长老看到这门功法极难修习,是以特意告知张衍,若是实在没有头绪,可去小寒界中寻觅先人留下的述言。不管有用没用,总能有几分助益。 张衍想了想。明白这是这位长老的一片好意,便站起身。拱手致谢道:“多谢龚长老提点。” “哪里,哪里。” 龚长老也是笑着站了起来,张衍谦虚有礼,丹成一品之后,却并无一点心高气傲之意,这极对他的胃口,而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玄门世家弟子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探手入袖,取了一只牌符出来,交到张衍手中,温声道:“那看守小寒界的袁长老与我颇有几分交情,你若有疑问,可随时持此牌符来寻老夫,我带你去见他。” 张衍大方收下,拱手笑道:“长者赐不敢辞,翌日有闲,当上门拜访龚老。” 龚长老又是一阵开怀大笑,言道:“好好,老夫那处陋居,虽无美姬妖妾,燕舞莺歌,但灵果佳酿却有的是,我一人独饮也是无味,你若能来,我当开门相迎。” 龚长老与张衍攀谈了一会儿,借口有事,将那盛放功法的玉匣往桌案上一放,便告辞离去。 龚长老走后,张衍坐了片刻,随后拿起玉匣,掐指运起法诀,眼前阵门立时变幻,露出一方大门来,他起身往前一步,便自落入主府之中。 他往那玉榻之上盘膝坐定,便将那玉匣拿到面前,掀开盒盖,其中鲜红软绸之上,露了一枚玉简出来。 他微微一笑,伸手将此物持在手中,稍一催动,灵气往里探入,只一个运转,便化作一张金亮闪闪的符箓,往他眉心之中就是一跳,霎时间,自有无数符箓文字从脑海之中闪过。 此功法名为《九数太始灵宝玄明真经》,乃是溟沧派中五功三经之一。 五功三经中的“五功”是分别对应五行相属的法门,门中弟子有专一习练的,亦有兼修旁顾的。 而“三经”则并不注重相属,人人皆可习得。例如其中《云霄千夺剑经》,乃是专修剑道之法,浑身法力如何驾驭,莫不是为配合剑法而修。 而这本《九数太始灵宝玄明真经》为溟沧派开派祖师所传,乃是少有的一本能自行推演“法力真印”,大道玄功的上乘法门。 修士到了化丹境界之后,第一步便是要吞食天地秀气,万物精粹,地脉煞灵,从而炼化丹力,直至丹力长无可长,增无可增,此时便需奋力打破“壳关”,如此便可踏入那第二重境界。 到了这一重境界之后,便需凝聚“法力真印”。 此印乃是修士日后成婴关键,若是丹力不足,气息稍聚即散,根本不足以稳固真印,那结婴一事便无从谈起。 这也是为什么下三品弟子终生无望再进一步的缘故。 凝聚法力真印本是一大难关,但若一个门派数千上万载的传承下来,师徒之间如功法相同,那长辈可为晚辈弟子传一枚“真印种子”入丹,弟子借此便能凝聚法力,省去了许多摸索功夫。 但此“真印种子”因为长辈所赐,所以并不能和弟子自身完全契合,是以待弟子法力稳固之后,仍需调理气机,将长辈真印慢慢化去,融合,最终再成就自身真印。 在此过程中,先前演化那枚真印之时所蕴丹煞若无法尽数转为己有,便会造成丹煞外泄。 这也是为什么当日张衍在英罗岛上见到荀长老时,此人行走之间一副山摇地动,风火喷涌的场面,这是他在将那些无法吸纳在体内的煞气散去。 可玄门世家那又不同,长辈与后辈弟子血脉相连,若是修习功法一样,再加上成丹之品接近的话,那么所传下的真印之种便能近似完满的契合,浪费的煞气自是稀少,如此一来,未来成就也就越高。 在此一方面,玄门世家却是稍胜师徒一筹。 而张衍丹成一品,几乎无有前人之路可寻,可没有人可以助他,是以只能靠自己去凝聚法力真印,是以他一回山门,就瞄上了这本《九数太始灵宝玄明真经》。 张衍最怕的便是修行之时无有头绪,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然而有了这部功法之后,就能为他指明大道方向,知道脚下之路从何而来,又要往何处而去, 休看如此简单的一步,结果却是天差地别。 这门功法之所以修习之人甚少,那便是因为习练不易,练此法者需会推演蚀文,又要能阐明道理,然而世间懂得蚀文的有不少,但是真正说得上精通的,又愿意埋头深研的却是少之又少,是以这一关就拦死了许多人。 然而此还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推演盘算如何凝聚法力真印,此过程中不知要耗磨去多少时日,特别是若走上了歪路,那前番所耗费的心血便是全功尽弃,需推到重来,运气不好,便是练到老死,也不见能练成。 是以除了那些有大毅力,大恒心,大智慧之人外,多数都在此经书面前望而却步了。 然而张衍却是不惧,有了这门功法指明道途,有了明确方向,那些细枝末节之处他自可以用残玉推演,两者可谓相得益彰,互补长短,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 不过眼下,他最需解决的却是“壳关”,就是阻拦化丹修士成就大道一座难关。 修道人丹成品阶越高,则此关越是牢固,便越是难以撞破。 通常丹成下三品的修士最是容易跨过此关,然而却会卡死在法力真印一途上,因此闯过去了也并无大用,终其一生,也是在化丹二重境上徘徊,再也不得寸进。 中三品则略难,而上丹成上三品最为难破,张衍丹成一品,自是难上加难,这也是万事万物造化奇妙,这世间冥冥中自有天数运转,没有完满无缺之物。 不过若能一步跨过去,撞开这天地枷锁,那么日后成就,也是远远凌驾于他人之上。 张衍自信一笑,心中却是升出一股舍我其谁的气概来! 如今有了《九数太始灵宝玄明真经》,再加上手握残玉,若是连他也找不到那撞破“壳关”之法,那么这世上便再也无人能够成功了。 这时,那小壶镜中一阵晃动,其中有声音传出道:“老爷,山门之外,有一名自称北辰派前来的修士,欲要拜见老爷。” “北辰派?” 张衍把手一挥,这镜面之上就浮现出那人身影来。 他看了一眼,见那修士三旬左右,颌下留着短髯,正耐心立在山门之前,身后跟着数十人,不是女侍便是力士,便笑道:“原来是严振平严道友,镜灵,请他入大殿安坐,先命商裳前去招呼,我稍候便去与他相见。”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二十章 严氏赠礼 九城择徒 张衍丹成一品之事传遍东华之后,严长老自是也有所耳闻,他与张衍私下有盟,不能不有所表示,遂第一时间命自家孙儿带了不少贺礼前来恭祝。 严振平入了大殿之后,自有鱼姬美人上来端上茶水,他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只觉齿颊留香,清心润脾,双目也是一阵明亮,似有一双轻柔小手轻轻将体内灵机一个拨动,调理气脉,在经脉中走了一圈后,他精神顿觉一振,便是饮惯了天下名茶的他,也不由得脱口赞了声:“好茶!此茶何名?” 两旁鱼姬美人咯咯一笑,道:“此茶何名,奴婢也不知,只知是老爷私藏,尊客可稍后问过老爷。” 此茶乃是桂从尧昔年所留,数量颇多,张衍便拿来招待客人。 这洞天真人平日所饮之茶自是非同凡响,也难怪严振平惊叹出声了。 严振平又品了一口,点了点头,放下茶盏之后,便四处打量。 心中羡慕不已,到底是洞天之府,灵机之充沛非他处可比,还在自己祖父严正亭所修行的洞府之上,先前自己与张衍竭力交好,果然是走对了一步妙棋。 稍等了片刻,忽然耳边听到一声朗笑,道:“严道兄,今日怎有闲来此?” 严振平一抬头,见张衍从内殿中转了出来,身旁跟着一个十来岁的高大童儿,连忙站了起来,面上挂起了笑容,拱手言道:“张师兄丹成一品。听闻这等无上成就,振平便奉了家祖之命,特来恭贺。” 张衍微微一笑,道:“严长老何须这般客套。来,严兄请坐。” 严振平也知道如今张衍在溟沧派中地位身份皆是不同,不是昔日可比,依自己如今身份,换个场合,怕是不够资格与其对坐而谈,不过他今日乃是代他祖父而来,自然无需顾忌这么多。 坐定之后。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恭敬端到张衍面前,道:“区区薄礼,还望师兄笑纳。” 张衍倒也不客套推脱。接过手来随意扫了一眼,见赠送的皆是仆役力士一流,还有数杯可吸纳精气的真砂,看到最后一物,却是眼前微微一亮。叹道:“严长老有心了。” 严振平笑道:“家祖言道,此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师兄门中自有师长前辈,此物不过是为师兄锦上添花。济不得什么事。” 张衍淡淡笑了笑,此物可不是什么“小礼”。而是******书,记载北辰派门中数代以来。所有化丹修士突破“壳关”时的种种感悟和经验。 他心中暗暗赞许,佩服严长老的老辣和目光之准,知道自己缺什么便送来什么,等若瞌睡就送来了枕头,纵然他也有别的渠道去想办法,但这分好意却使人感到心中舒服,便言道:“请严兄回去告知严长老,他高情厚谊,张衍自是记在心中的。” 严振平露出了十分欢喜的笑意,知道今日此行已是圆满,忙道:“师兄言重了,言重了。” 这时,他突然拍了下自己额头,似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差点忘了,门外有一人随我同来,说是要面见师兄,那人认真算起来还是师兄同门,说是有事要求见师兄,只是怕贸然来此显得唐突,是以适才托我转告,方才只顾着与师兄说话,这一眨眼功夫,倒是把他给落下了。” 张衍大有深意看了严振平一眼,道:“既与我是同门,又与严道兄是旧交,那便请进来一见吧。” 他一挥手,大殿之中阵门一开,便有两个鱼姬美人欠了欠身子,领命而去。 不多时,她们便带着一个老者走了进来,这人修为不高,只是一名明气修士,满头白发,面相和善,行动间脚步健朗,他一见张衍,便敢忙上来拜见,诚惶诚恐道:“张上师,小老儿杨放鹤有礼了。” 张衍听他对自己这称呼,眉毛一扬,便依稀猜出了一点对方来历,颌首道:“听严道兄言道,杨道友也是我门中弟子,不知在哪处洞府修道?” 杨放鹤脸上一红,道:“惭愧,小人只是得门中上师赐下了些功法,私下里揣摩修行,却是蹉跎半生,眼见行将就木,却还未曾有福拜入哪位上师门下,如今只是受跃天阁几位长老所托,打理九城内外诸事而已。” 他这么一说,张衍便自了然,淡淡道:“原来是九城总管事,失敬了,不知你来我处有何贵干?” 他心中微微觉得有些奇怪,他如今在这昭幽天池之中修行,除了偶尔往丹鼎院中一行,和门内几乎没有什么接触了,那灵页岛虽说仍在他手,但早已闭了禁制,只余几头五彩灵蜥看守山门罢了。 杨放鹤踌躇了一会儿,随后叹了一声,拱手道:“张上师,小人虽忝为九城之守,但门规所在,还请张上师挑选几名佳弟子过去,小人也好对上明殿诸位长老有个交代……” 说完之后,他对着张衍连连拜了三拜,最后一揖到底,久久不肯起身。 张衍微一思索,便明白这位来意了。 如今他已是化丹修士,按照溟沧派门规,他应该开始收徒弟了,虽说他门中早已有了两个徒儿,但那是他自己去寻来的,而并非是门中安排的。 溟沧派弟子,尤其是师徒一脉,到了化丹境界,都必须择徒授法,而人便是从位于那玄龟背上的九座城中挑选。 这九座城池之中人口加起来,足有两百万之众,俱是师徒一脉弟子的亲族友人。 万载以来,虽说溟沧派门中些弟子有些早已身死魂消,但其亲眷却仍在门中落根,开枝散叶,因在这龙雁大泽之中居住,时常呼吸清气,锻炼体魄,累世下来,其身体之强健,远远胜于门外凡俗之辈,甚至门中一些弟子兵解之后,亦是选择在此转生。 师徒一脉如今所收弟子,多数是从其中挑选而来。 不过师择徒,徒亦择师,这许多年岁下来,九座城中自是也出了不少高门大族,有许多人还拜在了名师之下,风光无限,家中只要有一人入道,举族可因此获益。 而如今张衍丹成一品之事传遍山门之后,便有不少人打上了他的主意。 在那些大族看来,张衍在修行之路上乃是一片坦途,便是成就元婴也指日可待,是以都是在暗中捉摸着如何攀上他这个大靠山。 如能让自家子侄拜入他的门下,不说千年,四五百年之内,定能保得他们全族兴旺。 是以九城之中许多大族都备了不少大礼,求到杨放鹤面上来,只为能把自家后辈子侄送到张衍门下做弟子。 可休看杨放鹤统管九城,在城中大族面前无比风光,可在溟沧派内门弟子眼中却什么都不是。 他要见张衍,却无人给他引荐,贸贸然寻上门来,他一个明气修士,根本进不得昭幽天池的山门。 情急之下,他也是四处走亲访友,找寻门路,却正好严振华来溟沧派中,寻到他的门上要求带走几名弟子。 似这北辰派等于溟沧派交好的门派弟子,也是经常往来九城之中,为的就是挑选一些溟沧派看不上的人种回去收为弟子,通常他都是与杨放鹤打交道,因此也有几分交情。 严振平此行没有立刻去往昭幽天池见张衍,而来过来此处,是因为他为人稳妥,决定先打听清楚张衍丹成之后溟沧派中的局势如何,免得自己一不小心,掺和进什么泥塘里,那便不好了。 他与杨放鹤相见之后,自是攀扯了一番,自然而然就说起了此事。 杨放鹤未曾想到,严振平居然与张衍有旧,当即喜出望外,立时托他引荐一二,却引得后者频频诧异看来。 其实杨放鹤心中也是尴尬,要见自己山门中的真传弟子,却还要他派弟子相助,说出去实在是没有脸面,不过此刻也顾忌不了这么多了,错过了这此机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张衍。 他人可能惧怕门规,可是杨放鹤明白,似张衍这等人,哪里会在乎这些?最后追究起来,罪责还是落到自己身上,因此他态度放得极低,几乎是以哀求的方式请张衍收下几名弟子。 张衍弄清楚这许多事后,便自笑道:“既如此,我也不与你为难,可送来两人到我门下做记名弟子,不过你却不许选差的。” 他伸手往站立在身旁的田坤一指,道:“此乃我二徒天坤,你送来之人至少要有这般资质。” 杨放鹤能为师徒一脉擢拔弟子,目力自也是厉害的,还尤为擅长辨气观象,他看了田坤几眼之后,便苦着脸叹气道:“张上师这位徒儿头角峥嵘,脚下刚健有力,有龙龟之象,想前世必是哪位大德修士,恕小人无能,实在选不出这等佳徒。” “哦?” 张衍意外看了他一眼,他原本也是有意试探下此人眼光,能看出田坤的资质,没想到此人还当真是有几分能耐,便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忽然想起一事来,问道:“我问你,宁冲玄宁师兄早我一步成丹,如今想必也是收徒了吧?” 杨放鹤连忙点头道:“是是,宁上师也是在五年前便收徒了。” 张衍笑了笑,道:“既如此,你送来与我徒儿,资质便与宁师兄那般一样好了。” 他也是随口这么一说,并未太过在意,杨放鹤却是面容一僵,但先前已近看回了张衍一次,此时却是不敢反驳了,眉头都结在了一起,低下头去,咬牙道:“是,小人定当让上师满意。”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二十一章 神砂练气知短长 数日之后,昭幽天池之中有跃天阁执事长老到来,此人奉命将溟沧派化丹修士所穿戴的冠带法衣,灵符袖囊,玉饰配器送了过来,与此一并到来的,还有供化丹修士汲取精气的五行神砂,共是装满了三十八船飞舟。 这些五行神砂乃是门中内地脉煞气中孕育而出,自不是凡俗之间的神砂可比。 张衍吩咐刘雁依前去招呼这位执事,自己则袍袖一卷,一道烟气飞出,便将这三十八船神砂尽数拿了起来,往主府中落去。 那名跃天阁执事看得咋舌不已,听闻这位张上师在品丹大会力拔九鲸,他也是只是感叹一下,并无什么概念,此刻见到他一举手间,便将这三十八船神砂摄走,自是骇然心惊。 原本他还对张衍只派一名弟子来招待他有些不满,现在却收起了这份心思,对刘雁依也是不敢小看。 张衍回到主府玉榻上坐定,法诀一掐,把丹煞运起,氤氲薄雾漫漫散开,将摆在面前的一船五行神砂罩定,肆意搅磨,不多时,这神砂便碎作无数如细粉一般的黑屑纷落而下,还有一丝一缕灰蒙蒙的精气飘散出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把烟气一收,再伸手一点,就把无数散落在空精气凝聚一处,最后在他指尖上变作一团拳头大小的雾气,他一张嘴,将其吞吸入腹,金丹一震,运转了几遍,便自炼化。 他把袖袍一扬,又将下一船神砂摄起,继续如先前一般施为。 如此过了整整一天,待他将这三十八船神砂炼毕之后,便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吸食了这么多精气,也不过是等若他在这洞天府邸之中打坐个七八日。所炼化出来的丹煞极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三十八船神砂若是赐给下三品化丹弟子所用,需半年才能炼化,如是给丹成中三品的化丹修士,也至少要用去一月时日。可是对张衍来说,不过一天便能将其全数笑纳了。 不说他这等丹成一品者。便是丹成二品,三品的修士,这点神砂对他们来说恐怕也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他想了想。又从袖中取了一只玉瓶出来,拔开塞子,倾过瓶口,便有一粒龙眼大小,玉雪如霜,灵气逼人的丹药滚了出来。 他一仰脖。服食了一粒下去,再闭目慢慢运化那药力。过去一刻之后,他睁开双眼,功效却是适才吸纳的那精气好上许多倍。 这是周崇举用草木灵气精炼而出的丹药,亦能助长化丹修士的功行。 但是此物也有缺憾之处,这些奇花异草生长极慢,以那丹鼎院中的药园,也不过三月才能出得一炉,还要往各岛各府送去不少,自是不能全数用来给张衍,若是寻常弟子倒也够了,奈何他是丹成一品,那就大为不足了。 张衍暗自思忖,若是能在洞府之中种上一条地煞来那便好了。 五行神砂莫不是用地脉煞气所滋养培炼而出,但其中最为精华的部分却是早已为人拿去,便如郑宏图于品丹大会上赐下的那壶真砂,就是从无数神砂之中千挑万选而出的。 这些真砂皆是拿去给了师门嫡系弟子,而那些挑剩下来,品质较差,且污浊杂质又较多的神砂,就拿去分散而给其余诸弟子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种一条地煞不是朝夕之功,却需用上数十上百年方能孕就,上等一些的地煞所需岁月更是悠长。 门中几位洞天真人洞府之中,也种有不少上等地煞,但那是拿来给自家弟子的,自是不会拿出来与他人分用。 可惜的是,桂从尧身为洞天真人,因没弟子随侍在侧,用不着什么地煞,是以昭幽天池中也并无此物。 张衍如果只靠这神砂供奉,老老实实在洞府之内打坐,吸食天地灵气,以他这洞天真府来说,熬上个一百年,或许能将丹力增至极限。 但若是这样,同辈早已把自己远远甩在了身后,那时下一辈弟子又将崛起,又哪里会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是以此法不可行。 其实还有一条路,那便是为门中立下大功,自能去功德院中换来不少真砂,不过如此一来,就会将许多时间浪费在寻觅这些外物之上,也为他所不取…… 门中能不为这些外物奔忙劳碌,又一意精进修炼之人,唯十大弟子而已。 他们每一人身后莫不有一股势力支持,诸事皆有他人代劳,无需自家劳神。 只这一桩好处,便不知将多少同门弟子抛在了身后,任你再这么资质高明,也无法与他们相抗衡。 张衍明白,其实归根到底,那便是看门中弟子背后有无他人支撑,只靠自己一人,是万万难以追赶上那些人的,按如今门中局势,师徒一脉几位真人不希望他在大比之前跳出来搅局,自是不会伸出手来助他。 不过张衍对此倒是早就有所预料,心中暗忖道:“看来,是时候去与那人见上一面了。” 想定之后,他把袍袖一卷,就出了洞府,往溟沧派山门之中飞去。 他走后未久,昭幽天池之外,就有一道黑沉沉的玄光飞来,其上立着两名女子,其中一人正是罗萧,另一名女子三旬年纪,面目秀美,乃是她从南梁国接回来的陈夫人。 陈夫人一路腾云驾雾而来,方知神仙手段,她理了理鬓角,看着前方那隐隐约约的通天巨影,悠然神往,不禁问道:“罗仙子,此处怕是距离我儿那修行之处不远了吧?” 罗萧咯咯一笑,按着陈夫人的手背道:“早就说过了,夫人不必这么叫奴家,奴家不过老爷身旁一个婢女,田坤乃是老爷的徒儿,夫人唤我罗娘子便是了,没错,再有百里,便是那昭幽天池了。” 陈夫人也是个有眼力的,她观罗萧妖娆多姿,柔媚入骨,而且有飞天遁地之能,又言语大胆,毫无避讳,此番还被张衍安排前来接她,地位绝不是一介婢女那么简单,不定就是道长身边的妾侍道侣一流,是以言语间极为客气。 其实罗萧心中也是佩服,若是一个普通女子,别说飞渡云山,就算上得高处,怕是也早已吓得晕厥过去了,可这陈夫人除了先前有些不适之外,却一路上言笑自然,毫无半点惊慌之意,只这份镇定功夫,就让她高看一眼。 百里之路,匆匆而过,待两人到得近处,看到那昭幽山通天彻地,直似支天之柱一般。饶陈夫人是官宦富贵人家出身,见多识广,也被这天地造物之雄奇而震动,声音也是不仅能小了点,有些畏怯道:“此,此便是小儿修行之地?” 罗萧笑眯眯道:“不错,夫人看得准,便是此处了。” 陈夫人看了几声,感叹道:“此山如此广大,这溟沧派果然是仙家圣地。” 罗萧突然捂嘴一笑,道:“夫人却是错了,这昭幽山,乃是我家老爷的道场,那溟沧派距此还远得很呢。” 陈夫人不觉吃了一惊,心中深深震撼,如此雄浑瑰丽之处,竟是为那张道长的一人所有? 罗萧眼望远山,美目中也是异彩连连,此次她不但接了陈夫人回来,还顺手把那暗藏在外的贝王取了回来,准备放在昭幽天池之中,如此一来,门中便不缺用度了。 张衍当年承诺过助她成道,随着张衍修行日渐高深,她也觉得此并非是飘渺无踪的念想了。 临近山门之后,她忽然想起一事,忙探入香囊中,取了一粒丹药出来,道:“陈夫人,那洞府之中寒气深重,你且把这丹药服了,能抵挡一二。” 陈夫人道了声谢,便接过服下,此丹药一入腹中,便觉一股暖融融的气息贯通四肢百脉,不由暗暗称奇。 罗萧回府,自是一路畅通无阻,开了阵门,便到了山门之中,她妙目一扫,拉过一位侍女问道:“老爷何在?” 那婢女垂首道:“禀罗娘子,老爷一刻之前却是出门去了,可要奴婢把商娘子唤来?” 罗萧摆手道:“不用,你去到那门内说一声,就言坤儿他的娘亲被我接来了,要他出来相见。” 婢女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只听噔噔噔一阵急促脚步声,却是田坤匆匆跑了出来,见了陈夫人,大喜道:“娘亲!” 陈夫人见了自家孩儿,也是欢喜,却不自觉眼前一热,有些哽咽道:“我儿。” 陈夫人跨出一步,正要上前,却是身躯一晃,田坤见了,吓了一跳,赶忙上来搀扶住,急道:“娘亲,你怎么了?可是病了么?” 陈夫人牙关紧咬,身躯瑟瑟发抖,道:“无事,无事,只是有些寒冷罢了。” 罗萧一蹙眉,把陈夫人手腕拿起里一搭,沉吟了片刻,歉然道:“倒是奴家疏忽了,坤儿,此处寒气深重,你娘请不宜在此久留,看来需去九城之中安顿了原来昭幽天池之寒气乃是从万丈深处地穴中而来,不是修道之人,根本难以忍受,若不是陈夫人适才服了丹药,早就冻死当场了。 田坤认真道:“娘亲,我这便带你前去。” 罗萧伸手敲了下他的脑袋,笑道:“那九城之地你还从未去过吧,我去把雁依唤来,让她领着你去。” 田坤却是大声道:“罗师叔,恩师说过,我师徒门下,弟子能做之事,师门长辈从不代劳,这点小事,我若做不好,那还修什么道?”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二十二章 千里远行 再上守名 既然田坤坚持,又有师徒一脉的规矩在此,罗萧自是不好勉强,只能任他前去,只是她还不放心,两人临行之前,又出言细细叮嘱了一番,塞了不少灵贝过去,这才作罢。 待母子二人走后,她暗自想道:“老爷这徒儿可是金贵的很,若是万一有个闪失,我又如何向他交代?也罢,先由他前去,回头我自去告知雁依,令她暗中跟着随照拂就是。” 她一扭腰身,去了内殿,走了两步之后,一抖手,从袖子出来一条怪蟒,就地一滚,变作一个丑陋童儿,他站起来左右一看,瞪大了眼道:“此处便是老爷的洞府么?” 罗萧笑道:“别看了,日后你便在此处住下了,有的是机会游逛,你且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人。” 田坤如今功行未到,是以并未有飞行法器在身,自阵门出了洞府之后,只能徒步往南而去,他也是极孝顺的,把陈夫人背在背上,脚下却是箭步如飞,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陈夫人道:“我儿,你可有同门?又待你如何?” 田坤一愣,道:“孩儿有一名大师姐,虽比不上娘亲,但对孩儿也是很好的。” 陈夫人点了点,道:“你在张道长门下修道,不要动什么小心思,也不要和师姐争宠,便是师姐说了你几句什么,也不要还嘴争辩,还有你那位罗师叔,是个有本事的女子,你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请教她,听到了没有?” 田坤重重点头,道:“娘亲说得是,孩儿都记在心里呢。” 陈夫人知道她这孩儿向来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他答应,慈爱地拍了拍他的稚嫩却又宽厚的肩头,心中甚是欣慰。 田坤乃是修道人,又是大妖转世,从山林中过去时,百兽虫鸟纷纷退避,自是一路穿行无阻,不过两个时辰。他便翻过了小浪山,眼前出现一片辽阔平原。 他生平从未走过如此远的路,兴致极高,脚下越走越快。到了最后,陈夫人只觉耳边呼呼风声,如乘奔马之上,而田坤背上连丝毫汗渍都没有,她又喜又惊道:“我儿真是长本事了。” 又行了数百里地后。眼前却是出现了一条奔流不息的宽阔大河,岸边有一个渡头,有许多提着包袱行礼在船上坐着。 田坤出来前听罗萧说过,要入那龙渊大泽。自是要在渡头乘船而入,因此把陈夫人把背上托了一托。兴冲冲跑了上去,一个箭步就窜到船上。只是忽脚下一荡,船身向侧面一倾,顿时惊呼声一片,他心中一急,凭着本能前进几步,这船便复又稳住了。 那老艄公只觉眼前一花,就见一个半大小子上了船,险些就把船踏翻了,暗自了抹了一把冷汗,他在这里迎来送往,自是有眼力的,也不好出言责怪,只得苦笑道:“小哥儿,你可要坐稳了,你力气大,别踩烂了小老儿的船。” 陈夫人嗔怪地拍了自家孩儿一下,田坤颇不好意思,连连道歉,小心翼翼把陈夫人放了下来。 船上渡客也都不是寻常人,虽是受了惊吓,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看了他们母子一眼,知道得罪不起,便又坐稳当了。 陈夫人道:“不知船家可渡资几何?” 老艄公哈哈一笑,道:“若是这位夫人愿意给,随意赏几个铜板就是。” 陈夫人想了想,就命田坤塞了一串铜钱过去,老艄公也不看,往怀里一塞,待船上又来了之后,便道:“诸位坐稳。”他解了绳缆,把桨一摇,这船便荡出渡口,顺水而下。 这舟船每隔一日便上岸采买食,行行停停,约莫十日之后,到了一座江心岛上,这时那玄龟陆洲已是隐约可望,上了岸后,母子二人辞别那位艄公,又要去换大舟,还未上船,那船家扫了他们几眼,见田坤衣饰不是寻常人所能穿得,便笑着上来拱手道:“不知二位贵客,是哪岛哪院弟子的族亲啊?” 田坤还是个孩童,自出生后也从未与外人说过话,心思又单纯,想了想,觉得昭幽天池既不是岛,也不是院,就老实回答道:“俱不是。” “俱不是?” 船家愕然,原本略带热情的神色就冷了下来,挥袖道:“下仓有几个空位,去那边蹲着吧。” 陈夫人进得这龙渊大泽来,处处见得都是仙家胜景,端的是瑰丽无方。 虽昭幽天池道场广大,但却偏偏不在山门之中,因此摸不准张衍在门中到底是什么地位,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她本是官宦人家出身,自小便见惯了勾心斗角,如今初来乍到,对他人总有着警惕提防之心,不敢随意说出张衍名号,怕的就是门中若有哪位仙长和张衍不合,她自己遭了罪不要紧,自己儿子若受了损伤,那便是万死莫赎了。 是以她与田坤依言到了下仓,虽则阴暗潮湿,但总算也能栖人。 一路还算顺利,他们是午时初上得船,到了酉时末便到了玄龟陆洲之上。 按照先前罗萧所告知的,他们要先往城中最高楼上“安和殿”中去登籍造册,然后才可安顿居住下来。 不过等他们急匆匆到了那里之后,却发现管事早已离去,问及旁人时,言道要明早方才有人前来,母子二人合计了一番,只得先去寻一家客栈住下。 他们乘了半天船,未曾进得半点食水,田坤自是无碍,浑若无事一般,陈夫人却是有些口渴,见街边有卖梅子的,不觉口生津液,道:“我儿,去帮为娘买些梅子来。” “好,娘亲你等着。” 田坤当即应下,他踮脚看了看,见那边围着买梅子的人甚多,便一个人挤了过去。 他出去了还没有几步,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得人群中一阵惊叫,一阵鸡飞狗跳。 只见一匹红鬃龙马从长街那头冲了过来,此马高有一丈,四蹄之下有烟云飞腾,离地半尺,神骏之极,只是背上有一个肌肤胜雪,容貌艳丽的少女。 她脸上神情惶急无比,正死命勒动缰绳,想要止住这匹奔马,怎奈这匹坐骑却始终不听使唤,一路而来,街上之人纷纷惊叫躲闪。 这匹马横冲直撞,越奔越疾,不管不顾地往前而来,陈夫人本站在人群之中,见眼前众人突然一散,这才发现了这匹奔马,她身体有些疲乏,自然反应有些慢,待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了,不由脸上一白。 田坤回头一望,情急之下,他来不及多想,一纵身,将将便拦在了头马头前,一脚就踹在了此匹马的膝弯上,只听“咔嚓”一声,就将马腿踢断。 这匹龙马悲鸣一声,前蹄一软,跌倒在地,身上那少女亦是一声惊呼,还好身手利索,顺势借力往前一翻,稳稳落在地上,她倒也没有先去去看马,而转过头来看着田坤,跑过来关切言道:“这位小哥儿,你没事吧?” 田坤哼了一声,就转过身去,扶着陈夫人道:“娘亲,你怎样了?” 陈夫人倒是吓了一跳,上来搭着他的手臂,上下看着他道:“坤儿,你伤着了没?” 田坤摇头道:“无事。” 少女听他这么一说,也顿觉松了一口气。 这九城之中,有些人天生筋骨强壮,还有些人曾受过门中仙师指点,是以他能踢到龙马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少女却极为惋惜地看了那马儿一眼,咬着下唇,不由暗自苦恼道:“明天便要拜师,这匹龙马原本送给恩师的见面礼,却不想伤在了此处,糟糕了,糟糕了啊……” 她在这边自怨自艾,却听长街那头又有马蹄声传来,一个身形挺拔的白衣男子策马来到她面前,随后翻身下马,冷着脸走过来,皱眉呵斥道:“哼,不会骑,便不要骑,偏偏逞强,为兄费了多少心血才给你觅来这匹宝炉龙马,本是给你做拜师礼的,却给你糟蹋成这样,以你这毛毛糙糙的性子,若是拜入张仙师门下,迟早是要被赶出来的,到那时,就是丢我汪家的脸!” 少女鼓腮道:“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二哥你不就是没被杨阿爷看上么,值得这么骂我?” 白衣男子顿时大怒,道:“反了你了,你还敢还嘴!看来这张仙师处你是去不得了。” 少女偏过头去,低声嘟囔道:“不拜就不拜呗,正好换了你去。” 白衣男子气得浑身发颤,跺脚道:“你给我滚回家去,今日不许吃饭了,这几日也不准出去,免得在外面丢人现眼!” 见自己妹子还是一幅不以为然的模样,他痛心疾首地言道:“你如再这样下去,一不小心惹得张仙师不满,那是要害了我们全家的!” 他正要再教训几句,目光一撇,却见田坤搀扶着陈夫人欲走,便冷声喝道:“那边的人给我站住了,难道伤了我汪家的马,就想一走了之么?” 与此同时,张衍飞遁远行,身化云烟,一路往龙渊大泽西方飞去,跃过江贲岛时稍稍留意了一眼,旋即又收回目光,把遁速加快了几分,未行多久,他便已是到了小浩海守名宫阙之前。远远就有一位女修骑着仙鹤飞来,稽首道:“哪位师兄来此?” 张衍一稽首,笑道:“贫道张衍,自昭幽天池而来,特来此拜谒彭真人。”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二十三章 联手夺位 这名女修听闻张衍之名,脸上微微动容,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客气道:“师兄请稍待,我去禀真人。” 张衍点了点头,女修自往里去,他则按下云头,在宫门前落下,门前阶上许多侍女适才听得他自报家门,这才晓得这位年轻道人便是那丹成一品之人,美目都是好奇地望过来。 张衍也不去理会,站在原地不动,只是仔细打量眼前这座守名宫阙。 此处毕竟是洞天真人所居之地,脚下遍地奇花异卉,檐前滴露如挂玉帘,宝光瑞气似明珠载月,鼻端芳香阵阵,耳边清音渺渺。 宫宇楼台之外,青鸾黄鹤舞动蹁跹,屋瓦之上自有百种珍禽异鸟翔空盘旋,比之二十年前他来此时的冷清模样,已然是大为不同。 等不了多时,那名女修便驾云飞出,对着他一个万福,轻笑道:“真人请张师兄入殿相见。” 张衍稽首道:“有劳了。” 女修当先后走,他一振袖,随着往里而去,到了内殿之后,便沿着一处宫廊往下行去,一连穿过了九重宫阙后,便到了一座金庭玉栋,银彩素装,异彩生辉的宫观中。 女修捋了捋发丝,回首笑着言道:“师兄且在此候着,真人稍候自会前来见你。” 张衍微微颌首,便负手立定大殿之中,他之所以来寻彭真人,便是想让这位洞天真人助自己修行,并在背后支持他登上十大弟子之位。 这并不他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筹谋。 这位彭真人踏入洞天之位不过二十余年,可以说是十大洞天真人中根基最浅之人,还来不及扶植起自己的门人弟子。 而且张衍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这位真人虽然是彭氏出身。可门下众徒却并无一个是彭氏弟子,甚至连一个世家门人都没有,身边最得意的徒儿只琴楠一人而已。 如今溟沧派门中,每名洞天真人的嫡系弟子至少也是化丹境界,且无论在心性还是道行上都是远远凌驾于诸弟子之上。 孙真人在师徒四位真人中成就洞天最晚,但是门下也有宁冲玄这等天资杰出之辈。 可彭真人的这些徒儿,如今修为最高的反而是琴楠,其余皆是碌碌之辈。 这却也怪不得她。她乃是世家出身。又与族中决裂已久,弟子自也不能从门中挑选,先前收的徒儿不过是当年随她一起破门而出时的婢女,与其说是弟子,还不如说是服侍她的下人。 如此一来。这就意味着彭真人门下弟子没有人能出面竞夺那十大弟子之位。 或许琴楠可以,但再要等上二十四年,但她并不是真传弟子,也不似宁冲玄有齐云天一系相助,虽是彭真人门下,但既不是世家弟子。更不是师徒传人,与张衍当初的境况有几分相似,是以要想占夺此位,却是难上加难。 彭真人若想翻身,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认彭氏族中的弟子为徒。 但张衍认为,这个可能性极小。这并非是他凭空臆断,而是因为琴楠早年曾无意之中说漏了一句话。 当年张衍与谢宗元等五人欲入海眼魔穴修行。以期突破玄光境界,在守名宫前意外与琴楠相遇,那时恰巧此女正被彭真人收入门下,言辞之中提及彭真人收她做了关门弟子。 关门弟子! 此意即为彭真人今后不会再收弟子了。 以琴楠的性子,显是不会生编捏造的,这句话因是彭真人的本意,而迄今为止这位真人的作为,更是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 琴楠之后,彭真人帝的确再也没有收过一名传人。 再则说来,昔年彭真人被族中逐出门去后,掌门真人却不忍见她流落在外,是以将她安排在守名宫阙之中。 这处虽然下通海眼魔穴,而且冷清异常,形同流放,寻常人避之唯恐不及,但对彭真人来说却是只若等闲,若无这一处道场,她也未必会有今日之成就,这份恩情不可谓说不重,她即便不助师徒一脉,也不会出手与他们相抗。 可以想见,从此次门中大比,再到下次为止,这中间的二、三十年时间里,彭真人只能看着其余九大洞天真人下棋布子,而她则被会排斥在外,始终无有作为。 但若有人能为她填补上这个空隙,那结果就大不相同了。 张衍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把握住了其中的脉络,今日才有信心站到此地! 约莫等了有小半个时辰之后,他突然感觉异香扑鼻,有轻铃声传来,抬眼看去,只见一名头梳凌虚髻,身量高挑,体态丰腴的女子走了出来,其后则有数名宫衣女子举香灯锦盒随侍。 此女身着袒领红裳,飘带挽臂,大袖曳地,长裙披帛,外罩珠玉纱罗,身上灵气缭绕,彩云相随,手中捧着一只五彩鹦鹉,缓缓踱步到了殿上主位坐下后,便凤目一扬,往张衍看来。 张衍也自抬头打量这位真人,见其面容端庄秀丽,丰额广颐,眉眼微微向上翘起,顾盼间神采飞扬。 彭真人见张衍宽袍大袖,长身玉立,俊逸洒脱,相貌甚佳,也不觉微微点头,轻启朱唇道:“你便是那周掌院的徒儿张衍?听闻掌门真人命你在洞府之中参玄修炼,今日怎有暇来我这处?” 张衍见对方肯出来见他,心中其实已经定了一半,便笑着稽首道:“在真人面前无需做虚言伪饰,在下今日来此,乃是因为有意一夺那十大弟子之位,只是修行途中有些许关隘在前,是以特意来此请真人出手相助。” 张衍一见面就开门见山,言语之中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却是令彭真人为之一愕,凤目中忽而闪出一道神异亮光来,直直落在张衍身上,似乎想要将他看穿一般,半晌,她手按凤椅,反问了一句,道:“我为何要助你?” 张衍双目毫不回避地看着彭真人,正色道:“若是真人今日肯助我,我翌日也可助琴师妹坐上那十大弟子之位。” 彭真人呵的一声,失笑道:“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你自己尚不是那十大弟子,却敢来放言助我徒儿?你哪里来的底气?就凭你那一品金丹么?” 张衍微微一笑,大声言道:“事在人为,若是不试上一试,又怎知不可为?” 彭真人虽是面上神色不变,但心头却是泛起了波澜。 她是何等样人,心思又何等灵敏,张衍只说了几句话,便立刻将前后因果想了通透。 她于心中暗暗思忖,若是张衍得了自己相助,果然很有可能做到这一点,只看此人为师徒一脉百年来唯一一名真传弟子,便可见一斑,如今又是丹成一品,实在不能以常理度之…… 且她也不得不承认,张衍这一招棋落得很妙,若是出手支持,她这位洞天真人便也可如同那九位一般成为下棋之人,而不是一名无声无息的旁观者,如张衍果真成了十大弟子,那么琴楠得他之助,上位的希望也远远大于如今。 瞬息之间,她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最后淡淡一笑,以手支额,身躯往后一倚,道:“你倒是好算计,可你需知,门中除我之外,再也无人能助你,若我不愿,你这番筹谋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张衍心中一动,从彭真人的话语中自是听得出来,这位真人看来对自己如今所遭受的处境一清二楚,对自己所提之事她似也有意,只是如今自己主动找上门来,她自是要拿捏一番,将主动权操在自己手中。 张衍来此之前,也曾想过此事,自己只是一个化丹修士,而对方却是洞天真人,如此作为几乎是必然的。 但他此来请彭真人出手相助,却并不是要去做对方的棋子。 在他的谋算之中,两者不过是联手合作,各取所需,并无主次之分,否则将来岂不是只能任由对方摆布了? 因此他朗笑一声,道:“真人怕是误会了,以为我张衍今日乃是上门恳求乞怜,非也,便是没有真人,只要在下愿意,面前那险阻关隘举步之间便能踏过。” 他说这话时,言语中透漏出一股强大自信,显然不是胡言乱语。 彭真人倒也不恼,蹙眉细细沉吟一番,最后却是摇头道:“我却不知,门中还有哪一位真人会在此时站出来维护于你。” 张衍目光闪动,上前一步,道:“想必真人也曾听闻,在下出外寻药之时曾相助陶真人一事?” 彭真人秀眉微微一扬,显是想到了什么。 张衍继续言道:“如今陶真人在远海开派,为一派之长,他曾许诺于我,若我他日有事求到他门上,必定戳力相助,决不推辞。” 这才是张衍之所以这么有底气的原因。 当年他助陶真人成道,这位真人曾允诺过助他三件事。 众所周知,陶真人是最会教徒弟的,且作为一派之主,又承继了仙宫遗府,门中必有地煞灵脉。 张衍只需起一张飞遁神符去往远海,到那清羽门中,一旦开了口,陶真人必定将起全派之力助他成就功果。 他之所以不这么做,是两个原因,一来洞天真人的承诺何等金贵,用一次就少一次,不值得在化丹境界上就去求请。 二来要争夺十大弟子之位,终究还是要在门中请得援手方是最佳,这才是长久之计。 他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大殿之上似在思索的彭真人。 他深信对方只要不想被其他几位九位真人排斥在外,就绝不会拒绝自己。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二十四章 疑心本是半残卷 张衍在守名宫中小住了几日之后,便在琴楠相送之下,乘风回返了昭幽天池。 他此行并未引起他人注意,便是守名宫中侍女,除了那名招待他的女修外,其余诸女也只当他是来此探望琴楠的,拜谒彭真人不过是出于礼数。 回到主殿之中,往玉榻上坐定,他一挥袖,就有上百白玉斛斗往他面前的地上一落。 这其中俱是那如玉露珠翠般的饱满真砂,光华灿灿,灵气四溢,满满的一直堆到斛口,好像只需轻轻一个震颤,便会将从上震落出来。 张衍微微一笑,果然不出他先前所料,彭真人洞府之中也暗藏有几条地煞灵脉。 从这些真砂品质上来看,至少也是养炼了百数年了,那差不多就是在彭真人前去镇守小魔穴时,便把这灵脉移种过来了。 这几条地煞灵脉虽不及另几位真人洞府中所藏那般上等,但好处却是如今这二三十年,至少在琴楠成就化丹境界之中,只有张衍他一人能够拿来修炼。 他清喝了一声,手掌一翻,一缕白雾飞出掌心,在空中旋了几旋,往下一落,就把那一只斛斗中的真砂拿住,随着心神催动,便忽忽绞磨起来。 不过半个时辰,有无数细白如雪粉的碎屑散落四周,一团清清如水的精气飘在空中,若不细观,几乎不能分辨。 张衍鼻息一引,便将这一股精气吸入腹中,随后徐徐转动金丹,待将其炼化之后,他细细体察一番,不由连连叫好。只这一斛真砂中所蕴藏的精气,就抵得上之前那三十余船五行神砂了。两者之间可谓是天差地别。 这两种神砂他都亲手炼化吸纳过。感受自然是最为强烈直接,心中也是感慨,果然要想成就溟沧派十大弟子,非要寻一位洞天真人在背后支持不可。否则休想成事。 他目光向下一扫,这百余斛足够自己四月所需了。到了那时,自然又会有真砂送来。 解决了一桩迫在眉睫之事,他也是心中欣喜。便将此事放下。算了算时日,如今距离门中大比还有三年多。 以他丹成一品的情形来看,这三年时间之内,若想要打破“壳关”,凝聚法力真印记,却是万万没有可能的。这并非是那真砂的问题了,而是在修道外物充足的情形下。增长丹力仍是一个漫长而艰涩的过程,只能靠自己一点一滴去积累。 因此要想在门中大比之上出头,那不仅仅靠得是修为,还要靠神通道术。 而眼下,他所能依仗的,只有两种手段,一种便是飞剑斩敌之术,配合他如今的小猪天挪移遁法,若对方没有法宝克制自己,当可先立在不败之地,而另一种,便是那太玄真光了。 他于心中思量,飞剑斩敌之术固然了得,但在门中比斗,不是生死拼杀,有许多手段便不能尽情施展。 而且如今这十大弟子也俱去过十六派斗剑法会的,因该也曾见识过少清派的飞剑之术,想必也因有应对之法,是以不能期望太过,若是要克敌制胜,还要把筹码放在那太玄真光之上。 然而在这里,却有一个问题。 他目光一闪,将身躯一抖,便有一道如水光华放了出来,水幕扶摇而上,哗哗大响,似天川飞瀑,直上穹顶。 他闭目端坐在那里不言不动,任由那水光飞腾,过了约莫有一个时辰,便将法诀一掐,将这道水光收了进来。 适才无论他再怎么催动丹煞,甚至生生耗去了不少,却也无法使这玄光威能哪怕再大上一分,显然他并无办法将丹煞全数化为法力神通。 太玄真光固然了得,但他丹成一品,按照常理说,以他力拔九鲸的丹力,若是驾驭起那五行真光来,当是威力无穷才是,可是那水行真光的威力却并未必他在玄光境界之时提升多少,看来只有用那五行精气慢慢磨练,方能使其增长威能了。 当初他本以为这门道术便是如此,是以并未想太多,可直到他看过《九数太始灵宝玄明真经》之后,又读了夹杂在其中的不少心得笔记,这才明白了其中缘由。 天下功法神通,都不是随意可以修习的,何等功法匹配何等神通道术,否则任你如何习练,也是修炼不至大成。 便如庄不凡,他所修炼的乃是门中三功五经之一的《坤玉微尘功》。 练了这门功法之后,丹煞聚散随心,或大如山岳,或小如微尘,或刚似金玉,或柔似棉沙,修炼到高深处后,便能习练门中十二神通之一的“大罗天袖”。 张衍当日也曾见过庄不凡的手段,一振袍袖之下,方圆数里之内,所有人都被他圈入了袖中,一个也走脱不得,若是在与此人争斗之时遇上这等手段,他也唯有远远避开。 门中其他弟子,若是为门中立功甚多者,自是也可习练这门道法神通,但若是不先练得那《坤玉微尘功》,就无法将这门神通威力发挥至最大。 假如庄羽凡举手之间能将浑身丹煞运化为神通,而功法不合者,不过只能引动半数丹煞,孰高孰下,自然一目了然。 因此张衍心中怀疑,这本《五方五行太玄真光》或许还应当有一本相匹配的功法才是,而不是仅仅有这么一本神通道术。 如果他所推想是真,那么当初那老道人给他的就只是一本残卷。 至于是那位老道人是不愿给他全本,还是因为他手中的握有的只是残卷,那便不得而知了。 不过张衍心中的猜想却是更倾于向后者,因为只用那五方精气就能练就太玄真光,把那真光驾驭自如,无疑是省去修炼功法的那一步,此应该经过后人精心修改过的。 可若是有原本在手,又有谁会去白白花费这个心思呢? 恐怕也正因为如此。没有合适的功法相匹配,他空有一身震古烁今的丹力。却无法使其化为惊天神通。 但这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他手中这本《九数太始灵宝玄明真经》本来就是推演功法所用,若是他从中推演出能运使熬炼五行真光的法门,那么在大比之上他就无惧任何同辈弟子了。 他站起身在府中来回踱步,看来这三年之内。除了要不间断的磨练丹煞,还要设法勘破这道法门才是。至少也要让自己这一身丹力有用武之地,不会白白浪费。 只是这本真经他看了几遍之后,发现的确是深涩艰奥。前人笔记也是不多。可供他参详的却是极少。 这时,他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龚长老曾经说起过,那小寒界中可以寻到不少前人留下的心得体悟。 既然有前人笔记,自当拿来一观,互相印证。便是他人走入了死路,自己也能知道到底是哪条路走错了。 “择日不如撞日。时不我待,不如今日就去拜访龚长老。” 张衍打定主意之后,便再没有半分犹豫,甩开袍袖,起身一纵,踏开阵门,出了昭幽天池,往山门之中功德院而去。 功德院位于玄龟陆洲九寿峰上,张衍入了山门之后,一路排开风云,用不多时,便来到其正门之前。 他放眼看去,见此处天高清朗,碧色如洗,明山秀水,松涛如海,山下玉阶足可供十人并行,峰顶宫观之上,有三座凌空飞阁,底下承烟托云,相互之间有绿藤挂绕,彩禽往来,淙淙泉水自冷岩细缝之中挂下,竟不落地,而是在那宫观顶上悬起一道环绕山川的玉浪天河,有十数名白发苍苍的老道人在那里扬竿垂钓,神情悠闲,自得其乐。 张衍到来时,有一名双眉浓密的宽肩修士驾着玄光迎了上来,突然大喊一声,道:“来者何人?为何到了功德院前还飞渡行云?还不落下!” 张衍心中一笑,暗道:“听闻山门九院之中,唯有功德院最是架子大,除了对掌门和几位洞天真人恭敬之外,其余弟子长老来此俱是一般对待,看来果是不错。” 他也不去开口说什么,只是从袖中拿出一枚牌符一晃,那宽肩修士见了牌符,不觉一怔,态度立时转了大弯,稽首道:“不知这位师叔找得哪一位长老?” 张衍沉声道:“贫道此来正欲拜访龚长老,不知他可在否?” 宽肩道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突然上来拉着张衍的袖子低声道:“道兄随我来,到后殿说话。” 张衍正觉不解,忽然有一个垂钓老者把手中钓杆一扔,化一道烟霞飞出,拦在两人面前,指着张衍气急败坏言道:“你,你是来找龚老道的?” 张衍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正是。” 老道人一听,顿时须眉齐动,捶胸顿足道:“这老贼,前几日说有人要来拜望他,我就想,以他那臭脾气哪会有人上门见他?还压下了一枚丹玉与他做赌注,你这一来,我却是输惨了,不行,你得给我说个清楚,不然你不许进去。” 他上来就要拽张衍的袍袖,宽肩修士见他胡搅蛮缠,不觉头上冷汗直冒,功德院这里的长老俱是辈分极高,此生又绝了修道之念,方才来此养老等死之人,其中有些还是炼叉了玄功,导致性情大变,疯疯癫癫的,这老道人便是其中之一。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轻笑道:“这位老道长,在下觉得你却是该高兴才是。” 老道人不解道:“为何?” 张衍叹道:“龚老没有和你赌命,只和你赌了丹玉,难道不是你捡了便宜么?” 老道人一怔,皱眉想了想,忽然一拍手,变得兴高采烈,手舞足蹈道:“正是,正是,说得不错,说的不错,倒是我老儿占了便宜了。占便宜了。” 宽肩道人目瞪口呆,佩服地看了张衍一眼,低声道:“道兄好本事,快快随我来。” 张衍摇了摇头,也没有心思和那疯老道在这里纠缠,把袖一摆,便随着宽肩道人入了里殿。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二十五章 还阳酒 张衍随那宽肩修士到了内殿之后,眼前一宽,便有一股耀眼光芒放了出来。 他抬眼一瞧,见这里竖起了百数根长不盈尺的短小铜柱,围了一圈,殿内亮堂宽大,两侧灯盏上托着明珠彩石,光彩熠熠,正中摆了一只玉台,镶着明珠彩石,正有一名彩衣长带,腰佩金环的明秀女子端坐其上。 此女面前悬浮着一道杏黄色的榜文,她美眸专注地看着上面,时时伸出白玉般的纤手来回拨动,便有一丝灵光闪过,一道道清气化作的符箓飞到了铜柱之上,飘在那里缓缓旋动。 宽肩修士笑着上去打了声招呼,拱手道:“齐师叔,这位道兄乃是前来拜望龚长老的。” 顿了顿,他见女子仍是一副入神状态,似是未曾听见,忙又说了一句,道:“齐师叔,这位师兄来寻龚长老的,他随身带着龚长老的牌符,当不是外人。” 这女子这时才轻轻“嗯”了一声,抬起螓首看了张衍一眼,美目略略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对着他微笑道:“龚长老今日去了百香川,要午后方回,这位师兄怕是要在此多等些时候了。” 张衍一摆袖,笑道:“无妨。” 女子起手一搓,掌中起了一道灵光,再纤指一点,就有一道飞书发了出去,这飞书之上有一对灵巧羽翼,忽忽地闪动,看着精秀可爱,倏尔飞去不见。 张衍知晓这对翅膀不过是用法力幻化而出,本身并无有什么作用只是门中女修却格外偏爱这些装点,是以大多在身侧所用之物上格外huā费了一些小心思。 这女子看来也是手中着忙,也顾不得来招呼张衍,对他投去一个歉然眼神,便依旧把心神投注在手中那道飞榜之上待这百十根铜柱之上占满了符箓之后,有数个婢女上来,上前取了符箓便走。 期间有一名婢女看了一眼符箓之后,犹豫了一下,凑到女子身边疑问道:“齐师叔,这姚师兄立下了六大功,能算一大上功了为何却削去他一功?若是他不服,我该如何与他说起。” 这女子淡淡笑了笑,道:“你去告诉姚衡他那枚妖丹乃是从仙市之中购得,休以为能瞒过我去,此次不过稍作薄惩,若是他敢胡搅蛮缠,莫以为我不敢把他功德削平。” 那婢女不敢再多说什么,忙垂首退下。 张衍这时才知原来此女竟是这功德院中批功之人,这倒是大不简单了。 看着张衍目光望来,或许也是手中之事了结,这女子对他轻轻一笑,道:“这功德院中皆是长老前辈,总不好叫他们日日忙碌是以捉了小女子过来当差,真是苦不堪言。” 张衍一笑,哪里会把这话当真,此女分明是深得功德院中长老信任,是以再能来得此处批功,而且看她刚才那副模样,也是乐在其中,手握手握功德大权,门中弟子怕是多数都要来巴结于她。 这女子又道:“小女齐梦娇还未请教师兄高姓大名?” 张衍道:“在下张衍。” 齐梦娇美目微微瞪大,讶道:“咦?原来你就是雁依的师傅?” 张衍眉毛微挑,微讶道:“这位师姐也认识小徒么?” 齐梦娇正要开口,却听有一阵外面大笑之声传了进来,龚长老快步入堂中,见了张衍,面泛喜色,上来就拉住他道:“张师弟,你可是来了,来来来,随我喝酒去,哈哈……” 张衍笑着对着那齐梦娇一拱手,便洒然告辞离去。 齐梦娇也是起身万福,目送张衍离去,直到他背影消失,还是出神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驾风而出,张衍见龚长老一路兴致极高,笑着言道:“龚长老莫非有什么喜事不成?” 龚长老大笑道:“张师弟你这是明知故问啊,若不是你来,计老疯子的那几块丹玉岂能落入老道我的手中?” 他又笑几声,摸着胡须道:“此次你来寻老道我,是否是要去那小寒界中一行?” 张衍点头道:“正是。” 龚长老也是点头,他将笑容稍稍敛起,道:“小寒界每日子时方才开启洞府,我这里尚不少美酒,不妨先饮上几杯,待到了时辰再去不迟。” 龚长老几次三番言语中提到府中美酒,张衍便觉出这酒可能有什么不简单的地方,不过放过此事不提,龚长老在功德院中也是寿数最高,资格最老,与他打好交道没有坏处,因此也是欣然答应。 两人行云乘风,往一座位于南位的飞阁中而去,那第九层楼上,便是龚长老隐修之地,这功德院中的灵气并不充裕,也只能与寻常福地相比,但是龚长老却不以为意。 他跨入元婴三重境后已是数百载了,自觉寿数无多,早些年还想着去那小寒界中闭死关,以期突破境界,后来不知怎么也看淡了,是以便在这功德院中领了份司职,每日垂钓访友,饮酒作乐,也是过得悠闲日子。 过了正门,入了内堂之后,张衍看了几眼,龚长老这处居处倒是雅致的很,青竹郁郁,泉水叮咚,几方怪石簇拥着一座云亭,几只黄鹂立在枝头之上,换鸣不止,近门之处悬着有一横杆,上面立着一只白毛鹦鹉,只是眼皮沉沉,一副打瞌睡的模样。 龚长老见了极为生气,怒道:“老爷回来了,你这畜生怎么不叫?” 白毛鹦鹉一个激灵,立刻尖声道:“老爷叫了,老爷叫了……” 龚长老脸皮一抽,作势欲打,这白毛鹦鹉惊得飞起,往林子里躲去,口中道:“老爷莫打,老爷莫打,小的知错了,知错了……” 张衍看着不禁莞尔,但心中却又暗暗叹息,这龚长老的日子看似过得惬意,但是又能过得几年逍遥呢?岁月匆匆,晃眼便是百载千年,纵得一时如意,不得长生,一切皆是浮云空梦。 龚长老这里少有人至,今日张衍到来,自是热情招呼,他拉着张衍坐到亭中,手一拍,立时有数个白毛猴儿跳到亭中,搬来一坛美酒。 龚长老见封泥已去,便笑骂道:“这几只畜生又偷喝了。” 他把手一指,也不知从何处落下一对酒杯,那酒坛自飞而起,坛口一沉,便将那酒杯倒满。 龚长老端起酒杯,道:“来来来,张师弟,且与我痛饮几杯。” 张衍微微一笑,将袍袖一抖,也自端起酒杯,与龚长老一对,便自饮下,这酒一到腹中,便觉一股暖烘烘的气流到处游走,浑身发热,毛孔舒张,竟然就微微有了几分醉意。 他心中不禁讶然,需知修道人通体气脉贯通,又服食天地灵气,无论多少酒水喝下去都是浑若无事,可是这酒才一口喝下来,便能有这般效用,委实很不一般。 龚长老得意道:“张师弟,如何?我这酒名为还阳酒,喝了此酒,能驱阴风寒气,壮大内阳,你要所去得那小寒界中终年冰雪覆笼,阴气沁骨,非此酒不能驱寒。”张衍笑道:“原来是龚老一片好意,那在下倒要多饮几杯。” 龚长老听着更为欢喜,道:“尽管喝,这酒老道我这处有的事。”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谈论门中之事,对方乃是元婴真人,张衍趁此机会便请教了修道途中的许多不明之事,龚长老自是知无不言。 到了戌时末,龚长老看了看天色,便拿了一只金剑过来,起手一祭,便自飞出亭外,往北而去,随后他言道:“张师弟,再有一个时辰,那小寒界便要开府门了,你可前去了,对了,还有……” 他从袖中取了一只模样玲珑玉秀的酒壶递了过来,神秘兮兮地低声言道:“我这‘春来瓶,能装一河之水,不过如今其中装得俱是这还阳酒也,此宝便送你了,但需记着,不能让袁老道抢了去。 张衍也不推辞,接过来收下,拱手道:“此番来此,却是叨扰龚长老了。” 龚长老哈哈笑道:“哪里话来,你记得往后多多来看我老不死的就是。” 张衍又郑重拱了拱手,待要离去,龚长老却道:“慢着,你再把这喝剩下的这半坛好酒带上,送给那袁老儿。” 张衍看了看那早已启封的酒坛,不禁讶然道:“半坛?” 龚长老似乎就等着他这么问,得意道:“东西多了就不稀罕了,老道我就是要吊着他的胃口,让他心里憋着难受,否则他还不翻了天去?你听我的没错,你记着,就说是你私藏下来与他的,保管你有好处。” 张衍点了点头,袖子一挥,将那半坛酒收入囊中,随后与龚长老辞别出来,纵云而起,往小寒界所在之处寻觅而去。 这小寒界乃是一方小界洞天,洞府在龙渊大泽正北别离峰上,此峰之上终年萧瑟孤寒,鸟绝踪,如今在夜色之下更是凄静寂冷。 张衍用去了半个时辰,方才到了此处,见有一块高有五丈的硕大石碑矗立在峰顶之上,他便在此落脚,见碑面痕迹斑驳,四周杂草丛生,其上字迹早已辨认不清,只是在下角处倒有一行潦草手书还算清晰,上面写着“劝君早回头,莫来此界游,寒风刮骨刀,九命也要休”。 张衍淡淡一笑,眼往前方看去,见高崖之上有一座宫观,其中有一盏孤灯飘摇,似乎随时可能熄灭,他便大声言道:“袁长老可在?在下张衍求见!”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二十六章 小寒界 那宫观之中传来一阵有气无力地声音道:“又是哪个遭瘟没福的到这里受罪来了?” 只是这句话刚刚说完,宫观之中忽然哗啦啦一声响动,随后大门一开,从里飞出来一名披头散发,浑身邋遢的老道人,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到了张衍面前。 张衍心头微微一凛,这位袁长老果然同样也是一位元婴真人。 袁长老鼻子抽了几抽,随后瞪着张衍,没好气地言道:“你与那龚老匹夫到底喝了多少酒?” 张衍笑道:“却是不多,不过龚长老还命在下送来半坛……” 这话一说,袁长老眼前发亮,急得抓耳挠腮,围着张衍转圈子,不停搓手道:“酒呢,酒呢,快拿出来啊!” 张衍把袖子一抖,就有半坛美酒飘了出来,袁长老迫不及待伸手一抓,就将其拿了过来,他脸上一片贪婪之色,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仰脖,嘟咕嘟喝下了几大口,只见他头顶上冒出一缕缕寒气,上升而起,顶上一株松枝顷刻间便染上了一层僵霜。 张衍看了几眼,就知那是袁长老借着酒劲从体内驱逐出去的寒气。 过了半晌,袁长老才似极为舒坦一般出了一口长气,他抹了抹嘴,嘿嘿笑道:“方才飞书来此,老道我就等着龚老儿这还阳酒救命呢,没想到却是托了你的福气啊。” 张衍拱了拱手,道:“袁长老,在下此来只为入小寒界中一观前人心得体悟,不知可否通融?” 袁长老适才喝了还阳酒下去,吃人嘴短,自然不好把人拒之在外。摆袖笑道:“你且随我来。” 随着他这句话,平地起了一阵大风,张衍也不抗拒,任由此风裹着自己往里行去,不过几息时间,就到了一座高有一丈的黑沉石门之前,门两面趴着两只僵木不动的玄龟,各以锁链缠绕。对两人来此也不闻不问。无有丝毫动静。 洞门之上挂了一只昏暗明珠,也不知在此置了多少年,色泽晦暗,放出幽幽微光,在旁侧还有一条小径。袁长老冲着张衍招了招手,道了声:“来。”便当先往那里行去。 不过五十余步,就到了一处不过三四丈宽大的洞窟之中,此处点着长明灯,灯烛如豆,当中摆着一只大石桌。成捆的玉简摆在石壁开凿出来的龛上,因有为阵法的缘故,倒也没有蛛网灰尘,仍是晶莹透亮。 袁长老沉声道:“张师弟,入此界之前,老道我需告知你一声,这小寒界广大深远。周有数万里之遥,其中不知多少洞窟深涧。寒潭幽水,你要查那前人心得体悟,若无头绪,怕是找上数载也未必能有结果,你不妨告知我你修炼的是哪本经书道法,老道我在此处看守了三百余年,对其中情形不说了若指掌,但却也是知之甚详。” 张衍坦然言道:“在下修炼功法乃是门中五功三经之一,《九数太始灵宝玄明真经》。” “竟是这门功法……” 袁长老惊异地看了张衍几眼,他皱紧了眉头,沉思了一会儿,紧捋了几把胡须,道:“近百年来,倒是没有人习练这门功法,待我好生想想。” 他走了几步,又去龛上翻了几捆玉简下来,解开查看,稍候又放了回去,再到另一头取了几捆下来,几次三番之后,他才摆弄停当,走到石桌边,从袖中取了一一张也不知是什么珍禽皮毛所制的地图出来,又取了一支朱笔在手,在其上刷刷勾了十几处出来,随后拿起交给张衍,指着道:“这几处洞府你可前去探询一番,多半不会错。” 张衍伸手接过,看了几眼,便收入怀中,拱手拜谢道:“多谢袁长老关照。” 他方才看得清楚,那勾出来的十几处洞府分散在各个方位,互相毫无关联,若无这袁长老尽心竭力告知,他休想能找到的,那半坛还阳酒倒是给得十分值当。 袁长老嘿嘿笑道:“你休要谢我,老道我看得出你与那龚老道关系匪浅,若是将来还有美酒,不要忘了我这老不死的才好。” 张衍当即应下,痛快言道:“袁长老放心,若是我下次再与龚长老饮酒,必为你留下一些。” 袁长老听得眉开眼笑,连声道好。 现下洞府开启时辰未到,他独自一人在此地看守,门中也无后辈子侄,平时也无有人前来,如今见了张衍,就忍不住和他说起一些昔年往事来,却是倒出了不少门中秘辛来。 张衍听得目光微微闪动,他虽也听周崇举说过不少,但这位袁长老寿有八百岁,又是溟沧派弟子出身,是以有些隐秘之事知道得比周崇举还要清楚,一番对话下来,他对门中如今局势隐隐有了一些了悟。 待到子时时分,忽听得洞窟之中隆隆一阵响动,袁长老站起道:“张师弟,界门已启,且随老道来吧。” 袁长老当先引路,两人重回洞门之前,只见原本那黑沉石门已是洞开,其中有一股彻骨冷风刮了出来,吹在了身上,以张衍这等修为,还是饮了那还阳酒,也是顿觉一阵寒意。 袁长老眯了眯眼,沉声道:“这小寒界中每日有六个时辰会刮起这九幽寒风,修为稍低者被那阴风一刮,立时便冻彻心肺,僵死在地,是以此间闭关修士都是躲在洞府之中修行,你若是来时不饮上几口还阳酒,休说御风飞渡,只消被吹上几遍就再也迈不动步了。” 张衍心中一动,想到那龚长老赠与他的‘春来瓶”暗道:“原来此酒还有此等功效,如此一来,我便能在外飞遁了,否则每天就有半日只能枯坐洞中了,那却甚为耗磨时间。” 他其实不知,先前几任小寒界的看守都是百年未到便已死去,就是因为被这九幽寒风侵袭入骨的缘故。 而袁长老自看守洞府以来,却有还阳酒驱寒,至今过去已是三百五十余年,却是仍然无事,可却也弄得他一日不饮,便觉浑身难受。 袁长老在袖中摸索了一阵,取了一枚符箓递于他,关照道:“张师弟,且拿好此物,若是想出来,只需在每日午时拍开这符,便能出得此界,还有一事需提醒你,这小界深处囚有一人,你若见得大阵禁制,需远远避开,否则恐误伤了你。” 张衍微觉意外,不过能被囚在此处者,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眼下这修为怕是还招惹不得,便道:“在下理会的。” 袁长老点点头,他闭上双目,伸手指了指前方,便不再说话了。 张衍对着他拱了拱手,便往洞中行去,走了大约数十步后,他忽觉眼前视界一开,见山岭起伏,脚下是皑皑白雪,放眼望去,俱是冰晶玉川,冷岩冻壁,天色灰暗犹如晚暮,皆是寒森森的一片。 他朝北方看了几眼,思索片刻,便运起丹煞,纵身而起,化一道白烟飞遁,往此地图中所记最近的一处洞府寻去。 出了百里之后,天上九幽寒风似有愈刮愈猛之势,他不禁微微皱眉,此风虽不至于将他从云头之上刮落,却也感到手脚有些冰凉,心中暗呼厉害,忙将那“春来瓶”取了出来,饮了几口酒下去,身体这才渐渐回暖。 实则若是寻常修士,便是有还阳酒在身,也无法做到如他这般飞遁远行,只能寻觅一地暂避,待寒风过去才敢出来,而他之所以能如此,是因为修习了参神契魔功,浑身上下如金铁锻造,半丝寒风也侵入不得体内。 又飞遁了百里之后,他见下方山川地貌与地图所示有**分相似,再仔细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就把云头稍稍按落,在山中转了一圈,就看到一处半掩半闭的废弃洞府。 张衍袖袍一振,便飞身入了洞府之中,此处洞口不大,但内里却颇为广阔,洞中套洞,怪石堆砌,他挥了挥袍袖,就有数十粒明珠飞了出来,悬浮在他身周围,顿时将洞中照得一片明亮。 他往前行去,小心打量着四周,不多时就到了洞内深处,这时,他忽有所觉般抬首一望,却见不及自己三丈远处的岩石之上,正端坐着一个须发皆张的威猛道人,浑身**,怒睁双目,双拳紧攥,似乎就要对他开口呵斥一般。 张衍淡淡看了一眼,便转身过去,这道人也不知坐化在此多少岁月了,连身上法衣也化去了,看他神情,想来是在得知自己将要死去之时,心中涌起了强烈不甘的念头,这才如此形状。 溟沧派开派万载,然而真正能踏上长生大道,飞升天外者却也不过那么几人而已,期间不知道有多少惊才绝艳,天资横溢之辈死在了这修道途中。 张衍默默想着,大道苍茫,长生难求,自己若不把握住每一个机缘,不去奋力争夺那一线成道之机,有朝一日,怕也是这般下场。 这道人也不知道是门中哪位前辈,先人遗蜕,他也不想损毁,因此小心绕过,目光在两壁之上巡弋搜寻,此处应该是这道人身前主要居处,如若有心得体悟,应该就在附近。 果然,未有多久,他便在东南一处石壁上发现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看那功诀,说得正是那《九数太始灵宝玄明真经》。 张衍心中一喜,不愿耽搁时间,随手一挥,那数十枚明珠便上下依次悬飘,顿时就将这整面石壁照亮。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二十七章 洞中生死总轮回 一连十余日,张衍都在小寒界内奔走,照着那袁长老所勾出的洞府按图索骥,逐一寻去,不曾漏过一处。 他一番细心观摩下来,再与自己心中所想互为印证,倒是隐隐另有所悟。 只是那些留语心得之上,字里行间之内多是流露出一股愤懑遗憾之意。 想想也是如此,来此地闭死关者,其实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试想一生苦修,数百年,乃至上千年为求长生,然而在临门一脚之时却被天道所阻,始终迈不出去,最后连元灵也逃不脱,心中又是何等不甘? 但张衍却是并不为其中情绪所动,前路皆是自己所选,其实他们也可提前兵解转生,但既然已决定来此,显是已抛开那等念想,那么无论什么结果都得自己来承受了。 他日日寻访洞府,沿着绵延山岭一路由南向北而去,距离小寒界入口已是越来越远,这一日,却是到了一处秃岭之上。 迎着呼啸而来的寒风,他脚踏烟气,取了“春来瓶”出来喝了几口还阳酒,双目来回一扫,几乎是瞬间,便觅得了那一处所要找寻的洞府,挥袖拨开阴风,往下落去。 他穿门而入,踏步进来,贴地飞遁了约莫有五十丈,忽然却听得前方有一把深沉声音响起:“是哪一位道友来此?” 张衍多日来未曾见过一个生人,如今乍然听闻人声,心中微微有些吃惊。 不过适才他进来后,便发现此地与他处不同,灰尘甚少,地面之上颇为干净,便猜出此处可能有人居住。可自己既然进来了,也就没有想着退出去,此时听了对方问话,言语也是温和平静,没有丝毫不悦恼怒之意,是以主动上前稽首道:“在下张衍,不知是门中哪一位前辈在此修行?” 对面石台之上坐着一名看上去约有四旬年岁的中年道人,一把漆黑胡须拖到了腹下。脸容清雅。看得出昔年也是一个俊美男子,只是如今气息衰落,面色晦暗,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他朝着张衍脸上看了几眼,不禁诧异道:“我观道友你阳机旺盛。眼明气清,怕是寿数不大吧?为何来这小寒界中,莫非是得罪了什么人么?” 张衍摇头道:“非也,只因门中大比,在下于那功法之上尚有些许疑惑,得了门中长老指点。特来此处观摩前人心得体悟,以期增长识闻,只是在下行来之时,只顾着参悟玄机,却不想搅扰了前辈清修。” 这中年道人笑着摆了摆手,道:“这倒是无妨,此处已是这小寒界的深处。你一路过来,想必也是见过不少前辈遗蜕。你是若晚来十数日,见到的我怕是也与那些人一般无二了。” 张衍看了这人一眼,此人言语之中,似是对自己生死之事毫不在意,倒是隐隐有些敬意。 中年道人指着西面一座洞壁,言道:“那洞壁之上便是前人留刻,你且自己去看吧。” 张衍过去几步,目光一扫,跃过看不~更新首发~~少不相干的功法之后,最后便凝定在那《九数太始灵宝玄明真经》之上,他一挥手,撒开明珠,盘膝坐在了洞壁之下,借着光亮仔细看了起来。 中年道人看了一眼,疑问道:“你莫非修得是九数真经?” 张衍神色一动,站起身道:“正是,莫非前辈有所指教?” 他这是真心求教,看了前人那些心得,虽是大有收获,但却因为限于笔幅或自身领悟不够,有些细节之处说得模模糊糊,不是那么详尽,总有意犹未尽之感,还要回去再摸索一番,但若是有一人可以为他开解,那倒当真是不虚此行了。 中年道人却是摇头苦笑道:“这门功法此法深奥难测,贫道也是不懂,也未曾听闻有几人练成过,当年我倒是有个师兄心高气傲,只是练了百年也未曾有什么结果,白白浪费了一身天资才华,你若此时回头,却还来得及。” 张衍听这对方话语中隐隐有规劝之意,他淡淡一笑,便又重新坐下。 那中年道人身体笼罩在不见光线的幽暗之处,看了他背影几眼,目光有些闪烁不定,半晌,他咳了一声,道:“这位道友,你既是修炼那九数真经,想必也未曾习得什么溟沧派中的上乘功法,我这里却有一本上乘道诀,并不输于那五功三经,只因当初我走错了路,却是再也无法回头修习了,殊为遗憾,若是你肯否助我兵解,将我这元灵带出这小寒界,将我交予族中之人,我便将此道书送与你,你看如何啊?” 张衍微微沉吟,随后坦然言道:“此事怕是难为,道友寿数将尽,那元灵自是虚弱不堪,恐是出不了此界便要消散,我便是助你兵解,也无多大用处了。” 中年道人并不死心,言道:“或许试上一试,总有可能呢?” 张衍摇了摇头,这事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如桂从尧那等大妖,尚要小心准备多年,寻一大气运之人助他兵解,便是如此,也不是万无一失。 这道人分明是见了他后临时起意,博取那一线之机,也不说此举是否可行,就是助此人兵解也是绝不可为,他若接了,分明就是担下此人因果,两人之前素不相识,他连这人姓名来历都不知晓,若是仅仅为了一本功法出手,那是绝无可能的。 这道人见他不答应,忽然冷笑一声,道:“你也莫要打我死去后拿走功法的主意,这功法自是记在我心之中,若是元灵一散,便要随之消散天地之中了。” 张衍此刻已是把洞壁之上的文字记在了脑海之中,只等回去慢慢揣摩,他站起身,对着这中年道人稽首一礼,大袖一挥,一语不发。就要离去。 这中年道人看他要走,登时急了,高声叫道:“慢着,你要如何才肯答应?” 张衍淡淡言道:“此事乃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道友又何必强人所难。” 中年道人还是不肯放弃,神情挣扎了一下,咬牙道:“我族中还有数件法宝,其中有一件是玄器。只是此来修炼。却并未带出来,你若是肯助我,我愿发下法誓,也一并给了你。” 玄器? 张衍暗自冷哂一声。 他那小壶镜中便有两件,身上也有一件。别说玄器,便是真器也不缺,若是他人或许还会动心,可是他却是当真毫不在意。 中年道人见他还是不愿,心中不由又惊又慌,不由尖声叫道:“你。你说,你要如何才肯出手助我?” 张衍怜悯地看了此人一眼,对方适才那份洒脱已是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片狰狞之色,他叹道:“当日来此,也是道友自择,这结局想必你也早已所料。今日又何必作此等丑态?” 中年道人听了这话,突然破口大骂起来。道:“放屁!你可知我这六十年来在这里受尽了苦楚,早已无法忍耐,若是早知如此,我也学着族中之人享乐逍遥,又何必来受份罪,如此倒也罢了,可你早不至,晚不至,偏偏在我寿数将尽之前来此,分明是又勾起我的念想,今日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若是不从,我左右也是个死,就拉你当个垫背。” 这里乃是小寒界,并无外人到来,便是死也无人收尸,外面又有阴风肆虐,元灵自也是逃不出去,他本也早断了此念,可适才张衍到来,他注意到对外面正是九幽阴风大起之时,说明对方并不惧怕此风,这使得他又希望复炽,只是他也知道越是求人,他人越要是要拿捏的道理,是以他初时竭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便是不想对方藉此要挟,从自己身上要去太多东西。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连续抛出来几个诱饵,这张衍居然毫不动心! 其实他也是算差了,张衍如今想要在三年后的大比之上显露锋芒,此时便是得了上乘功法,也来不及从头开始修炼,唯有在太玄真光之上才能寻得几分胜机。 况且来日若是他成了十大弟子,自是也不愁功法了,是以这中年道人所言,对来他来说不过是鸡肋而已。 张衍对于那等威胁之语也不放在心上,来此处突破境界者,多半是化丹修士,休说对方现在已是油尽灯枯,便是全盛之时,想要杀自己,也要问过那识海之中的北冥剑分身答不答应,他稽首道:“道友好自为之吧,在下告辞。” 中年道人终于绝望了,嘴唇哆嗦,脸上忽然现疯狂之色,叫道:“那你便与我一起陪葬吧!” 他把袍袖一舞,展开一道,背后顿时蓝烟滚动,潮声大响,似是大海翻腾,巨浪奔涌,卷起有十丈之高,冲到了洞顶之上,击得碎石纷纷,如雨而下,便朝着张衍狂压了下来。 张衍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待那狂浪将要落到身上之时,他却淡淡言道:“若是我答应了呢?” “什么?” 这中年道人听了此言,耳边犹如闪过一道惊雷,还以为对方改变了主意,抬眼看去,却见张衍在那里不闪不躲,心中顿时大急,啊的大喊一声,强行把那口丹煞收回,只是方才他几乎是出尽了全力,此时却再作此举,几乎是震碎了他的金丹,却是忍耐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气息再衰。 张衍眼中光芒一闪,却是袍袖一挥,化一道烟气转身出了洞外,只听他声音从外传进来道:“道友瞻前顾后,毫无斩断一切,一往无回之心,却又偏偏来此绝地消磨时日,你修得什么道,又求得什么长生?还是早些上路去吧。” 中年道人没想到自己竟被摆了一道,只得眼睁睁看着张衍出去,未几,他浑身一颤,发出一声不甘的大叫,登时气绝毙命。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二十八章 诡心暗藏再起意 洞府之外雪漫天,越往小寒界中深入,则寒气越重,张衍抬首高望,一边饮酒抵御寒意,一边看着洞壁之上的石刻文字。//www.// 这是他搜寻的最后一处洞府了,因为此地几乎是小寒界的最北端,能来此处的修行者,多是功行深厚,道心坚凝之人,抱着不成功便誓不回头之意而来,远非那些先前所遇之辈可比。 甚至他还从一些只言片语之中读出那一股欢喜喜悦之意,显是此人在最后关头成功踏破境界,逍遥而去,终于出得生死玄关,重见日月。 张衍虽不知这究竟是哪一位门中前辈,多少年前曾在此潜修,但也同样为那股冲开天门之后的欢畅所感染,当即拿起酒瓶遥遥一举,以作敬贺,随后一仰脖,一条银线便从瓶中灌入喉中,化作滚滚热流到了腹中,暖开身体。 这里清静,是以他又在此洞中小住了几日,把此行所获简单梳理了一遍,起手掐指一算,至入此界之中已是过去二十五日了,他心中忖道:“今日该是出界之时了。” 起身出得洞门,见眼前冷风鼓dàng,漫天雹雨,天地之间白如盖银被,然而在极其北之处,所有风雪却一股无形之力挡在外间,丝毫侵入不得,甚至他只站在此处,便觉得有股锋锐之气逼得他肌肤yu裂,似是在阻他往前而去,想必那处便是袁中老口中所手被囚之人。 张衍自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前去看个究竟,能被囚在此处者,当也是一位大能修士,不是他如今这等修为可以贸然接触的,还是早点离去为妙,看了几眼之后,他清喝一声,纵起云头,踏烟飞遁。 到了午时时分,他取出了那袁长老予他的那符箓拍开,便有一道金光闪在身周,带着他往上一窜,霎时便撞破界关,出得此界,眼中顿时重换天地,只见白云悠悠,蓝天碧海,清风习习,艳阳高悬于空。 从那举目苍凉,yin风嘶嚎的地界出来,他心身顿觉一舒,长啸一声,振袖望南而飞。 回来路上,也是bo澜不惊,过不了多久便回了昭幽天池,运开阵门,方才入大殿,就见似是早早迎候一旁的罗萧上来万福为礼,道:“奴婢恭候老爷回府。” 张衍顿住脚步,瞧了她一眼,含笑言道:“罗道友何时回府的?此行可顺遂否?” 罗萧jiāo笑道:“其实老爷出去未久,奴家便已回得府中了,此行一路顺风顺水,最是安稳不过,但却有一桩事却要与老爷分说,那陈夫人是凡俗之人,身子骨虚,受不得这昭幽天池内的寒气,是以奴家做主,由得坤儿带着他娘亲去九城之中安顿了。 张衙点头道:“如此也好,坤儿入我门中后,还未去过山门之中,此行倒是可顺便走一遭。” 罗萧却是咯咯一笑,道:“此番坤儿去了九城,却还发生了一件趣事呢。” 张衍顿时来了兴趣,道:“何事?” 罗萧便将来由说了一遍,原来那日田坤伤了龙马后被汪氏拦下,在争执了一番之后,却意外得知了田坤乃是张衍的二徒,汪家顿时慌了神。 本想着自己家孩儿能拜入张衍门下,却没想到女儿还没入门便罪了同门师兄。 可这还不是最为重要的,外界传言,张衍甫一回山门便杀了万彰和文安,据传就是因为这二人招惹上了刘雁依,显是此人极其护短,做他的徒儿不吃亏,汪氏决定让自己女儿拜入张衍门下,除了因为他是丹成一品之外,也是不无此因,但汪家却也因此也是害怕不已,对田坤母子二人百般讨好。 汪氏之主人老成精,没多久便看了出来,此事只需过得陈夫人那一关便无大碍,因此大献殷勤,不但为陈夫人买宅买地,送人送钱,将其落脚之地安排得妥妥帖帖,甚至还有意说合自家女儿与田坤结亲。 陈夫人虽然想着自己孩儿能修道长生,但若是早早能有一孙儿承欢膝下那也是最好不过,又觉对方之女既然也要拜入张衍门下,也算是上门当户对,日后在门中还能有个照应,是以当时就动了心。 不过谁也知道,此事若无张衍点头,怕是万万不成的,因此她心中忐忑地托了罗萧回来探听口风。 张衍想了想,却是轻轻一笑,道:“坤儿倒是好福气,我门下没有什么太多忌讳规矩,陈夫人乃是坤儿之母,既是她有意,若坤儿自己也不抗拒,我这做师傅的自是不会拦阻于他,只是不要误了修行才好。” 对他来说,这只是小事。 自从小寒界回来之后,他也是深有感触,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若是门下徒儿只求多活个数百岁,只为能享受荣华富贵,他也可成全,只有似那等道心坚凝.—心只求长生者‘方才是道统传人。 他心中暗忖:“坤儿乃是大妖转世,若是当真有望大道,自能从红尘mi网之中挣脱而出,但若是就此被富贵烟云遮了道心,我也可保得他一身荣华,只当还了当年因果,此举便当是一番考验了。” 罗萧听得张衍答应,顿时欢喜道:“好,既然老爷开了。,这事便这么说定了,我稍候便去告诉与陈夫人。” 张衍看了她一眼,这般心急,原来就等着自己回话了,不过他也能体谅陈夫人为人父母之心。 只是罗萧却并不挪动,犹豫了一下,又道:“老爷,既如此,那汪氏姐妹中有一人嫁给田坤,若是只收为记名弟子怕是不妥吧?” 张衍微微皱眉,道:“汪氏姐妹?怎么,这杨放鹤为我寻得两名弟子,难道都是汪氏中人不成?” 他虽是对此事并不十分上心,但如是这杨放鹤敢利用自己si授人情,倒也不能轻饶了他。 罗萧美目睁大,道:“这难道这不是老爷所言么?” 张衍诧异道:“我所言?” 罗萧叹气道:“老爷先前言道,所要寻得那两位徒儿,当要与那宁冲玄那徒儿一般,可是那宁冲玄那两个徒儿,乃是一对年方十二的同胞姐妹,据说貌美如花,资质上乘,是以又要资质不差,还要一母同胞的姐妹,为了此事,也不知那杨放鹤愁掉了多少头发,好不容易才选定了这汪家。” 张衍不由恍然,心中觉得好笑,当日他也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却没想到竟是如此,难怪当日杨放鹤面sè有异。 他不禁摇了摇头,思索片刻,道:“也好,那便收她们姐妹为入门弟子。” 他并不在乎多收几个弟子,且与那些动辄收上数十上百弟子的师徒一脉同门比起来,他这还算收得少了。 罗萧喜道:“既是这样,老爷可要选个合适日子,请几位门中同门前来沁。” 收徒请同门好友前来观礼倒也是应有之义,张衍微微沉吟,点头道:“可,此事就由你和雁依去张罗吧,无需再与我多说了。” “是,老爷,那奴婢便告退了。”罗萧欠了欠身,俏脸上满是喜sè地去了。 张衍回了主府,往座上一落,盘膝坐定,取了一册真砂出来炼化吞**气,此是每日功课,便是在小寒界中他也不曾耽误了。 至于那枚离元精玉,他还不准备吸纳,此物乃是助长丹力之用,他如今缺得并不是丹力,而是无法将其演化为神通,此物需等他把丹煞修行长无可长,增无可增之时,方才用得上。 他一番运转,待将那真砂精气吸纳完毕之后,便入定参悟玄机去了。 此时盘螭岛上,一支小巧飞剑飞入岛上宫观之中,被封臻拿在手中,他拆开一看,冷笑道:“哼,我说这张衍怎么前些时日入了山门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跑去了小寒界。” 他得了师命,三年之后便要与张衍交手,为涂宣和万彰二人讨回公道,不得不想着办法了解张衍底细。 虽然他敌视张衍,可后者毕竟是丹成一品,说不定有许多他不明白的手段在身,是以一直在暗中留意着其人的一举一动。 坐在封臻对面的,乃是那日与他同在鸾鸣矾上观战的莫道人,闻言也是皱眉道:“小寒界,张衍去那处地界作什么?” 封臻琢磨道:“怕是去寻那些前人的体悟心得,那周崇举英然修为也高,但终究不是本门出身,在所行之上于他帮助不大。” 两人对视一眼,虽是大致猜出了张衍此行所为,但却并没升起丝毫小视之心,尤其是封臻,反而觉得心头有些沉重。 此举已能看出,定是师徒一脉赐下了什么功法给了张衍,是以方要去寻觅那前人心得,只是他到底修炼的是三功五经中哪一门,却不为外人所知了。 莫道人心不在焉地言道:“师弟勿虑,三年时间,他又无弹窗无广告//能练出什么东西来?” 封臻却是yin沉着脸,他可比莫道人熟悉张衍多了,知道此人绝对不能小看,也不能以常理揣度,况且张衍乃是丹成一品,能力拔九鲸,与自己同样是一下坍一重境界,若是三年之后对上,他是当真没有必胜信心。 他有些烦躁地拍了下桌案,咬牙道:“张衍此人狡诈多端,必须要知晓他修炼的哪一门功法,否则门中大比之时,我若仓促上阵,必定为他所乘!”!。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二十九章 欲坐山外观虎斗 莫道人也是在张衍身上听过暗亏的‘吊虽然觉得封臻太过高看张衍了’但这等思量倒也并无不妥,小心一点总是好的,因此也赞同道:“师弟所言甚是,且此事宜早不宜迟。//www.//封臻暗暗筹谋对策,他如今乃是化丹修士了,自矜身份,这点小事倒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叔祖,是以只是自己想办法,不过他也不似二十余年前一般才从盘螭岛上修道而出,也自有了一番见识,仔细想了片刻之后,他眼前一亮,举拳击在掌心~~~,道:“有了!” 莫道人精神一振,道:“说来听听。”封臻拱手道:“此法疏漏,师兄见多识广,还请为弟拾遗补缺。” 莫道人呵呵笑道:“师弟客气了,为兄不过有一点浅显漏见,若能为师弟参详一二,定是不吝相告。” 封臻目光闪烁,道:“师兄可还记得涂宣?” 莫道细细一想,猜出来了几分,试探道:“师弟之意,是要找一人前去试探张衍?” 封臻点头道:“然也,此举不外是重施故技耳。” 莫道人起手在胡须之上,慢慢顺了下来,沉声道:“此法倒是可行,只是这人选却是不易,眼下张衍凶焰正威,又是丹成一品,比他境界高者多有顾忌,恐是不愿出面,与他境界相仿者,又有谁敢上去与他赤手相搏?” 品丹大会之后,至少明面上张衍并未被得传什么玄功妙法,法宝道器,且师徒一脉四位真人齐皆闭关,这传递而出的意思相当明显,分明是不想与玄门世家此时撕破脸皮。 世家诸族自也能领会其意,况且他们刚吃了个暗亏,郑、封、杜三族族长也都在闭关之中,五巨姓从头到尾皆是一声不吭,诸族无人挑头,自也只能是蛰伏不动,等那三年后大比之上再作计较。 这等情形之下,诸族弟子都被长辈勒令在族中修行,是以也没人会跳出来去招惹张衍,山门之中表面上正是风平浪静之时。封臻神自得一笑,道:“无妨,师弟我有一计,可挑得一家与张衍动手。” 莫道人往前凑了凑,不自觉想听听他这位师弟有什么高妙计策。 封臻用手指敲了敲桌案,发出两声轻响,“师兄可知二十年前,张衍曾在外海之上与诸派弟子相斗一事?” 莫道人宽大下巴稍稍抬起,道:“自是知道的,那又如何?左右死得不过是些外道弟子,杀便杀了,难道他们还敢找上我溟沧派来寻仇不成?” 身为玄门世家弟子,他自然对张衍在外海之上扬威一事不本能的排斥,但在他看来,张衍终究是溟沧派弟子,杀几个别派弟子又算得什么,如是对方有胆子找上门来,他若是遇见,不用等张衍出手,也是当场出手杀了。 封臻摇头道:“师弟说得不是那些无关紧要之人,而晨……”他语声一顿,压低了声音,道:“而是萧氏……” “萧氏?” 莫道人神情一动,脑海之中像是隐隐抓到了什么,还未等他深思下去,封臻已是揭破了谜底,道:“传言萧氏之中,那萧穆岁与萧翰当时便在外海之上,如今已经二十多年未归了,而之所以失踪,便很可能是与那张衍有关。” 莫道人摇了摇头,嗤笑道:“不是我小瞧张衍,要收拾萧翰,以他当时修为倒也有几分可能,但要对付萧穆岁这位元婴真人,这分明就是玩笑了。”封臻偏头看了看他,道:“师兄莫非忘记了陶真人?” 莫道人心头一凛,脸上微微一变。 封臻幽幽言道:“那张衍为何要在外海之上相助陶真人夺取仙府?此间之意,耐人寻味,若是陶真人替他出手解决萧穆岁,这二人自是手到擒来,毫无还手之力。” 莫道人惊怒道:“那陶真宏岂有这般大胆?” 但这话一出,他又马上沉默下去。 到了洞天真人这一境,轻易不会与人生死相斗,就算萧穆岁当真是为陶真宏所杀,但只要没有真凭实据,世家之中几位洞天真人也不会为了此人万里迢迢跑过去与一名陶真宏交手,他们之中只消折损了一人,门中实力立即就要发生变化,这分明是得不偿失之举。 就如当年三泊之战,最后也是以阵法做过收场,就是因为双方谁也不愿意上阵肉搏。封臻叹道:“修行到了这等境地,所作所为,已不是我等可以揣测了。” 莫道人顺着他的想法思考了一阵,试探道:“如此说来,师弟是想挑动那萧家与张衍不和,可此事你能知晓,萧氏也想必早已知晓了,他们能忍到现在都不动手,足可见他们如今也还不想出手对付他。” 封臻突然大笑一声,道:“师兄,他们之所以视而不见,那是因为此事尚未挑明罢了,若是我等寻人将此事在门中处宣扬,一旦闹得沸沸扬扬,你说他们会忍得住么? 莫道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师弟当真胆大,把主意都打到萧氏头上了。 他把心神压定,认真想了想,却发现了一个问题,便出言道:“师弟此言虽有几分道理,但以兄浅见,萧氏身为五大族之一,这事就算传扬出去,也损不了他们丝毫名声,门中大比之前,以兄之见,他们是不会有所动作的。” 萧氏乃是万载门第,些许流言伤不了他们分毫,而且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挑动师徒一脉的神经,更关键的是,他们绝对是不愿意第一个出头的。 封臻神秘一笑,道:“此举师弟我也早有预料,纵然那些老家伙坐得住,可那些年轻小辈么?” 莫道人心头一动,道:“师弟是指……”封臻沉声道:“那萧翮想必师兄也是认得,他乃是萧翰嫡亲兄弟,只是为人偏狭自si,鲁莽冲动,若不是因为他资质百年难得一见,族中还不曾放弃他,早就被人收拾了,师兄,你只瞧他彳坍之后,究竟闹了多少事情出来便可知此人是如何乖戾无礼了。 “萧翮……” 想到这个名字,莫道人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张傲慢无放肆的脸来,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阵厌恶。 这萧翮为人行事张扬至极,仗着自己丹成三品,又是萧氏嫡传,到处惹是生非,还曾无缘无故杀得几个大族弟子,只是因为这些人穿得道袍与他身上所着有些相同,是以后来萧族把召了回来,命他在门中修行,无事不得外出。 封臻压低声音,道:“小弟敢断定,萧族之中定然还对他瞒着此事,免得他弄出什么漏子来,否则依那萧翮那xing子,若是得知道了这件事,又哪里会坐得住?多半是直接找上门去,寻那张衍的麻烦,嘿嘿,那时便有好戏看了,是以师弟我这计策,并不是对着萧氏,而是冲着此人去的。” 莫道人不禁侧目看着自己师弟,没想到竟能想出这个法子来,虽说格局小了些,但却也不失是个办法。 封臻神情颇为yin狠地言道:“不是小弟胡言,那张衍何等凶悍,那萧翮多半不是他的对手,若是他去了,必定是有去无回,到那时,且看萧氏作何回应。” 莫道人眼神有些复杂,他突然一叹,道:“师弟好计策,只是此事需小心,否则那萧氏若知道是你做得,必然不会放过你。” 封臻哼了一声,面上流lu出些许愤愤然,道:“品丹法会之上,五大族挑动我十二巨室出头,自己却安坐不动,好处他们得,出了事全由我们顶着,岂有如此便宜之事?今日我也要他们也不得安生,给我一起跳到这潭浑水里来吧。” 莫道人重重一叹,道:“好,既然师弟决心已下,那么师兄我必定全力相助,只是其中有些细节之处却是不得不想清楚了,免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封臻肃容道:“正要请师兄与我详细谋划一番。” 为了此事,两人密议整整一夜,到了天亮时分,这才分别回了洞府。 又过去几日之后,门中便开始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张衍在外海之上寻药时,曾得遇萧氏叔侄,当时三人因为互争一药各不栩让,只是萧穆岁乃是元婴真人,张衍争斗不过,一怒之下,后来请得陶真宏陶真人出手相助,便把萧穆岁叔侄二人给拿去了,是以至今未归。 这件事传出后,许多人都是暗自兴奋,等着看好戏,怎奈萧氏上下却是毫无动静,恍若未闻一般,却是不免让人失望,可倒也没人敢说什么,说萧氏畏惧张衍那显然是不可能,只是他们做得什么打算就不得而知了。 此流言传出之后,在有心人的巧妙安排之下,自然也是传到了萧翮的耳朵里,他也是从一名妾shi嘴里得知此事,顿时大怒不已,扬言要找张衍报仇。 只是族中似也知他这人极不安分,因此早早遣人将他看住,命他在府内静坐,哪里也不许去,免得惹出什么事端来,弄得最后不好收场。 这事传到莫道人与封臻耳朵里后,却是丝毫不急,他们事先早已打听的清楚,这萧翮二十多年在门中未生事端,对他的看管早已不似先前那般严厉了,他们只需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十章 天外来潮报亲仇 萧翮坐在府中喝着闷酒,他脸容与萧翰极其相似,但是眉毛粗重,煞气冲顶,一双眸子凶光四射,望之不似善类。 他虽是脾气极坏,但修道还算勤勉,因为他知道族中之所以容着他的性子胡来,那就是因为他这身修为在小辈之中还算少见。 这二十多年来不是他改了性子,不再出去惹事了,而是因为他丹成三品之后,却是始终没能突破“窍关”,踏入化丹第二重境界,因此他也没有底气出去乱撞乱闯。 且为了看住他,萧族之中还派了一名长辈过来守在他的身侧,使得他丝毫动弹不得。 但这并不是说他心中那邪火被压灭了,只是暂时隐藏了下去,日复一日,却是越积越深,只差一个引爆他的火星而已。 想着这几日来遍传门中的流言,他却是再也坐不住了,突然把酒杯掷地上,“啪”的一声碎裂之音传出,站起身道:“五叔,我闷得慌,且让小侄出去转一圈。” 那名中年男子面目平板,头上梳着道髻,身上乃是一身粗布道衣,足下一双芒鞋,只看他这外表,绝对想不到他也是一名萧氏弟子。 他看着萧翮,平静言道:“我早就说过了,你只要能突破壳关,若要出去,我绝不拦你。” 萧翮脸容绷紧了一会儿,似乎在强压情绪,半晌,他又坐了下来,抱怨道:“五叔,你也不是不知,我乃是丹成三品,这上三品金丹,要突破那‘窍关’是何等不易,唯有耐心苦磨。哪里是这么短时日之内能做到的?” 中年男子漠然言道:“那你便什么地方也不要去了,好生在岛上修行就是。” 他站起身,从此楼中走了出去,到了门口玉阶之上,他回过头言道:“不要想着去哪里,也不动那些鬼主意,我会看着你的。” 萧翮眼皮一跳,暗自冷笑一声。心下忖道:“你以为我逃不出么?你且等着吧。” 他一甩长袖。去了内室,点上香炉,随后取了一名镜子出来,咬破指尖,滴了两滴精血上去。倏忽间,就有一道肉眼难辨的蒙蒙光华冲破屋宇,上了云天,他嘿嘿笑了一声,便趺坐在榻上运气练法,只是耳朵却是竖着。始终留意着外界的动静。 到了半夜时分,他忽听得外面哗哗如潮响声,还有呵斥之声连连,不由精神大振,肩膀一摇,便化一道烟云到了楼外,抬头一看。却见五叔正与一名目光深邃的年轻道人遥遥相对,此道人一声水蓝色道袍。脚下飘荡着一道如水烟气,顶上飞出一道如虹白浪,腾腾翻涌而起,飞出千般雪雾,煞是好看。 萧翮不由欢喜,大叫道:“陈师兄,你当真来了,果是信人也!” 那年轻道人也不看他,只是盯着前方站着的五叔,笑了笑道:“当日你萧师弟曾助我,我今日便来还你一个人情。” 五叔阴沉着脸道:“陈枫,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你莫非想让萧氏与陈氏交恶不成?” 那年轻道人却笑着说道:“萧严岁,我今日只是来找你切磋,其余诸事,我皆不知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 萧严岁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他嘴唇动了几动,只吐出一句,“萧翮,你去了之后,如是胜了还好说,若是败在张衍手下,似眼前这般情形,族中也不会为你出头,你好生思量清楚了!” 年轻道人也扭转头道:“师弟,你此去小心了,那张衍丹成一品,不好对付,不能大意了。” 萧翮大笑道:“师兄放心,我在恩师座下苦练了二十余年,这张衍方才成了化丹修士,还未修得什么玄门功法,正是对付他最为合适的时机,那帮老家伙畏首畏尾,顾虑颇多,哼,此时不出手,若是等得三年,他当真成了气候,那才叫不好对付呢。” 听了这番话,萧严岁心中微微一讶,暗想道:“看来我这侄儿也是心中有数,不是糊涂人,罢了,他说得也不无道理,我能拦他二十年,难道还能拦他五十年,一百年不成?况且这陈枫玄功精深,看他样子是非要拦我不可,若当真拼杀起来,伤了谁也不好,就由得他去吧。” 陈氏也是五大姓之一,并不在萧氏之下,两人争斗,比起萧翮跑出去更易引发事端,而偏偏陈枫也同样也是肆无忌惮之人,萧严岁心中颇有顾忌,自然也就不可能出手相拼。 萧翮笑着拱手道:“陈师兄,五叔,我走了,你们坐等我好消息便是。” 他发出哈哈一声长笑,拔身而起,化烟云冲向高空,转眼就在两人视界之内消失。 萧严岁叹了一声,沉声道:“陈师侄,你今日却是做了件错事。” 年轻道人撇了撇嘴,面上颇不以为然。 萧翮这一飞遁出来,只觉得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这二十余年来首次独自一人行走云天之上,一时间倒是舒畅之心占了上风,心中竟然涌起了一个念头,“是不是要去哪处玩乐一番,再去找张衍为我那死鬼兄长报仇?” 虽说那谣言之中并未说萧翰被杀,但谁都心知肚明,二十多年杳无音信,多半也是凶多吉少了,张衍若真有本事处置了这叔侄二人,又岂会留下这等手尾?绝对不会让二人再回来了,萧翮也是清楚的。 平心而论,他对萧翰倒也没有什么太深感情,甚至幼年之时还常常被族中拿来与他作比较,口口声声言及他不如这位兄长,是以他后来奋发振作,终于先一步踏入了化丹境中,绝了这些言辞,叫那些说闲话的彻底闭了嘴。 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把这位兄长放在眼里过,是以此次只是想借这个由头好生发泄一番罢了,倒也不是真的对张衍有多大仇恨。 只是这些年被困在岛上,他一时却也想不出去哪里玩耍。想来想去,索性不想了,自语道:“先去解决了张衍才言其他吧,不过他乃真传弟子,不是随意可打杀的,便是绝争也需找几个人来做个见证,免得无人知晓我萧翮的了得。” 他略略一想,便决定去张衍得罪过的六川四岛上去走一遭。随便抓几个人来为他做见证。打定主意之后,他便认准了方向,把身子一展,化一道轻烟而去。 他并未发现,此时站在数十里外的一孤岛之上。正有两个人望着这处,看着他的遁烟去了天际之中,不免相视一笑。 封臻负手背后,道:“果不出我所料,这萧翮是个耐不住性子的。” 莫道人手一拍,就有一道流光飞符跟着去了。他仰首看了看天边那如盘皎月,沉声道:“是生是死,明日可见分晓了。” 萧翮飞至六川四岛时,他也不去管这是哪一川哪一岛,就朝着灯火耀眼之地直接闯了下去,见到拦路之物皆是起了丹煞横扫过去,他修炼的乃是门中三功五经之一的《玄泽真妙上洞功》。此功法能化气为水,起浪翻海。在这龙渊大泽之上现出玄功之时,更是如鱼得水,霎时就将滔滔大泽之水引动,吊在二十丈高处,含而不发,大声喊道:“里面可有活人,出来一个,我乃是萧氏门下萧翮,我数十息,若还不出来,我便洗净此岛。” 此地乃是白濯川,岛主孙娴当年曾被张衍一滴幽阴重水打成重伤,自觉无脸见人,是以这二十年来再也未曾出岛,只是她恩师早亡,是以只能自己在洞府之中闷头苦修。 如今她正逢炼气烧窍这一关,已是打通了十几余处窍穴,自觉再努力几分,这一二年之内便有望凝丹了,是以正日夜苦练不辍。 她忽然听得外面有人大喊大叫,并语含威胁,心中顿时愤怒,只是待听清楚对方乃是萧氏门下萧翮,不觉心头一凉,不敢造次,理了理鬓发,往门外出来,她举目一瞧,见天空之中浪头高悬,似有千顷之水,就要倾覆下来一般,不觉骇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上前万福为礼,道:“奴家孙娴,不知萧师兄此来何事?” 萧翮一看是个女修,倒也一怔,嘴角扯了扯,摆手道:“我今日欲与张衍一斗,却是少人见证,你来得正好,去,把六川四岛之上能喊之人都喊上,与我一起前去。” 一听张衍之名,孙娴顿时吓了一跳,再听萧翮之话,却是面上为难,支吾道:“若只奴家随师兄去,倒也并无不可,可那几岛道友却未必在洞府之中……” 萧翮哪里有闲心听她解释,不耐烦道:“能喊上几人便喊上几人,若有人不从那也简单,你就告诉他们,我便沿着张衍当日之路,把你六川四岛再打上一遍,看他们回不回来。” 孙娴听他之言,顿时俏脸煞白,她也听过萧翮这人的名声,毫不怀疑此人会有这胆子,只得颤声道:“萧师兄莫要动怒,奴家依了你之意便是,且待我去寻了诸位道友前来。” 言罢,她便身离去。 孙娴过了初时的慌张,也自镇定下来,想起适才岛上那般惊人威势,心中也是盘算,若这萧翮与张衍斗起来,胜算倒是极大,也是不由生出了几分期待之心,身形顿时快了几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萧翮见前方有十数人向此而来,倒是怔了怔,心道:“这小娘子倒挺会办事,不错,待我胜了张衍,便让她做来我的妾侍。” 来了这许多人,倒也不全是孙娴的功劳,原来这些人听得萧翮之名,知道他早在二十多年前便是化丹修士,丹成三品,又在名师门下修行,不是涂宣这等小金丹半吊子可比,因此有很多人都是孙娴一般抱有期冀之心,指望他当真能败了张衍。 待众人来到面前,萧翮满意点头,也懒得去管这些人到底是不是都是岛主,开口道:“好,今夜我便去寻那张衍晦气,你们便一起随我来吧!” 他大笑一声,袍袖一卷,一股巨浪翻腾而起,自己往那浪头之上一站,身后大水汹涌,托着这十数人,一路之上滚滚如潮,向着昭幽天池行去。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十一章 前路茫茫 正道唯一 自小寒界中回来之后,张衍也不耽误时间,重新将那“九数真经”拾起,按照他自己的领悟,再加上许多前人的心得,互为印证之下,终于理清了思绪,已是大致知晓该如何运使这门真经去推演功法,衍化妙道。 这门真经在运使之时并不是可以随意为之的,而是需要消耗大量丹煞,所推演法诀的时间越是长久,则耗去的丹煞越多。 许多修士推演到了一半时,却因为丹煞不济的缘故,是以不得不中断重新调理吐纳,待恢复元气后,再重头来过,先前所做努力只能白白落空了。 此举逼得他们只能大大缩短推演时间,可如此一来,推演出来的结果便不尽如人意,与他们所想要得到的相差甚远。 张衍在小寒界所看得心得体悟确有不少,但其中最多的,就是关于如何解决这一麻烦了。 例如事先服用助元丹药,再点上益神清香,或者请同门师友相助,等等方法,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倒是也给了他很多启发。 不过在这一点上,最无需担心的反而是他。 张衍丹成一品,丹煞积累在同辈修士之中最为深厚,可以说无人能出其右,能将推演时间延至最长,比起他人,却是占尽了优势。 不过他也自然希望推演法诀的时间越长越好,是以前人摸索出来的诸多方法也不会弃而不用,因此在正式运使法门之前,也是精心做了诸多准备。 他于心中忖道:“我所修行那五行真光之中,火行、木行,金行尚不足用,需先放下,如今先应推演那运使水行真光的法门。” “五方五行太玄真光”有五种不同的修炼法诀,虽然同出一源,但却需分开修行,因此他同样也需要分开推演。 火、木、金这三门真光之中,木行真光他稍稍习炼一点,但还未至小成,算不得修炼成功,姑且不论;而金、火两门真光却因未得五行精气,所以他还未曾开始修习,想要推演也无从解起。 “九数真经”虽然神异,但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个“一”必须先存了,方能以此为基,继而向下推演,不可能凭空得出。 而这五光之中,水行真光乃是他修炼时日最为长久的法门,是以他决定先把这门道法的法诀推演出来,待功成之后,再继续推演那土行真光,若是有所成就,他说不定还能将五行真光逐一推演出来。 待一切准备稳妥之后,他先是将诸多所要顾及的细节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确认再无遗漏之后,就点起益神清香,又从袖中取了丹药服下,随后拿起残玉,心神一动,便往里沉去。 此是他成就化丹之后首入残玉之中,神思才往里闯入,那玉中分身便蓦然睁眼,扶坐而起,这时只觉顶门之上有几点金光闪耀,似有几个符箓文字在眼前飘荡来去,旋转不休,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生出变化。 先前他也有过此等经历,因此毫不意外,把精神抖擞,目光微微闪动,在这几个蚀文之中来回看着,片刻之后,便凝定在其中一字之上。 他默默忖思了一会儿,突然高声道:“此字,当为‘明’!” 此语一处,耳边如金鼓一响,他身躯微微一震,似乎什么地方打开了窍关一般,心神顿时澄澈如洗,内外通透。 这具分身原本神情僵木,可霎时间却是变得神情灵动,栩栩如生,心中也没来由的知晓了许多东西。 他抬头看去,见身周围除了那小壶镜之外,残玉将他静室之内诸物一起反照入内,几乎与真实一般无二。 他微微一(最快更新)笑,起了一个念头,这周围景物顿时淡去,自己忽然坐在了高山之巅,此处正是那北冥洲与东华洲两界交汇之地。 他心神再转,眼前景物再度变化,青岩石榻,孤寂清冷,却是出现在了灵页岛洞府之中。 随着他反复观想,身侧的景象也是不停变化,然而等他存想诸天星辰,天宫斗阙之时,这残玉却是毫无动静。 他心中顿时了然,暗暗点头,这眼前诸般景象,只有他亲身去过之地,方能随心意而变,再度演化,却无法凭空想象出来,而种种蕴含灵性之物,例如花鸟鱼虫,草木走兽,法宝灵器,亦是不存其中。 稍稍试过之后,他也不再深究,这残玉虽然灵妙,暗含诸多神异,但眼下首要之事,却是先要推演出那运使真光的法门,其余任何事皆需抛在其后。 他身躯坐正,把杂念去了,缓缓吐纳了几次,待松静下来之后,便按照“九数真经”之上所载法门,先把真性存住,随后念动神举,意想欲去之门,便全神贯注推演了起来。 过不了多久,他识海之中便浮出无数条道路来,这些道路又有无数枝干蔓延出去,再度分出不知多少计量的岔路去。 这诸多道路皆是有可能通向那他所念想的法门,不过千头万绪,多到难以抉择,而他所要做得,就是从中择选出一条,并持之以恒修行下去,若是走错了,只能再度回头重走。 但眼下方是起了个头,还不到作那取舍的时候。 他把定心神,继续推演下去,那些道路便如被剪枝裁叶般,去杂芜,拨冗节,逐个减少。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体内丹煞在以一种极其恐怖迅速的方式流逝着,就像那蓄水池塘被挖开了一个豁大的缺口般,正以疯狂的速度宣泄出去。 可他却神色不变,极为冷静的一步步推演着,丝毫未曾出得一点差错,仿佛不知道有此情形一般。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或许是一瞬,也或许是极为漫长时间,他体内丹煞终于堪堪耗尽,可经过了他的一番梳理,识海之中这时只剩下了七条前路。 尽管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放弃,目光微微一闪,就将气息调整,震动金丹,从体内又逼出了一丝丹煞来,继续将法诀推演下去,脑海之中轰得一声,眼前一黑,似乎就要倒地,尽管这只是具分身,但他也知道,如是就此倒下,那便要前功尽弃了,是以一咬舌尖,神智顿时一清,终于将那最后一步推演下去了。 此刻再往识海中探看时,只见原先那七条前路又被除去了一条,只余下六条存在。 他暗叹了一声,这几乎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便是再来一次,也未必能比此次做得更好。 若他是元婴境界,或许还能再斩去几条,但以他目前的修为以及对“九数真经”的领悟,已经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 不过随后,他脸上又浮现出笑意来。 如是同辈弟子到了这一步,则只能择一条前路去走,成与不成全看天数,要是不小心走上了一条弯路,也只能自认运道不佳,或许练到老死也看不到尽头。 不过他有残玉在手,自是不惧,不过是将这七条道路逐一试过而已,即便运气再差,也总能找出最为合适的一条道路来。 因为是由五行真光逆推功法的缘故,所以张衍几乎能确定,他所推演出来的法诀虽然可能与原先功法接近,但却不可能完全相同,也或许达不到正宗功法的那般威能,但他也从未指望过能一步登天。 这九数真经好就好在随着修为增长,可以再行推演,不停得去完善法门。 修道途中最为可怕的就是看不到前路,在迷茫和犹疑之中徘徊,导致去留不定,而如今有他有了目标,即使时间再漫长,他也耐得住性子,因为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终有一日能得功成。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时觉得心神俱疲,便从残玉之中退了出来,可能是由于过度消耗神思,便是真身脸上也出现些许疲惫之色,便趺坐榻上,闭上双目吐纳呼吸起来,片刻之后,待双目睁开之时,又变得神采奕奕了。 正当他想再度往残玉中去进一步推演之时,忽见小壶镜中一阵涟漪闪动,一个黑衣书生从里走了出来,上前揖礼道:“老爷,门外有一人携了十数名修士前来,叫嚷着要老爷出去与他一战。” 张衍微微一怔,有人要找他麻烦这倒没有什么奇怪的,不过自品丹之会后,师徒一脉四位洞天真人齐皆闭关,玄门世家也是无有了动静,都在准备三年后的门中大比,保持着互相克制,谁在这个时候会来自己门上挑衅? 他把大袖一挥,小壶镜上顿时显现出山门之外的景象来。 只见一名高大雄健的年轻道人站在一道涌起的白浪之上,眉目似曾相识,身后是十多名衣着各异的溟沧派弟子,正对着昭幽天池指指点点,神色不善。 那黑衣书生言道:“老爷,那为首道人自称姓萧名翮,乃是萧氏弟子,要想你讨得他兄长萧翰性命来。” “萧翰?” 张衍眉毛一挑,他思忖片刻,冷笑一声,也不起身,只是将袖一挥,那小壶镜上顿时闪出一道光芒来,自这底下十二重宫阙之中一路向上而去,直冲天际! 萧翮在外叫骂了半天,但昭幽天池之内却是毫无动静,似这等洞府,都有禁制守护,任他再大本事也别想进去,正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却见天池水中一道光华倏尔腾空,对着他遥遥一照,浑身气力顿时一虚,不由大吃一惊,叫了声“不好”,脚下巨浪轰然一散,便身不由己从高空落了下来。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十二章 昭幽阵禁 金霞大手 天际之中,正有几道光华往昭幽天池而来。 当先一人眉发皆赤,头戴鱼尾冠,身着阴阳紫云道衣,腰配长穗法剑,飞遁时云霓片片,道道飞虹,身后云烟之上,亦有几人立着,不过这些人都是脸上隐有忧色,有人道:“叔父,不知可赶得上否?” 赤发道人此时面色沉凝,看了眼前方,却是沉默不语,后面人看他这神色,也是噤若寒蝉,俱是不敢多言。 这一行人皆是萧氏弟子,也是适才萧翮在六川四岛上一阵闹腾,以至于他要去找张衍晦气之事迅速传了出去,立时惊动了萧氏,这时候他们也不想闹出什么事端来,与师徒一脉起了冲突,这才遣了族人前来要将他捉拿回去。 而此刻溟沧派山门之中,封臻和莫道人盘膝对坐,两人面前,正有一方湛然水镜悬浮,将萧翮此时情形一丝不漏现了出来。 见他被一道光华照过之后,便从天而坠,却是摔了个七荤八素,一时爬不起来。封臻顿时惊疑不定地言道:“此是什么……” 莫道人皱眉看了一会儿,沉声道:“张衍觉无此等本事,应是什么法宝,怪了,他哪来这等厉害的法宝?莫非是几位真人赐予他的么?还是从陶真宏哪里借来的?” 封臻脸色不太好看,有这等法宝在手,自己若是三年后与他对手,便是自己在玄功之上能过此人,又如何抵挡这件宝物? 莫道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劝慰道:“师弟莫慌,此宝看来并不能伤人,而且这光起时动静太大,先有光云将动。这才有虹彩发出,只消提前警醒,要躲避过去并不是难事,看那情形,还是萧翮太过大意所致,否则也不至于弄得如此狼狈。” 封臻再想了想,不由舒了一口气,的确如此。这宝物再厉害。也要能打得中人才是,只要能躲避过去,那便也无需太过忧心了。 那道将萧翮照下的光华乃是小壶镜所发,此宝本为开辟洞府所用,并不能用来伤人夺命。但若被其宝光照住,却可所照之物消去灵机,散去煞气真力。 萧翮也是太过自大,是以未曾防备,被那镜光一晃,内息丹煞骤然为之一散。自然是中了招。 他为人性格强硬执拗,那六川四岛来的十数人都是被他强行用水浪托起,不得飞遁,此刻也是如他一般同样从掉落下来,尽管皆是修道之士,但从数丈高空坠下,纵然不至于伤得性命。却也当场有几个人晕厥了过去,底下呻吟声不断。便是孙娴也被弄得发髻散落,衣衫零落,一片狼狈之色。 萧翮结结实实摔在了泥地上后,只觉浑身发颤,胸闷气短,浑身使不上力,把玄功运转了几遍,这才稍稍好些,心中却是狂怒无比。 自己生平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他咬着牙站了起来,正要破口大骂,却眼前一花,见有一道符书飞到面前,并附上了纸笔,他低头一看,此正是那“绝争”之书,心中那欲骂之言不由生生憋了回去,狂笑一声,提笔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将笔一掷,道:“张衍,小爷签了斗书,你给我滚出来吧!” 张衍在十二重宫阙之下看得明白,见他签了绝争斗书,不由哂笑道:“却是你自己送上门来,需怪不得我,镜灵,给我起了府外阵法!” 他目光看得深远,这萧翮突然找上门来,这背后绝对不是为了报仇那么简单。 先不说萧氏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萧翰是他所杀,便是当真如此,眼下山门中这等情形,他们也不至于连三年时间都等不了,绝对是有人在背后弄鬼,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顺着他人的心意来做。 这昭幽天池乃是他的地界,要对付一个找上门来的修士却是根本无需自己出手,只起了周遭阵法禁制便可。 昭幽天池守山大阵可不止在天池水之下,而是远远布出去三十余里。 似涌浪湖,碧血潭那般洞天福地,三泊湖妖在时,阵法甚至远布出百里之外。 不过溟沧派占了这儿处之后,得了几位洞天真人出手,又因那阵法又无人主持,自然轻松破去,不复存在,尽管后来才重新布置了一番,但也只是限于保护洞府,而不再如先前那般有大阵环拱周侧,戒备森严。 这昭幽天池原先是大妖桂从尧所立,后来被掌门赐给了张衍,许多人不明就里,也以为其中禁制同样也被破去了,却又哪里晓得张衍是完整接手了整个洞府。 撇出这些不谈,这处洞府也与他处不同,本也是那小壶境所开辟,只要此宝在手,就算禁制阵法被毁,也能集地脉灵气再造而出。 此时张衍敕令一发,镜灵得了法旨,就将阵法轰然发动。 霎时间,萧翮只觉眼前烟尘一起,恶风黑雾旋动,漫天飞沙走石,双目几不能视物,心里咯噔一下,立时知道自己落入了禁阵之中。 不过他头脑还算清醒,知道这个时候阵法才动,若不是什么绝命凶阵,如若奋力向外闯去,不是没有脱身之机,因此疯狂转动金丹,想要一口气冲杀出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几道黑白虹光向自己射来,看那寒气森森,凶厉无俦的模样,他哪里敢视而不见,无奈之下,只得顿住身形,掐动法诀,起了一道水浪挡在前方,却是身形滞了一滞,失去了最后脱身的机会。 绝争之斗,原本并不限双方所用手段,就如涂宣要在鸾鸣矶上与张衍相斗一般,修士所能用上的诸般手段都会用上。 但通常来说,因为顾虑禁制阵法的缘故,是以没有几个人会主动冲到对方洞府前寻衅,若是定下约期,总会另觅他处相斗。 可萧翮自视太高,又想着这里乃是在昭幽天池之外。自以为肆无忌惮,虽说适才被镜光照了,吃了不小心的亏,可却不长记性,以为只要小心提防了,张衍又岂能再伤得到自己? 况且写了讨争之书后,他凶性一上来,自是也不愿意弱了气势。让在旁观战之人看了笑话去。因此竟是站在原地丝毫未动,轻而易举就被张衍用阵法圈了进去。 封臻和莫道人看得面面相觑,只见水镜之中光华一闪,便什么都看不见了,这二人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封臻更是激动,他霍然站起来,一脚踢翻矮桌,唾骂道:“萧翮这个蠢货,自陷绝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阵法一起。他就看不到两人相斗景象了,自也无从窥探张衍究竟修炼了什么玄功,此番算计又是落空,封臻心中愤恨不已,不由对萧翮生出了一股怨气来。 莫道人也是沉默不语,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那赤发道士一行人也是恰巧赶到了昭幽天池之前。远远便见到萧翮被阵法圈入其中的那一幕,他脸色顿时一变。低呼道:“糟糕,晚来了一步!” 不过他却是不愿意放弃此行目的,萧翮身为萧氏嫡系,若是就这么被张衍收拾了,那萧氏颜面何在?在他看来,宁可被族人处置了,也轮不到张衍出手! 赤发道人当即大喝了一声,如同雷霆震响,霹雳乍出,身躯一颤,一尊浑身银光灿灿的元婴从顶门飞出,只是一闪就到了阵门之前,他一探手,霎时就有一只五彩霞色凝成的大手落下,居然径直穿透阵法,直入其中,将那萧翮一把抓住。 他面上一喜,嘿了一声,那大手往后一拽,就要将其捞出去。 萧翮落在阵中之后,原本后悔不已,突见有人前来解救自己,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喊道:“快快救我出去!” 张衍在洞府之中看得真切,面上微微冷笑,这萧翮上门挑衅,如今还未损分毫,自己又哪里能容得其轻易脱身? 他大袖一拂,拍在镜面之上,立时就有一道璀璨光华从镜中飞出,直奔那赤发道人而去。 此刻赤发道人正要救人,因此躲避不得,原本他也不甚在意,他这“金霞灵神手”也是极为高妙的道术,练至高深处,能探拿九幽,搜罗诸岳,无惧外气侵略夺,可是被那道光华往那五色大手上一晃,胸中一虚,那五色气息竟是顷刻间散去了大半,萧翮顿时又从他手底下漏了出去,不由大吃了一惊,骇道:“什么法宝?” 只是他反应也自不慢,又起另一只手,亦是化作一只五色大手向下抓去。 可就在堪堪抓住的时候,张衍放声一笑,将阵法轰然发动,霎时就将萧翮挪去了不知哪里,赤发道人收手上来之时,却只来得及抓出了一条丝绦。 他脸上顿时浮起一丝怒色,大喝道:“张衍,你敢擒我萧氏族人?还不快快将其放出,否则我踏平了你这处洞府!” 张衍淡淡一笑,语声自宫阙之中穿到天池之上,道:“萧翮与我签了绝争斗书,他之死活你萧氏已是管不了了,若你要闯我这洞府,倒也可以,我张衍在此处候着,且看门中会否坐视不理。” “你……” 赤发道人适才也只是语含恐吓而已,却不会当真动手,不说张衍与他乃是同门,就说这昭幽天池,名义上是掌门赐下,他岂敢放肆,为萧氏平白召来祸事。 他哼了一~更新首发~~声,元婴一闪,又回了身躯之中,回首沉声言道:“张衍,此事不会如此轻易了结,你可要想清楚了,好自为之吧!” 他身为元婴修士,今日却没能从张衍手中抢下人,已是大大失了颜面,再加上萧翮失陷,此处已是多留无益,且还需将此事及早告知族中,因此放下这番话后,便起了一道云光,裹了同来几人,倏尔飞去不见……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十三章 绝争斗书需正名 见得萧翮被张衍阵法困了进去之后,孙娴就知道不妙,她后来又见有元婴修士到此,顿时感觉到这件事水太深,不是自己能掺和进去的,因此调息了几遍之后,待身体稍稍回复,趁着那赤发道人与张衍说话之时,悄悄起了一道玄光贴地而飞,不一会儿就跑得没了身影。 那些来此的六川四岛弟子多是岛主的亲眷族人,见那后来到来的元婴真人也是对着那阵法禁制无法可想,他们也怕张衍记住了自己面目之后日后寻上门来,亦是如同孙娴一般,偷偷驾了遁光逃走。 这些人多数是玄光境界,张衍自无心来理会他们,撇了一眼小壶镜,见萧翮正在其中左冲右突,胡闯乱撞,脸上狰狞无比,嘴里还在嘶喊着什么。 张衍哂然一笑,这阵法虽不是什么凶绝大阵,但用来困住一个化丹修士却是绰绰有余,未得他的法令,此人再怎么使力,也是无法从中脱身的,到得他精疲力竭之时,再去擒他不迟。 这个道理萧翮也是知道的,但是以他的性子,却无法忍受在原地苦等,因此发泄似到处乱冲,以掩饰心中惊惧和惶恐。 张衍看了几眼之后就收回了目光,他原本想就此处置了此人,但却忽然想到一事,暗忖道:“瞧此人练得功法,倒极似是门中五功三经之一的《玄泽真妙上洞功》,如今大比在即,此人倒还有几分用处,不如暂且留着。” 他料定萧氏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大张旗鼓地找上门来,但就此善罢甘休却也不太可能。 细想了一会儿,命镜灵取了几份道飞书法符过来,提笔写了几封书信,随后起了法诀发出。 这三道飞书有两道去往的方向,乃是正清院潘副掌院处和丹鼎院周崇举处,还有一道却是去往九城杨放鹤处。 他心中所思虑的是。今日萧氏为了萧翮居然遣了一位元婴真人前来,可见得此人在族中地位不低,他擒了此人之后,说不定萧氏中会有一些人急疯了眼,去寻田坤和陈夫人的麻烦。 同门争斗,通常都不会涉及门下低辈弟子,你能动他人弟子,也意味着他人能动你的弟子。是以先前万彰和文安为难刘雁依时被张衍所杀,潘副掌院得知原因后就那么一走了之了,事后正清院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正是因为这是极为犯忌的事情。 在张衍想来,萧氏身为五大族之一,顾忌地位身份,或许未必会派遣族人亲自前去动手,但以他们这等大族,只需几个暗示,自然可以驱令一些小世家替他们去卖命。便是出了事也可推个一干二净,是以此事不可不防。 将书信发出之后。他又把刘雁依唤了来,言道:“徒儿,你去秋师侄那处一封书信,将今晚之事原原本本说个清楚明白,知道了么?” 刘雁依聪慧,美目微微闪动,立时明白了师傅的意思。揖礼道:“徒儿明白。” 这是要将这事间接传到范长青手中,范长青知道,齐云天自然也就知道了。齐云天身为三代大师兄,一举一动皆有无数目光在观望注视,直接去信却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张衍用了这迂回的方法。 赤发道人回到族中之后,立刻将此事禀告了上去,等了半日,门中便有回复到来,只是他听了传话之后却是眉眼乱跳,一把将传话之人抓到面前,怒道:“大兄真是这么说得?” 那传话之人是个看去三十左右,眉上有痣的年轻修士,被赤发道人抓在手中,他倒是面色不变,镇定言道:“是,大老爷说了,此事他不便出面,就由您酌情处置,但需记着一点,不能让萧氏丢脸。” 赤发道人叹了一声,放开那年轻修士,摇头道:“此事谈何容易。” 但他也知,这事还真只能由他来出面,因为族中就他与萧翮的血缘最近,乃是嫡亲伯侄关系。 萧翰,萧翮两兄弟之父名为萧巩,因为资质不高,无力突破元婴之境,因此便想着转生重修,但族规有定,欲想转生之族人,则必先留下子嗣。 萧巩结发正妻也是大族之女,自是不肯为他这等毫无前途之人生养子嗣,因此在寿数将近之时随意找了一个女修生养了这两个孩儿,却没想到俱是资质过人。 赤发道人原本也是欢喜,以为他兄弟这一支算是后继有人了,可却没想到先是萧翰失踪,接下来又是萧翮被困,若是伤了性命,自己弟弟这脉便是绝了后。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萧巩当年临死之前,曾将自己一脉中所有修道之物俱都赠给了赤发道人,只求这位兄长能照顾好自己的后人。 赤发道人当年还未成就元婴,贪心这些东西,自是满口答应下来,还随口发了个誓言。 可如今萧翰不知所踪,眼见萧翮可能也保不住,他心中也是发急,只是在后辈面前不好明说,只好故作悲叹,道:“五郎啊五郎,是为兄之错,对不起你,没有能替你管教好这两个后辈。” 那年轻修士沉声言道:“二伯父何必忧怀,在小侄看来,此事也不是无可挽回。” 赤发道人神情一动,看了看眼前这个眉上长有双痣的年轻修士,忽然露出几分期冀来,道:“十五郎,听闻你在小辈之中素有主见,拿得定主意,你来说说,此事该如何做?” 那年轻修士笑了笑,道:“小侄能有什么主意,无非是去找那张衍,求他放人罢了。” 赤发道人一听,失望摇头道:“那张衍岂肯答应?瞧那族中的意思,也是不想我等打上门去,免得为他人做了嫁衣,那我还有什么办法可想?难道真要我低三下四去不成?哼!那还不如让那个小畜生死了算了,免得活在世上丢脸。” 年轻修士呵呵一笑,目光闪动,道:“二伯父莫急,那张衍也不是毫无破绽可寻,小侄早已打听清楚,此人有一个徒儿名为田坤,如今正在那九易城中……” 他虽未把话说透,但赤发道人立时就回过味来了,侧目道:“你的意思是……” 年轻修士冲他点点头。 赤发道人沉思起来,既然张衍擒了他们萧氏之人,他们也可以擒张衍的徒儿,想了半天之后,他缓缓开口道:“好,那便如此了,不过这事需要做得隐秘……” 年轻修士拿起桌案上的杯子轻轻啜了口茶,轻描淡写地言道:“不劳二伯父操心,小侄来时便已遣了人去,相信稍候便有消息到来。” 赤发道人微微一惊,沉声道:“你遣了何人前去?” 年轻修士笑着言道:“二伯父放心,自然不会是我萧氏族人,便是他们想去,出了这等事,他们也是出不了门的。” 赤发道人心中一定,道:“那便最好了。” 两人在阁中耐心等着,过了有一个时辰,一道飞书传入窗棂,年轻修士起手拿住,拆开一看,不由叹道:“好个张衍,却是先我一步。” 赤发道人皱眉道:“莫非有变?” “小侄所遣之人赶到那处之后,却发现有正清院弟子在四周徘徊,另有范长青的弟子秋涵月陪在那张衍徒儿身侧,因此他们不敢动手。” 年轻修士把书信往桌案上一放,冷笑道:“岂有这般凑巧之事?分明是张衍遣人过来做了安排,此人果然不简单。” 赤发道人眉头打结,闷闷坐在那里不言语。 年轻修士极为自信地笑了笑,道:“二伯父放心,这只是小道而已,成与不成无关紧要,小侄另有一法,可逼那张衍交人,如果顺利,还可让师徒一脉互相攀咬。” 赤发道人看了过来,意露问询之色。 年轻修士~更新首发~~深沉一笑,道:“听那六川四岛弟子所言,萧翮当时是与那张衍签了那绝争斗书的,可张衍却忘了一件事,此斗书固然有用,但却需发一份前往正清院,由执事或者掌院观览之后才可作数,否则就是私斗!” 赤发道人听到这一句,眼前微微一亮,不觉点头道:“侄儿说得有理。” 溟沧派中弟子虽有讨争,绝争之举,但山门之中也恐弟子互相之间不择手段,因此才定了这份门规。 年轻修士继续言道:“既是私斗,那么我们便可告到正清院去,小侄先前听闻庄不凡曾与张衍也有几分龃龉,甚至还因为张衍曾被掌门责罚过,那么如今我等就去找他,让他这个自命高洁之辈来做裁正,且看他会作何处置此事。” 赤发道人琢磨了一会儿,他倒并不十分看好这个法子,那庄不凡再怎么说也是师徒一脉之人,怎么会偏向他们一边,不过这人古板的很,至少明面上极为讲究门规,况且他眼下也没有他法可想了,只能点头赞同道:“倒是可以一试。” 他又看了自己这个堂侄几眼,颇为惋惜叹道:“十五郎你倒是不错,可惜你资质太差,修炼了三十多年却还是明气一重境界,此生怕是无望大道了,唉,天妒英才啊。” 年轻修士听了这话,却是满不在乎地言道:“这身体乃是父母上天所给,资质不佳也不过是去转生而已,小侄早已看开了。” 然而他眼底却闪过一丝异样光芒,于心中忖道:“资质不佳,此生便没有机会了么?未必……”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十四章 玄泽真水 一品丹煞 ps:第三更!明天如果没事,我也尽量三更。 萧翮被困禁阵之后,心中懊恼不已,于是毫无章法的到处乱闯乱撞,发泄心中怒气,只是数日下来后,尽管心中不甘愿,却也只得坐下来调息理气,可每当双目睁开之时,仍可见其中闪动着阵阵精光,似是并不服气。 这一日,张衍自入定中醒来后,便起步走到小壶镜前,看着他这等模样,不由笑道:“近日来却是安分了不少。” 黑衣书生从镜中走了出来,揖礼道:“老爷,此阵只能困人,不能伤人,却不知要小的如何处置此人?若要取他性命,只需用镜光消了他的灵气,取上一件法宝相助即可。” 张衍摇了摇头,摆手道:“三年后门中大比,我正缺同门试手,此人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倒正可作此用,杀了倒是可惜了。” 黑衣书生忙(最快更新)道:“小的明白了,若是此人支撑不住时,小的也会送一些丹药与他,吊住他的性命,不叫他太过损耗元气。” 张衍微微一笑,道:“正要如此,在此阵中也不虞他走了去,他实力越强,对我用处便越大。” 萧翮练得也是溟沧派中正宗玄功,是以张衍有意拿他来一试自己身手,看看那门中五功究竟有何等奥妙之处,其威力又有多大,做到心中有数之后,三年大比上就多了几分把握。 而且不单是他,有这阵法庇佑,连刘雁依也可上前拿此人试剑相信有一名化丹修士做磨剑石,他这徒儿的飞剑之术到了大比之时当能增进不少。就在此时,张衍却见那萧翮已是打坐完毕重又站了起来,又开始在其中大喊大叫,所说之话无非是让他出来一战,他便笑道:“既然你执意与我一斗,我也不欲扫兴,便遂了你的意吧。” 他把长袖一甩,抬脚向前一步,便跨入了阵中,在萧翮背后出现他站定虚空,高声道:“萧翮你不是要与我比过么?” 萧翮闻言,猛一回首,见一名俊逸逍遥的玄袍道人站在不远处,正含笑望着自己,瞧那面目正是那传说中的张衍,顿时双目发赤,这几日积累下来的怨气一齐冲了上来,大吼道:“张衍,所敢耍弄小爷!纳命来吧!” 他单袖一挥哗哗一道水浪凭空现出,化作无边巨潮便向前压来。 张行非但不退,发而向前一步低喝一声,身上升腾起无数白烟薄雾,亦是向前冲去,与那水浪搅在了一处,霎时烟水碰撞,在中流激起阵阵白雾水浪。 萧翮见状,先是一怔,随后哈哈大笑道:“张衍你果然未曾习得门中玄功,竟拿丹煞来抵挡我这玄泽真水真是狂妄自大,小爷且看你能挡到何时!” 他嘿了一声,拼命转动金丹,将一丝丝丹煞化为真水,须臾之间,便有铺天盖地的大水发动,前浪推后浪,似是无有穷尽一般,一重一重朝着张衍压挤过去。 《玄泽真妙上洞功》乃是五功之中最擅久战的功法,此法到了后期,一缕丹煞能演江川,一丝丹煞能化湖海,施展开来当真犹如天河倒倾而下,铺天盖地,无可抵挡,便是不能一举毙敌,却也能靠那绵绵无尽的后力将对方压垮。 在他看来,张衍竟然敢与自己正面比斗,而不用施展其最擅长的飞剑之术,当真是不知死活,便是金丹之中所蕴丹煞再多,又岂能比得过他这炼化出来的巨量玄泽真水? 张衍神情冷静,面上微微带笑,似是毫不在意一般,将丹煞毫不吝惜一般放了出去,只见漫天皆是白雾烟云,几乎将两人视界都遮蔽了。 斗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萧翮见张衍丹煞非但未有枯竭之象,反而有越聚越多之势,而且后力也是极为强韧,也里也是暗暗吃惊,忖道:“丹成一品果真如此厉害么?可惜我如今尚未突破‘壳关”若是凝聚了法力真印,这玄泽真水便能连作一片,当中无有断绝,又岂容他支撑这么许久?” 如今他这玄泽真水并非一气而来,每用丹煞化出一浪,便需稍稍调息,将气息摆正,接着再发一浪,看似连绵不断,但其实当中断断续续,不能成连潮叠浪之势。 可若是到了化丹二重境上,真印初步凝聚,所运化出的海潮巨浪就不再有这般破绽了。 若有人敢于正面抵挡,这巨量水势便会不断增递,层层而上,越叠越高,越聚越强,只要对方一个承受不住,便会被其彻底冲垮,在这一泻千里之势下被扫荡干净。 张衍试过几次之后,算是大致明白了,以自己此刻丹煞,倒是能抵挡得住修炼玄泽真水的化丹一重修士。 但他也知,以此尚不能揣测那十大弟子。 这十人是不能与门中寻常弟子等同来看的,他们不但将功法练得极深之处,而且每人皆会使用神通道术,一般修道士哪里能与他们抗衡? 就拿眼前这萧翮来说,已很是了得,但依张衍来看,如此人没有其他手段,若是那庄不凡在此,只需大罗天袖一起,便能其连水带人一起卷入袖中,可以说几乎没有反抗逃脱的可能。 他暗暗忖道:“难怪宁师兄修炼的是《云霄千夺剑经》,而不是五经之一,不是十大弟子,便不可能习得神通,若是按部就班去习练玄功正法,不说功行未必有十大弟子深厚,若一旦真交起手来,那是半点优势也占不到了。” 眼下这萧翮所展现出来的玄泽真水不过是二十余年的火候,哪能与十大弟子动辄百年的功行相比? 且玄泽真水到了元婴境时,便能习练其中最为高深的北冥真水,如今三代弟子中,习得这门功法的,唯有齐云天一人而已,只此一点,他便远远凌驾于其他九大弟子之上了。 张衍试了一会儿,已是摸出来不少东西,不过他还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在这无边水势之下支撑多久,因此毫不退缩,迎浪而上,如中流舐柱一般站在那里,竟是在无边大潮之下纹丝不动。 这一斗,晃眼就是六个时辰过去。 萧翮见直到此刻还是放不翻张衍,当真是震惊了,他根本没有想到对方能坚持到现在,虽说他丹煞也还未到耗尽之时,但神思疲惫却是免不了的。 他忍不住高声讥嘲道:“张衍,小爷丹成三品,过‘窍关’千难万难,而你丹成一品,休看你这丹煞积累深厚异常,但‘窍关’这一道小爷看你如何过去!” 听着那略带酸味的语气,张衍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道:“道友如今深陷我这禁阵之中,前路渺茫,恐此生再无出头之日,你不好好想着自己如何脱身,却有闲心来关心张某,倒是有趣的很。 萧翮被他说得浑身一个激灵,他在这阵中数日,外面却丝毫没有动静,这张衍此时还能来与自己争斗,分明是无人前来捞自己出去,心中不由惶恐,颤声言道:“胡说!我乃萧氏弟子,我萧族岂会对我坐视不理,你且看着,用不着几日,便有人找上门来,要你放我出去。” 张衍一笑,也不去辩驳,只是全神相斗,忽忽间又过去了一时辰,他见萧翮再也别无新的手段使出来,心中暗想道:“按这般情形,如是等到我〖体〗内丹煞耗尽,那也是两日之后了,不管那萧翮能不能挺到那个时候,却是耽误我每日之修行了,不如再以飞斜试上一番,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想到这里,他索性收了丹煞,化一道烟气飞出。 萧翮见他终于退了,还以为他丹煞耗尽,心中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成就感,当下狂笑不已,道:“张衍,你能撑到如今也是不易了,小晨”。 张衍哪里肯听他啰嗦,心神一动,眉心之中便飞出一点剑光,整个人随剑而走,只见一道剑光横空一闪,便朝着萧翮劈落下来。 萧翮吓了一跳。脸色大变,溟沧派中只要知晓张衍之人,都知道他的飞剑之术最为了得,因此他一点不敢大意,急起滔滔大浪挡在眼前,将自己护得风雨不透。 飞剑之法并不在于硬闯硬攻,而在于来去无踪,迅如疾光闪电,因此那剑芒见有水浪阻路,只一闪便绕开了过去,另觅一处空处杀去,谁知萧翮全然不做攻势,拼起命来遮护自己。 经过了适才那一战,他一点也不敢再小看张衍。 需知飞剑之术无孔不入,一个不提防便会被斩去头颅,他哪里敢大意,因此这一次几乎用尽了全力抵御。 张衍也不展开那分光离合之法,只凭一道剑光来回,绕着萧翮走了几圈之后,那剑中神意照见之处,无不是水墙浪幕,滔天大潮,倒是没能寻得一点破绽。 张衍不由一笑,也不再与萧翮交手,便收了剑光,一脚踏出禁阵,却仍是一脸意犹未尽,便回头嘱咐那镜灵道:“此人尚有大用,你且好生看着,不要让他死了残了。” 黑衣书生恭敬揖礼道:“是,老爷。” 张衍满意点头。 接下来几日,他每日除了吸的真砂精气,入残玉推演功法之外,便特意抽出一个时辰出来与那萧翮交手,每一次争斗下来,他都自觉获益良多,心中甚至生出了多抓几个人前来试手的念头。 又过了五日,他正端坐榻上吸纳真砂精气,那镜灵却闪了出来,揖礼道:“老爷,山门外有正清院来人,说是找老爷有要事相询。” 张衍停下动作,将丹煞收了,微微一笑道:“终是来了,你放开禁制,请此人到殿上安坐,我稍候便去见他。”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十五章 正清院中辨是非 正清人来之人不过是一个年轻道人,在大殿上等不了多时,便见张衍缓步走了出来,他连忙站起身,恭敬稽首道:“在下正清院执事齐涛,见过张师叔,在下此次奉潘副掌院之命而来,只因……” 张衍一摆袖,笑道:“齐执事不必多说,我知你来意,这便随你前去。//www.//” 这执事呆了一呆,随后立刻回过神来,忙道:“是,是,师叔请。” 来时潘副掌院就曾嘱咐过他,此次乃是请张衍而来,并非拘拿叱问,是以不得有半分无礼,但正清院请人前去,总不是好事,本以为张衍丹成一品,此事不好办,却没想到如此好说话。 张衍与这名执事出了洞府,两人起了遁法,便往正清院前去,未有多时,便到了天囚峰上空,那执事在云上道:“师叔,潘副掌院言道此次乃是请师叔来问询解疑,是以无需去主峰正殿,在偏峰往生涧上去便可。” 张衍自无不可,把云烟一转,就去了偏峰。 他往下方一望,见底下有数块青石,正有几人盘膝安坐,北位之上乃是庄不凡与潘副掌院二人,其对面正是那人正是那日在昭幽天池之前的赤法道人,除此之外,别无他人,他也按下云头,在一块空石上站定,稽首道:“张衍见过两位掌院了。” 潘副掌院起身,笑着稽首回礼,庄不凡却端坐不动。只是沉声言道:“张师弟。此次唤你前来,乃是萧筑师兄说你与他族中弟子萧翮私斗,你有何话说?” 张衍把双手袍袖摆开,往石上盘膝一坐,他看了一眼那赤发道人,笑道:“庄师兄,这位萧师兄未免有不尽不实之言,此事怎肯可说是私斗?我与那萧翮俱是签了斗书的。” 庄不凡言道:“现下那萧翮如何了?” 张衍道:“在我昭幽天池禁阵之中,无甚损伤。” 庄不凡又问:“斗书何在?” 张衍伸手入袖,将那斗书取了出来。交了出去。 庄不凡拿到手中,看了一眼,突然一弹指,这斗书霎时化成漫天碎屑。他面无表情道:“此斗书并无我正清院印签,乃是私自为之,无需多看。” 潘副掌院眉头稍稍皱起,赤发道人却是目泛喜色。 张衍只是轻轻笑着,倒似毫无不在意一般。 庄不凡站起身,沉声道:“张师弟,你回去放了萧翮,此事便就此作罢吧。” 他虽与张衍有过罅隙,但如今师徒一脉四位洞天真人俱都闭关,门下弟子也多是在准备三年后大比。他自己身为十大弟子之一,到时还要争个排名座次,是以也正自闭门潜修,不欲来过问这等俗务。 只是他平里日古板方正,执行起门规又毫不留手,此次萧氏以同门私斗为由找到他头上,让他来做个裁正,这事站在理上,他身为正清院副掌院,倒也不得不受。其中心中颇为不喜。 因为他也明白,掌门命他来做这个正清院副掌院,也并非是要他如何秉正公断,而只是要用正清院压制世家,是以万万没有被萧氏利用的道理。 而且如今张衍丹成一品。背后又有周崇举这等与掌门交好之人,牵扯到他身上的事情。若是一个处置不当,便极易惊动几位真人,又掀起什么风波来,是以他也不想多事,想就此简单了结。 那赤发道人微微失望,本以为庄不凡会借机打压张衍,但却没想到居然轻轻放过,不过这也不出他先前预料,庄不凡终究是师徒一脉弟子,要为一名世家弟子出头显然不太可能,有此等结果他也算是满意了。 他心中忖道:“如今双方各退一步,权当此事未曾发生过,族中想必也不会对萧翮责罚太过。” 潘副掌院左右看了眼,虽然这事他也认为再争执下去,闹大了也不好收场,只是他也明白,庄不凡这样处断,其实对张衍来说还是不公的。 张衍在众多低辈弟子眼中,一直是敢于正面和玄门世家相斗之人,崇慕之人不在少数,而此次萧翮带人上门挑衅,若是还能毫发无伤回去,一旦是传扬出去,定是会使得他先前声名受损。 山中一片清风过处,卷起片片飞叶,传出沙沙之声,除此之外,却是别无声响,张衍并未立刻回答,坐在那是不言不动,看那神色像是在思索什么一般。 庄不凡静静站在那里,衣袂轻轻摆动,虽是面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也没有出言催逼。 赤发道人见张衍久久不答,不免疑惑,暗道:“怎么,莫非这张衍不欲从命么?” 适才他并未往深处去想,此刻一转念,神色微微一动,也隐约猜到了其中几分原因,心中顿时一喜,若是张衍今日驳了庄不凡之言,想必他能看到一出好戏了。 过了未有多久,张衍笑了笑,亦是站了起来,对着庄不凡言道:“既然师兄要我放人,倒也并无不可,只是今日既然两位副掌院在此,又当着萧氏族人之面,我却有一事要说个清楚。” 庄不凡只是看着张衍,却并不说话。 潘副掌院咳嗽了一声,道:“张师弟,有什么你便说来,” 张衍稽首为礼,沉声言道:“不瞒两位掌院,这萧氏族人虽也是溟沧派门下弟子,但却曾屡次加害于我,今日放了这萧翮回去,唯恐他们会变本加厉,愈加肆无忌惮。” 赤发道人又惊又怒,霍然站起,指着张衍斥道:“张衍,休得胡言!小侄性子的确暴躁冲动,但他上得你那山门,也不过是因为听得你张衍的名声,是以想要切磋一番,并无他念,你怎说我萧氏欲杀你,可笑!可笑!” 庄不凡盯着张衍,眼中双瞳闪烁,道:“你若无真凭实据,无理取闹,门规当不容你!” 张衍微微一笑,道:“我自不会胡言乱语。” 与萧翮相斗之时的确在斗书上有个漏洞,但这不是他疏忽了,而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如是萧氏就此作罢,那便算过去了,若是萧氏拿这点做文章,却是正中他的下怀。 赤发道人见他一副笃定模样,不知如何,心中有些不安起来,不过他想破头皮,也想不出张衍手中究竟有何后招? 张衍伸手入袖,拿了一只人袋出来,随后解开扎口,往地上一倒,顿时滚出来一个白发苍苍老者,只是此人仰躺在地,昏迷不醒。 赤发道人一见这人,先是不解,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一变。 庄不凡看了一眼,问道:“此是何人?” 张衍正色道:“此人乃是清萧候氏族长候伯叙,乃是萧氏姻亲,我在外寻药之时曾遭此人暗算,幸好得了同道相助,方才将此人擒下,经过仔细查问之后方知,此人乃是受了萧氏指使,欲来谋害于我……” 赤发道人这个时候突然一声厉喝,道:“张衍,莫说此人是不是那候伯叙,便真的是他,又岂能说不是他人所谋?故意嫁祸与我萧氏?” 张衍笑了笑,道:“此人如今就在这里,他所说是否真言,又是何身份,相信门中自有妙法察知,萧师兄却不必担忧了,如当真不是萧氏所为,想必能还你们一个公道。” 赤发道人顿时脸色难看了几分,溟沧派中自然有搜罗神魂的法门,不说几为真人,便是眼前这两位正清院执事也能做到,别人倒还好说,但张衍乃是真传弟子,若是当真给查出了什么来,掌门真人借机发难,萧氏绝不好过。 他左右瞄了一眼,心中立时动了杀心。 这时站在此地者,只他一人是元婴境界,包括庄不凡在内,这三人都不是他对手,而那候伯叙距离他不过八九步之远,他只需一出手便可其杀个神魂俱灭,绝对无人可以阻拦,没了真凭实据,又能拿他这位元婴真人如何? 可是他又犹豫起来,自己若真的如此做了,那萧翮想要接回来就断无可能了。 庄不凡也皱起了眉头,突然之间张衍抛出来这么一件事,他心中也是烦恶,与五大姓之一的萧氏如今便对上,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但若不闻不问,张衍不肯罢休那又该如何? 他也不是看不出张衍打的什么主意,若是萧翮一事不让其满意,对方也自能让自己不得安宁。 尽管有些不情愿,但庄不凡却不得不作出退步,便沉声道:“既如此,先将此人拿了,由我亲自来审,此事不得结果之前,萧翮之事便先不去提他。” 张衍欣然道:“好,庄师兄向来处事公允,我自是信得过的。” 只是这两人在这里说话,赤发道人却是大急,这候伯叙若是落到了庄不凡手中,将来岂非随时可以拿来说事?这不啻是悬在萧氏头上的一把刀! 此时他已来不及多想了,把心一横,突然上前一步,大喝道:“此等来历不明之人,竟敢污我萧氏名声,是可忍孰不可忍,真真气杀老夫也!” 嘴中说得慢,但是手中却是一点也不慢,只见一道金光飞出,正中那候伯叙的头颅,此人一声未吭,顷刻间便毙命当场,神魂皆消。 做完这一切后,他心中大定,松了一口气,只是抬起头来时,却见潘副掌院和庄不凡似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玩味地看着他,又一转首,却是接触到了张衍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心头一悸。 难道……自己又落入了什么算计之中了么?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十六章 心吞玄宝 意夺躯壳 张衍既然敢把这位候氏族长扔在地上,又岂会没有防备这一手? 不过对他来说,此人是死是活根本无关紧要,他今日所谋并不在此。 他笑了笑,手一翻,从袖中拿了一物出来,道:“此是那候伯叙随身所用之宝,名为‘五灵白鲤梭’。” 潘副掌院看了一眼那赤发道人,随后道:“若我记得不错,此宝不是萧家所有么?” 张衍面上一肃,点头道:“正是。” 玄器炼制不易,似此等法宝,都是名声在外,纵然寻常弟子不知,但身为一派同门,又是正清院副掌院,潘副掌院自是十分清楚的。 那赤发道人胡须一阵抖动,好像是要说些什么,但却又忍了下去,最后勉强做出一副惊奇模样,皱着眉头道:“咦,难道此人真是那侯伯叙不成?” 潘副掌院转过脸,笑眯眯地言道:“萧师兄此话何意啊?” 赤发道人暗骂了一声,面上做出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叹道:“候氏与我萧氏乃是姻亲,这五灵白鲤梭亦是我萧氏赐予他的,早非我族中之物了,如若当真是此人持有,那这人定是那候不伯叙无疑了,却不想他竟拿来残害同门,着实可恨!” 他纵然心中不甘愿,但这话却不得不说,他不用看也知道这件法宝上必定有候伯叙精血在上,只需一查便知,是以这件事是抵赖不得的,只有坚持否认此宝为萧氏所有,才能将此事彻底撇干净。 张衍点点头。道:“既如此,那么这法宝在下便代为收起了。” 潘副掌院哈哈一笑。道:“此物既非萧氏之物,而是师弟所擒奸所得,今后自是归师弟所用了。 赤发道人惋惜地看了这眼这法宝,玄器难得,便是萧氏也没有几件,今日却白白便宜了张衍。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突然醒悟过来,莫非张衍今日只是为了这法宝不成? 思来想去,他觉得倒是极为可能的。 不过他却并不为适才那番举动后悔,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是再来一次。他也一样会出手毙了那候伯叙。 否则坐实了萧氏谋害同门之嫌。纵然门中眼下不会拿他们如何,但脱层皮却是免不了的,甚至可能削减族中洞府灵脉,这远远不是一件玄器可以弥补的。 他这番揣测大致不差,张衍今日本就没有对付萧氏的心思。 只凭一个候伯叙要想扳倒萧氏那是笑话,最多只能给他们添点麻烦而已,自己却什么好处都捞不到。此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干的。 他只是想借由此人引出这件法宝而已。 这“五灵白鲤梭”入他手中时日也不短了,不过在名义上终究是萧氏所有,若是说不清楚来历,一旦暴露人前,反而会惹来无穷无尽麻烦。 而且这法宝上还有精血禁制,萧氏嫡系弟子见了,随时随地都能收回去,不解决此事。终究是空欢喜一场。 但大比在即,他需从各方面增添自己的战力。玄器在手,若放着不能用。却是殊为可惜,而今天当着庄不凡和潘副掌院两人之面,只需逼得萧氏族人坦承此宝并非萧氏所有,日后便可光明正大为自己所用了,这个目的达到他便大功告成了。 张衍站在石上,朗声道:“三年后门中即要大比,在下近日奉师命闭门苦修,若是两位师兄再无其他事,那在下便告辞了。” 潘副掌院面上一笑,道:“师弟自去便可。” 庄不凡深深看了张衍一眼,也同样不做阻拦。 至于那萧翮,却是谁都没有再提半个字,适才赤发道人所为众人都是看在眼里,彼此心照不宣,若是还揪着不放,一旦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张衍笑着对着两人一拱手,便振衣而起,往云天中去了。 庄不凡一语不发,亦是甩袖而走。 潘副掌院笑着摇头,今日张衍来正这正清院中,他本不看好,以为多少会吃点小亏,却没想到反而让其白得了一件法宝去,这位师弟当真是有手段。 他看了眼怔怔站在那里的赤发道人,稽首言道:“萧师兄,在下也告辞了。” 赤发道人忙还礼道:“潘副掌院请便。” 待此间人俱都走散后,他暗自一叹,萧翮之事看来自己是无能为力了,只能由得他自求多福了,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先去将今日之事禀明族中,免得有族人看到张衍使用那“五灵白鲤梭”,又生出什么误会来,摇了摇头,他起了遁法,回宗门去了。 张衍乘风驾云,回了昭幽天池,一入殿中后,他立刻把罗萧唤来,道:“罗道友,我思虑了一番,那汪氏姐妹拜师之事不宜大张旗鼓,请柬你也暂且留着不发,此礼可待日后再补,你且去封书信,将坤儿与那汪氏姐妹先唤来门中,我自有安排。” 罗萧这几日原本正安排此事,可眼下却见张衍说得郑重其事,忙应道:“奴家谨遵老爷之命。” 罗萧一走,张衍转身回了十二重宫阙之中,往那榻上一坐,便入定去了。 过了两日之后,那小壶镜上微微泛起波动,张衍双目一睁,自那镜面上望去,却见一个眉上有痣的年轻修士站在山门之前,看那气息神貌,像是一名明气修士,不过面上自信从容,有一股使人见之难忘的潇洒气质。 张衍沉声问道:“此人来了多久了?” 那镜中镜灵言道:“回老爷,此人自老爷前日回府后便来到此处,他也不开口求见,只是站在那里,可要小得将他驱走?” 张衍微微沉吟,道:“不必,你带他来府中见我。” 不多时,这年轻修士就被带到一座偏殿上,见张衍高坐云榻之上,立刻急走几步,上前打躬道:“可是张衍张师兄?在下萧翊,在此见过师兄了。” 张衍双目如芒,从此人身上扫过,淡淡问道:“萧翊?你是萧氏门下弟子?” 萧翊恭敬回答道:“是,在下在族中排名十五,族中都以那十五郎称之,张师兄前日所见那赤发红眉者,便是在下堂伯。” “那你此来,可是你伯父有什么话要与我说么?” 萧翊摇头道:“非也,在下此来找寻师兄,乃是有一桩交易要谈。” 张衍并不说话,目光平静,候着此人下文。 萧翊展开双臂,苦笑道:“想必师兄也看出来了,在下如今不过是明气一重修为,在下修道至今,已有三十余载,若是不得仙家奇缘,或者转修魔道,那么此生再也无望大道,不过是寿数到了,寻一户我萧氏后裔,转生为人而已……” 他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听闻师兄囚了我那族兄萧翮,若是师兄允可,在下想借此人身躯一用!” 张衍眉毛微微扬起,目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沉声问道:“你想夺舍?” 萧翊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恨声道:“是!萧翮有天分才情,却不好好珍惜,徒然浪费了这身好皮囊,还不如让出,让有德者占之。” 张衍看着他道:“你可想清楚了,不说夺舍一事千难万难,不一小心便是元灵毁散的下场,且你便是成功了,那萧翮一身修为你也驾驭不住,必是尽散而去的后果,那身躯同样也是元气大伤,寿数大损,你夺了又有何用?” 萧翊却是断然言道:“便是再有损伤,也远远超过在下这身躯壳,便是修为散尽,不过是从头来过,我萧翊只要以此为基努力修行,却不信不能达不到萧翮今时今日之成就!” 张衍微微点头,道:“你倒是下得了决心。” 萧翊此乃破釜沉舟之举,夺舍之后,不但寄主修为尽散,而且再也无法往生为人,可以说前路后路俱都斩尽,对自己端得是狠辣无比。 萧翊见张衍似是并无反对之意,心中一喜,忙又抛出自己早已思索好的条件,道:“只要张师兄愿意相助,在下……” 张衍却一抬手,却是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道:“此事我自会遣一管事来与你细谈,成与不成全在你能否说服他,我绝不过问。” 说完之后,他也不与萧翊打招呼,竟起身就走。 萧翊见张衍突然离去,先是怔了怔,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依旧是面上带笑,高声打躬道:“在下恭送张师兄!” 张衍也不回头,这萧翊心很大,但要说能达到能对自己有所助益的地步,也不知道要走多久,不过等那萧翮等榨干净他身上的价值后,倒也不妨扔给此人,就当今日下个暗棋在这里了。 萧翊等了不一会儿,就有一个黑衣书生转了出来,对着萧翊稽首言道:“萧道长,在下张境,久在老爷身边服侍,有什么话对在下说也是一样的。” “原来是张管事。” 萧翊一惊,连忙站起来稽首还礼,连道“不敢”。 这黑衣书生一出来,他就感到并没有半点生人气息,他好歹也是萧氏门中弟子,这点见识还是有的,顿时明白这人应是法宝真灵一流,心中自是惊震万分。 似这等化灵而出的法宝,在门中只有洞天真人才掌握手中,没想到这张衍竟然也有,他不由心头凛然,得对张衍的评价再上了台阶,原本的一些小心思也灭去了几分。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十七章 还真来客 将萧翊送走之后,那黑衣书生回身转入主府之中,张衍于榻上微微睁开双目,道:“如何了?” 黑衣书生躬身言道:“回禀老爷,小的与此人约定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便可将那萧翮交予此人处断。” 他又托了一份符书上来,举过头顶,端在张衍面前,道:“此是萧翊以心血为誓立下的法契,是以老爷不虞忧心此人反悔。” 张衍不由失笑,道:“我岂惧他反悔?他不过是一个明气修士,便是萧氏族中秘闻,又能知道多少?只是我看他一心求道,是以给他个机会罢了,纵然他能夺舍功成,要重新修到化丹境界,无有数十载岁月却是休想,此前他却是并无什么太大用处。” 黑衣书生忙道:“老爷高见,是小的说错话了。” 张衍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不过他也是欣赏这个人的大胆与魄力,居然敢跑来这里与他说夺舍一事,这是授人以柄之举,若是被萧氏知晓,怕是立时就要被打得形神俱灭,此人将来如能出头,必定也是一个了得人物。 那些世家弟子自出生后,便有族中长辈验看资质,安排修炼诸事,大族族人弟子众多,唯有天资杰出者,方能有资格迈步向前,踏上大道之途。 而似萧翊这等人,萧氏族中不知有多少,都无有人肯来多看一眼,若是不想办法别出歧径,怕是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太大指望了。 是以他们要想出头,要么如先前那韩氏族人韩济一般,趁着寿数尚多破门而出,转投魔门;要么就如萧翊这般拼命一搏,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而似彭真人这等出得族门。又能踏上洞天之位的,世间也没有几人。 但实际上不论玄门世家还是师徒一脉,多数人却是没有此等胆魄的,他们宁可安安稳稳转生而去,也不愿轻易涉险,只把期望寄托在下一世身上,总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可他们却也不想想,今生纵然是资质不佳。但至少还有自择的机会。奋力相争未必没有出路,可若转生而去,却是将自身希望全然寄托他人之手。 萧翊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有这等看似疯狂之举。 张衍左右也不用出得什么力,是以不介意顺手助此人一把。不成没什么损失,若是成了,说不定还可能带来几分惊喜。 时间如流水,又过得半月,昭幽天池之外来了三四个男女修士,其中一人头戴雷巾。鬓如刀裁,双目犹如虎眼,颌下一把虬髯,身着鹤纹大褂,脚踩阴阳法盘,一把拂尘在手,行止威重。 他仰首看了眼昭幽山。见那雄浑山势,不由赞叹道:“此山无愧‘小柱周’之称。支地撑天,如立界之柱,壮哉,伟哉!” 他身后有一蛾眉琼鼻,脸若芙蓉的道姑上来看了几眼,也是言道:“师兄所说不差,东华洲除了那十大灵穴之外,这等洞府世间也是少有,未曾想这等洞天福地,秦掌门也肯赐予门中弟子,气魄之大,少有人及。” 虎睛道人点头称是。 两人乘风向前,边走边谈,那虎睛道人又道:“这张衍丹成一品,听闻还是丹道宗师周崇举之徒,今番要成就此宝,非得请他出手相助不可。” 道姑道:“不错,这张衍听闻并非溟沧派世家出身,却能从下院而上,成为真传弟子,当是了得之人,如今我等上门有求于他,若稍候见了,礼数倒是不可缺了。” 只是他们这等夸赞之语一出,却有人立时不服气,身后一名眉目稚嫩的少女轻哼了一声,撅嘴道:“我还真观也是玄门十派之一,罗师兄若不是闭关修炼,又何须来求此人?” 她身侧是一个瘦弱道人,附和道:“师姐说得有理,罗师兄可不见得比那张衍差了。” 那道姑笑了笑,柔声道:“金师妹不要不服气,天下修道者千千万万更新首发~~人敢言自己第一?比得上就是比得上,比不上就是比不上,没有什么可丢人的,丹成一品世间少有,丹力之强能力拔九鲸,当比罗师弟出强出不少去,若能得此人之助,师兄这法宝功成有望,师傅也可放下一件心事来。” 少女虽也不说话了,但那显然神情中还是不怎么服气。 虎睛道人和那道姑对视一眼,只是微微发笑。 此刻已是入了溟沧派地界,再过二十里便是那昭幽天池了,他们已能隐隐感觉到禁制阵法波动,不定就有溟沧派弟子暗中窥探行止,此次他们有求而来,由言语带出此行来历,再说上两句半真半假的奉承之语,自也是讨好不少。 这几人俱是玄门十派之一还真观门下四代弟子,虎目道人名为赵厚舟,道姑名为佘雨棠,这两人皆是化丹一重修士,而这少女名为金琼娘,而那瘦弱道人名燕仲杰,都是玄光修为。 只因他们要去一处名山探查仙府,是以要炼制一件躲避水火的法宝,但此宝不同与寻常法器,炼制之时需一丹力雄浑之人相助,前几次请人来炼,俱是因为后继乏力而以失败告终,手中炼器之材也是浪费了不少,却是不敢再有损少。 他们正自愁苦的之时,正好有张衍丹成一品的消息传来,惊讶之余却又不免欣喜,是以决定来此求助。 化丹修士本也能炼制各种法宝法器,溟沧派门中各种低辈弟子所用法器,多是丹成下三品的化丹修士所炼。 但有些效用特殊的法宝,炼制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需丹煞积累深厚,丹力强盛方能为之,便如此次,若不是赵厚舟他们身家不够,怕是早就请动元婴修士出手炼制了。 到了昭幽天池之前,这时一道剑光飞来,那燕仲杰看了几眼,惊讶道:“听闻张衍擅长飞剑之术?莫非他恰好出行?” 佘雨棠看得仔细,轻声笑道:“师弟,你可瞧仔细了,这剑光虽厉,但却是以玄光驱驰,想来不是那张衍。” 赵厚舟沉声道:“嗯,剑光聚而不散,清清正正,乃是正源剑法,当是溟沧派门下弟子无疑,你们二人,稍候不要随意开口,听见了么?” 说到最后,他特意看了金琼娘和燕仲杰一眼,语气转为严厉,自是告诉他们不要胡乱说话,免得得罪了人。 金琼娘哼了一声,愤愤偏过头去。 这道剑光往四人眼前一晃,便自稳住,出来一个如白衣飘飘,如清荷俏立的少女来,她樱唇轻启,万福为礼,道:“小女溟沧弟子刘雁依,不知诸位道友自何处而来?” 她目光一扫,把四人形貌看在眼里,前面这二人倒好,只是那后方一个少女却是望向自己的目光隐隐含几分敌意,这种目光她在门中同辈身上见过许多次了,越是修为相近者越是如此,因此也不在意。 佘雨棠见她长得端丽,身姿妙曼,心中暗赞,上前一个稽首,道:“我等俱是还真观门下弟子,此来求见溟沧派真传子弟,张衍张道长。” 刘雁依敛衽还礼,道:“原来诸位道友是来见小女恩师,家师正自闭关潜修,不知诸位此来有何事宜,可否与小女分说?” 佘雨棠惊讶道:“哦,原来是张道长门下,难怪能驭剑丸,果是不凡。” 她向自己师兄投去一个眼神,后者自是领会,赵厚舟心中道:“张衍连门下都能驱使剑丸,当是得门中重视,那外界传言他处境促迫应当是假,也是,丹成一品弟子,万载难见,溟沧派门中岂会不好好安顿。” 他们祭炼一件法宝,要请来丹成上三品的弟子尚且艰难,而祭炼剑丸,却需劳动元婴真人耗费三十年苦功,试问若不得门中上层支持,谁能做到这一步? 先前他们来此时,曾听闻张衍因为不是世家出身,是以遭受门中玄门世家百般打压,可此刻看来,却分明不是如此。 张衍先前与万彰、涂宣等人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后来品丹法会更是一人面对世家弟子,因此有传言说他纵然天资出众,却也过得并不如意。 眼见为真,耳听为虚,这些消息赵厚舟先前也是半信半疑,可若是真的,对他们来说反而是好事,这意味着他们无需出太多代价,便能请动张衍出手了,可此刻这情形,却是让他生出了几分忧虑。 佘雨棠笑盈盈言道:“刘道友,贫道师兄弟也是在途中听闻张道长丹成一品,乃是震古烁今的人物,今日正好路过此处,我等与张道友同为玄门十派弟子,是以想来一睹仙颜,不知可否啊?” 她虽然说得客气,但言语并未透漏此行何事,并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与刘雁依初次相见,不明她的脾性,若是说了出来,她自作主张回绝了,他们倒进也不是,退也不好,不若先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见了张衍,再慢慢谈此事不迟。 刘雁依修道也有二十余载,多在门外奔波,斩妖立功,也能听出这句话不过是借口托词,她轻轻一笑,正要开口,却见那昭幽天池之中飞出一道飞符来,她抬起皓腕接了,置在掌中一观,俏脸上绽出一丝笑意,抬起螓首,道:“诸位道友,小女恩师有请,请随小女入府来。”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十八章 宝阳真砂 奇幡护命 因赵厚舟这四人乃是派外同道,总要提防一些,刘雁依细心,出于谨慎,是以也不去开那阵门,而是引他们到了天池水上,欲引他们从正门而入。 赵厚舟举目望去,见这里烟波苍茫,鱼跃鸟翔,水色镶天,顿时心羡不已,他们那洞府之中哪有这般景色? 佘雨棠上来与他并肩而行,以旁人无法察觉的声音言道:“还在府外便有如此浓厚的灵气,不愧是洞天府邸,也不知张道友府中是否有炼器炉鼎,若是能在此处炼宝,当好过回山门去。” 赵厚舟轻轻颌首,不过眼下未曾见到张衍,说这些还未时尚早。 金琼娘却是无有那么顾忌,道:“燕师弟,你看,我还真观中,飞星石比之此处如何?” 燕仲杰入门最晚,自修道以来从未出得山门,此次乃是跟着赵、佘二人出来历练的,他向来与金琼娘姐交好,听了这话,立时口不择言道:“飞星石乃是李师叔的道场,师弟只去过一次,未曾窥得全貌,不过李师叔乃是元婴真人,张道长是化丹修士,在小弟想来,这昭幽天池再怎么比,应当也是不如飞星石的吧。” 刘雁依在前方引路,听得这话,心中暗暗发笑,但却也不去说破,面上也无多少变化。 赵厚舟却是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下来,喝道:“闭嘴!没有见识便少说两句,也不嫌丢人!” 燕仲杰一怔,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佘雨棠看得摇头,轻叹了一声,先是嗔怪地瞪了金琼娘一眼,随后上来拽了拽他的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燕仲杰的脸色顿时涨红了,尴尬不已,连连咳嗽了几声来掩饰。 刘雁依领着四人飞遁了不出一刻,到了一处有七块飘石围拢的水界之上,她把手一摇,下方立时有一团黑沉沉的漩流现出,露出一个不知有几许深的水洞来,以还真观这四人的目力,竟也是一//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眼望不到尽头。 金琼娘探首看了一眼,不由“呀”了一声,却是有些怯惧。 刘雁依侧身一让,作势一引,笑道:“诸位道友先请。” 赵厚舟一笑,把袖一背,当先而行,一步跨入了这水府漩流之中,身影转瞬便不见了。 佘雨棠不动声色轻轻金琼娘与燕仲杰后背上推了一把,这两人便低呼一声,便身不由主往前行去。 他们只觉身形往下一沉,便被一股柔力托住,缓缓往下沉坠而去,虽在水中,可身上衣衫也未有半点打湿,再往下看去,这才发觉,两只脚下正各踏着一尾双翅金鲤,载着他们往水下深处去,不觉好奇多看了几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四人忽觉眼前一亮,见面前出来一条波光粼粼的道路来,尽头乃是一座高大牌楼,飞檐翘角,琉璃金瓦,铜铃高挂,两侧是一道晶莹水幕,珊瑚湖珠,玳瑁彩贝俯拾皆是,其中有百数鱼姬美人在中畅游嬉戏,时不时传出如银铃般的欢声笑语。 这四人越走越是吃惊,未曾想张衍洞府之中竟有此等排场。 这昭幽天池阵法禁制本是桂从尧用小壶镜所布,自有许多奥妙深湛之处,还能随心意变动,是奢是简,全在一念之间,寻常洞府绝然无有这般景象,自是看起来奇秀旖旎,端妙无方。 赵厚舟行走时虽是目不斜视,但眼底深处隐隐藏有一丝忧色,为了说服张衍,他此行也准备付出不小的代价,可现下看来,却未必能够如愿了,此来信心未免有几分动摇。 佘雨棠看出自家师兄的担忧,上来轻声提醒道:“师兄,还未见得张道长,怎知分晓?” 赵厚舟一惊,知道自己是太过执着了,以至于患得患失,如是就这样见了张衍,难免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他也是功行深湛,立时回过味来,昂首笑道:“师妹说得不错。” 五人过了牌楼之后,又走过几重珠帘,却是入了一座大殿之中,只见霞光道道,瑞气纷呈,辉彩氤氲,满眼珍玉之色涂染,口鼻之中清清朗朗,气机流转倏尔快了几分,此间风光不足为言语道。 赵厚舟赞叹道:“张道友得的好一片神仙地!” 这时却他听得一声朗笑,一名大袍长袖,不戴法冠的道人从殿后踱步而出,高声道:“不知还真观四位道友前来,贫道有失远迎,还请上坐!” 赵厚舟见这道人容貌英挺,身量极高,与传言中甚为相似,知道他就是张衍,忙把拂尘往臂上一摆,上来稽首,道:“可是张道友?在下还真观赵厚舟,于此稽首了。” 他身后佘雨棠,金琼娘,燕仲杰三人也一一上来见礼。 张衍也是含笑还礼,言道:“同为玄门同道,各位道友不必多礼,请!” 各人往两侧玉案上坐定,自有鱼姬美人手托着琉璃盘,娉娉婷婷上摆上丹药蔬瓜,仙酿佳肴,还有不少未曾见过的异果奇草,一盘盘地端上来,这些身着宫装,披着彩带的鱼姬步履轻盈,走得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见张衍如此豪奢,几乎是洞天真人一般的风范,这来自还真观的四人一时看得怔忪无语。 其实这些器皿内所盛有不少老妖桂从尧的珍藏,还有许多是这几日罗萧为置办那拜师宴,是以自仙市之中采买了不少奇珍异果来,却是花了不少灵贝出去,怎知张衍突然取消了此宴,所以今日就拿来便宜赵厚舟等人了。 可他们四人又不知张衍也是拿来借花献佛,还以为这府中平常俱是如此。 此刻便是连最有信心的佘雨棠也是有所动摇了,不免忧思上心,忖道:“溟沧派乃是万载玄门,莫非如张道友这般真传弟子都是这般豪阔么?” 金琼娘先前还有几分小心思,想找几个岔子出来说上几句,可是坐下来之后,这时也不免被震住了。 她偷眼看着张衍,尽管心中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只是从相貌上而言,这张衍却是比她的罗师兄俊美不知多少,且还有一份出尘飘逸之气,她越是比较,越是发觉此人处处强出自家师兄一头去,一时也是气沮不已。 过了半晌,张衍劝酒时,见四人似有神情有些不自然,说起话来也是谨言端坐,难有半句笑言,他微觉诧异,略一思索,便知其故,心中一笑,想了想,就唤了罗萧出来敬酒。 赵厚舟等人虽见她是妖修,但张衍神情对她颇为客气,又是口称“道友”,一时吃不准她身份,倒也不敢小觑。 罗萧修道两百余载,又出身不凡,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有她在此频频劝酒,倒是使得座上时不时有笑声发出,四人心头也自轻松不少。 张衍与他们海阔天空攀谈了许久,见四人不说来意,他自也不去主动提起,还真观在十大玄门之中虽排在末流,但也是东华大派,门中弟子众多,在西北之地颇有势力,结交一番倒也无甚坏处,若是将来刘雁依出外寻药,遇见了也可照拂一二。 赵厚舟心中沉吟了许久,又与佘雨棠交换了一个眼神,终还是决定道破来意,他轻轻咳了一声,待张衍看过来,便稽首道:“张道友,说来惭愧,我等此来,乃是听闻道友丹成一品,能力拔九鲸,是以想请道友看在同为玄门一脉的份上,出手相助我等祭炼一件法宝。” 佘雨棠也是立刻轻笑着出言,道:“张道友但请放心,我等请道友出手,自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她起手一抹香囊,从中拿了一只香炉出来,摆在面前桌案之上,曼声道:“此间是我等采集的‘宝阳真砂”乃是从门中上品煞脉上所采,一粒却是当得上一斛斗寻常真砂。” 她又轻轻一拍,这一香炉宝阳真砂就到了张衍桌案之上。 张衍目光向下移去,看了一眼,这只香炉虽不大,但是装上千数枚真砂却是绰绰有余,这手笔倒也是不小了,便是自己丹成一品,也足够三年所需。 佘雨棠拿出这真砂时,看似大大方方,好似此物算不得什么,可是心中却是痛惜不已。 这一壶宝阳真砂乃是他们四人恩师仙去之后所遗,本是给他们四人熬炼丹力所用,只这一壶,就足够他们四人突破‘窍关’了。 原先他们准备送上的倒也并不是此物,可是见识了昭幽天池之内诸般景象之后,却担心张衍眼界太高,寻常之物看不上眼,是以只能取了这宝阳真砂出来。 赵厚舟看了这香炉真砂,心中也是微觉不舍,如不是此次欲去的仙府之中有一物对他们实在太过重要,只有祭炼出那件法宝方能前行,他也是不愿将先师遗物拿出来的。 张衍也不去动那炉真砂,只是微笑问道:“不知几位道友欲祭炼何物?” 赵厚舟暗松了一口气,张衍肯开口问,那便是有答应的可能了,他挺了挺身形,道:“此物名为‘囊灵护命幡”炼成之后可避水火毒煞,阴雷邪电,一旦展开,可庇佑百人无恙,诸般所需炼制之物我等俱已备妥,唯缺一名丹煞深厚之人看护炉火。” 佘雨棠轻叹道:“不瞒张道友,前几次门中道友相助,皆是因为此一关难过而功败垂成,是以此番只有来请道友了,张道友丹成一品,若是肯出手,因是能不难炼成此宝。” 张衍目光在四人面上走了一遍,轻轻笑道:“恕贫道冒昧多问一句,不知几位道友炼制此宝,究竟是为何用?”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十九章 派外别传 鱼龙宝鼎 PS:今天就—章了,明天加更。 张衍问出这句话后,赵厚舟只是稍稍一想,便决定如实相告,稽首道:“张道友,贫道先师昔年在外游历之时,曾发现了一处前辈仙人遗留下来的洞府,从中得了一本道功,因见其中所载法门也自不凡,是以弃了门中道功,改修此法,如今贫道师兄弟四人所习法门皆是从此中而来。” 余雨棠轻轻一叹,也是出言接口道:“我与师兄入了下坍境界已是有年,不日便可突破‘窍关”踏入第二重境,先师本可传我等真印种子,怎奈他老人家却是修炼玄功之时出了岔子,不得不提前兵解,只来得及交代了一句话后,便转生而去,先师曾言道那洞府之中还有不少玄机在内,是以我等便想再去其中一探,看看有无凝聚那法力真印的机缘。” 金琼娘和燕仲杰二人脸上也略显伤感之色。 师门之中若无师傅照拂,总是低人一等,索性他们两位师兄师姐,都已是成就金丹,总还不至于被人欺负。 赵厚舟沉声道:“这仙府之中有不少禁制,先师当年是随了一名师门长辈才得以全身而退,可那位长辈强过禁制之时受了重创,回返山门不久也自仙去了,要想过那禁阵,非要那‘囊灵护命幡’护身不可,是以才来此请道友出手相助。” 他说到这里,便又对着张衍郑重打躬。 这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东华洲中,此类道场遗府比比皆是,但多数都是散修所留,对张衍这等大派真传弟子来说不值——。 至于那等上古大能仙府,倒也有不少存世,但却不是真人之下的修士能闯得进去的。 而在赵厚舟看来,张衍丹成一品,门中自有无上玄功修行,他们这等外道法门人家岂会放在眼中?便是送上门去,怕是能看上两眼也不错了,是以倒是没什么可隐瞒的。 “原是如此。” 张衍点点头,他心中暗忖道:“想必这赵道友所修炼的这门道功必有特异之处,否则不会舍了本问功法不用。” 不过他也不奇怪,这等情形倒也不少见,因为宗门之中所传功法纵然上乘,但却并不一定合适自己修行,若是那先人洞府之中还有什么遗留下来的丹药法器能助长功行,那就此改选功法更是不足为怪了。 师徒一脉门下往往弟子众多,但能真正出头的却是少见,真正得师长垂青的不过是几个嫡传弟子而已,是以若有其他道路可以选择,倒也不会有什么犹豫,就算溟沧派中弟子也有不少是如此过来的。 便如孙真人,就并未修行那门中功法,他修炼的乃是因机缘巧合得来的《澜云密册》,此道书看似不起眼,但却能由明气境一路修炼至洞天之上。 可惜孙真人虽给了张衍其中一册道书,但后者毕竟不是他的亲传弟子,后续法诀却是无有可能赐下了。 不过修习派外功法这其中也不是没有缺陷,毕竟没有师门长辈指点,纯靠自己摸索探寻,这便极易练出问题来。 张衍暗中揣测,赵厚舟的那位师傅便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出了问题的,他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赵道友,不知祭炼这法器需用多少时日?” 赵厚舟与余雨棠眼中俱都露出喜色,前者更是精神振奋,连忙竖起三根手指,回答道:“不多不多,不过三天而已。” 张衍不禁微讶,道:“哦,只要三天么?” 他原本以为祭炼这法宝总要耗上个十天半月的时日,那就耽误了他不少功行了,吸纳真砂精气倒还好说,那推演功法却是万万耽误不得的,但却没想到不过只用上三天而已,那倒无需多想了,便是不收什么酬劳,他也可出手相助。 赵厚舟苦笑道:“张道友,这三天虽是不长,但此宝祭炼时炉火特异……“……”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余雨棠,道:“先前我与师妹请了数位丹成中三品的道友相助,却是无有一人能撑过三个时辰的。” 这炉火一旦燃起,便需极旺极威,要将其看护住,却不是简单易行的,丹力不足者根本煽不起那炼火来,而此火稍有不足便可能前功尽弃,他们见过不少先前自信满满之人最后都是以耗尽丹煞收场。 “哦?” 张衍倒来了几分兴致,他还从来未曾炼过什么法器,修士到了化丹境界之后,许多趁手法宝倒是自己采集宝材祭炼的,功德院中也藏有不少炼制法器的道书,可供弟子翻看。 只是他手上从未缺过法宝,是以也从未有过此等念头,今日倒可试上一试,看看这祭炼法宝究竟如何难处,便笑着言道:“既然赵道友请贫道出手相助,彼此都是玄门一脉,此事,贫道便应下了。” 听得此言,赵厚舟等四人都是大喜过望,一齐站起稽首,道:“张道友果是高义!” 张衍一笑,摆袖道:“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四人重新落座,余雨棠用目光请示了下赵厚舟,见后者对她轻轻点头,便道:“不知张道友是随我等回返还真观,还是出外寻一处合适洞府祭炼法宝?” 这昭幽天池灵气充盈,她倒是极想在此地祭炼,只是张衍若不开这个口,他们也不好意思提起,回返山门路途遥远,路上也耽搁时日,最理想的,莫过是在附近飞舟仙市之中借用一处炼室,左右不过三日,也花费不了多少灵贝。 张衍起手一摆,道:“无需如此麻烦,贫道这昭幽天池之中便有炼器炉鼎,不知两位可曾把炉火带来?” 此话一出,赵厚舟面露惊喜之色,忙不迭地言道:“带了,带了!” 天下炼器炉鼎都是大同小异,但炉火却是不同,有三百六十余种之多,祭炼什么样法宝便需上什么样的炉火,一丝半毫也错不得,否则最后炼制出来的法宝必会残缺不全。 这些炉火都是宗门中培孕而出,修士可随身携带,以备在外祭炼法器。 咋一例外的,便是如飞舟、飞宫,天楼,云阙这等用来飞渡云天的巨大法器,因除了飞乘御敌别无它用,自是不用那么讲究,只用那地火天坑便可祭炼。 “既如此,事不宜迟,赵道友和余道友便请随贫道来吧。” 张衍笑着站起身,又对罗萧道:“罗道友,我不在时,你定要招待好金、燕二位道友。” 罗萧脆生生应道:“是,老爷。” 张衍伸手一点,面前便启了一处阵门,随后对着赵厚舟与余雨棠一招手,便先一岁踏入其中。 赵,余两人也是急急跟上了上来,方一入内,就见眼前换了一方天地。 入目所见是一处长宽皆是二十余丈大小的洞府,正中乃是一火池,其中铺满了灰白色的细沙,火池四周分别摆了四个蒲团,南北两侧是两个可开可闭的阴阳风眼。 不过他们的目光不多时便都集中在悬挂在火池上方的炉鼎之上,此鼎通体作赤铜色,共为三层,最高一层上有檐盖,精巧细致,四面各有一个火门,其上攀着一只眼如铜铃的独角异兽,中间一层撑出四头蛟首,嘴中吐出一金环来,各有粗大锁链从环中穿过,鼎身藉此悬挂而起,而最后一层则是圆坨坨如一壶肚,底下为三条仿若活物的狰狞鱼龙,翘尾昂首,分作三只鼎脚。 赵厚舟连连赞叹道:“张道友,你这炉鼎也是不凡呐。” 张衍大笑道:“此是门中前辈所赠,贫道不擅祭炼法器,此物摆在我这处却是明珠暗投了。” 这炉鼎名为“鱼龙吞月盘宫鼎,”若是细论,应该也算得上是一件灵器,也是桂从尧去时所留,不过这位大妖寻常法宝拿来无用,是以也从未曾使唤过此鼎余雨棠笑道:“张道友说笑了,宝器灵物,唯有德者得之,寻常人便是得了,保不~~书书网-更新首发~~住又有何用?” 张衍笑了笑,也不欲多说,一挥袖子,但闻哗啦啦一阵响动,这大鼎就从顶上便放了下来,往地上一落时,一声闷响之后,各人便觉得脚下轻轻一震。 他朝赵厚舟看去一眼,道:“赵道友,可把炉火取出来了。” 赵厚舟点了点头,脸上笑容收敛,换上一片肃然之色,上前两步,手指一点,就有一朵拳头大的青色火焰往前飘去,往那火池之中一落,随后他手掐法诀,嘴中念念有词,这炉火便自晃了晃,随后往那细砂之下钻去,须臾就不见了踪影,仿佛未曾出现过一般。 这一步做完之后,他松了一口气,与余雨棠一起往张衍看来,稽首道:“还请道友出手请火!” 张衍微微一笑,大袖摆动,上前一步,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一道白烟便飞入那火池之中,霎时间便旋了一圈,但听一阵呼啸之响,仿如狂风刮过,“轰”的一声,火池之下便有一团深青色的烈火窜了出来,足足有一丈多高,瞧那火势,高猛炽烈,熊熊而起,似要将那炉鼎吞了一般。 这情形倒是把赵,余二人吓了一跳,往常他们请得同道前来,费尽气力,憋了不知多久才能将这炉火煽旺,却没想到张衍只一举手便做到了,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且看他那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分明是还未出得什么力气来。 这二人不禁对视一眼,彼此看出对方目光中的惊佩之色,都觉得此行算是请对人了。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四十章 幡成赠礼 火宫赐法 三日之后,鱼龙宝鼎之上清气流溢,白雾翻卷,似蒸腾之水泊泊欲出,鼎盖之上那只独角青铜奇兽从喉中滚出一声低沉鸣响,其声悠悠漫漫,炼室中嗡嗡之响不绝于耳。 张衍坐正北位蒲团之上,闻听这响动,神色不变,心如止水,丹煞似滚烟一般在火池之中来回旋动,炉火如初,稳似水盘,仍是不炽不衰,不增不减。 赵厚舟神情倒是有几分激动,先前那番异状,正是法宝即将出世时的征兆,称之为“接气”! 这法器中经过炼制之后,似在胞胎中一般,已是灵气饱满,勃勃欲动,在出来的那一刻,便要以法诀扎破事先留好的灵窍,使其能吞吐灵息,感应凉暖,与天地交换气机。 此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环,正如人之初诞,婴儿啼哭一般,若是此一步做得不好,便很有可能功亏一篑,前番努力尽付流水。 而这其中,却是那炉火最为重要,不得有丝毫差错。 赵厚舟凝定前方,三日来昼夜不息的苦功,成与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他又往炉鼎之中打入几个法诀,这才稍稍有暇,转目过去朝张衍望去一眼。 这几日下来,张衍仍是一如既往轻松写意,身形稳坐,袍袖松坠,神情从容自在,甚至连呼吸也没怎么变动过。 赵厚舟与佘雨棠也是不得不佩服,交换了个眼神。这一品金丹果不是常人可比的。丹煞雄浑,后力无尽,怕是再把炉火操弄个三两日也不在话下。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那白气越发浓郁,将满室都铺满了,只隐约可见那高大炉鼎和三人身影,如云似雾,氤氲飘渺,满鼻都是清朗灵气,仿佛使人置身奇峰绝顶一般。 这时那鱼龙宝鼎也是轻轻震动起来。时不时发出犹如沉沉擂鼓之声的响动,鼎炉一开,一杆幡旗嗡的一声从白气中飞出,悬于半空。旗杆黑漆漆如木石,幡旗之上素面无纹,光秃秃质朴无华,看起来其貌不扬。 不过这赵厚舟似是丝毫不觉意外,他深吸一口气进来,骈指一点,就有一支飞针出来,如游丝一般绕了一匝,再往那幡旗某处一啄,只闻哧的一声。像是扎破了什么气囊一般,这杆幡旗猛的一抖,再是发出如爆竹一般的噼啪连响,几息之后,这幡旗无风自动,呼啦一卷,再凭空一立,顿时放出数寸长的光芒来,光色变化,溢彩流转。 赵厚舟眼中俱是狂喜之意。从蒲团上猛然站起,手一招,这幡旗如得了敕令一般,自动往他手中投来,他把定旗杆。起一手在旗面中轻轻拂过,只觉其上多出无数自己也不识得的云纹符箓来。且色泽光润深沉,一望就不是凡品,他不由得叹道:“原本想只得一件护身法器便已足矣,未曾想今日竟能炼出一杆上等灵器来,真乃托天之佑也。” 张衍今日本是头一回祭炼法器,未想所出之物竟是一件上等灵器,不觉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又觉释然,在这昭幽天池之中灵气沛然(最快更新),又有鱼龙鼎相助,再加上赵,佘二人从旁协助,有这等结果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佘雨棠在一旁轻声提醒道:“师兄,你我若无张道友之助,又岂能有成此法宝?说起来,还是张道友出力最大。” 赵厚舟立时回过神来,刚才那番感言也是随口而发,未曾多想,虽炼器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可或缺,但毫无疑问此次张衍居功至伟,此时面上讪讪,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稽首致歉道:“张道友,今日这法宝得以炼成,全是仰仗道友之功,贫道也是一时忘形,口不择言,还望道友勿要见怪才是。” 这赵厚舟心机不深,那欢喜之意乃是真性流露,张衍哪里会计较这些,他也站起身,微笑还礼道:“两位道友过誉了,此不过举手之劳,实是不足挂齿。” 佘雨棠“哎”了一声,也是过来拜谢,道:“张道友不必过谦,说起来,这法宝之好,出乎我等之预料,那是一炉宝阳真砂如今看来实是拿不出手了,只是除此之外,我等也是身无长物了……” 她转过脸,对赵厚舟言道:“师兄,听闻张道友在蚀文一道上之上也颇有所长,恩师身前曾说,那仙府之中还有不少道书,皆是蚀文所录,乃是那位故去仙师所留,只是恩师他老人家不擅蚀文,是以未曾带得出来,此行我等若是顺利,不妨也誊抄上一份交给张道友,以作参阅,师兄你看如何?” 赵厚舟一怔,他不明白自己师妹怎么说起这事来。 那些蚀文道书其实不在仙府中,而是早在多年前就被他师傅带了回来,他也曾看过几次,只因其中内容艰涩深奥,看得他头疼欲裂,是以没多久就丢在一边了,自此之后一直束之高阁,无人过问。 不过他修炼得乃是仙府主人释读出来的功法,那些蚀文道书中纵然有什么无上妙诀,放在他们眼前也是无用,送出去倒也没什么,因此未有多想,便附和道:“师妹所言极是,那些蚀文道书在我等手中也是暴殄天物,若是张道友不嫌弃,我等此行回来,必定亲手奉至府上。” 张衍听了这话之后,眼前不禁微微一亮。 蚀文之中暗含许多玄机妙理,可以说古时每一本蚀文道书皆是宝卷,便是不去修习其中功法,读来也能有所获益,至不济,还能传给后辈弟子,且只看赵、佘二人都能炼至化丹境界,就知道其中功法也是不俗,蚀文原本怕是更不简单。 是以他倒也没有故作推脱之语,大大方方言道:“好,道友也是一片好意,那贫道便收下了。” 佘雨棠见张衍肯收,心头不禁欢喜。 她认为此行最大收获却不是这法宝,而是与此人攀上了交情。 还真观中弟子众多,但他们自师傅故去之后也是势单力孤,有许多事做起来缚手缚脚,总不如先前那般顺畅,若是在外能有张衍这般援手,对他们将来修行却是大大有利。 只是她观察细致,自也看得出,张衍并十分把他们送出的那宝阳真砂放在心上,只是所以肯答应下来,不过是因为此次祭炼法宝并不耽误多久时日,又看在玄门同道的份上。 这等交情并不牢靠,她来之前曾特意打听过张衍的诸般前事,才得知其人还擅长解读蚀文,因此一番思忖之后,这才临时决定再主动送出蚀文道书来攀拉彼此的关系,却没想到倒真是投其所好了。 三人在炼室之内又攀谈了一番,赵厚舟见法宝已是入手,面上虽未曾流露出来,但心中已是急着欲去,言止之中就有些心不在焉。 张衍也是看了出来,便笑道:“贫道门中三年之后还有大比,眼下还需闭关潜修,那么,便不再多留诸位了。” 赵厚舟与佘雨棠对视一眼,一齐稽首道:“那我等便告辞了,改日再携道书来道友府中拜访。” 张衍也是还礼,双方互道珍重之后,他便将这二人与他们两个同门送出了府去。 熔烟岛,火啸宫。 正殿之上,白衣道人手捧一卷竹册,安然高坐。 封臻跪在地上,身形不停颤抖,背上冷汗一片,他在此处已经整整跪了一天,先前还不觉如何,只是后来却是越想越怕,内心震恐,思来想去,却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何事。 只是他深知自己这位老师的脾气,后者不开口,他也不敢出口相问。 又过了两日之后,有一飞书从外而来,那白衣道人接过一看,方才将竹简从面上拿开,他目光落了下来,语气淡淡地言道:“你可知晓,你若是前两日住在盘螭岛中,那便已被萧氏之人抓去打死了。” 封臻一听这话,耳中顿时轰如雷鸣,浑身瑟瑟发抖,立时就知自己暗中发动流言的事情被萧氏知道了,忙砰砰磕头,嘴中连连道:“多谢恩师照拂,多谢恩师照拂……” 他叩了足有上百个头之后,白衣道人终于出言道:“好了。” 封臻连忙止住动作,却还是不敢抬头。 “你之事我已替你压下来了,萧家不会再来动你了。”白衣道人看了他一眼,“以后若耍这等小聪明,也不要让人抓住了痛脚,否则丢得是为师的脸。” 听自家师傅这么一说,封臻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白衣道人一甩手,“啪”的一声,把手中那卷竹简扔在地上,淡然言道:“此是我近日精研而出的一门道法,还未曾有人习练过,三年后你便要与那张衍一战,拿回去好生修习,到时若是输了,你也不要回来见我了。” 封臻往地上再次一伏,大声道:“弟子敬遵师命!” 过了一会儿,他听闻已没了动静,便悄悄抬起头看了眼,见那高榻之上已再无人影,这才松了口气,伸出手将那竹简拿起,翻看了一遍之后,心中有喜有忧。 喜得是这么些年来恩师总算传了他道法,可忧的却是若是胜不过张衍,怕是就要从师门之中除名了,他本也是封家旁支弟子,若无师门照拂,今后就休想再有出头之日。 他神色来回变幻了几次,最后一咬牙,将竹简收入囊中,就起身一纵,化一道红烟出了火啸宫。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四十一章 汪氏姐妹 阴刀择主 自张衍助那赵厚舟等人炼制法宝之后,又是过去了两日,昭幽天池之外来了一艘飞舟,其上站着男女数十人。 杨放鹤手持拄杖站在最前,他回过头来,看着身后一对双胞姐妹,咳嗽了几声,这才言道:“到了张上师门下切不可恣意妄为,尤其是汪小娘子……” 他目光游移了一下,这两女长得一模一样,叫他也分不出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但他知道汪氏那小娘子最是不安分,若不是他实在寻不到合适人选,是万万不愿攀扯到这两姐妹头上的。 后来发生之事,证明他先前所忧的并非无由,方才将两姐妹引荐上去,便有冲撞了张衍弟子田坤的消息传来,他当时吓得差点没瘫在地上,索性后来汪氏族长尚有几分手段,才算将这事抹平下来。 而如今即将引这两姐妹入得张衍门下,他也是些心神不宁,生怕出了什么意外牵累到自己,嘴里就免不得絮絮叨叨的反复关照了,那站在他右手侧的娇俏少女撇嘴道:“知道啦,杨翁你都说了百多遍,采婷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另一名少女对着杨放鹤一礼,轻声道:“杨翁,四妹已与田师兄定了亲事,即是如此,想来张上师也不会计较那日之事。” “是啊,是啊。”杨放鹤连连点头,也是稍稍放下心来,两家既然结亲,这汪小娘子再怎么折腾,也是他们门内之事,要不因为这原因,他宁可再也不提这收徒之事,也不敢把汪氏姐妹送上去了,实在是受不起惊吓啊。 只是那汪小娘子听了这话之后,立时脸红过耳,偷偷瞥了站在远处的田坤一眼,见后者若有感应般回望过来,登时不敢再看。 田坤自幼在水府长大。又从未与同龄之人接触过,结亲何意他也不甚了了,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一点。可这既然是娘亲安排的,他也不会排斥,对汪小娘子先前如何,现下仍是如何。丝毫没有一点不自然。 飞舟一路往天池上来,汪氏二姐妹也是被周围奇景所迷,不觉心旷神怡,这时前方有一道光华飞至,众人看出去。只见一名彩衣女子站在一只花蓝之上,飘飘而来,似若谪仙。 此女眉似远黛,眼如秋波,媚态横生,站在那里言道:“奴家商裳,乃是老爷门下小婢,特来此接杨先生。田大郎及两位娘子。” 杨放鹤连忙言道:“不敢。不敢,有劳商娘子了。” 他前次来时便曾见过商裳,晓得此女虽是妖修,但却是昭幽天池之中的两个管事之一,其修为还在他之上,当然不敢无礼了。 田坤并未上前。但也是站在远处见礼。 汪氏两姐妹却不敢怠慢,都是万福为礼。汪小娘子妙目一转,亲热叫道:“小女汪采婷。见过商姑姑。” 商裳瞧了汪采婷一眼,又在田坤身上转了一圈,正容道:“当不起汪小娘子之称,奴家只是一介婢女罢了。” 她不再多言,柔荑一抬,手中牌符闪过一道光亮,就把天池水上的阵门开了,提了裙摆袅袅走了一步,回首道:“诸位请随奴婢来。” 送汪氏姐妹到了此处,杨放鹤就算大功告成了,他心神一松,想起前次见张衍那种心惊肉跳之感,便不欲再进,又叮嘱了两女一番,就告辞而去。 两姐妹随着商裳往洞府中来,这天池内景奇绝瑰丽,两女不免看得入神,过不了多时,她们(最快更新)二人只觉身下飞舟轻轻一震,却是停了下来,商裳言道:“请田大郎和两位小娘子与奴婢去见过老爷。” 商裳引着三人到了内殿之中,田坤一抬头,见自己师傅在榻上安坐,身侧站着一身白衣的刘雁依,忙上来叩首,道:“徒儿田坤,拜见恩师。” 汪氏两姐妹初到此间,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敢多看,一齐上前,也是跪下叩首,不过她们如今与张衍师徒名分未定,倒也不好口称恩师,只能以“上师”姑且称呼。 张衍颌首笑道:“田坤我徒,你先起来。” “是。”田坤站起身,老老实实站到一边。 汪氏两姐妹见张衍未曾喊她们起身,自也不敢动弹,依旧跪在那处,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张衍目光扫过,见这汪氏两女乌发如瀑,肤如白雪,身姿窈窕,俱是一般明艳动人,但只外貌还罢了,资质倒还真是不差,虽不能与刘雁依这等灵秀人物相比,但也都算是万里挑一之选了,不觉微微点头。 常人一眼看去,这两姐妹难以分辨谁是谁来,不过他目光犀利,见微知著,只从一些细小动作上却可看出两者的不同来。 左边那少女眼眸平静,神情冷若秋霜,自进来后一举一动皆不曾有失分寸,跪了半晌,仍是一动不动,张衍点了点头,此女应是那姐姐汪采薇。 他又往右看去,那少女进来时脚步快捷,如今跪了一会儿便有些忍不住肩膀轻颤,睫毛抖动,看得出是一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应该是那与田坤结亲的汪采婷无疑。 张衍看过之后,便沉声道:“今日我便收你姐妹为记名弟子,待来日行过拜师礼后,便能入得我门,尔姐妹需谨记,既在这昭幽洞府之中修行,便需恪守门规,勤勉修行,若无师命,不得私自外出,可曾明白?” 汪氏二姐妹听得张衍开口收她们二人为徒,虽仍是记名弟子,却放下心来,齐声道:“徒儿谨尊师命。” 张衍点了点头,道:“且起来吧。” 这三年中,他除了自己修行,推演功法之后,还要偶尔抽出些时间来指教刘雁依,以便她在大比之上有所作为,至于这姐妹二人,则准备先命她们二人先去学上一年半载蚀文。 他一甩袖,就有一道灿灿符箓飞出,直入两女眉心之中,正色道:“此乃是《一气清经》功法,以及那蚀文筹算之法,你姐妹如有不明之处,可向大师姐刘雁依请教。 两女忙侧过身,向着刘雁依万福一礼。 张衍也道:“雁依,你身为大师姐,若有闲暇,可指点她们一二。” 刘雁依忙道:“徒儿当为恩师分忧。” 张衍给出的这《一气清经》为蚀文原书,但其后却有后人解读而出释文,他故意不曾隐去,就是想顺便看一看这二女心性如何,是否会不遵师命,先去忍不住修炼功法,待一年之后他会再来看过,若是果真有根性的,方可造就。 此举倒也不是他故意要为难这两个徒儿,如今各家门中功法原本俱是用蚀文录写,但许多修道人就算能读懂,却也未必愿意多花费心思去看,翻览的多是后人释读出来的解本。 若是跳过此一步,便少了一份自身的心得体悟,虽是看来差不了多少,但随着功行精进,两者之间的便会有那细微差别。 刘雁依只用二十年便能毫无窒碍的迈入玄光境界,一来是她资质高,二来便是因为她在学《一气清经》之时,乃是先修蚀文,直到体悟领会了其中奥妙之后,这才开始放手练气的缘故,故而根基扎得极为牢固。 而张衍门下唯一例外的,就只有田坤一人,因他所修习的功法皆是桂从尧早已安排妥当的,自是无需张衍自己再来操心,只要按部就班教下去便可。 两女起身之后,那汪采薇上前一步,道:“恩师,小女家门之中还算殷实,今有有我姐妹二人拜师礼送上。” 汪采婷也是跟着说道:“是啊,有几件是徒儿亲手挑选,要送给恩师呢。” 张衍微微一笑,道:“既是徒儿们一片孝心,那便拿上来吧。” 汪氏姐妹此来尚带有不少伺候起居的仆从,不少奇珍异宝,这些东西都是汪氏费尽心思所索罗而来,不过张衍哪会放在心上,只是两个徒儿心意也不能拂了,拿过礼单看过,便随手放到一边,正欲开口,此时却不觉袖囊一动,不禁微微讶然,沉吟片刻,便把袖子一甩,就见一道白光飞出,径直往汪采薇投去。 众人看着皆是一惊。 汪采薇丝毫来不及反应,只觉眉心处轻轻一震,就传来一股酸胀之感,似有一个娇小病弱的白衣女子走了进来,这女子神情气质皆与她几分相似之处,再想细观之时,便又消失不见了。 她有些不明所以,不觉茫然向张衍看去。 张衍目注她几眼,叹道:“想不到竟是采薇你的机缘,也不知对你来说是好是坏。” 他笑了笑,也不再多言,一拂袖,便去了主府,晃眼就不见了踪影。 汪采薇虽则得了异宝,但却也是懵懵懂懂,不知那是何物,只觉得好像得了什么莫大好处一般,但听恩师口气,似乎又不见是好事,心中又微微有些不安。 她正思忖之中,却觉袖子被一阵阵拉动,侧首一看,见是自己妹妹正一脸好奇地瞪着自己,没好气地道:“四妹,你看什么?” 汪采婷眨了眨眼,道:“三姐,你不觉得奇怪么?” 汪采薇讶道:“有何奇怪之处?” 汪采婷掰着手指道:“恩师从未见过我姐妹二人,他是如何一眼就能看出姐姐就是姐姐的?” 汪采薇也是微有疑惑,她们姐妹二人相貌肖似,在一处时,连父母都无从分别,也不知师傅是怎么看出来的,她不确定地言道:“想必也是什么仙家妙术吧?” 随后想是醒悟过来什么,轻轻敲了一下汪采婷脑袋,板脸道:“讨打!你忘了么?背后不许议论尊长!”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四十二章 一载四道 寻脉之术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寒暑。 昭幽天池主府之中,张衍手握残玉,起神意观想,识海之中如今只剩下两条道途摆在前方,而其中有一条,便是他久久欲要寻求的那驭使神功之法。 他眼帘微启,便缓缓从残玉之中退了出来,将身躯坐直,缓缓吐纳调息,数十息后,身上疲惫一扫而空。 这一年之内,他已是连续斥去了四条岔道,如此算来,再有半年功果,他便可以将那功法倒推出来,再用一年多的时日去揣摩习练,当能赶在大比之前将其运用纯熟。 现如今这残玉之中一日,可比外界四十余天,这一年时日,等若四十年推演之功。 但他又仔细一算,却又发现并非如此简单。 若是他人推演功法,丹煞哪里有他这般雄浑深厚?怕是推演不了多久就要耗尽枯竭,只能打坐吐纳,慢慢恢复元气了,那至少要比他多耽搁数倍之功,这么一来,怕不要用上百余年了。 他摇了摇头,心中暗叹,难怪门中修习这九数真经的人少之又少,若不是似自己这般有残玉相助,天下间有几人能在此路上走下去? 这门道经不似其他功法,推演之时非但不会增长修为,还会耗去丹煞,消磨神思,自身修为必然会因此耽搁下来。 如此百年一过,后辈弟子功行精进,不断追赶上来,而同辈修士则将自己远远甩在身后。试问看到如此情形。又有几人能够甘于寂寞,依旧忍熬不动,坚持走到最后的? 他稍作感怀,摇了摇头,便一笑而过,长袖一挥,一道烟气飞出,将玉榻之下一斛斗真砂卷了上来,转磨片刻之后,待煞气一敛。就有精气凝结成团,他仰脖吸气,将其吞入腹下,再运功吸纳。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自定中退出,已是目光炯炯,神采飞扬。 在府中闭关一年,他曾吩咐过若无要事,不得前来搅扰,而此刻稍有余暇,便打了一道法诀出去,将那小壶镜引动,查看起洞府之内的诸般情形来。 他门下弟子之中,以刘雁依天资最高。也最是拿得定主意,是以她并不是每日参玄悟道,闭门造车,而是频频出外斩杀妖邪,此举不但能积累功德,还顺带磨练了那飞剑斩敌之术。 有了剑丸相助之后,她飞遁间来去自如,无拘无束,再加上有护法灵芝护身,便是遇上难缠的妖魔。只要不一心恋战,总是能走得脱。 是以这一年之内,她所立下的功德却是比她前二十年加起来得还要多,那剑术也是愈加精熟。 除此之外,她还牢记张衍叮嘱。每日先是温养剑丸,再抽出一些时间来指点汪氏姐妹如何解读蚀文。 张衍暗暗点头。这个大徒儿无需自己多过操心,是以晃了一眼就自略过,把袖一拂,那镜面一阵波动,一处洞府之中便现出那汪氏姐妹的身影来。 汪采婷美目瞧着上空那灿灿发光的明珠,正双手托腮想着心事。 这一年多的时日里,她在这处洞府内日日筹算推演蚀文,足不出府,以她原本那活泼好动的性子,却是苦闷的紧。 这昭幽天池除了这水下洞府,天池之中也是烟波浩淼,广大异常,有不少妙境胜地,倒也不禁弟子前去游玩。 只是汪采婷至今为止还未曾修习过什么功法,身躯也就比常人强些而已,且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服下一枚改善体质,洗练筋骨的丹药,以抵御这洞府之中的寒气,因此她根本无法独自一人跑出去散心。 且那天池之中还有不少怪鱼异兽,体躯庞大,模样狰狞猛恶,只看一眼便胆战心惊,若无熟识之人引路,她哪里敢到其中走动。 她本有心去寻田坤嬉完,怎奈后者是个闷葫芦,根本未曾因二人结亲而在态度上有所改变,整日只晓得躲在洞府之中一门心思修炼,比刘雁依还要勤勉,毫无半点心思来搭理她,常常令她吃个闭门羹,弄得汪采婷也是气苦不已。 她出神了许久,觉得有些无聊,目光一转,见自家姐姐在一旁认真得看着那手中书册,又时不时拿起竹筹摆弄,嘴一撅,不禁推了她一把,没话找话道:“姐姐,恩师为何要我等鬼画符文字?” 汪采薇正自凝神推演,却被自家妹妹打断,有些不满看了她一眼,蹙眉道:“四妹,恩师说什么照做就是,你又何必要问那么许多呢?” 她也知晓这位妹妹比自己还聪慧些,学起蚀文来也是极快,但心思却是飘忽的很,总是定不下心来,只是她们总是一母同胞,倒也不好不作理会。 她放下书册,侧过身体,正色言道:“四妹,那九城之中有数百万众,可唯有我姐妹二人能拜入恩师门下,此机缘何等难得?当如履薄冰,小心珍惜才是,怎能如你这般三心二意,神思不属!” 汪采婷见三姐板起了脸,忙拉起她的手晃着笑嘻嘻说道:“姐姐莫说了,妹妹知道错了。” 汪采薇看她这模样,就知道没往心里去,她也是无奈,起了指头用力点了一下她额头,道:“你啊,大师姐每月都要考校我等,若是疏漏了一点,便要罚写那《一气清经》千遍,此次我却不再帮你抄写,看你如何。” 听到“罚写”二字,汪采婷也是吓得一跳。 这一年下来,刘雁依不时来指点二女,她虽然性子和婉,但教训起人来却是一点也不手软,若是解不出蚀文,也不打也不骂,只是吩咐你抄写那道经千遍,而且她若是看你敷衍,就总能找出些疏漏来,把汪采婷整治得苦不堪言。 她如今最怕的就是这位大师姐了,因此嘟哝了两句,只好又把竹筹乖乖拿起,苦着俏脸推演起蚀文来。 张衍看得微微一笑,这姐妹二人如今交给刘雁依管教却也足够了,眼下他还无暇来多加顾及,将袖一拂,便闭了镜光,又出言道:“镜灵,我闭关有日,这府中可曾有事?” 那黑衣书生听到张衍呼唤,便立刻从镜中转了出来,揖礼道:“老爷,府中诸事一切如常,只是老爷闭关之后三月,那赵厚舟与那佘雨棠又来过一次,因见老爷尚在闭关,是以未敢打搅,只是留下不少道书便走了,言及老爷若是有暇,可去还真观一坐,他们扫榻以待。” “哦?这两位道友这么快就自那仙府回来了?” 张衍微讶,想来这二人也是此行顺利,他想了想,道:“你且把那道书拿来我一观。” 黑衣书生道了声“是”,便自袖中取了数枚玉蝶出来,上前两步,恭敬递上。 张衍手指一点,这几枚玉蝶一晃,就悬飘于空,又朝其打了几道法诀入内,就有一道道灵光从中冲出,自光中映现出一行行蚀文录书来。 他瞧了几眼,见其也颇为深奥繁复,不是一时能解,正要收了灵光,待日后闲暇时再做理会时,却见有一枚玉碟之上蚀文却是浅显易懂,只一眼扫去便知端倪。 他“咦”了一声,自语道:“竟是此法?” 这法诀并不是什么修行功法,也非神通道术,而是一门寻脉之术, 所谓“寻脉之术”,就是修士取一滴精血,运使法诀之后,无论相距多远,也将与自己血脉相近之人寻得的法门。 此法倒虽不多见,但也有不少人懂得。 有许多偶得机缘的修道人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之后,便会用此法找寻与自己血脉相近的后裔,授下功法道术,日后若是转生而去,也可托庇其下,再入玄门,世间有许多族门偏小的世家就是如此而来。 张衍伸手把那玉蝶一拨,就到了跟前,他仔细看了那法诀一遍,发现并不如何复杂深奥,稍稍看过后便知如何御使。 他心神一动,便依照其法取了一滴精血出来,起那法诀只一运化,就觉神魂一荡,一恍惚间,就自那冥冥之中感应了十数股与自己血脉相近的气息来。 其中有一股气息晦涩不明,时断时续,又似云仙飘渺,若有若无,似是同道之人,他无心查看,神意一动,在此人察觉之前,便自隐了去,又往另一股最为显眼气息探去。 这一股气息很是明朗亲厚,清晰无比,另有七八股气息与其纠缠一处,显是其子嗣后裔,只是张衍方把神意扫来时,却发觉这股气息已经衰败之极,似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弃世而去,不在人间了。 张衍眉头一皱,沉思片刻,双目微微一闪,便清喝一声,化一道云烟出了洞府,顷刻间便不知去向了。 与此同时,那玄门十派之一还真观,宝阳大化洞天之内,却有一个身着黄裳白裙,明眸善睐的少女身躯轻轻一颤,柳眉也是不自觉的一蹙。 大殿之上有一把声威严女声传来,道:“蓁儿,何故乱了神思?还不快快把心神持定,随为师运转功诀。” 少女垂下首,轻轻言道:“是,恩师。” 她忙把适才那不知从何处来的奇异感觉抛开,收拢心思,又将师门妙法运起。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四十三章 万里寻亲 滚蟒山主 ps:不好意思,晚上挂水去了,还有一更明天中午前后补上。 魏国西疆,滚莽山。 山中一处坞堡之中,山主张展正半躺榻上,他年约四旬,相貌堂堂,黑发美须,虽是面颊消瘦,肤色晦暗,看得出正身染重疾,但双目仍是威凛有光。 他先是朝着站在床前的五个儿子望了一眼,见他们唯唯诺诺,不敢抬头,不禁眼露失望之色。 他目光又慢慢移开,投到不远处那两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中年汉子身上,叹了声,道:“梁伍兄弟,钱通兄弟,你们随我山上也有二十年了吧?” 梁伍怔了怔,随后想起了什么似的,感叹道:“是啊,都统是永泰三年带领众兄弟上山的,如今正好二十年了。” 张展点了点头。 他七岁时曾被一伙强人掳掠,贩卖至西疆,后来因为怜悯一垂死的老道人,给了他一口水喝,却不那老道回赠了他一本武经,藉此练得了一生好武艺。 十四岁时他从军入伍,只六年时日便积战功升至都统,后因上官战死怕回去受了责罚,遂带领三百多名部曲夜袭山寇,将其剿灭之后便在这滚莽山上起垒筑营,占山为王。 也是运气好,后来他们又在山腹之内发现一处能养活数万人的肥沃盆地,狂喜之下,便开始广聚流民。 数十年来,胡民与边疆诸多封藩征战不休,依附而来的流民也越来越多,他的势力越来越大,不但在山中修筑了营寨,便山下也是筑起了十数座坞堡,种田收税,铸造甲胄兵器,强弓硬弩,购置马匹。 如今他治下有民十余万,战兵八千,甲胄马匹齐备,已是方圆数百里之内少见的大势力,便是一些藩国小邦也要仰他鼻息而存,伊然一方巨头。可如今,这一切却抵挡不住病疾上身。 张展叹道:“我已老了。” 梁伍急道:“都统方才四十岁,怎说老了?” 张展沉声道:“梁伍,你记着了,若是我死了,便由你主持山上诸事。” 梁伍大惊,失声道:“都统,这话怎说得,此不过小恙,休养一阵便好,怎可轻言生死?” 张展自嘲一笑,道“我乃自家知自家事,此番病入膏盲,定是命不久矣了。” 梁队再想说什么,嘴唇刚动,却被张展伸手制止,他正说什么,这时突然听到一阵啼哭之声,张展一皱眉,知道是他几个没用的儿子,心中顿时一阵厌烦,怒喝道:“哭!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再哭我打断他的腿!” 他二十来年生杀予夺,这一动怒,他那几个儿子立时止住哭声,个个都是噤若寒蝉。 而床榻前另一个模样精悍的中年汉子见了,心中一悸,目光中现出几分复杂之色。 骂过之后,张展似乎觉得有些吃力,闭目休息了一会儿,这才转而对梁伍言道:“梁兄弟,你也看见了,我这几个儿子都是不成器的,你不来接掌这山头,如今还有谁可以?这些年来老兄弟们的心血可不能白废了。” 梁伍坚决摇头,道:“那也不成,大侄儿还在灵桥道宫学武,都统这打下的基业当由他来接手才是。” 他口中所说大侄儿,就是张展长子,张纯德,因为张展少时受过道士大恩,所以颇为敬畏道士,这儿子自小就被他送上灵桥道观学武,前年方才回来过一次,虽只有十九岁,但是赤手相搏,山中却无一人是他对手,持矛而斗,更是能敌百众,勇武异常,滚蟒山中年轻一辈对他都是极为服气。 张展忽然侧过头,问向那始终不曾开口精悍汉子,道:“钱通兄弟,你看呢?” 钱通被突然问到,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他咳了声,道:“德纯他勇毅刚健,此基业当由他来接手才是。” 张展沉声道:“年轻人毛糙,哪里能够服众?” 梁伍大声道:“都统,你说什么话来?若是你让大侄儿来接位,谁敢动歪念头,我梁伍第一个不放过他!你好好养病就是,好了之后,老兄弟们还听你的。” 钱通眼皮一跳,虽看似若无其事,但眼底却现出些许冷意。 张展叹道:“那便过两日再说吧,你等先出去,我与孩儿们说上几句话。” 梁伍与钱通知道他有话要私下里与家人说,便都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待他们走后,张展目光转动,最后落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身上,露出一丝笑意,道:“灵雨,你过来,其他人都走。” 他几个儿子都是小妾所生,性格懦弱,听了这话,如蒙大赦一般走了出去,只有那少女走了上来,坐在床榻上,握住了自己父亲的手,她只感觉那平时有力温暖的手,如今却是虚弱松软,一片冰凉,不禁一阵黯然,道:“爹爹。” 张展一把反抓她的手腕,后者只觉手腕生疼,却又不敢抽出来。 张展目光中威棱四射,低声道:“灵儿,你听我说,有人要害你阿爹,你今夜出山,去寻你大兄去,让他连夜回来n“他本来身躯雄健,更兼得了粗浅练气之术,寒暑不侵,百病不生,这身恶疾来得莫名其妙,因此怀疑自己中了邪异道术,但却不确定到底是谁人要害自己,方才试探了一番,心中虽然有了几分底,但也不敢冒险,因此才要这素来胆大的女儿下山接大儿回来。 张灵雨愕然道:“爹爹,我删张展不容置疑地言道:“别多问,照做就是,如若天明前找不到他,你也千万不要回山了,日后着他替我报仇就是,去吧!” 张灵雨犹豫了一下,咬着下唇,道:“是,阿爹。” 钱通回了自己宅子之后,默坐了半天,便起身去了后堂,推门而入,正有一个道人坐在蒲团上,此人下巴尖尖,眼细似缝,坐在那里,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睁眼还闭眼。 钱通阴沉着脸问道:“他何时死?” 道人眼缝中有一丝精光闪过,道:“用不了多久,被我这‘消元散’毒过,至多明夜,必死无疑,你不是说不急么?” 钱通面色一阵变幻,叹道:“虎死不倒威,张展身染重病,命不久矣,可我四下试探,居然没人敢有半点异动。” 道人嘿嘿言道:“你要他早些死倒也简单。” 钱通有些意动,又踌躇了一阵,便强压下了这个念头,道:“不可,若是他突然暴毙,必会引起梁伍和那些老兄弟的疑心,如今尚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这时,却有一个脸抹脂肪的中年妇人匆匆跑来,道:“老爷,老爷,有事川钱通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何事?” “张灵雨半个时辰前下山了。” “下山便下山了,有什么”.”……” 钱通才说到一半,却反映了过来,突然脸色一变,站起来,道:“//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不好!快派人去追!” 那中年妇人撇嘴道:“那小娘皮骑得是堡内青影快马,此马是于眠国贡品,哪里还追得上?” 钱通露出要吃人的目光,厉声道:“我叫你盯着张展后院,怎么此刻才发现?” 中年妇人骇得倒退两步,手捂胸口道:“你吼什么吼,那小娘子走得是水路密道,若不是奴家在山外有眼线,还不知道她已出了堡呢。” 钱通额头上青筋暴跳,烦躁地来回走着,自语道:“这时下山,她必定是去把那张纯德唤回来,这小畜生武艺高强,若是等他回来,我岂非是前功尽弃?” 那道人却笃定道:“钱山主何必急躁,区区小事,在贫道看来不值——。 “哦?胡道长有何妙梨” 胡道人冷森森言道:“且看我施一道术,便能千里之外取这张灵儿的性命。” 钱通将信将疑,能千里之外取人性命这胡道人何必定要到山上来?不过眼下也只能活马当司马医了,便道:“能够如此?那便请道长做法了。” 胡道人嘿嘿一笑,嘴中念念有词。 千里之外取人性命他倒也没这个本事,不过他来此时曾在马厩之中做了手脚,特别是几匹宝马,只消一念咒,必能令其暴躁如狂,把人甩落下来,这不过是一门小术,只是言语中他却要尽量夸大,好叫别人畏惧自己。 但钱通却还是不放心,想了想,脸色转为狰狞,道:“张展定是怀疑我了,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许多了,这便动手! 他一扭头,抱拳道:“胡道长,全靠你了!” 道人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钱山主,早该如此了,早点动手,又何需这么麻烦,你要杀谁,只需与贫道说来,保证一个不漏,统统了结了。” 钱通听他喊自己山主,心中那热火更是窜上来了几分,目透凶芒,咬牙伸出手掌,道:“胡道长,此事若成,我绝不食言,每年献上五百童男童女供你炼丹!” 胡道人听得眼前大亮,欢喜道:“钱山主,一言为定!好,贫道这就施法。” 张灵儿下山之后一路策马奔驰,只是夜间看不清前路,无法尽力驰骋,以这速度,怕是天亮之前赶不到灵桥道宫了。 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心中又焦又躁,这一分心,便没有其他,突然间,身下马儿浑身一颤,忽然一声嘶鸣,收蹄一个耸身,便将她整个人凌空顶了出去。 张灵儿花容失色,这一摔若是落实了,不死也要半残,正当她自觉绝无幸礼之时,手臂却被一股柔和之力一托,便稳稳站在地上。 她一抬头,却见一个年轻道人站在面前,看他那模样,却是依稀有些眼熟,张灵儿瞪大了美目,不由惊喜唤道:“大兄,可是你么?快,快去救爹爹,爹爹要被坏人害了。” 那道人目光微闪,淡淡一笑道:“侄女儿稍安勿躁,有贫道在,谁能坏了他性命?”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四十四章 鬼蜮之术岂称法 钱通拿刀背弓,胡道人手持幡旗,两人一起朝着堡中内府走去。 他们一路过来,就有一团香气随风飘散,闻到这气味者无论是守卫婢女,还是鸟雀牲畜,都是软瘫在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二人旁若无人一般穿堂过室。 这香气对付普通人那是手到擒来,但是对付那些筋骨坚韧,内气深厚之士却没那么大作用了,还得他们亲手解决。 更何况,不见张展死在自己面前,钱通也无法安心。 两人径直往里走去,到了内室之前,钱通却收住了脚步,他也是警惕异常,深知张展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是以并未急着跨过门槛,凌厉的眼神扫动了几遍之后,见并无什么布置,这才冷笑一声,大步跨入。 见了床榻上躺着的那人,他目光一凝,手稳稳下探,缓缓抽出腰间佩刀,随后如灵猿般往前一窜,运足力气,往下就是一砍。 就在刀锋下落时,突然有一只手从被中伸出,准确无误地托住了他持刀手腕,而另一只手却如铁钳一般扣住了刀背。 钱通一惊,挣了一挣没挣动,就知不好,忙弃刀后退,惊怒道:“谁?” 随后他看清了那人,身躯一震,道:“梁伍?” 梁伍扯开幔帐,一跃而出,却是一脸怒火,瞪视着钱通,道:“都统说得没错,果然是你要造反!” 钱通初时有点慌乱,但往后看了一眼,见胡道人也跨步进来,便又镇定下来,左右看了一眼,冷声道:“是又如何?张展呢?可是逃了?” 梁伍捏紧了拳头。低声道:“钱通,我不明白,都统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他?” “为何?” 钱通突然激动了起来,挥舞着手中之刀,大吼道:“因为我不甘心!这片基业都是我等老兄弟打下来的,凭什么要拱手让给那乳臭未干的小儿?” 胡道人走了上来,皮笑肉不笑道:“何必与他说这么多废话。张展重疾在身。便是跑了也活不了多久,快快除了此人,再去把张展那几个儿子杀了,这滚蟒山就是你的天下了。” 梁伍闻言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怒气勃发道:“钱通。祸不及家人,你今日敢杀都统家人,难道不怕未来纯德也来杀你家小么?” 钱通有些犹豫,他确实有这个顾忌,且今日杀了张展还能托词说其病重,若是满门都杀。又有多少人会听自己的? 胡道人那眯缝眼中起了一道狡如狐狼的精芒,道:“斩草需除根,至于那些不听话的,我自替你了结了就是,你怕个什么?” 他正是要这钱通下得狠手,如此一来,那便更需倚重自己。 “你这个妖道!” 梁伍怒不可遏。踏步冲了上来,一拳照着胡道人面门打去。 他膂力过人。又得过张展指点,年轻之时能空手搏杀狮虎,虽说现在不及当初了,但仍在壮年,这一拳也是力道十足,劲气四飙。 胡道人却是不慌不忙,嘿嘿一笑,一甩袖,抖手飞了出一张符箓,喝了声:“雷!” 轰隆一声,整个内室似是晃了晃,梁伍被那符箓一触,登时被震得倒翻了出去,跌倒在一丈之外,他挣扎欲起,吐出了几口鲜血后,却是再也无力,他红着双眼瞪着胡道人,道:“妖道!” 胡道人轻蔑地摆了摆衣袖,道:“尔等凡俗之人,纵是武艺再高明,在我等仙家看来,也不过是笑话耳。” 钱通见梁伍如此勇武之人被胡道人举手就放翻在地,心中也是畏惧,他看着梁伍,劝说道:“梁大哥,你又何必跟着张展一条路走到黑?你也看到了,胡道长法力无边,我请他来坐镇这滚蟒山,日后还有谁人能惹?你我兄弟联起手来,以此为基业,招兵买马,攻城略地,灭国开疆,也学那大魏太祖一般打下一片大好河山,日后我做皇帝,你做大将军,我保你子孙后辈公候万代,有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梁伍“呸”了一声,道:“小人!忘恩负义之辈,快快住口,别污了我辈的耳朵!” 钱通被他一骂,顿时恼羞成怒,举刀就要下劈,然而就在这时,帐后却有一个声音响起,道:“住手!” 钱通尽管凶悍,但一听这声音,不禁一个哆嗦,转眼看去,只见张展被一名小厮搀扶着走了出来,目光直视他面,沉声道:“钱通,我这身疾病也是你搞得鬼吧?” 张展身躯高大,在病榻上还不觉得如何,但是此时站在面前,压迫感甚重,钱通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尽管脑海中想了无数次杀死张展的场面,可犹是不自觉的心怯,他吸了口气,挺胸大声道:“不错!正是我要杀你!” 张展点了点头,沉声道:“都出来吧。” 轰隆一声,两侧屏风翻倒,却是一个个甲士手持强弩冲了出来,他们俱是铁甲覆面,浑身上下被精钢甲胄包得严严实实,共是三十六人,瞬间就将梁伍和张展护在了身后,将手中弩机高举,对着钱通与胡道人二人。 看着他们手中的冷锋逼人的弩箭,钱通不由退了两步,惊疑道:“铁面卫?你何时调上山的?” 胡道人却是丝毫不惧,轻蔑一笑,道:“来得再多也是**凡胎……” 张展眼神深沉,若是他在床上将养,或许还能延缓死期,但眼下却是在强撑,他却感觉到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是以不欲多说,手向前一挥,那些甲士毫不犹豫按下手中机括,弦声过处,三十六具弩机便向着二人如雨般攒射而出。 胡道人哈哈一笑,却将手中玉佩捏碎,霎时间,便中放出一抹光亮来,灿若艳阳,将两人包裹其中。 那弩箭方才射来,却如同撞上了钢岩般纷纷折裂,胡道人嘿然一声,将手中幡旗拿到面前,再咬破舌尖,喷了一口鲜血上去。 这幡旗立时抖动起来,浮现出来一个鬼魅般的虚影,甫一出来,便凭空刮起一阵阴风,霎时灯烛俱灭,发出如泣如诉般的尖啸之音,化作一道黑光在内室中转了一圈。 那些铁面甲士原想抵抗,只是那虚影无形无质,被其从身体中钻过之后,都是一阵冷意袭来,随后眼前一黑,一声不吭栽倒在地,便没了气息。 胡道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此幡也是他偶尔得来,只消运使出来,便能收人魂魄。 只是他根底太弱,收些寻常人的魂魄还好,这三十六名甲士都是百战之士,意志坚定,无惧生死,是以只能消耗精血强收,若是失败了,立时就是元气大伤,怕是十几年都无法恢复过来。 索性他运气好,竟是勉强成功了,但却也是面白如纸,手足酸软,远非嘴上说得那般轻松。 钱通惊魂甫定,眼见那些如狼似虎般的甲士在胡道人手下如纸糊的一般,他狂笑起来,把刀指着前方道:“张展,你想杀我?你还想杀我!今日我看要看看,到底是你死还是我亡!” 张展看了看那些倒在地上的甲士,摇了摇头,一摆手,将搀扶着他的小厮推开一边,站直了身躯,沉声道:“不必多言,成王败寇,张展性命在此,你可来取。” 胡道人面上浮起了一丝喜色,今朝只消此人死了,这滚蟒山落入到了钱通手中,自己便能用童男童女炼制人元宝丹,壮大神魂精血,不消七八年,便能开脉破关了。 想到得意处,他大笑道:“今日有我在此,仍你千般诡计,万般谋算,都敌不过我神通法力! 哪这一句话出来,却听外面有声音哂道:“鬼魅小术,也敢妄称神通法力?” 这声音刚落,这时又有声音传来:“爹爹,爹爹……” 胡道人脸色大变,适才说话人之人语声宏大如岳,渊深如海,震得的他耳鼓嗡嗡作响,内气紊乱,仿佛只需一声便能喝死自己,别人察觉不出,他乃是修道之人,自是能感到那来人是何等恐怖,一时间,竟连逃跑得念头也生不出来。 钱通这时候也觉不对,不过他不似胡道人那般能察觉到感应敏锐,只当是张灵雨请了什么灵桥道观中高人来了,然而他等了这一刻都等了十数年了,又岂能放弃? 他脸上顿时现出疯狂之色,大叫了一声,抡起手中之刀,就朝着张展劈了下去。 张展此时能站直已是尽了全力,自是无力躲闪,暗叹一声,只得闭目待死。 然而他等了半晌,却始终毫无动静,于是又缓缓睁眼看去,却见钱通在原地僵立不动,脖中慢慢泌出一丝血线,随后整只头颅从颈脖上滑落下来,无头尸首噗通栽倒在地。 他下意识退后一步,身体却摇摇欲坠,忙伸手扶住柱梁,往前看去,却见一个道人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衣角飞扬,浑身上下有如烟似雾的氤氲之气缭绕,仿若神仙中人一般,适才那不可一世的胡道人正跪在他面前,浑身如哆嗦,不敢抬头。 张展大喜,道:“可是灵桥道观哪位仙长?小儿可曾一起来了?” 只是忽然间,他却觉得眼前这人似是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想了想,眼睛蓦然睁大,面露惊疑之色,嘴唇动了几动,道:“你,你……” 道人打量了他一眼,微笑道:“二弟,一别三十余载,可是不认得为兄了么?”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四十五章 去留随心 镜中磨剑 一秒记住【爱去小说网.】,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张纯德连夜赶路,待天将破晓时已是骑马到了滚蟒山下,从鞍上跳下来后,就把缰绳扔给一个仆役,他抬首眼望雄峻山势,似能透过那重重山峦直接望到那山上坞堡中一般。 此次他突然得了父亲急召,让他速速回府,只是信中只寥寥几笔,并未说起具体缘由。 他到了滚蟒山势力所及范围之后,这才隐约听闻,是那父亲年少时曾失散的家人寻了过来,此人还是一名道人,听闻还有几分道行。 他撇了撇嘴,他在灵桥道观学武多年,对道人却远不似寻常人那么敬畏有加。 他所拜的师傅既擅武艺又懂法术,在凡俗之人眼中那些看起来鬼神莫测的手段,在他眼中却算不得什么,只消手中有兵器,便无惧鬼邪,胸中自有破解之道。 他身强体健,沿着山路而攀,不过一刻之后就到了山中坞堡,下人见了他,都是欢喜,还有仆僮一路往里奔跑,高叫道:“少山主回山了,少山主回山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出来,道:“山主请少山主入内一见。” 张纯德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往里步入,到了大堂上时,只见一名年轻道人和自己父亲坐在那里说着什么,只是扫了一眼之后,心中却是诧异,暗道:“此人怎么如此年轻?” 张展虽也是粗通练气之法,但也只是看起来年轻几分,却也免不了筋骨老迈,按理说,他这位大伯年龄应该还大上几岁,但这人却是望之二十许人。 灵桥道宫之中虽有驻颜益寿之术,但也绝对做不到如此。 张纯德心中暗忖,“莫不是山上来招摇撞骗的?” 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可能,不说此人面目与张展极是相像,只是看到之人就能判断出此二人定是一脉所出,而且在他印象中,自己父亲是个城府极深之人,又怎会轻易上当? 张展听见脚步声,也是一眼望见了这个长子,眼中露出几分高兴之色,只是他二十年掌军执府,乃是边疆雄主,深沉稳重,言语中却并未透出多少感情来,沉声道:“纯德,还不快来拜见伯父。” 张纯德虽幼年就上山修行,父子之间聚少离多,但对自己这个父亲是极为服气的,忙上来拜见张衍,把下袍一撩,下跪道:“侄儿张纯德,拜见大伯。” 但他看似跪下,双膝实际却离地面仍有一线,靠着脚趾之力托着身躯,显示出了不俗的武学造诣。 张纯德这点小举动张衍自是看在眼里,只是他毫不在意,微微颌首,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张展道:“大兄,你看这孩子如何?” 张衍适才看了一眼,就知道张纯德乃是福泽深厚之人,便道:“此子打磨打磨,可承二弟家业。” 张展听了这评语,心中自是高兴。 他也是有见识的,这位兄长挥手间便令他身体痊愈,更胜往昔,他便是不懂修行,但也能感觉其身上那绵绵然,泊泊然的道气,渊渟岳峙,仰之弥高,远远胜过他平日里所见宫观中的道人,想到此处,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兄长之道行,比起灵桥道宫那些道士如何?” 张衍笑而不语。 张展眼前一亮,又问:“那兄长比起大将军府中那些道官如何?” 张衍此次开口了,却是不在意道:“彼辈碌碌凡夫而已,只为食禄奔走,算不上修行中人。” 张展站了起来,向上拱了拱手,问:“朝中护国法师,守邦护国二甲子,不知兄长比起他又如何?” 张衍笑道:“纵有神仙术,只度有缘人,不得长生,终是虚妄。” 张展神情微动,谨慎言道:“大兄道术高深,便是那胡道人也远不是兄长对手,既然家中早已无人,兄长不如在此处处长住,弟为兄长建座道观,以为供奉。” 张衍淡笑道:“为兄此来,只是恰好算出你命中有劫,是以特来救你一命,我辈修道中人,视红尘为羁绊,今日叙过别情,自当离去,从此仙凡永隔,再无相见之期。” 张展还想说什么,张衍却是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挥袖向外走去。 张展一怔,他们兄弟之间失散多年,如今重聚,他还有许多话要问要说,可没想到张衍说走就走,毫无半点拖泥带水,他下意识伸了伸手,却是想到了什么般,摇了摇头,又把手放了下来。 张纯德看了自己父亲一眼,道:“爹爹,我去把大伯追回来!” 也来不及等张展开口,他便脚步轻快地追了出来。 他本以为几步就能追上张衍,可是前方那身影虽是走得不紧不慢,看似闲庭信步,可他紧追了几步,却又偏偏赶不上,心中顿时吃惊不已。 张衍迈步而去的地方乃是一处山崖,眼见两者相距越来越远,张纯德一急,大声道:“大伯快留步,前方那是绝路!” 张衍却是视若无睹一般,仍是往前走去,到了悬崖边上,他往那虚空中一踏,脚下似有实路般又走了几步,方才一振衣袂,身化一道烟气,须臾上了云天,天际之中有歌声传来道:“清风扶我上九天,此去浮云织彩间,由来逍遥是神仙,一梦回首已千年。” 看到此一幕,张纯德心头震撼不已,他一路追到了悬崖之上,呆呆看着那缕云消逝在茫茫远空之中。 张衍来此,只不过是偶尔发觉张展性命垂危,这才现身相救,如今诸事已了,自无心在凡俗世间逗留,当下飞腾纵云,不过半日功夫,已是回了昭幽天池。 他重新坐定玉榻,将镜灵唤了出来,道:“你去把雁依唤来。” 刘雁依方才斩杀妖魔回府,正在指教汪氏姐妹二人解读蚀文,听了张衍相召,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赶来相见。 她由阵门穿行,不多时便到了主府之中,见了张衍后,盈盈下拜,道:“徒儿见过恩师,不知何事相唤徒儿?” 张衍温声问道:“徒儿,你飞剑之术练得如何了?” 刘雁依回答道:“近日徒儿在外找寻妖魔,磨练剑术,自觉已颇有长进。” 张衍摇头道:“妖魔之辈,与我玄门中人手段大不相同,且他们缺少法宝法器,神通道术,只是仗着皮糙肉厚而已,你只与他们争斗,却还是不够。” 刘雁依聪慧,立刻听出是自己师傅要指教自己,下拜道:“徒儿还请恩师指点。” 张衍一笑,他伸出手,在那小壶镜上一拍,便见那镜面之上浮出一个人影来,此人正盘膝坐在其中,呼吸吐纳,调理内息。 刘雁依不禁好奇看了过去。 张衍起手指了指,道:“此人名为萧翮,乃是化丹一重修士,去年被我施法困在了阵中,你之剑术,若是能在他手中走过几个回合,方算是有了长进。” 刘雁依美目一亮,跃跃欲试道:“恩师,徒儿愿意一试。” 张衍轻轻一笑,挥袖道:“那你便去吧。” 刘雁依只觉自己被一股柔和之力一托,便身不由主往那镜中投去,待再稳住身形时,见已是落入了那适才所见之地中。 萧翮自那日与张衍相斗后,除了镜灵每日抛些续命丹药过来,便再也无人来理会他,久而久之,他也知道吵闹无用,因此索性在这里打坐吐纳,消磨时日。 可这里终究是昭幽天池,洞天之府,他资质本就不差,再加上此时已绝了出去的心思,是以只是一味闷头修炼,这一年之内,修为居然大为长进,连原本暴躁的性子也平和了几分。 有时他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张衍明明是困住了他,可却反而像是助了自己。 刘雁依几乎是一入阵中,便被他察觉到了,初时还以为是张衍,不由双目放光,兴奋站起,准备与其一斗,可是待看清来人,却是眼露失望之色,喝骂道:“张衍,你弄什么玄虚?你自己不来,却派一个小娘子来,莫非是让她来送死的么?” 张衍笑了笑,在镜外言道:“萧师兄,此是我大徒儿刘雁依,再有两年便是门中大比,她欲寻一人磨练剑术,师兄道法高明,功行深厚,便请你好生指点她一番了。” 萧翮一怔,道:“你的徒儿?” 他神色一动,心思活络了起来,暗忖道:“这张衍也不知是否糊涂了,居然把他徒儿遣来与我相斗,哼哼,我也不伤她性命,只把她生擒活捉了,看他还敢不放我出去?” 刘雁依如今尚是玄光一重境界,若是正面相斗,萧翮一举手间便能将她杀死,但是此处却是不同,这乃是小壶镜禁阵之中,虽无法剿杀来敌,但却可困人阻人,抵挡法宝道术,用来给弟子磨练剑术却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此间奥妙,萧翮并不知晓,那日张衍与他相斗,自是用不着使用这等手段,是以他还以为这阵法只能困人而已。 萧翮打定主意之后,却也不急着上前,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免得自己动手吓跑了张衍这徒儿。 刘雁依见了萧翮,却是不失恭敬,上来遥遥一礼,道:“萧师叔,晚辈有礼了,稍候若有得罪,万勿怪责。” 萧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脸上却浮出一丝吃惊之色,暗骂道:“这张衍走了什么狗屎运道,居然连收得这徒儿是这般万里挑一,似这等良才美质,便是什么都不做,只在这昭幽天池之中坐上个数十年,也能修入化丹境界了。”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四十六章 再演神通 争心复炽 刘雁依打完招呼,法诀一引,就将飞剑驭使而出,凭空一绕,便杀奔萧翮而去。 她知眼前这人与恩师一般是化丹境修士,虽明知有阵法相护,但却也不敢大意。 此番磨练,只为能增进自身剑术,但试问谁人门下会让一个名化丹修士去做玄光修士的陪练? 这机会如此难得,所以她也是万分珍惜,只当作生死之战一般对待,神情肃然,几乎是一上来就用出了全力。 那一点清光璀璨如流星破夜,倏尔袭至,萧翮轻蔑一笑,他把双手大刺刺地背在身后,身形不动,就有一缕丹煞自脚下飞起,化作一股激浪,哗啦一声,霎时就将剑丸拍在一边。 他那漫不经心的模样看得刘雁依心中一凛,心意一牵,将缺月剑丸引回,化一道银线绕在指尖。 她也知晓化丹修士的强横,但具体如何,却是毫无概念,如今对上,却有了一番清晰认知。 她这剑丸自张衍赐下之后,对敌斩妖,无往不利,便是与同辈修士切磋,也没有落在下风过,秋涵月对上她更是屡战屡败,却不想此人只一水激起,就轻易将这剑丸荡开。 萧翮脚下忽然潮水之声大响,烟气四涌,化作滔滔流水涨开,向西面八方漫去,只见一重重水浪不断翻涌,化作一条条悬空漂游的长河奔川,与此一起散布而出的,还有一缕缕丹煞烟气。 刘雁依虽不知他想干什么。但却知道。若是正经对敌,却是绝不能任由对手如此从容的施展手段,因此清叱一声,化光而走,将遁光催发至极致,在萧翮身周游走不定,寻觅攻敌之机。 萧翮半眯着眼,看着那道银光在前后飞舞转动,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两者毕竟境界相差极大,便是刘雁依剑光再犀利。也无法斩开他的丹煞化生而出玄水。 若是换了张衍来,他便只敢守御,根本不敢放开手脚,否则一个空隙被会被其杀进来。就将那头颅取去了。 只是刘雁依转了几圈之后,虽见萧翮站在那里,看似是毫无防范,处处破绽,但是因出于谨慎的缘故,她始终没有急着出剑。 萧翮本打算等着刘雁依用剑丸攻来后,自己同时出手,这样将其擒捉起来也容易一些。 可是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其上来,便有些不耐烦了。暗忖道:“张衍我拿他无法,难道他区区一个徒儿,我还抓不来么?” 想到此处,他便无心再等,袍袖朝天一挥,那些原本散布在四周的丹煞忽而化作玄水,只见地下波涛疾涌,而上方却是千顷碧水倾覆,几乎如天罗地网一般,四面上下一齐压了过来。他狞笑道:“看你逃去何处!” 刘雁依见状一惊,急催剑光疾走,然而飞不了多久,却是撞到一处水壁上时,如同碰上了一道柔韧气墙。反将她轻轻推了回去。 她不及多想,连忙又另换了一方位。却同样是如此遭遇。 眼见那玄水越逼越近,她似是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在狂风巨浪中随时可能倾覆,然而就在此时,那镜灵却不动声色把阵法一转,便将汹涌而来的水浪悉数挪移开去,只眨眼间,这两人之间便是空空荡荡的一片,那惊涛骇浪似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萧翮一见,却是目瞪口呆。 他原本打算的正好,先暗中把丹煞分布四周,待把刘雁依圈入水幕之中后,再一齐发动,这样一来,便是张衍想出手相救也来不及阻止,随后便可将刘雁依一举抓获,以人质相要挟。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禁阵居然还能将他玄水挪走。 想到自己如同被耍了一遍,萧翮顿时怒吼道:“张衍,你是在戏弄小爷么?” 他心中怒火上涌,就将玄功一转,身上烟云腾腾而起,索性撕开了适才那尚算温和的伪饰,就要使出全力,不管不顾将刘雁依擒捉过来。 张衍看了几眼,心中一笑,他自不能任由萧翮这般肆无忌惮,他伸手一点,眉心中就有一枚剑丸跃出,直奔其面门而去。 萧翮眼角忽然瞥到一道剑光劈空而来,那气势光华完全不是刘雁依可比,登时吓了一大跳,哪里还敢强行出手,只得举袖而起,强拉起一道水墙来倾力护住自身。 那寒光迫人的剑芒在他身周围绕了一圈,见已逼其收手,便又隐去不见。 萧翮因惧张衍剑丸,因此始终不能放开手脚,而且有禁阵在此,他便是连刘雁依也拿不住,此刻他心中也猜出张衍打得什么主意,可明知如何,他也无可奈何,总不能任由刘雁依攻袭自己,否则只要沾上一点,就算伤不了他,却也太过丢人。 那黑衣书生见张衍看着镜中两人相斗,他把身躯微微伏低,在旁小声言道:“老爷,为何不与这萧翮约定,只需他肯好好指教老爷这徒儿,三年后,就可放其出去呢?” 见张衍侧头看来,他又一打躬,道:“小人的意思是,三年之后,他这躯壳总是要送给那萧翊的,便是骗他一回,又有何妨?还可换得其卖力相助,岂不是更好?” 张衍笑道:“你这主意却是不错,但此刻却反而用不~更新首发~~得。” 黑衣书生不解道:“小人愚钝,不知此是何故?” 张衍言道:“这萧翮脾气暴躁,心高气傲,我困了他一年,却无人来解救于他,如今他已是心虚胆寒,失了底气,你看他刚才出手,已是极有克制,不敢当真伤人,但你若这么一说,他反会生出希望,以为是萧氏有人要救他出去,出手定会肆无忌惮,故态复萌,纵然你可运转禁阵护持雁依,但却不利于她磨练剑术了黑衣书生恍然道:“原是如此,老爷高见。” 张衍又瞧了几眼,见刘雁依剑光腾挪转折,萧翮因忌惮他出手,只是一味守御自身,偶尔才回手一击,这里已是无需自己照应,有镜灵在足够应付,便不再多看,回玉榻上盘膝坐定,伸手入袖摸住残玉,心神往里沉入。 此刻他识海之中只剩下了两条前路,推演到这一步,如是运气好些,若是择一而取,不定选中那条最终道途来。 但他推演至如今,却是发现,每当自己斩去一条歧路,识海之中对那所寻之路的体悟便更为清晰一分。 是以他觉得,这推演功法并非是最后选定一条前路,而是要将其尽数推演出来,若能将这六条道途齐皆斩去,方能穷究其法,溯本追源,寻出那最后的玄机。 他微微一笑,抛开杂念,自那两条道途中随意取了一条,便运使九数真经推演起来。 而与此同时,养悦岛,华阴峰洞府之中,却有一个约莫三十许,长眉入鬓的道人从定中醒来。 他一伸手,一道流光在指掌间来去游曳,似萤火飞星,不由叹道:“四十五载苦功,终究是功成了。” 他长笑一声,振衣而起,推门走了出来,外间有一个道童本在打瞌睡,乍一见他身影,先是愣住,随后欣喜狂奔出去,大喊道:“大师伯出关了,大师伯出关了……” 这声音一传出来,立刻惊动岛上诸人,登时有数十道遁光飞来,不多时,这道人身边呼啦啦聚集了一大圈人,人人都是神情激动,口呼“大师兄”。 这道人看了一眼众人,脸露笑容,稽首道:“众位师弟,四十余年前,我因太过急功近利,不顾神通未成,便欲去挑夺那十大弟子之位,结果止与半途,未能了却恩师遗愿,此实为我的过错。” 众人中有人气愤道:“哪里能怪师兄,那萧傥自己不敢与师兄相搏,却派了那洛元华来,看了师兄虚实去,实是耍赖手段。” 道人摇头道:“非也,为兄也是后来才明白,当时以我之手段,便是直接对上那萧傥,也是必败无疑,而且会败得极惨,他并非是怕我,而是小看我,不屑于我一斗。” 他名为黄复州,乃是师徒一脉一位长老门下,虽不是真传弟子,但当年机缘巧合之下曾得了一门古时仙家法门,苦练许久之后,终是踏入化丹境界。 当时他自视甚高,急欲一争那十大弟子之位,门中大比之上,他出言挑战那十大弟子之中排在第五的萧傥,但却被其座下洛元化接下,苦战了七昼夜方才他将其击败。 那时他还想继续上前请战,可那个时候,萧傥也不与他来斗,只是坐在高岩之上,把他功法中疏漏短缺之处一一说出,并言明用何法来破,当时他被说得冷汗涔涔,气沮神丧,自承不敌,便退了下去。 只是他心中却也极为不甘,如不是因为自己心中急切,还未曾将那几个厉害法门练成,哪会有这等结局? 是以他四十余年来在门中闭关不出,只是苦苦修炼,只为能在大比之上再展锋芒。 黄复州把手一拱,道:“师兄我当年能结丹,全赖诸位师兄弟出外寻药,此番恩情无以言表,请受我一拜。” 说罢,重重揖礼下去。 围在四周的数十人纷纷避开,有人道:“黄师兄,恩师门下唯有你修为最高,只要你能夺那十大弟子之位,也不枉众位师兄弟的一片苦心。” 黄复州傲然一笑,道:“众位师兄弟且放心,如今那仙家法门我已小成,纵有神通来制,我也不惧,只凭自家本事相斗,我又怕得谁来?”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四十七章 后浪推前浪,波涛翻涌急 养悦岛因为黄复州出关,诸弟子都喜上眉梢,岛上一派欢声笑语。 在他们看来,当年大师兄并非不敌萧傥,而是因为后者耍弄了诡计,否则为何不肯出来一战? 而至于黄复州所言不及之语,他们也只以为是谦逊之言,并不放在心上。 岛上诸弟子自老师仙去之后,在门中说话总是没有什么底气,甚至时常被人看不起,是以这养悦岛上弟子是溟沧派山门中最为抱团的,一人遭了欺辱,常常同门一起出手讨公道。 而且岛上总算还有黄复州这主心骨在,他毕竟还是一名化丹境修士,还曾有战败过剑仙洛元化,旁人摄于他的威名,倒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但有冲突,也是适可而止。 近一甲子以来,岛上诸弟子将自身得来的所有修道外物俱都给了黄复州一人,指望他能夺下那十大弟子之位,若是能够如此,他们也能跟着一起扬眉吐气,甚至日后修行起来,也无需这般劳苦了。 黄复州与众师弟叙了旧情之后,便笑着问道:“为兄闭关四十余载,不知这山门中可有什么变故?” 有一名弟子立刻言道:“门中倒是有不少大事发生,那对面三泊湖妖,已被我溟沧派驱逐而去,说起这事,倒是不得不提我师徒一脉中出了一个了得人物,此人姓张名衍,乃是那丹鼎院掌座周真人门下……” 黄复州讶道:“哦。竟是周掌院门下?” 他又点了点头。道:“有传言说周掌院曾是大族弟子,而且他也是元婴修士,想必教出来的徒弟是不差的。” “不止如此……” 这弟子口沫飞溅,将张衍昔日所做之事眉飞色舞地说了一遍,最后言道:“大师兄,那张师兄还是真传弟子,想来此次大比之上师兄也能见得他。” 他之所以对张衍有好感,这也多亏了封臻前些时日传出来的谣言,言及张衍设计杀死了萧翰叔侄,后来又把萧翮弄入了阵中。来了个生死不知,萧氏还拿他无可奈何。 当日黄复州曾被萧傥用言语逼退,因此也是恨上了萧氏,张衍这番作为。倒是让养悦岛上弟子觉得无比解气。 “什么?此人是真传弟子?” 黄复州面色一肃,若说适才还是有些不在意,此刻却是彻底收起了轻视之心。 他也知自当年门中大变之后,师徒一脉已是百年无有真传弟子了,若自己师弟所言是实,那这人实在是不简单,便是想想,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陡然间,他便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压力,暗道:“我闭关四十余载。虽则成就了玄功,但想必门中又出来了不少俊彦,当不可有矜骄之心,免再蹈当年覆辙。” 想到这里,他抚了抚长须,缓缓站起道:“为兄需出岛一次,多则半月,少则三五日便会回转。” 众弟子忙问:“师兄哪里去?” 黄复州沉声道:“既然已出关了,便要去见一见齐师兄。” 众弟子一听,纷纷点头称是。他们恩师早逝,当日黄复州也得了齐云天的支持,方才能去挑战夺那十大弟子之位,这番出关之后,于情于理也都应该去见一面。 只是他们都不知。黄复州听了张衍之事后,心中却多了几分忧虑。 这张衍不过是这二十多年来崛起的弟子。那么再往前呢?是否还有这般人物? 对修道士来说,四十六年只是一瞬,但他明白,只要有名师指点照拂,却足以涌出许多惊才绝艳之辈。 如今齐师兄是否还会似当年一般支持自己么? 这全无定数。 是以他也没有了心思在此惬意言谈,与师弟们别过之后,便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飞烟,往玄水真宫而去。 山中无岁月,张衍自闭关之后,又是半年过去。 此时昭幽主府之中,他已是推演到了紧要关头,随着一口丹煞用尽,他全身气息一鼓,像是打破了什么壁障般,识海之中那最后一条道途轰然崩塌! 霎时间,一股玄之又玄,难以名状的感觉袭上心头,他身躯微微一震,伸出手来,以指划地,笔走龙蛇般接连写出了百数个蚀文出来,直到那灵觉消退,正好手指停在了那最后一笔上。 默坐片刻,他再度睁眼时,心中暗呼好险。 他也没有想到,这法诀推演到这最后一步,竟会生出如此变化。 适才那最后一刻居然触动灵机,使得无数玄奥感应生出,自识海之中闪过,但这竟是稍纵即逝,他本还想以残玉重演出来,但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那一刻他若不是蚀文功底深厚,抓住这股灵觉妙感及时写下这百数个蚀文下来,怕是前番苦功便要尽弃了。 不过如今,终是完满了。 他洒然一笑,颇为放松地拍了拍膝盖,再起手一点,那百数个蚀文就一个个自地面上漂浮而起,随后目注其上,须臾便看了下来。 此过程中,他也是发现,自己所推演出来的法诀,用常文写下难以尽述其意,便是解读出来,也是落了下乘,唯有以那蚀文方能承载其理,由此,他心中不免揣测,想必那些上古大能,道德真仙,也是这般感应玄机,体悟天地至理,再将其以蚀文书录下来的。 这道功法在胸中转了一圈之后,无需多久他就已了然于心,不过到底能将水行真光运使至多大威力,还需练过之后才知道。 他略一沉吟,道:“镜灵何在?” 黑衣书生闻声而出,恭敬道:“老爷,小的在此。” 张衍沉声道:“洞府内外可还安好?” 黑衣书生道:“回禀老爷,如今洞府之中诸事皆无,便是那被困于阵中的萧翮也是无有异状,安稳的紧,倒是溟沧山门之中,老爷闭关不久,听闻有一名昔日颇为不凡的化丹修士出关。” 张衍微微诧异,道:“哦,你耳目倒是通灵,连那山门中琐碎之事也能知晓?” 他在昭幽天池之中修行,有好处也有坏处,此地灵气充裕,修行起来比之山门中弟子更是容易,但坏处却是山门中但凡有事发生,大事还有人会以飞剑传书,小事就无从知晓了,想不到这镜灵还能打听得来,却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黑衣书生不敢居功,忙摆手道:“倒也不是小的功劳,只是刘娘子在门中有几位关系甚好的手帕交,时不时会去山门中走动,回来之后,无论大小琐事都会用笔记下,留贴在案,以备老爷查看。” 张衍想起秋涵月,琴楠等人都与刘雁依交好,不由暗暗点头,忖道:“雁依身为女儿家,倒是心细的很。” 他清楚刘雁依既是特意提起这人,那么当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于是言道:“你把此人之事说来我听。” 黑衣书生把腰一弯,言道:“此人名为黄复州,乃是师徒一脉弟子,听闻前次门中大比之时,他曾战败剑仙洛元化,引得门内震动,只是后来被十大弟子之一的萧傥用言语迫退,如今过去四十六年,此人开关而出,并放言出来,欲要在大比之上再战萧傥。” 张衍听了这名字,觉得有些耳熟,略作回忆,就忆起昔日和齐云天,范长青等人闲聊之时,曾隐约提到过此人,言及其玄功高明,尤其擅破法宝飞剑,也是师徒一脉中的非凡人物。 他微微一笑,若是自己猜得不错的话,此人之所以此时放言出来,怕是要告知他人,萧傥乃是他所选定的对手,不许他人来争。 张衍虽也要争夺十大弟子之位,但选定的目标倒不是那萧傥,而是另有其人,是以他与这人倒是并无什么利益冲突,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可能是盟友。 思索了一会儿,他就将这事抛在一边,又查问起门下弟子修行精进来。 镜灵掌管洞府,内外之事皆是了若指掌,立刻将各弟子情形一一说来,不敢有所遗漏。 如今张衍门下,也唯有刘雁依一人能入门中大比,自那次与萧翮比过之后,她也是察觉到了自身许多不足之处,是以每隔一月必要去找萧翮试剑,飞剑之术正在突飞猛进之中。 田坤自小在水府之中修行,早已习惯一人清修,即便没有师长督促,也是终日闭关不出,一味闷头苦练,论起勤奋倒是无一人比得上,张衍也无需在他身上多花什么心思。 倒是汪氏姐妹经过了刘雁依这一年多来的指点,在蚀文一道上长进不小,而且以她们的年纪,也不能再耽搁下去,已是到了传授玄功的时候了。 张衍颌首道:“这两姐妹也算是用功了,你去把她们唤来我跟前。” 黑衣书生领命,忙揖礼而去。 汪氏姐妹正在洞府之中翻读蚀文典籍,忽然听闻恩师相召,不敢怠慢,各自稍加洗漱,整过仪容之后,便往主府而来。 自那日拜师之后,她们再也没有见过张衍,但是敬畏之心却一点也不曾减去。 在这昭幽天池之中住了有年,她们也是知晓了当年门中之事,得知自家老师曾做了下那许多在她们看来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是又惊又佩,此刻一想到要去见恩师,心中顿时忐忑不已。 两姐妹由镜灵引入阵门,但见眼间景物一变,须臾便换到了一处陌生洞府之中,见张衍正端坐玉榻之上,两人忙上来跪下叩首,齐声道:“徒儿拜见恩师。”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四十八章 功诀初成 再演玄法 汪氏姐妹叩首三遍,以表敬天,敬地,敬师之意,待礼毕,张衍把手虚虚一托,温声言道:“你二人起来吧。” 两姐妹轻声答应,起身肃手而立,站于一旁。 张衍并不开口说话,只是仔细打量了这两姐妹几眼,比之半年前,这两个徒儿气质又是有所不同。 汪采薇端持自矜,比之一年之前更见沉静清雅,而那汪采婷也是一改昔日活泼好动的模样,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虽则亮晶晶的美目还是那般是俏皮灵动,可礼节之上却不敢再稍有逾越。 张衍满意点了点头,他起手一点,就有两张符箓飞于桌案之上,他沉声言道:“这两道符箓是以蚀文所书,你二人既已学了有年,便来解给我看。” 这时老师考校,两姐妹都是心中一凛。 汪采薇定了定神,先是对着张衍一礼,随后上前伸出纤手,拿起一张符箓来,端在眼前细看。 符箓取到胸前,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敢拿起来观看。 初时她们心中都是有些紧张,但是看了几眼,却又渐渐平静下来。 这些蚀文虽也~更新首发~~不易,但却未曾超过她们自身所学,而且左右不过十来个字而已,不外乎是多huā费些时间,总也能推演出来,心中都是一定,就不约而同将随身所携的竹筹拿了出来。 蚀文一道博大精深,如今她们初学乍练尚无本事凭空推演,是以还需此物相助。 两姐妹对视了一眼,因是第一次在张衍面前推演蚀文,是以她们心中也都暗存了比试之心。 过得半个时辰之后,两姐妹几乎是同一时间停下动作又将那解读而出的内容在白纸之上用一般娟秀的书法写下,这才交到张衍手中。 张衍接过,目光一扫,不禁点头,汪氏姐妹虽在资质虽不及刘雁依,但在这位大师姐督促之下尚算用功刻苦。 这解读出来的蚀文都是中规中矩,便是在他看来那些不足错漏之处倒也不是她们之过,只是未曾修行玄功,是以底蕴不足所致。 张衍将纸放下自袖中拿了两枚符箓出来,提笔而起,将其后筑元及开脉功法一路写下,指给了二人,温和言道:“自今日始,你二人可开始习练那《一气清经》了。” 虽不过只言片语但两姐妹却都是美目大亮,〖兴〗奋不已。 入门一年半,虽是学那蚀文也不曾懈怠,但终只有习练了功法才算是玄门中人,俱是欣喜下拜,喜滋滋地言道:“多谢恩师赐法。” 张衍点了点头笑着一挥袖,道:“两年之后为师再来考校你二人,去吧。” 两姐妹依言退下,只是汪采薇跨过阵门之后,忽然眉心一涨,一道白光飞出,就有一个身子婀娜的白衣女子不知从何而来,执着她的手,用轻轻柔柔的语声在她耳畔言道:“采薇你好生修行,开脉破关之后,小女子有上乘玄功传你。” 汪采薇不觉奇异,侧首一看,此女分明是那日拜师时所见的女子,待想再问,忽然眼前一huā,这白衣女子却又不见了踪影。 她左右看了眼,见妹妹汪采婷正一脸雀跃神情,丝毫并未留意到这边有什么异状。 她张了张檀口,欲言又止,随即摇了摇头,压下心思,就随着汪采婷那轻快的脚步回府去了。 只是那白衣女子现身之时,张衍眉毛一扬,似是有所察觉,不过这是汪采薇的机缘,他也不会去多加干涉。 那阴戮刀灵若是传授法门,想必应是那崇越真观的修炼功法,这一门派虽不是玄门十大派之一,但门中功法却也颇为上乘,也可修至那洞天之境。 自己这徒儿倒是好运道,有了法宝真灵相助,想必修炼起来也是事半功倍,不过这真器也有因果在身,不是那么容易可解,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全看她自己了。 张衍笑了笑,就把此事轻轻放过,不再关注。 门中诸事处理完毕之后,他也把思绪重新转到修炼上来。 如今距离门中大比还有一年半的时日,已是异常紧迫,是以他也不愿意再耽搁下去。 他在玉榻上坐定,吐纳几遍之后,便拿出残玉,心神往其中沉入进去,修炼起那推演而出的法诀来。 过得数日,他胸中已是彻底熟悉了这门功法,便从残玉之中退出,将此法诀稍一运转,随后仲手一点,一声震响之后,就有一道水光〖激〗射而出,到了十丈之外。 此光在指尖处还是细细一缕,如香烛之烟,但越往远端越是阔大,尽头处横有九尺,似一条小河般,能听闻泊泊水声激荡。 见此情形,张衍也不由精神一振,不觉欣喜,于心中言道:“好法!有此法诀,今后便无需那水精之气了。” 他所修行出来的水行玄光乃是借用水行精气炼化出来,平素藏于〖体〗内,轻易不动,与人争斗之时方才放出。 但这功法虽是威力奇大,但其实也有一个缺陷,就是若被什么法宝或者克制功法削去几分,那便需借用水行精气重新化炼出来。 但不说此举需另费一番功夫,徒然浪费精力,便是这五行精气异常宝贵,搜集极难,他手中也是不多,是以并不能肆意挥霍。 且可以想象,若是这水精之气和水行真光一旦都耗尽了,这门神通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虽这可能性极小,但却也不得不未雨绸缪。 而眼下,张衍已是可以放开这层心结了。 这一道水行真光乃是他运使法诀之后,以那丹煞直接化出,这意味着今后只要自己丹煞尚存,这水行真光便可随灭随生,源源不断,无惧消损,再也无需依赖那五行精气了。 这也说明他正行走在一条正确前路之上。 先前所付出努力终是得了回报,他心中也是振奋不已,若是能将那剩下几道真光法门一一推演出来,相信终有一日自己能同驭五气,再展上古之时太玄门神通之威。 在接下来的一月之中,张衍除了每日抽出半个时辰吸纳精气,壮大丹煞之外,便是在习练这门功诀之中渡过,随着对这门功法的掌握愈加精深,他也越来越能感觉到自身的变化。 这一日,他神意一动,把金丹一震,将丹煞放出一团来,只见这道烟气在空中一晃,便化作一面流转不停的水色光幕,霎时间潮声涌动,哗哗大响,这水光比起他未曾习练这法诀之前,足足涨开了一倍有余。 随着他不停将丹煞运转,这水幕也是逐渐飞扬而起,如涨潮一般愈拔愈高,几乎将这半边洞府都占据了过去,或许因为这太玄真光之威,这整座主府竟也是有些吃不住劲,轻轻摇晃了起来。 那小壶镜中镜灵顿时感应,黑衣书生一脚从镜中步出,手指一点,登时就将洞府定住,不再有半分晃动。 张衍也不去理会外界如何,只是集中心意体会其中变化,到了那水光涨无可涨之时,他默默一察,却是用去了差不多四成丹煞。 这已是他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如是修炼下去,随着功行积累逐渐加深,倒也能再提升上去几分威力,但他明白,这不是急切之间能做到的,非要日积月累之功不可。 且他心中还有所怀疑,若这功法五行之数不全,怕是还无法臻至绝顶。 不过这却也足够了!需知他乃是丹成一品,其丹煞积累之深厚不是他人所能想象的,就是四成,也足以与敌手相抗衡。 然而这个时候,张衍却陷入了沉思。 距离门中大比之日,还有一年零五个月,他接下来有两个选择,一是巩固那玄水真光法诀,试着能否再提升一分威能来,还有一个,便是强行推演那土行真光法门,争取在大比之前再练出一门功法来。 按照先前推演水行真光所耗费的时日来看,他若是要推演那土行真光法门,时日其实有些紧迫了,或许到了大比之时还不一定能完成。 但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儿,他却觉得,若是自己暂且抛开一切,全力推演功法的话,倒也不见得做不到。 因为这将近两年的修行中,他丹煞壮大了不少,也意味着能一次用于推演九数真经的时间更久。 再则,之前洞府中有不少琐事是他不得亲历其为,甚至每日吸纳真砂精气,也是牵扯去了不少精力,但若全心全意,把剩下来的时日只用于在玉推演,有很大可能将这推演出这门功法。 他认真思索了许久之后,最后决定选择后一种方式,将那运使土行真光法门也一齐推演出来! 这并非是他任意胡来,以他目前实力来说,便是一年之内不吸纳真砂精气,也不至于功行倒退,只是无法增长丹煞罢了,可他原本就是丹煞雄浑,减去少许也并不影响大局,不过是突破窍关的时日稍缓一年而已,他还承受的起。 但若一旦修行出土行真光,意义却是大不一样,需知多一门功法,便多一门手段对敌,有两道真光在身,实力足可倍增,抢夺那十大弟子之位的胜算也大上几分。 既已决定,那便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他干脆闭了洞府之门,隔绝内外,慢慢吸气,再缓缓吐了出来,如此几番之后,心神前所未有的集中,随后拿起残玉,便往里沉浸进去。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四十九章 三上真宫 琳琅相召 sc ipt""s c="http:. ?placeid=3274" 黄复州来到玄水真宫之前,在耐心等候了半个时候之后,就有一个道人出来将他引至偏殿,奉上香茗,稽首道:“黄师叔,你来得不巧,门中大比在即,恩师正在闭关潜修,怕是无暇见你。” 黄复州暗叹了一声,这已是他出关半年后,第三次来到此处了,然而次次都是得到如此回答。 齐云天身为十大弟子之首,元婴真人,自登上十大弟子之位后,从未有人向其搦战过,如今功行更是愈加深邃难测,还需为此闭什么关? 此分明是推脱之语,就是不想见他。 然而黄复州却无法发作,明知无用,却还是强打精神问道:“齐师兄何时出关?” 这道人连连摇头,道:“或许半载,或许一年,至于具体时日,小道实在不知。” 黄复州闻言,心中更是空落,闭关四十五载,原先还志得意满,想有所振作,却不想竟遭如此冷遇,不过他也是心性坚定之人,认准了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否则当初也不会闭关四十余载不出世。 但十大弟子之位不仅是门中弟子之间的争夺,也是玄门世家和师徒一脉背后势力的博弈,他若是得不到齐云天的承诺,便是能击败萧傥又能如何? 他一直坐到了日入时分,方才站起身,辞了那道人,出了玄水真宫,他抬首望着天边瑰丽晚霞。心中拿定主意。此后他每日都要来此,直到齐师兄肯见自己为止。 他正要驾云里去,却有一个脸型圆胖的道人从宫中踱出,见了他的背影,高声招呼道:“前面可是黄师兄?” 黄复州回首一看,神色一动,露出几分笑意,稽首道:“原来是范师弟!久未见到师弟,一向可好?” 范长青拍了拍大腹,笑着言道:“师弟我心宽体胖.自是好的很啊。” 他又诧异道:“怎么,黄师兄也是来见大师兄的么?” 黄复州叹道:“然也,此已是为兄出关之后,第三次来拜谒齐师兄了。怎奈还是未曾得见尊颜。” “大师兄也正闭关,师弟我欲见也是不易……” 范长青眯了眯眼,忽然说道:“师弟那徒儿最近孝敬了不少仙茶,听闻本还是周掌院秘藏,师弟我记得不错的话,黄师兄也是此道之中人,不妨前去品评一番,如何啊?” 黄复州心头略动,范长青虽是孟真人记名弟子,但说起来他与齐云天毕竟是同出一门。且每当这位大师兄提携后辈之时,总是由他出面,此刻出言邀请自己,是不是得了齐云天的安排? 想到这里,他心中也是按捺不住的激动,但他毕竟修养功夫了得,面上叫人看不出半点内心想法来,极是自然地言道:“既是师弟所请,为兄岂会拒之?” 范长青大笑道:“好好,师兄请随小弟我来。” 两人一路往南而去。不出一刻,到了一处山色秀丽,暖意融融的蜗岛之上。 黄复州一眼望去,只见松柏之下,青草依依。碧藤紫萝,红huā黄卉。满眼俱是彩妆,山涧旁幼鹿蹦跳,禽鸟欢鸣,他不禁诧异道:“此风光旖旎艳丽之所,是师兄徒儿所居?” 范长青指了指下方,笑道:“师兄闭关四十余年,怕是不知,师弟我新近又收了一个好徒儿,乃是一个女孩儿,就在此碧萝岛上修行,师兄还未曾见过。” “原来如此。” 黄复州点头,也不怪他先前奇怪,范长青收徒向来严谨慎重,先前那个弟子他也认识,是个木讷之人,绝不会把修行之地布置成这番模样,想来应是近些年才收入门中的佳徒,不然也当不得说一个“好”字。 他们二人才到得岛外,就有一个娇容云鬓,眼眸清澈的女修踩着两色玄光迎了上来,先是对着两人万福一礼,随后便上前拉着范长青的袖子,左右摇晃,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师傅,怎么今日想到来看你这可怜的徒儿了?” 范长青略觉尴尬,道:“涵月,休得胡闹,为师有同门在此,岂可无状?” 秋涵月吐了吐小舌头,她虽则爱玩闹,但总要给自家师傅几分面子的,因此放开了袖子,嘻嘻笑着站到一边。 范长青指了指黄复州,道:“此是你黄师伯,入门比为师还早上几年,你要叫一声师伯。” 秋涵月立刻俏脸一肃,对着黄复州恭敬行了一礼,亲热叫了一声:“师伯。” 随后她抬起螓首,眨了眨眼,俏皮一笑,道:“师伯可有见面礼给我这师侄儿呀?” 黄复州抚须一笑,拿了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金蟾出来,便交到秋涵月手中,道:“师伯此来仓促,也未曾备得什么好物,这小东西名为‘落地宝’,只需对其轻语几声,便能寻泥壤之中珍宝,百试百灵,便赠给师侄儿玩耍了。” 他虽是半途受了范长青之邀而来,但本是欲去拜访齐云天,是以身上也是带了一些赠礼,本是为了打点玄水真宫徒众所用,怎奈其门下弟子却是不敢收下,是以到了最后也并未用得上。 这金蟾其实也一桩异宝,他倒不怕给了出去,范长青愿意收才好,不定还能为自己在齐云天面前说上几句好话。 范长青撇了一眼,也大略看出此物也颇为稀罕,他沉吟了一会儿,容色稍正,道:“师兄请过来说话。” 两人到了一处凉亭之中坐下,立刻有岛上婢女奉上香茶,不过黄复州也无心多品,略略沾唇便就放下,嘴上则顺着范长青之话随意夸赞了几句。 他面上虽还是言谈自如,但范长青却知他心不在此,闲聊了几句之后,他拿起茶盏吹了吹,出言道:“黄师兄此次开关出来,可有什么打算啊?” 见终于谈到正事之上,黄复州身形略略坐直,谨慎言道:“四十六年前,我与萧傥未能一战,深为憾之,此回出来,便是欲与其再战一番!” 说完之后,他目注范长青面上,等其开口。 范长青放下茶杯来,似是思索什么,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出声道:“师兄可知道宁冲玄宁师弟?” 黄复州点点头,道:“也曾听起众师弟说起过,想不到我师徒一脉中还有如此人物。” 范长青道:“宁师弟乃是孙师叔之徒,此番正要夺那十大弟子之位,此事孟师和其余两位~~ ef="- <=""="">-网- 更新~~师叔也是知晓的。” 黄复州忽然觉得嘴中有些苦涩,出关之后,他也隐约得知了宁冲玄之事,他自认其人修为境界之上还比不上自己,但捱不住是那孙真人的得意弟子,便是自己老师尚在人间,也根本不可能与其去争。 但他本想,齐云天当初可不止支持了自己一人,自己总还有机会,可听范长青这话,似是此次只会推那宁冲玄一人。 范长青见他不语,便道:“黄师兄,你若当真是想试上一试,倒也并无不可,但若要求得稳妥,不妨缓上一缓,机会却是更大。” 黄复州听了这话,细细一琢磨,已是辨出其中深意。 自己如是此次想去争夺十大弟子之位,倒也没人会来拦阻,但是却也无人支持于他,但如果放弃此次大比,由得那宁冲玄成为那十大弟子之一,那么下次门中大比,就可以腾出手来,力挺他上位了。 按常理讲,范长青所言,的确是个稳妥法子。 但黄复州却并不这么想,他努力修行了四十余年,结果却是换来他人出头,若再苦等二十四年,谁人保证没有杰出弟子再踩在他的头上? 不说他人,就是那张衍,似是也并不比他差到哪里去。 而且他便是等得起,养悦岛上那些师弟们又如何等得起? 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出头了,临了却又说不可,自己又给怎么他们交代? 他沉沉点头,随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目光中闪过一丝坚毅之色,站起拱手道:“多谢师弟已实情告知,今日天色已晚,师兄我便不久留了,告辞。” 范长青忙也起身道:“黄师兄,小弟我送你一程。” 黄复州抬手止住他,沉声道:“师弟留步!” 他再拱手一礼之后,便化一道烟气去了天际,融入晚云之中。 这时,秋涵月却来到范长青身边,好奇问道:“师傅,听你适才所言,那张师叔岂不是也不能去夺那十大弟子之位了么?” 范长青摇头失笑,道:“谁说不能了?徒儿啊,有些时候胜负并非你我看到那般简单,张师弟的本事自是不差的,但却无宁师弟这般背后有孙真人站着,便是赢了一场又如何?总也是立不住脚的。” 秋涵月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后妙目一转,心中却动起了小心思,想着怎么把今日之事告知雁依师姐去。 黄复州出了碧萝岛之后,便化烟气飞遁,往那养悦岛回返,只是飞至途中,却有一道紫红烟气拦在前方,现出一个容色娟丽,手持拂尘的女道姑来,对他一稽首,道:“可是黄复州黄师兄?” 黄复州忙将身形一顿,稽首道:“正是在下,敢问这位师姐何来?” 这女道姑拂尘一摆,正容言道:“贫道乃是琳琅洞天座下弟子,真人有法旨,着黄师兄前去一见。” 黄复州心中一跳,饶是他性格深沉内敛,也是不由失声道:“秦真人?”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五十章 冲玄借宝 真光镇水 龙渊大泽,焦牧岛。 岛主龚沛面色狠戾,然而眼神之间却充满了惶惑不安。 他抓住手中微微变形的金杯,疯狂往嘴里灌着酒,便是酒水顺着两腮滴落到了衣襟之上,也无心去擦拭,只是红着眼言道:“宁冲玄,龚某奉陪到底,奉陪到底!” 而此刻在岛外天际之中,宁冲玄一身白衣,背剑而立,脚下青云绕旋,素烟飏飞,他俯瞰岛上那闪耀不定的禁阵符箓,目光冷峻深邃。 他欲要一夺那十大弟子之位,便要先得到真传弟子的身份,那就唯有择选一名世家之中的真传弟子与之绝争,通过这生死之战方将其人名分夺取过来。 他所以选了这龚沛,并非无由。一来是此人与他一般俱是化丹境界,二来此人道侣身份特殊,乃是大大弟子之一苏闻天之徒,此次他在大比之上欲要一战的目标,却是正合适他出手。 然而他却不知,龚沛那道侣如今是已是弃了其人而去。 自前年始,宁冲玄便向焦牧岛发去了绝争斗书,因焦沛自知不是宁冲玄对手,心中畏怯,是以又将斗书原封不动送了回来。 宁冲玄并不觉得意外,到了第二年,他再发斗贴,此人却仍是拒而不签。 而就在半月之前,他第三次发出斗贴,这时龚沛已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若是再不应战,按门规论。则真传弟子身份当被削去。转而为宁冲玄所有。 龚沛此前曾四处求援,却也没人愿意助他,他自知无望,因此写了封讨饶书信出去,言及愿意认输,并退出焦牧岛,将岛上诸物拱手让出,只求放他一条生路。 怎奈宁冲玄却是看也不看便将那书信撕了,摆明了一副要斩尽杀绝的模样。 到了这一步上,龚沛也是被逼上了悬崖。绝望之下,便将门下众徒尽皆遣散,岛上禁阵大开,只是一味龟缩不出。 溟沧派中绝争之斗。因涉及弟子身家性命,因此可凭双方各出手段,只要不请他人出手相助,法宝阵法皆可驭使,因此若一方弟子并无绝对把握,便可借地利之便,开了禁阵在岛中藏匿。 龚沛便是做这等打算。 如今距离那门中大比只有一月,他指望能撑过这些时日,等到了大比之日时,他不信宁冲玄还会留在此地盯着自己。 宁冲玄看着眼前那笼于霞雾之中的禁阵。轮廓分明的脸庞之上看不出任何波动,他手指一弹,发了一道飞剑符书出去。 过不了一刻,就有一个少女驾着飞舟而来,此女生得体态纤丽,朱唇一点,眉目如画,到了宁冲玄面前,立刻下了飞舟,上前万福道:“徒儿拜见恩师。不知恩师唤徒儿何事?” 宁冲玄起手一点,便有一枚如意神梭飞出,悬在半空,随后他负手言道:“你持此物,去张衍张师弟那里。将那破阵所用的‘五灵白鲤梭’借来一用。” 少女连忙应下,她伸手摘了此梭下来。放入香囊之中,随后回了飞舟之上,将牌符一摇,须臾间就腾空飞去,出了龙渊大泽之后,往北驱驰,不多时便到了昭幽天池之外。 她立在洞府之前,将手中如意神梭一发,打出一道青青光华来,高声言道:“小女乃是碧玄峰宁师门下弟子梅婉兮,受恩师之命,来寻张师叔有要事求见。” 过不了多久,她面前阵门一开,刘雁亲自迎了出来,言语了几句之后,便将她请入主殿。 到了洞府之内,梅婉兮不及寒暄,便急急道出来意,刘雁依一听,却是轻轻摇头,叹道:“这位梅师妹来得当真不巧,家师正在闭关之中,已是许多时日未曾出来了。” 梅婉兮不由一急,道:“刘师姐,不知道张师叔何时出关?” 刘雁依如实言道:“家师往年闭关,短则半载,多则一年,便会出关一次,可如今闭关已是十六个整月,显见此次修炼功法非同一般,我等弟子,我也无从知晓。” 梅婉兮不由失望,轻轻一叹,道:“恩师尚在等候回音,是以小妹也不便久留,既是张师叔无暇,那小妹便先告辞了。” 宁冲玄手中到不是没有了得法宝,但是那并非可破阵开禁之宝,而张衍手中“五灵白鲤梭”却是名声在外,对付那岛上禁阵却是最为合适不过,可既然因其闭关借不到法宝来此,梅婉兮便唯有先回去复命,随后再做决断了。 正在她要离去时,却听到洞府之中有声音传来,道:“既是宁师兄门下,且来我府中一见。” 刘雁依一听,露出喜色,~更新首发~~道:“梅家师妹,那是恩师声音,你快些前去吧。” 梅婉兮也是眉梢上挂上喜色,道:“是。” 宁冲玄御徒极严,若是无功而返,虽不是她的过错,但却也怕受了责罚。 梅婉兮由阵法之门来到十二层宫阙之中,她一抬首,见张衍端坐于大殿之上,皑皑如雪雾一般的烟气绕体飞旋,却是看不清面目。 面对这位名声在外的师叔,她也不敢有丝毫失礼,上前万福道:“师侄梅婉兮见过张师叔,此次奉宁师之命,特来此向张师叔这里借那‘五灵白鲤梭’一用。” 张衍点头笑道:“宁师兄昔日曾多次相助于我,便是不提此事,看在同门情谊之上,我也自当借宝于他一用。” 他伸手一点,便有一枚形如鱼梭,周身银鳞闪烁的法宝飞入梅婉兮之手。 梅婉兮不由欣喜,将此宝小心放入香囊之中,便道:“多谢张师叔,宁师尚在等着师侄复命,师侄便不在此不久留了。” 张衍颌首道:“既是宁师兄在等候,你便速回吧,雁依她遁光迅快,我着她送你一程。” 梅婉兮忙不迭地谢过,辞别了张衍之后,就由刘雁依领着,出了阵门,便携起她手,化一道清光飞去不见。 此女走了之后,张衍自榻上长身而起,就往小壶镜中跨去。须臾便入了禁阵之中。 早在第十五个月头之上,他便已成功将那土行真光法门倒推出来,或许是期间未有中断的缘故,此番推演顺利无比,这一月以来他则是在反复习练这门法诀,如今他却是要找一人试试这两门道术究竟威力几何了。 这一年多来,萧翮都在禁阵中渡过,除了吐纳调息,便再无他事可做,忽然闻得有人前来,立刻收了功法,自地面之上一跃而起,瞪目望去,却见是张衍足踏瑞云而来,便喝了一声,道:“张衍,怎么是你?我还是以为又是你那徒儿!” 张衍微微一笑,稽首道:“近日来我修行了一门道术,是以来此向萧道兄请教。” 萧翮撇撇嘴,状若不屑道:“你少吹大气,不过两年未见,你还能练出什么门道来?” 他虽是嘴上说得不当做一回事,可是他心中却是万分警惕,不敢有丝毫大意。 张衍也不欲与萧翮在嘴皮子做多纠缠,便将肩膀轻轻一晃,忽然一声大响,就有一道清澈寒冽的水光从他背后升腾而起,并随之发出涌潮瀑流之声,萧翮目光一凝,面上起了几分戒备之色,他也看不出这究竟是何道术,但却能感觉到那绵绵不绝的水气扑面而来,他自持修行玄水之法日久,总不见在此道之上落在下风,是以也不甘示弱,将丹煞催动。 只片刻间,他身上便起了无边大浪,搅起数丈高的汹涌波涛,在其御使之下,轰然向前卷压过去,张衍双袖背在身后,站立虚空不动,身后那水行真光连连闪动,任凭这怒涛奔涌而来,却似是落入了无边深壑之中,来多少便收去多少,始终不能撼动他分毫。 萧翮见张衍既不发出丹煞阻挡,更不见其退后躲避,他先是大惊,随后像是醒悟过来了一般,面皮突的涨红,暴跳如雷,指着他骂道:“张衍,你竟是依仗禁阵之利与我相斗,你徒儿用这法子倒也罢了,你好歹也是化丹境界的修士,却也用这般法子来戏耍小爷,你可要脸?小爷我不服!” 张衍大笑道:“我与道兄相斗,何须引动阵法,只是你不识我玄功妙法罢了。” 萧翮哪里肯信,不过既然发动攻势无果,他便不再主动出手,将法诀一掐,身前凭空掀起一道道水墙来,将自身护在其中。 原本他就是靠这一手,方才阻住张衍以飞剑攻入自己内圈之中,如今也是故技重施。 张衍一哂,却是把身躯轻轻一摇,仿佛什么崩裂了一般,就有一声响如擂鼓的雄浑之音发出,自他身后飞出一片杏黄色的光幕来,这黄光到了半空之中,忽而向中间一聚,汇成一股,往那水墙之上落去。 只闻一声震响,那护在萧翮面前的数面水墙轰然破碎,他根本来不及躲闪,便被那黄光扫中,不由大叫一声,霎时水浪破散,整个人如破布袋一般扫出了百丈之远,已是昏死过去。 张衍见这土行真光威力奇大,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玄水破了,心中也是吃惊,于心中思索了一下,发觉很可能是那五行生克的缘故。 沉思良久之后,他便将真光撤了,吩咐那镜灵道:“且将萧翮锁拿起来捆缚住,再有一月时日,便是门中大比,若是那萧翊上得门来,就将此人予他,他欲如何,无需多管。”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五十一章 玄龟遗蜕 参神三重 得了张衍之命后,那镜灵丝毫不敢迟疑,立刻将那萧翮全身用云阳金锁捆了,又在卤门之上贴了符箓。因怕他有秘法逃出,是以犹嫌不够,再用白泥塞闭了其七窍出入门户,这才放心提去宫阙囚室内关了,只等萧翊上门前来提人。 夺舍之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之局,就算做了十足准备,也不见得定能功成。 张衍当初之所以答应萧翊,也是想看看其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不过就算此人侥幸成功了,也需从头来过,费上百十年的功夫把修为重新炼回来,只有到了那时,方才有与他对话的资格,是以他关照下去之后,便不再多问了。 他负手站在大殿之上,眼望对面那一块斜对穹宇的石刻圆盘,此物名为“载舆盘”是这洞中观时望气所用,其上自现有天干地支,十二时辰变化,又有**动向,四时气候征表。 张衍只瞧了一眼,就看出再有三十一日,便是门中大比了。 他在洞府之内来回走了几步,凝神细思,如今那两道太玄真光他已是有所小成,虽是自忖与那十大弟子已有一战之力,但心底还是觉得稍有不足,暗中想道:“那十大弟子个个非比等闲,若要与他们相斗,不可有一丝半毫留手,当要使出全力才是……” 他目光微微闪动,自语道:“看来,是用上那物事的时候了。” 打定主意后,他一摆袖,便起步往那小壶镜内踏入进去。 随着那镜面之上荡起一阵如水涟漪,他就入了这镜内天地之中。 这里不比外界,无有节气冷暖之变。满眼都是柳绿桃红,春huā烂漫,香气扑鼻,馥郁芬芳,他踩在碎石小径上往前行去,步履间自有片片桃瓣飞舞,缤纷而落。煞是好看。 不过他此刻无暇观赏,一直来到那水塘之边,方才停下。 朝那水中看了片刻之后,就把袖袍一撩,起手一指,水面顿如沸水般滚动翻涌而起,不多时,就有一头形容狰狞。硕大无朋的玄龟浮到了水面之上。 这玄龟鸾颈驼头,鼍足虎掌,坚鳞片片,趾间有厚蹼,背驮巨壳,如丘坟隆起,又似倒扣大碗,其上有怪纹玄图,只是此刻双目紧阖。寂然无声,显见得已是死去多时了。 这便是那昔日大妖桂从尧的遗蜕,毕竟是数千年修行的大妖,此躯壳也是珍贵无比,若是能请一位炼器能手拿去祭炼,定能成就一件上好法宝。 桂从尧当年曾与张衍约定,若是后者能助自己解脱。就将自己身后遗躯赠于他。但因怕死后遭其余几名老妖觊觎,是以在身上事先安排了一枚符诏,借张衍之剑兵解之后。便藉此送回了这小壶镜中,一直放到如今。 张衍原先也曾打算利用这遗蜕炼制一件法宝出来,但此刻他手中却是并不缺少法宝,一时之间倒也用不着,与其由得此物摆在这里蒙尘,倒还不如取出来助他成就玄功。 他心意一催。一阵清越仙音起中,就有一枚晶莹剔透。如华光玉露凝成的玉简飞腾了出来,见了那玄龟尸骸,如蚊蝇见血,欢悦无比,发出一声声响亮之极的清啸,绕空转了一圈,便化作一道流光,往其鼻窍之中一钻,就入了那硕大躯壳之内。 张衍则往那水塘边的岩石之上一坐,静静看着,默然不动。 忽忽间一日一夜过去,他见这玄龟躯壳只是稍稍干瘪下去了一点,心中感叹,倒也不愧是大妖之躯,就是那九摄伏魔简要吸尽这一身精血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既如此,他索性也不去管它,闭上双目,调息理气去了。 又足足过了十八日之后,那魔简//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方才将这玄龟一身血肉彻底化去,只是还余一只龟壳留在那里,不论其如何努力也是拿此物无可奈何。 不甘心地绕了数圈,魔简这才向张衍飞来,却是飞得晃晃悠悠,如同太过大补,吞食得痴肥了一般,不复先前那般轻灵模样。 张衍一笑,起指一点,这玉简得了助力,一声欢鸣,就化一抹精光往他眉心中一钻,甫一入他〖体〗内,就迫不及待地将那满满欲溢的精气反哺了过来。 张衍神阙之中有一块蛰伏已久的气团,此时得了精气滋补,似是眠虫惊醒,霎时破膜而出,轻轻一震,就拼命将其吸纳入体,迅快无比的壮大起来。 直至增不可增之时,这气团又倏尔向外一吐,朝着四肢百脉渡去了无数精气,这一吐之后,气团向内一缩,接着又是竭力一吸,又把精气重新扯了回来,便再度涨开。 这一呼一吸之间,精气泊泊流转,绕遍周身,抚窍摩穴,揉关拿节,张衍全身上下每一处窍穴都是跳动起来,骨节也是跟着咔咔响动,先是麻酥难耐,再是发热发涨,如同灌入了沸水一般,再后来,就是连带发梢毛孔之内也是感到似如火烫烟炙一般。 不仅如此,连他内脏随着那精气出入,也似乎被不知多少精巧细手在反复梳理摩弄一般。 又过了许久之后,他皮肤之上也是泛红如火,两耳面上更是如涂朱血,腾腾烟气从各处毛窍之中冒了出来,头顶之上更是氤氲如蒸笼一般,这些烟云却是并不散去,而是化作丝丝缕缕缠绕其身,整个人不一会儿便被浓雾裹住,远远望去,形如一只丈许高的白茧一般,已是看不见具体形貌了。 如此再过得九日,张衍一声清喝,陡然睁开双目,漆黑如墨的眼眸之中,有一道如星火般的精光一闪而逝,他伸出手指一弹,轰隆一声,这围绕全身的白烟就爆散开去。 他缓缓从那石上站起,随后举拳一握,随着脊骨一颤,那脚掌处亦是轻轻震动,忽然听得“咔嚓”一声,他低头一看,原来适才运力之时,不知不觉间就将脚下之石震碎了。 他挑了挑眉毛,站在原地轻轻吐纳几遍,再度迈步出去,便再无半点异状了。 他想了想,把法诀一掐,便有一对表面坑坑洼洼的金锤飞出,绕空一匝后,就往他头颅之上呼啸而落。 只闻砰砰两声闷响,这两只金锤他却连身形也没有撼动,便自弹飞了出去。 张衍微微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得了这大妖躯壳一身精血之助,他此刻已是踏入了参神契三重境中,如是比较起来,他此刻这肉身相当于炼至化丹境界的力道修士,不止是皮肉筋骨不惧刀斧加身,就算是五脏六腑也是锻成一块,内外浑然一团,纵然有诸如锤锏等神兵锤打猛击,也是伤不了他根本。 他回过身来,起手一指,那只龟壳就又往水中沉浸下去。 此物如此坚凝,连九摄伏魔简也奈何不得,未来当也可炼一件宝贝,只是眼下无暇顾及,就只能先深藏起来了。 只是做了这许多,他似是犹自觉得不足,再细想了片刻,暗道:“昔日与齐师兄闲聊之时,曾说及门中有几件法宝擅长困人,一旦被其罩住,若是抵死不降,须臾便可炼化而去,那十大弟子之中,保不准其中便有人握有此等法宝,倒是不可不防。” 想到这里,他高声道:“镜灵何在?去将那‘经罗遁钧宝佑衣’拿来于我。” 镜灵听了吩咐,立刻去将宝库开了,亲自将那宝衣放在玉盘之中端了上来。 这宝衣乃是一副,不但有袍有冠,还有鞋履丝绦,拂尘如意,是那桂从尧留下的两件玄器之一。 这老妖生性仁厚,但凡携在身边的法宝,都不是用来伤人的,俱是以守御为主。 张衍伸手将冠带袍服拿了过中,心神往里一探,见其真识如水清澈,不染丝毫杂质,显见得从未被人正经祭炼过,是以通透一片,如初生婴儿一般。 不过细细一想也是,桂从尧本是洞天大妖,又是玄龟成道,世上能伤得了他的人已是少之又少,当然不需要此物了,不定也是他哪里顺手得来的。 如此倒也好办,张衍从那镜灵之处问出祭炼口诀,便取了一滴精血出来,开始着手炼化。 有正经法诀在手,自是无需再多费心思苦磨,只用了数个时辰便将其彻底祭炼完毕。 手掌在宝衣之上一抚,又打了一道法诀入内,这法衣和那冠带鞋履就飞腾在空,往他身上一罩,须臾便穿戴齐整,又一掐法诀,将那拂尘如意收入法衣之中。 他起身展开双臂,看了一遍,这法衣之上有星宿图形,云纹符箓,隐隐放出璀璨华光,上下更有清气流转,只一望便知不是凡品,与那先前可变幻形状色泽的“七星束阳袍”截然不同。 虽则看起来惹眼了一点,不过比起那护身妙用,却也算不得什么了,且在大比之上,不定有人比他穿得更为醒目,不用太过在意。 现在他内着从萧翰处得来的“七星束阳袍”外穿这“经罗遁钧宝佑衣”再加上一身坚若金铁之躯,他已是底气十足,只等在大比之上一展头角。 他在小壶镜中又待了一日之后,便从中退了出来。 就在这时,他心中一动,微微一笑,起手一招,外间便有一道光华向他投来。 此是那“五灵白鲤梭”归来,他一抬袖,任由其落入自己袖囊之中,随后往玉榻之上坐定,只等那大比之日到来。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五十二章 鸿烈陆洲 大比伊始 龙渊大泽之西,一弯残月高挂,晚风习习,两名身着长衫的修士各自站在峰顶之上,举杯遥对而饮。 其中一人满脸胡茬,衣襟上都是油腻,看起来颇为邋遢,他手中拿着一只酒壶,有一口没一口地灌着,只是眼眸清醒,未见半点醉意,他看着那清冽寒澈的水面,又看着那水中月影不停破碎,不由怅然叹道:“岁月如梭,一晃二十四载岁月,又是门中大比了,洛师弟,为兄此番怕是又要领教你的高招了。” 站在对面的山峰中那人相貌俊雅,超逸洒脱,衣袂迎风摆动,正是颜真人门下,十大弟子中排名第八的洛清羽,他眼望头上明月,道:“不知今日周师兄又会有何妙招教我?” 周师兄连连摇头,苦笑道:“洛师弟何必排挤为兄,你又不是不知,师兄我就是个没出息的,族人怕是又要骂我几声废物了,此次与洛师弟相斗,还请你手下留情才是!” 洛清羽微一皱眉,随后认真看着他,沉声道:“周师兄妄自菲薄了,以你的资质修为,若能振作一番,你我相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周师兄嘿的一笑,也不管那峰上灰土,就那么往石上一坐一靠,一副懒散模样,悠悠道:“洛师弟你又何必来试探我?为兄早在百年前就无此心了,否则何须让出那十大弟子之位?如今所剩下的,只想安安稳稳度过余生罢了。” 洛清羽轻轻摇头,先是一叹。随后问道:“为了区区一个女妖,值得么?” 周师兄面上突然现出一阵激动,攥紧了拳头,似是要开口争辩什么。只是嘴巴一张,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闷闷灌了几口酒下去,又抹了抹嘴,忽然抬起头来道:“险些上了师弟你的当了,休来激我。” 洛清羽淡淡一笑,随后目光直视过来,言道:“无论如何。届时鸿烈峰上一会,师弟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师兄你要小心了。” 周师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显得极是狂浪不羁。道:“洛师弟,我虽是无意与你们争什么,但却也还未曾活够,虽说胜不得师弟你,但你要想杀我。却也是不易啊。” 洛清羽将一挥袖,冷声道:“那边大比之上再见了!”言罢,他纵身而起,化一道淡淡青云飞去。 周师兄将手中酒杯举起。对着那缕烟云敬了敬,随后又往自己嘴中倒去。任那酒水浇得发须湿透,被那冷冽之水一激。他晃了晃脑袋,眼中忽而亮起一阵阵的彩芒,只是片刻之后,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重重一叹,那眼中光芒却又渐渐黯淡下去。 鸿烈陆洲,山壑险峰遍布,湍水激流处处,此时天宇之中,数万驾法器飞舟正往此处而来,夜色下光洒天穹,星光如雨。 溟沧派弟子众多,平日里分布在龙渊大泽各岛修行,同门之间,彼此一生也未照过面的大有人在,而今日门中大比,却是从西面八方赶至,如百川汇海一般,聚于一处。 这大比头二十日乃是明气弟子之争,由上明院,功德院,灵机院、正清院四院各遣数名长老作那裁正,最后从中择出胜者六十人,下赐真宫气府,法宝名丹,功诀密册,甚至还可去那上明院中,听诸长老论道**,请教修道所疑。 但若是真传弟子,则不以此论,不入前十者,皆无所赐不说,还要将这二十四年中下赐灵贝尽数扣去。 汪氏姐妹和田坤此时也坐在飞舟之上,按着船舷,向着鸿烈陆洲飞渡而去,他们见那上下左右皆是宝气飞芒,似流光飞舞,星辰缀空,都是不觉看得目眩。 门中大比,二十四年一会,不但能观摩同门之技,借而取长补短,还能激励弟子,引发他们争胜之心,因此张衍倒也不苛求他这几个弟子在洞中修行,允许他们前来此地观摩一番。 再则,刘雁依此番也要参加大比,按张衍判断,以这徒儿如今的实力,同辈之中纵有对手,也是少数,正可让汪氏姐妹和田坤来看看她们与自己大师姐之间的差距。 汪采婷在昭幽天池之中修了将近三年道,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但说不闷那也是假的,如今难得到了外间,见到这难得一见奇景,便不停拽着田坤的袖子晃着,时不时发出惊呼赞叹之声。 不过此举倒也无人侧目,因为与她一般模样的大有人在,明气弟子多是入道未久的小辈,还未曾彻底适应那枯燥寂寞的漫漫修道之途,心思也是最为活泛的,平日里困在师门之中不得外出,此时乍得脱笼,多是兴奋不已。 汪采薇却是与她妹妹不同,她看了几眼之后,不由暗自心惊,忖道:“平素还不曾觉得,原来我溟沧派山门中竟有这许多同门,这还只是我溟沧一派,以东华洲之大,更不知有多少修士……” 她望着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压力,可以想见,这些人便是她日后的对手了,自己若要想成道,便要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或者说,杀出一片天地来…… 她方才想到此处,心神突然有一清冷的声音传来:“采薇,你不必烦恼,若是不喜欢这些人,我替你统统斩杀了便是。” 汪采薇顿时吓了一跳,急急在心中回应道:“不要,阴姐姐千万不要胡来。” 这一年下来,阴戮刀灵也曾出来过几次,指点她修行,她也是得益了不少,原本汪采婷在修行之上比她精进要快,可后来她也渐渐赶了上来,如今更是超出了不少,弄得汪采婷老大不服气,常说她耍赖。 汪采薇与这刀灵几次交谈之中,也隐约知道了此刀的来历,心中既是惊喜又是担忧。 后来那洞中镜灵特意跑来告知她,这刀灵曾受过损伤,忘却了许多前尘往事,此刻如同白纸一片,只要她小心对待,便无需太过担忧。 不过此刀终究是杀戮凶器,是以劝她不得万不得已不要使出,免得激起了此刀灵内中深藏的凶性,无端招来祸事。 是以一听闻这刀灵随口说出要斩杀这些弟子的言语,她哪里能不急,这后果却是谁也承受不起,连连在心中使了许多劲方才将其安抚下去。 正在这时,有一艘飞舟向此行来,舟上一名修士作文士打扮,手拿一柄折扇轻摇,见了两女明艳动人,此间少有,眼前不由一亮,把牌符一晃,将飞舟靠了上来,拱手道:“在下李过之,在璎仙岛门下修行,不知各位同门在何处清修?” 汪氏姐妹见他形容伟岸,举止潇洒,且还穿着门中明气修士的袍服,修为在她们之上,忙万福一礼。 田坤是师兄,本该由他出面应对,不过他向来寡言少语,只是拱了拱手,就不做理会了,汪采薇看了他一眼,为免失礼,就主动答话道:“原来是璎仙岛的师兄,舍妹及师兄三人俱在昭幽天池门下修行。” 汪采薇原本就是门内九城中人,也是听过门中不少了得弟子的名头,便连他们所住洞府也有所耳闻。 后来入了昭幽天池,又听刘雁依说起过不少,对各家洞府也是知晓不少,这璎仙岛是龙雁大泽中有的大岛,刘雁依当初还曾随她伯父也曾住过几年,传闻岛主还是孟真人徒孙,是以她也是不敢小看。 “昭幽天池?” 李过之似是觉得有些耳熟,随后不觉动容,脱口道:“可是张……张上师门下?” 他本是璎仙岛主之徒,但张衍与齐云天师兄弟相称,若是按此来算,他要喊一声师叔祖,而眼前这两位明丽少女恐怕也要喊一声师叔,平白矮了一辈,他实在是拉不下脸,是以只能以上师含糊称呼,避免尴尬。 “小妹等正是张师门下。” 汪采婷立刻出言回应,说起自家师傅,她也不免自豪,下巴微翘,颈脖处露出一抹白皙。 摄于张衍名声,李过之不自觉又举手拱了拱,言行也谨慎了几分,与汪氏交谈了几句之后,便得知了她们姓名,他看了田坤一眼,稍显热络道:“田师弟,此次你可是也来参加大比么?” 他眼光不差,自能看得出两女尚未开脉,也就田坤已是步入那明气境界,有资格上去一争排位。 田坤摇了摇头,闷声言道:“小弟并无此心。” 李过之轻轻一笑,把扇子摇了摇,道:“也是,张上师门下,自是无需我等般劳苦。” 若是别人说不欲争那排名,他定会奇怪,但既是张衍门下,那就在情理之中了。 需知昭幽天池乃是洞天之府,龙雁大泽中,除了十位真人门下,倒也没人能入此等洞府修行。 再说张衍乃是丹鼎院周崇举门下,自是不缺丹药的,也就那门中功法能有几分吸引力,不过此功法并非五功三经,在李过之想来,张衍修为高深,擅长飞剑之术,从海外归来后,定是还等了什么了得法门,否则哪会如此厉害,连败涂宣和萧翮等人? 是以此番门中下赐功法,田坤与汪氏姐妹想必也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 他想过之后,也是觉得羡慕嫉妒不已,不由暗叹,“我辈修行再努力,也是不及找上一个好师傅啊!”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五十三章 前倨后恭 大势有定 鸿烈陆洲上地势奇特,群山环拱,自海面上拔起百丈之高,独间中留有一处盆地,此刻正值大比,是以四面方位之上各竖有一座三十丈高的宏大牌楼,牌楼之后有道道旗门。 门内弟子若是从中穿过,便会被引至那山中修葺的崖亭曲廊之中,各安其座,不至拥作一堆。 汪氏姐妹与李过之到来时,听得远远有金铃摇响,悦耳润心,磬音阵阵,渺渺而来,天际有虹光飞舞,瑞彩染云,祥光缭绕,灵禽飞舟往来不绝。 他们方至那山壁前,就有一名骑白鹤的道人迎上来,稽首道:“不知几位同门是从何处而来?贫道可安排座次。” 如今各家各岛弟子纷沓而至,负责引路的执事弟子也是繁忙。 但所有弟子也不会一概而论,总要有个尊卑上下之别,若是那出自名师门下的,便可得个上好亭台,不但观览弟子比斗时舒心畅意,还可带了仆从女侍进来,得那周到伺候,总之不叫其受了苛待去。 至于那些没什么名声,也不是什么厉害修士门下的,那便只能安排他们数十人凑在一处,勉强合用一座楼台了,如此一来,当然也提不上什么安舒了。 间中还或有平日不对付的同门安排在了一起的,这便不在这些执事道人考虑之内了。 若是犯了门规,自可命力士上前,将他们请出去便是。 李过之也是第一次来此观摩这大比,他曾从同门之中打听得这里面的规矩,他也是自恃有身份之人,不愿叫汪氏姐妹与田坤看扁了去,又见这道人修为比他也不差了多少,便主动上前言道:“我乃是璎仙岛于师门下。还请执事给个方便,安排我等有个好去处。” “原来是璎仙岛门下。” 执事道人听了他的话,斜乜了他一眼,懒洋洋地丢来了一块牌符,指了指身后,道:“看见了那兑位上的旗门没有?持此牌符可去此处,快快去吧。” “这……” 李过之不免神色微变,居然将自己安排西位之上? 且这牌符一看便不是什么好去处。吸了口气。便道:“这位执事,可否换上一个,我可是那璎仙岛门下,家师于讳成耀,乃是孟真人座下弟子。” 他怕道人不知自己来历。是以又把师门根脚报了一遍,哪知听了这话,道人皱眉看了他几眼,面上却是现出不耐之色,哼了一声,把胯下仙鹤一催。也不理睬他,就去了远处。 李过之被扔在了那里,顿时愣住。 汪采婷心思活泼,立时看出味道来了,只是瞧那李过之那难堪的样子,却是觉得十分好玩,嘻嘻一笑。揶揄道:“李师兄,好似你那手中那牌符。可去得那上好楼阁哦?” 汪采薇拉了她一把,又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转首对李过之说道:“李师兄,舍妹胡言,切勿放在心上。” 李过之脸皮有些发热,唯有报之以苦笑。 田坤出声道:“去哪处还不是一样?何须这么讲究?” 汪采薇笑道:“二师兄说得正是,我等乃是玄门弟子,不是那等娇弱受不得委屈之人,三年清苦日子都过来了,难道还用在乎区区一个座次么?” 李过之听了,却是有些惭愧,不过此事却涉及到他恩师名声,他倒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只得默不做声,冲着三人点了点头,看了那牌符一眼,把当先飞舟一转,往兑位旗门上行去。 那执事道人神色不愉地去了远处,行不得多时,有一名白袍道人上来,冲他得意洋洋举了举手中之物,道:“皮荣,你看这是什么?” 执事道人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珠子,惊呼道:“云,云砂?你是怎样得来的?” 这云砂饱满圆润,算得上是不差的,若是拿去换了,少说也可得上千灵贝,他看得眼睛都红了。 白袍道人故意又在他面前显摆似得晃了几下,这才收了起来,自得道:“适才送了一位陈氏族人入山,听闻我也姓陈,见我伺候还算周到,是以便顺手扔给我这一颗,嘿嘿,这回可去那九城中逍遥一阵子了。” 似他们这等弟子,不过胡乱找了几口废池开脉,今生也不指望有多大成就,早绝了修道之心,不过倒可在那九城之中却吃喝玩乐,享受富贵,做那人上之人。 只是钱财来源不多,平日来也是过得紧巴,今番被唤来招呼诸弟子,都认为是一个肥差,当然是想好好捞一把了。 “陈氏族人啊,那可是五大族之一,陈兄你当真是好运气……” 执事道人满脸羡慕,随后又愤愤言道:“怎不叫我也碰上一位世家中人!却尽遇上一些穷鬼!” 白衣道人瞧他模样,奇怪言道:“这是怎么了?莫非没上遇上一个有油水的?” 执事道人满腹怨气,道:“别提了,这半日连着接了几十人,却没见着几个光鲜的,适才方遇到一人,看起来倒也颇为阔气,本还以为是哪个世家族人,小爷兴冲冲迎上去,哪知此人说什么自己是璎仙岛门下,还想要拿此名头来唬人,哼!莫非小爷还不知那于岛主孟真人是徒孙?只是此人修了数百年也不过是个玄光境界,孟真人还记不记得他还两说,是以甩给了他一面兑位牌符,他若能送上些好物,小爷还能给他换了,没想到却也是个不晓事的,便再也懒得理会了。” 白袍道人听罢,不由哈哈大笑,随后不免也回头看了几眼,他眼神甚好,除了李过之之外,一眼就看到汪氏姐妹二人,开始还不太在意,旋即脸色微微一变,又凑近了几步,终于看了个清楚,惊呼道:“皮容,你不要命了?” 执事道人眉头一皱。骂道:“陈谷,少触小爷霉头。” 白袍道人一把拽住他手中的控鹤绳索,急道:“快快随我来,还赶得上。” 执事道人莫名其妙,拦住他道:“慢着,你且把话清楚。” 白袍道人瞪了他一眼,拉起他道:“来不及了,边走边说。” 他把胯下仙鹤急急一催。就往前行去。 执事道人虽觉奇怪。但想来对方不至于耍弄自己,便不再坚持,亦是跟了上去,只听那白袍道人言道:“那两女我也认识,乃是九易城中汪族的一对儿女……” 执事道人撇了撇嘴。道:“区区城中一个富户,纵然是大族又如何?瞧把你急的。” 白袍道人冷笑道:“汪氏姐妹是不怎样,汪族也算不得什么,但耐不住她姐妹二人拜了个好师傅。” 执事道人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但仍嘴硬道:“那璎仙岛上,哪有什么厉害人物……” 白袍道人打断他道:“这汪氏两女哪是什么璎仙门下。分明是拜在了那昭幽天池张府主门下!” 执事道人一听此言,脑中嗡的一声,面色苍白,牙关直打颤,“你,你是说,她们乃是张。张衍张府主门下弟子?” 白袍道人重重点头。 执事道人头上冷汗直流,张衍在低辈弟子之中名声响亮。可以说无人不知,此番安排的座次不当,得罪了其弟子事小,若是以为自己故意削其脸面,那可真是要命了。 想到此处,他哪还敢在这里磨蹭,急纵胯下仙鹤,抢在了白袍道人前面,慌里慌张追了上去,远远望那艘飞舟,便朝着那里惶急大喊道:“几位师叔留步,留步啊……” 汪氏姐妹往鸿烈陆洲去时,刘雁依与秋涵月结伴而行,正往那功德院行去 如今大比还未到她这玄光修士出手之时,是以尚还有闲暇来此。 到了功德院外,却是有人识得她们,立时进去通报,不一会儿,齐梦娇便笑盈盈地迎了出来,道:“两位妹妹怎想到来此看望姐姐了?” 刘雁依巧笑嫣然,道:“不日将是那大比之期,是以来姐姐这里小住几日,免得左右奔波,也可向姐姐讨教一二。” 齐梦娇将她们二人迎入里间,又命侍女来奉上香茶,寒暄了几句后,话题便绕到了那门中大比之上。 齐梦娇笑了笑,道:“雁依你如今得了那缺月剑丸,此番大比倒是能为自己争来不少好处,若是得了那头名,不定门中还有小神通传授下来,只是你需小心那袁燕回,听闻她还请教了不少名家,听闻剑术已是更上一层楼了。” 刘雁依默默点头,当日在英罗岛上,她便是输给了此女,致使剑丸遗憾让人,但她心里也是颇不服气。 在与那萧翮几番交手之后,她自觉剑技大涨,就想要在大比之上再与其较量一番,看看如今到底谁弱谁强。 齐梦娇看了她几眼,恳切言道:“雁依,前些时日,我也瞧见了你那师傅了,我观他也是大雄心之人,想必也有心一夺那十大弟子之位,看在你我姐妹一场,你可回去奉劝你恩师一句,可此次大比不同往昔,无论怎么争,也未见得会有什么结果,不若暂时放弃,待到下次大比,或还有几分机会。” 刘雁依心中一惊,道:“姐姐此话何意?” 她知齐梦娇身份不同,此女乃是齐云天自小收养的徒儿,是以常能知晓一些旁人不知的消息来。 齐梦娇伸出白玉般的纤细手指,指了指上面,认真言道:“那十大弟子之争,不过那几位洞天真人在背后弈棋而已,谁上谁下,皆是在大比之前就有定论,而此番大比,更是涉及到门内大势之变,你师傅要想破局而出,更是难上加难,几乎……” 她语声顿了顿,摇了摇头,叹道:“几乎无有半点可能。” …… ……(未完待续)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gegegengxin(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五十四章 论剑短长 剑光分化 缺月剑丸在大殿之内绕了几圈之后,洒出星星点点的光华,随着一声清叱,重又收回到了刘雁依身畔。 她伸出纤指一指,此剑丸便化作一团清冷如辉月的光影,悬飘在她身侧三尺之处不动。 随后她朝着前方齐梦娇盈盈一拜,起身后正容言道:“这几日多蒙齐师姐指点,小妹当真是受益匪浅。” 忽忽间一晃眼间,已是十八日过去,再有两日,便是山门之中玄光境弟子大比了。 这些时日以来,刘雁依都是在齐梦娇处盘恒,此女百年前就在齐云天门下修行,论见识修为都远在她之上,是以连日来的讨教请益,也令她收获良多。 齐梦娇端坐蒲团之上,她仔细看了刘雁依几眼,美眸中现出赞赏之色,道:“师妹仅靠一本《正源剑经》,就能把这飞剑之术练到如今这地步,确实不易,有此等佳徒,想必张师叔也是欣慰,如今门中同辈之中,怕是你已难逢敌手,而那更为了得之人,还要等妹妹你功行再上层楼时,方能遇上了。” 说起这话题,刘雁依倒是来了兴致,她也是在蒲团之上坐下,与齐梦娇对面而坐,问道:“小妹对此事知之甚少,倒要请教姐姐,我溟沧派中有哪几人是以剑术之道著称?” 齐梦言柳眉微挑,细想了一会儿,便道:“要论我山门之中剑术高明者,当首推洛其琛洛真人,不过他已然闭关近两百载,久不露面了,我也未曾见其人。” “其次,便是那荀一鹤荀真人,传闻与那洛真人剑道修为在伯仲之间。除去这二位,便是被人称之为‘剑仙’洛元化了,此人乃是洛真人之子,与门中十大弟子之一的萧傥拜在那洞天真人韩载阳韩真人门下,但那不过是个名分而已,此人对飞剑之道极为痴迷,自身天分又高,还曾数次上少清派讨教剑术。张师叔只要在大比之上露面。十有**会被此人找上门来。” 刘雁依闻言,心中却是免不了有几分担忧,暗道:“想不到恩师所要面对的敌手竟是如此厉害,也不知是否应付得了。” 她虽是张衍的徒儿,但是张衍从未与她动过手。平日也只是言语上指点,是以她自己恩师的真正实力也并不比旁人多知晓多少,有此忧虑倒也并不出奇。 齐梦娇此时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又道:“还有一人,一手剑术也是高妙,此人名为赵光梧。与那洛元化乃是连襟,也曾得过洛真人的多次指点,他之所以在门中名声不显,多是因为其性子平和,且又被其兄光芒盖过,再加上这些年来又是隐匿不出,是以被人淡忘。但家师曾言,万万不可小看此人。否则必吃大亏。” 刘雁依点了点头,作为徒儿,她已是在想将此处听来之事回去转告恩师,以作防备。 想了想,她又好奇问道:“方才师姐提起那洛元化曾上少清派请教,妹妹也曾听家师说起,诸派之中唯独以那少清派剑术最为高明,齐师姐修道日久,也不知师妹我如今之剑术,比起那少清派同辈弟子,究竟相差几何?” 齐梦娇露出思索之色,她缓缓言道:“恩师昔年也曾会过不许多少清派弟子,若单以剑术而论,师妹怕是还相差甚远。” 刘雁依不觉讶异,她习练剑术时日不长,也自承在剑道上恐不是少清派同辈弟子对手,但却不想齐梦娇嘴里会说出“相差甚远”四字。 齐梦娇笑了笑,上前搭着她手,安慰她道:“妹妹无需沮丧,那少清派举派上下不过千余人,为玄门十派之中人数最少,但弟子却个个精通剑技,只以那分光离合之法而论,但凡少清派真传弟子,便就会得,是以随意出来一人都不可小觑。” 玄门十大派,这个“大”字并不是指人数多寡,而是以那传承和实力而论。 少清能稳居玄门第一大派,那是因为门下弟子实力最为强横,无人敢偃其锋。 且其门内之争在是玄门之中也是最为残酷。 少清派真传弟子不过百人上下,月月相比,岁岁相斗,若是实力不济者,立刻便会被打落下去,跌坠尘埃,失去那真传弟子的身份,甚至可能性命不保。 听齐梦娇一番话讲来,刘雁依也是听得惊讶不已,她原本一直把那袁燕回当作最大对手,视作自己的追逐目标,然而听得那少清派之事,却如同打开了一扇门户,看到了更为广阔的天地,这一瞬间,她原本略有些浮躁的心境突然静了下来,仿佛搬去了一层滞障,如被清水洗净,通透净灵。 齐梦娇也似是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变化,不由微睁美目,讶然注视而去。 刘雁依静坐了片刻之后,娇颜之上忽而绽出一丝微微笑意,此刻心灵深处,她感受到了一种奇妙之感,似是与那缺月剑丸起了某种共鸣。 待到这感觉越发清晰的时候,身躯轻轻一颤,那剑丸亦是一震,竟发出嗡嗡震动之音,随后倏尔向空一跃,竟然瞬间化作两团剑光,这两团剑光凭空一转,乍合又分,化作四团光芒在空中游曳。 此时刘雁依却是浑若不觉,她神色沉静,眸光收敛,似是陷入了一种奇异境界之中,在体悟那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玄妙灵觉。 齐梦娇未曾想刘雁依竟然在自己眼底之下触动灵机,悟出了那“分光离合”之法,眼望着这等场面,她目光中异彩涟涟,感慨不已。 但她却也知此时对刘雁依最为重要,容不得丝毫打扰,因此轻轻起了一道法诀闭了这大殿之门,自己也是屏息凝神,不发出半点声响。 那四团光影飞在空中,忽缓忽慢绕了数十圈之后,又是齐齐一震,再是各分出了一轮光影来。 此时刘雁依眼帘一阵颤动,从那感悟之中退了出来。 她仰首看去。只见八枚剑丸在空中飞纵跃动,绕缭不止,唇角处不由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 齐梦娇摇了摇头,她也不由感叹刘雁依资质之高,运气之好,竟在听了一席话后,在大比之前心有所悟,临阵突破。 心中暗暗道:“分光离合。一气八剑。张师叔一门之中,竟是出了两名剑修,未来崛起之势,想来已是不可遏制了。” 此时昭幽天池之中,坐在玉榻之上的张衍心有所感。忽睁双目。 适才才那一阵心血来潮,他能隐隐觉察出,似是自己亲近之人身上有了什么变化,但具体如何,却也无从得知。 他细思了一会儿,如今距离玄光修士之比不过还有两日。他那徒儿刘雁依亦要出手一斗,自己身为师傅,当是要前去法会一观,给她撑足场面。 想到这里,他长身而起,踏步出了阵门,便化一道烟气飞往山门。 哪知他方才行得不远。就有一丛碧碧剑光跃起,拦阻在了前面。有人言道:“尊驾留步!” 张衍顿住身形,负手抬眼望去,见对面站着得是一名面色苍白的年轻道人,看起来似那文弱书生一般。 不过适才那光华分明也是剑遁之术,他不免心生警惕,把此人形貌脑海中转了一遍,却仍是不曾猜出其身份,便沉声道:“尊驾何人,不知为何阻我去路?” 这年轻道人倒是不失礼数,对着张衍一拜,道:“可是张衍张衍师兄当面?” 张衍起手回了一礼,道:“正是张某。” 这年轻道人咳了一声,露出一丝谦和笑意,道:“在下赵光梧,在此已是等候张师兄十五日了。” 张衍从未曾听说过此人之名,再听得此人已等了自己有日,眉毛微扬,道:“赵道兄欲寻在下,敢问何故?” 赵光梧起手一拱,状似温良,然后言语中却是暗含几分锋芒,“在下于飞剑之道上浸淫有年,只因听闻张师兄也是擅长此道,是以一时技痒,前来邀斗,若能侥幸胜得师兄一招半式,却可壮我名声。” 张衍双目微眯,他却是立刻察觉出此人言不符实。 适才那剑光毫无锐气不说,此人身上无论气机神意,皆无半点战意,便淡淡言道:“赵师兄之语却是言不由衷。” 赵光梧身躯轻轻一震,露出几分被揭穿的尴尬之色来,他自嘲一叹,道:“倒是瞒不过张师兄去,也罢,在下便实话说与师兄听,我在门中虚度百载,并无什么争胜之心,此番乃是受一人所托,要我在此阻住师兄去路。” 张衍点了点头,问:“此人身份,可否相告?” 赵光梧轻轻摇头。 张衍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赵道兄当要我一战了?” 赵光梧正色道:“张师兄,此人实则对你并无坏心,只是不想让张师兄在门中大比之上显身,免得受了损伤,话到此处,在下也不便多说,若是张师兄能就此回头,立誓到那大比结束也不出那山门,在下便立刻调头回府,还免去你我一场无谓之争!” 张衍放声大笑,声如惊雷,道:“道兄此言差矣,大比之前,有你这等好手前来一试剑锋,在下又岂肯错过!若是赵道兄他日见得那人,当要替我好生谢过才是!” 赵光梧面色一变,道:“张师兄,我等彼此都是同门,何必争来争去,能和气收场,那是最不过了。” 张衍面上一哂,道:“大道之途,便是你争我夺,岂容得半点躲闪退让?如今你阻我前路,便是我之大敌,无需多说,手底下见真章就是!” 言罢,他心意一催,一道剑光便纵出眉心,急如闪芒般向着赵光梧电射而至!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五十五章 剑中也有生克变 赵光梧没想到张衍说动手便动手,不由暗听了一惊,急切之间脚踏烟气一退,同时一枚剑丸飞出,瞬息间拉出一道金色弧光,将疾飞而来的星辰剑丸架住,随后法诀一引,身化虹光飞去,便到了远处。 他也是精通剑术之辈,拜在洛其深门下时,常与洛元化比斗,知道两名剑修放对时,若是一方抢先出手,另一方不是着急反攻,而是要设法脱出战圈,先避开那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稳住阵脚之后,然后再谈其他。 张衍虽不知道他的打算,但他还从来未与如赵光梧这般剑修动交过手,此时乍然遇到,见猎心喜,自是不肯错过这等良机,就算此人做出什么退让姿态来,他也不会轻易放了过去,同样是身化长虹,驭起剑遁追来。 两道虹光在天空之中一追一逐,俱是一般快如电闪,迅似飞星,眨眼间就出去了数里之外。 赵光梧自幼习剑,自恃剑术了得,在他想来,张衍虽然也以斜道闻名,但却也未必能与自己相提并论,是以来此之前信心满满。 但他很快惊奇发现,对方那剑遁之速,却丝毫不比自弓来得慢多少,甚至还隐隐快上几分。 见到此景,他眸光一凝,但倒也是不慌,喝了一声,把剑芒一催,遁光倏尔间变得忽快忽慢,忽左忽右,让人捉摸不透究竟欲去何方。 连闪了数十次后,他到了一座山头之上,随后专找那峰石间隙之处穿行,又接连转了几圈,这才与身后那道剑光稍稍拉开一点距离,随后返身过来,立在空中,口中叱喝一声,将剑丸抖开,霎时间,就有十二轮剑芒结成半月光轮,飞闪出来。 他也曾听说过张衍的能一气御使十六剑,不过他不以为意,据他所知,张衍与他一般,都并未曾习得那门中上乘剑经,尚不能将此法之威尽数发挥出来。 只是他则稍有不同,非但也懂得这分光离合之法,而且与在洛氏门下习剑时常与同门剑修切磋,斗阵经验丰富,纵然少了几道剑光,也自信可以用那精巧的来剑技来弥补不足。 他嘴角微微弯起,把心意一催,这几轮剑光分分合合,忽聚忽散,似吐似缩,在张衍身周跃动不止,来去不定,寻觅攻敌之机,只要窥出一丝空隙,便能从中杀进去。 见到这赵光梧竟能一气化出十二剑来,张衍不惊反喜,心中道了声“好”一声清啸,亦是将剑光展开,共有十六道剑影一齐飞出,化作道道纷舞荧芒,护在身前。 难得遇上一位同道,他有心观摩此人剑技,因此也不急着抢攻,只是一味守御。 如今他身着宝衣,又把参神契练到了三重境界,便是对方有什么杀招,把飞剑漏了进来,他也是不惧其斩杀。 赵光梧见张衍已被自己困住,不由面带喜色。 他与张衍乃是同门,事先又没有以斗贴相邀,此番相斗只能以切磋相论,伤了谁的性命也无法交代,是以他只只望能将张衍击败,逼其认输,如此一来,对方自也无脸去那大比之上争胜了。 因此他不惜一切鼓动真元,将剑丸驱动得急骤如雨,只见一团如金雨一般的光华裹住一层星光,无孔不入泼洒下去,似是竭力要将其碾碎一般。 那道道如飞梭一般的星光虽比那璀璨银芒小了一圈,但却韧性极大,在不停逼压之下反复变幻形状,虽看似炭炭可危,但却始终能应付得过来。 这两色光华互相碰撞,激荡出悦耳之音,似是琴鸣铃响,便是数十里外也能听闻。 两人这一战,不知不觉便是半个时辰过去。 张衍气息绵长,丹煞雄浑,还不觉得如何,赵光梧几次三番都未能破~更新首发~~入其中那剑网之中,却是已微觉疲惫,他也是暗暗心惊,道:“这张衍斗到如今却仍是气定神闲,不见丝毫吃力,听闻他乃是丹成一品,难道其后劲果真是这般无穷无尽么?” 似他这般御使剑光,心意与那剑丸相合,纯凭心眼剑识寻找敌方破绽,虽则剑光飘忽不定,来去叫人无可捉摸,能占据主动之势,但他却还未曾修炼到那圆融无暇的地步,必须先立在一处,心神不得有丝毫分散,方能发挥出最大威势来。 剑芒一但飞起,其速飞驰如电,往往瞬息之间就能出得数十上百剑,需剑意神识契合一处,全然顾不得其他。 但若是飞腾往来,所出之剑去不到自己欲去之处,只消偏上一点,便无从谈及压制敌手了。 且一气催动十二剑,也并非轻松之事,反而是极重负担,是以少清派中一些剑修,纵然懂得分光之法,也只喜专于一剑,并不滥用此招,免得元气耗损过重,被人翻盘。 赵光梧此时便感到〖体〗内丹煞在急剧散逸,他也是心知肚明,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若还不能将张衍压制住,就再过得些时候,就要轮到对方来收拾自己了。 然而他还未曾筹谋出对敌之策,张衍却是已感觉到了此人似乎后力不继,目光微微一闪,便把剑势一涨,蓝芒乱闪,就将那裹住自身的金光迫退了许多,似是要将其撑破一般。 赵光梧不觉惊异,张衍那剑光与适才相比,纵横之间,已是老辣了不少。 以张衍一气十六剑的手段,许多剑式并非做不到,而是不经对战,无法凭空想象出来,他本还有长足成长潜力,此时经这赵光梧练手,倒是让他有了一番新的体悟,明了不少玄机。 赵光梧也是看得明白,若自己不能将此人一举拿下,再如此缠斗下去纯粹是给对方磨练剑术,心念一转,决定另换他法,因此就把剑丸一招,跳出了战圈。 他本是主攻一方,当然说退就退,到了远处之后,他收剑而立,叹了一声,道:“我拦不住张师兄,那此斗也无意义,师兄请去吧。” 他侧身一闪,故作大方般让开了前路。 张衍冷哂道:“赵道兄倒是懈旱轻巧,你无故拦我前路,现在想走就走,当我好欺不成?” 他把手一点,剑光一长,再度向赵光梧杀来。 赵光梧眉头暗皱,他有一门隐剑之法,能潜身在侧,骤然杀出,不过这法门需慢慢等候时机,若是对方有了防备,那便不好施展了,他本打算用言语唬得张衍以为自己当真退去,待其大意之后,再出其不意动手,没想到对方却不上当。 见其剑芒杀至,不得已又振作起精神应付。 张衍此番出手,没有再留手的打算,剑光一撞,阻住其身形之后,便连绵不断展开剑势。 赵光梧无心久战,毕竟他斗剑经验丰富,应对了几手之后,找准一个破绽,就重施故技,飞遁出去。 可是张衍怎会放任他如此轻易脱身,适才只是想一窥他剑招,这才没有展开全力,此刻见他欲去,立刻清喝一声,身与剑合,化光飞跃,倏尔间赶在前方,又分出一剑斩了下来。 那离合分光之法对不通剑道之人甚是好用,但是对付赵光梧这等人便不那么简单了,因此他发挥出自身所长,也不去玩弄什么精巧招式,只是仗着剑遁之术比对方迅快,不叫其能展开剑势。 赵光梧见其剑光迅疾无侍,如是不当,决计逃脱不去,他也是无奈,只得停下身形,再次招架,只应付了一会儿,便感压力大增,因张衍在他身侧不停绕走,那一道剑光飞腾挪闪,每每从刁钻之处杀来,叫他应接不暇。 照这般杀下去,只消一个疏忽,便是失手局面,他哪里敢冒这等险,当即大喊一声,再把剑丸洒开,化作十二道剑光将那星辰剑丸逼退,随后迫不及待纵光而去。 只是他尚未跑出多远,只见前方光华一闪,张衍又一次到了前方,一声长啸,如同先前一般驱剑斩至。 那一道剑光飞来时,如流星赶月,寒气飙溢,眨肌刺骨,逼得赵光梧不得不先出手应对,待稍稍稳住阵脚之后,他也知道先前太过急切了,因此也不先着忙离去,而是急攻了一阵。 张衍暗自一笑,把剑芒一展,将他这轮攻势挡了平来。 赵光梧见又稍稍占了一点上风后,便暗自退后一步,突然一起法诀,纵光飞驰而去。 张衍冷笑一声,他早就放着他这一手,几乎在同一时刻展开剑遁,几息之间,便又追了上来,还是如适才那般一剑劈落。 赵光梧见还是走不脱,不由暗骂一句,不得不再度停下应行。 几次三番之后,他也知道今日定难逃脱了。 他虽也是剑修,但是也为张衍这等打法感到一阵烦躁,只感到束手束脚,明明有一身实力却是发挥不出来。 两人交手剑光往来何等迅捷,容不得半点分心,也是他先前那一阵出手过于迅疾,导致元气耗损过大,这时心绪忽有波动,放在全威之时倒也不算什么,可此刻却导致剑网稍稍露出了一丝空隙,却立刻便被张衍察觉了。 张衍眼芒陡闪,低喝了一声,星辰剑丸霎时一分,重化十六道剑光,也不展开,而是在一狭小范围内密集绞杀而来。 赵光梧不提放他突然用出这一手,猛吃了一惊,好在他反应迅捷,亦是将剑光抖开,仗着精妙剑技,堪堪挡住。 这个时候,张衍看准了机会,手指一弹,便有六滴幽阴重水倏尔穿出,如连珠一般飞至。 赵光梧仓促间也不辨这是何物,此刻剑势去尽,已来不及回身招架,因此强运丹煞而起,护在身前。 然而这重水每一滴都有千钧之重,岂是匆忙间丹煞能抵御得住的,俱都重重打在他的胸腹肩膀上,霎时胸肋肩头骨骼尽皆碎裂,口中狂喷鲜血,他惨叫了一声,拼着还有一丝神智时,驱起那保命法诀,身化一道剑光仓皇而去,瞬息不见。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五十六章 山中楼阁起风雨 龙渊大泽,鸿烈陆洲。 正南位一处古雅楼阁之上,汪氏姐妹与田坤,李过之四人坐在案几之后,时不时对着楼下比斗之人评论几句,身侧还有几名楼中女侍端茶送水,不停摆上蔬果仙酿。 那执事道人得知他们乃是张衍弟子后,哪里还敢索要什么好处,将他们恭恭敬敬引到这处上好观楼之中。 因怕简慢了他们,是以时不时来转上一圈,每每还厉声吩咐那些婢女,叫他们不得有丝毫懈怠。 李过之看他前倨后恭的模样,也是哀叹不公,自己恩师修为不高,所以没人来理会,可是汪氏姐妹身为张衍之徒哪怕不说什么,却也无人敢来得罪。 这几日坐看门中弟子比斗,汪氏姐妹也是大开眼界,这才发现门中俊彦竟是如此之多,资质比她们不差的大有人在,且如今还比她们早走了一步,若是不奋力追赶,怕是永远要被其甩在身后,因此都是暗下决心,回府之后要好生修炼。 汪采薇见了那执事道人在旁侧训人,还时不时朝这里撇上几眼,好像生怕她们听不见一眼,不觉好笑,站起身道:“这位执事道长,请来这边坐,小女有事请教。” 执事道人闻言,巴巴地赶了过来,揖礼道:“汪师妹有何事尽管说来,贫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汪采薇笑着言道:“还要请教皮执事。不知明日这玄光大比。门中又有何等下赐?” 这//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二十日下来,一名叫做霍鹏程的明气境弟子夺得了那第一的名头,门中不但赐他一座真宫修行,还有一件上等灵器和一本玄功密册,辅功丹药二十五瓶,并准入上明殿听讲道法,可谓前途无量。 而过了今日,便是那玄光境修士比斗了。 那执事道人对大比诸事了若指掌,便卖弄道:“好叫两位师妹得知,听闻此次玄光弟子大比。排数前六十者不但赐下福地洞府,甚至还能得那门中仙姬为侍妾,而入那前三者,不但赐下凝丹所用之外三药。便是那五功三经也可任择一本修习!” 汪氏姐妹听得连连点头,但神色倒也没有什么变化,她们方入门中修行,且又修为不到,不明白这外药功法意味着什么,还以为与那明气弟子所赐大同小异,是以没什么感触,只是姑且听着。 田坤更是如此了,他一直坐在那里闷不吭声,初时李过之还以为他自矜身份。后来才知道是不喜说话,因此也就不来讨嫌了。 而李过之却与他们不同,他平日接触的人远比汪氏姐妹来得多,他师傅更是为寻那凝丹之药外出过一段时日,前后共用了二十二三年,到了如今方才寻得齐全。 是以他深知这些外药是如何难得,听得门中竟有赐下这等物事,心中不由暗想:“只是玄光境弟子便是如此厚赐,想来若是化丹修士,所得想来只多不少。只有修为上去了,方才能得到更多……” 他暗暗看了汪氏姐妹一眼,原本他接近二女只是因为她们容貌出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入门不久。自是还未去除这等凡俗之人习气,可如今却不做此等想法了。 欲要修道。法侣财地,缺一不可。他本以为自己虽然同门众多,但恩师总也是不差的,不曾想那执事道人对待他与对待汪氏姐妹截然不同,却是如同给了他狠狠一击,因此决意想要与这两姐妹处好关系,看将来还有人敢小看自己。 “要说那玄光境弟子之中,玄门世家仍是那几家大族弟子最为了得。”执事道人仍是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地说着,“但那师徒一脉中,这二十多年来,当首推上明殿中祝长老的两位弟子,一名是名叫翁知远,一名便是袁燕回。” 汪采婷神色一动,她也听刘雁依说起过这袁燕回,便惊讶道:“呀,这位祝长老教徒儿的本事真好。” 李过之听了这话,却是连连咳嗽。 汪采婷望了过来,道:“咦,李道兄你怎么了?” 李过之忙道:“无事,无事,喝茶水时呛了一口罢了。” 他暗中腹诽,心道:“袁长老本事是不差,可张府主的教徒弟本事又能差到哪里去?听闻这汪氏姐妹的师姐刘雁依修道才二十多载,便已跨入了那玄光境界,如今已是名声在外,若我有的可选,定也愿投入张府主门下啊,袁长老寿数已是五百余载,再过得数十年,寿元一尽,这袁,翁二人没了依靠,资质再好又能走出多远?” 汪采薇听到袁燕回之名,不禁言道:“大师姐此次也不知是否能胜得此人。” 汪采婷眼眸一转,她推了一把久不说话的田坤,道:“二师兄,你说呢。” 田坤认真想了想,道:“大师姐跟随恩师时日最长,又有剑丸在手,想来应是不差的。” 汪采婷撅起了嘴,颇不满意,这话看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么? 就在这时,只见空中有一道清清玄光飞来,在山壁之外转了几圈,似在找寻什么人一般,汪采婷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欢喜道:“是大师姐!” 她跃起来招手喊了一声,“大师姐,我等在此处。” 那边遁光一转,便往这里飞来,到了阁楼之中,光华一散,刘雁从中走了出来。 她容色端丽清雅,身着一身藕色深衣,长袖曳地,金环束发,步履间环佩轻响,膝下清清光色将散未散,从楼台外走来时,背后是皎皎明月,当真如仙子谪尘一般。 李过之不禁看呆了眼。 汪氏姐妹和田坤连忙一起站了起来,上前见礼,道:“见过大师姐。” 刘雁依轻启朱唇,柔声言道:“田师弟,两位师妹,无须多礼。” 她又把眼眸转过来,看向李过之,道:“不知这位是……” 李过之这时方才回过神来,忙理了理衣衫,上来打躬道:“在下璎仙岛修士李过之,见过刘仙子。” “璎仙岛……”刘雁依眼中闪过一丝回忆,对他点了点头。 此时与他们相隔不远一处阁楼中,正有两名道人饮酒为乐。 其中一名高冠道人已是醉态朦胧,见了方才刘雁依那道遁光,向一名矮壮修士问道:“王师弟,你看那女修,那玄光好生纯正,倒是少见,可知其来历否?” 矮壮修士看了一眼,不以为意道:“看那女子模样,应该是那刘雁依吧,此女资质高绝,有此功候也是常理。” 高冠道人皱眉,放下酒杯道:“可是那袁师侄所说,前番在英罗岛上险些夺了她剑丸的那刘雁依?” 矮壮修士点头道:“不错,正是此女。” 高冠道人眼珠一转,借着酒意将盘盏一推,站起身道:“我听闻此女对剑丸被袁师侄夺去还颇不服气,嘿,闲着也是无事,待我去杀杀她的锐气。” 矮壮修士知道他这位师兄最爱惹事,因怕他被人取了性命去,这才被赶出山门多年,未曾想方才回来未有多久又要故态复萌,忙一把扣住他手腕,沉声道:“包师兄,不可,此女可是张……” 他话未说完,高冠道人一把甩开他的手,不耐烦道:“休来阻我!” 矮壮道人见状不好,看了看身旁十几坛空空如也的酒坛,一跺脚,道:“喝酒误事!” 两座阁楼相差也是不远,他身化飞虹而来,落在那朱漆栏杆之上,抖了抖袖子,叉在腰间,狠狠一扫室内,故意言道:“道爷我问尔等,哪一个是刘雁依。” 刘雁依方才坐定,见这名道人语气不善,又是一身酒气,便站起身,不卑不亢言道:“正是小女,道长来此何事?” 高冠道人上下打量着她,嘿嘿一笑,道:“我曾听人说,你在小辈之中堪称了得,今日我正好手痒,来来来,且来与道爷我斗上一斗,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刘雁依微微蹙眉,轻摇螓首,道:“这位道长,恕雁依不能从命。” 高冠道人闻言一怔,随后双肩抖动,哈哈大笑起来,道:“怎么,莫非你怕了不成?你且放心,道爷我可饶你几招,尽管放马过来,不伤你性命就是。” 刘雁依眸光清正,道:“道长怕是误会了,一日后便是大比之时,若是这位道长欲要与小女比过,可在大比之上再出手不迟,小女绝不退缩半步,而今日却是甚为不妥,也不会应战,道长还是请回吧。” 高冠道人闻言面色变了变,却是蛮横言道:“不行,我既然来了,哪有这么容易走,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可他话音刚落,就有一道烟气飞来,在他腰间一裹,被摄了过去,他尚不知是怎么回事,惊怒道:“哪个混账,竟敢捉你家道爷。” 那捉他之人皱了皱眉头,呵斥道:“师弟,少说两句,休要以为有仙师之言,老道我就治不了你了。” 高冠道人听了这声音,不禁浑身一颤,顿时老实了下来,不敢再开口了。 刘雁依抬眼看去,只见那出手之人乃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道人,此人留着山羊胡须,面容清瘦,穿着乌云滚霓袍,端坐飞榻之上,身后两名随意弟子,他此刻也是转首过来,看了刘雁依一眼,沉声道:“你便是刘雁依么?”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五十七章 忽起诡心暗谋算 这老道人气度沉凝,身上气息雄浑厚重,此时坐在那里,隐隐压得室内诸人喘不过气来。//www.// 见其架势也是颇大,刘雁依不知此人身份,便谨慎回答道:“小女正是刘雁依,不知这位道长如何称呼?” 老道人身后一名弟子却是站了出来,喝道:“大胆!这位乃是上明殿长老,还不速速行礼?” 刘雁依却是站立不动,微笑言道:“要小女行礼不难,小女师公乃是丹鼎院周掌院,敢问这位长老与小女师公如何称呼?” 老道人眉头微微一皱,周崇举比他高出了两辈去,若是按这么算,这刘雁依岂不是要与自己同辈相称?这如何使得!故此他岔过这一节不提,开口言道:“名师出高徒,小徒燕回也常在老道我面前提起你,今日一观,果是不凡。” 刘雁依心头一凛,试探问道:“可是祝长老当面?” 老道人微微颌首。 刘雁依这才万福一礼,道:“原来是祝长老,雁依有礼。” 祝长老虽先前在门中名声不显,但随着翁知远与袁燕两个徒儿陆续崭lu头角,这才也渐渐为门中所知。 他之所以来此,是因为适才得了禀报,听闻自己那不成器的师弟来找张衍徒儿的麻烦,怕引发什么冲突,因此才匆匆赶来,索xing及时赶至,将此事阻止了下来,方不至于酿成什么后患。 他也略微听说过张衍过往之事。心中也是对他颇为忌惮。需知张衍丹成一品,只消不出什么意外,将来十有八九能踏入那元婴境界。 而他如今已是五百六十二岁,寿元将尽。 可以想见,若是无故得罪了张衍,他如今还可接下,可若是再过个二三十载,他兵解而去,留下那两个弟子却要被作难了。 不仅如此,他总还指望自己转生之后还有机会能被接入玄门重修。若是弟子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心来管他的事情? 是以这几十年来,他早已不再注重修行,而是把全副精力花费在两个徒儿身上。若是可能,他还想着为他们寻来所有凝丹之药,在自己寿尽之前,助二人入那化丹境界。 有了这番想法,他自然是不愿意这期间出得什么意外了。 与刘雁依谈了几句之后,见她神sè从容,对答如流,俨然一副名门弟子风范,心中不由暗赞了一声 虽是不愿承认,但却也能感觉得到。自己徒儿袁燕回多次提及此女并非无因,实在是此番比斗她最为强劲的对手。 祝长老想到此处,忽然觉得心中有些许不安,暗道:“不行,此子资质绝佳,根基打得又牢,如今心境更是圆润无瑕,毫无破绽,先前她在并无师傅指点之下尚能与燕回打得有来有往,如今那张衍回来。此人以剑术闻名,定会指点一些厉害招式,若是燕回败于她手,得不到那凝丹外药,玄功妙法。于我筹谋却是极是不利。” 他越想越是担忧,他虽是袁燕回的师傅。但自己并不擅长剑术,那是花了大代价方才请得荀长老相无弹窗无广告//授的,只是此举能在英罗岛上争一时之先,但又怎比得过似张衍这等师徒相授? 思绪到了这里,他便暗中起了心思,决定想办法要算计那刘雁依一回。 似他这等年老成精之人,自是不会用那等下作手段,那样也太过显眼蹩脚,若是一旦被张衍察知,分明是平白树敌,非智者所为。 他心思一转,就有了主意。 他故意长叹一声,道:“刘雁依,你昔日未曾得到那剑丸,可知缘故何在?” 刘雁依回忆当时情景,便言道:“那是燕回师姐技高一筹的缘故,小女回去细想,便是再来一回,也不是她的对手。” “错了,错了啊!” 祝长老轻轻拍着玉榻,道:“那是因为燕回事先便习得了那《正源剑经》,故此将诸多同门压下,又能将你战败,此战对你却是极为不公!” 言罢,他眯眼紧盯着刘雁依的面庞,又重重叹道:“燕回夺了原本属于你的剑丸,老道教徒不严,愧对于你啊。” 刘雁依不觉一怔。 汪氏姐妹听了这话也是怔忪不已,未曾想当日比剑,竟有如此内情? 但这祝长老肯说出实情,又见其已是皓首白发,却是在后辈面前一脸惭愧的模样,心里还当真以为这老道心中歉疚,对他倒不禁起了几分好感, 可她们涉世未深,又哪里知道祝长老的险恶用心? 似祝长老这等人,寿元将近,死路在前,道心早已到了无有善恶的境地,哪里会为这等小事挂念在心? 他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看出刘雁依修习得乃是最为纯正的玄门道功,心境越是通透圆润,功行转动间便越是流畅自如,他说出这番话正是要刘雁依生出怨怼愤恨之心。 如此一来,她争斗之时便无法保持平和心境,就无从发挥出全身实力来。 需知若两个功行相近者争斗,哪怕是只是一线之差都可能导致失败,他故意种下这个种子,就是存了这个心思,而且此举高明在只是用言语埋下恶根,根本寻不到他的破绽来。 刘雁依听了之后,出神了有一小会儿,然而片刻之后,她却展颜一笑,宛如春花初绽,盈盈一拜,道:“多谢祝长老相告,不过在雁依看来,能有今日这般奋发进取之心,全是当年那一败之功,雁依虽输了,但自此却能看清自己,窥破mi障,知道前路为何,说起来,倒要好好谢过袁师姐呢。” 见刘雁依毫不为自己言语所动,祝长老眼皮微微一跳,眼底深处lu出了一抹吃惊之sè,暗忖道:“这刘雁依修道再几载?便是玄功修为再深,乍闻此事,不至于连一瞬间心绪变化也无,怎会如此,不应该啊,没道理啊……” 实则他算错了一件事,虽然张衍未曾与刘雁依细说,但她早就从齐梦jiāo处知道了此事原委,当时她也确实生出了一些怨气,用了许多时日方才将心境调整回来,如今重提此事,自是对她毫无杀伤力了。 此时祝长老也隐隐猜出了几分,就在他准备另换他法之时,那天际尽头,却是虹芒经天,有一道剑光自西飞来,瞬息之间便到了众人面前落下,霎时散开阵阵烟云,一名头戴星冠,身披法衣的年轻道人现出身来。 汪氏姐妹和田坤适才被祝长老气势压住,都是不敢出声多言,此时见了这道人,却都是气息一松,齐齐欢喜出声道:“师傅!” 刘雁依也是面lu喜sè,万福道:“徒儿见过恩师。” 张衍对他们轻轻点头,这才转过目光,向那祝长老看过来,稽首言道:“还未请教,是哪一位道兄在此?” 祝长老霜白眉毛轻耸,眼神出现些许凝重之sè,从榻上缓缓站起,还礼道:“原来是张府主到此,贫道祝秉文稽首了。” 张衍淡淡一笑,道:“原来祝长老,不知长老找小徒何事?可是他们做了什么错事,若是如此,与我说来,我定会好好管教。” 祝长老摇了摇头,指了指俯首在下的那名高冠道人,叹道:“全是老道我那不成器的师弟惹出来的事情,倒让府主见笑了,此事不提也罢,还请给老道留下几分脸面吧。” 张衍见他不肯明言,又见自己门下无甚损伤,知他所言不差,也就撇过不提,客气言道:“祝长老既来此,何不来楼中一坐?” 祝长老微微弯了弯腰,行礼道:“张府主好意贫道心领了,贫道尚有要事,便不在此多留了,告辞。” 张衍也不勉强,亦是举手还礼。 祝长老趺坐了回去,他眼帘阖起,一拍飞榻,便带着两名徒儿与那高冠道人去了云天之中,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张衍微微一笑,便四名弟子迎候之上入了主位座下,他看了一眼李过之,道:“这位同门看起来面生的很,不知在何处修道?” 李过之见到张衍,心中有些ji动,一直缩在后面,这时听他问起,方敢上来行礼,大声道:“璎仙门下,李过之,见过张府主。”说罢,深深一揖。 张衍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于岛主门下,算起来倒也不是外人,无须多礼,起身吧。” 待众人都坐定,他便问询起适才那事来。 听得几名徒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不觉失笑,摇头道:“此等妄人,也亏得他能活到今日。” 汪采婷却是嚷道:“恩师,原来大师姐昔年败在什么袁燕回的手中,那是有缘故的……” 刘雁依却蹙眉道:“师妹,恩师面前,这等小事何须提及?” 汪采婷撅嘴道:“本来就是嘛……” 张衍笑了笑,道:“到底如何,雁依你说来为师知晓。” 刘雁依欠身道:“回禀恩师,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师妹她小题大做了。” 虽如此说,但她也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将适才与袁长老所言一字不差得说了出来。 张衍听完之后,眼芒微微闪动,几个徒儿看不出问题来,他岂能觉察不出来? 不由暗中冷笑,道:“想不到这祝秉文竟然趁我不在,si下里做这等文章,索xing我来得及时,不然还不知使出什么手段,便是着了道也无从寻他麻烦,看来改日我也当礼尚往来一番……未完待续……)rx!。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五十八章 一十九峰闯阵关 峰谷之中华光乱纵,闪烁不定,一红一青两道遁光在空中激斗不止,时不时撞出绚烂彩芒,碧霓虹霞 然而此刻,那一道青光已是岌岌可危,只是似还不肯放弃般,仍在苦苦支撑。 片刻之后,那青光终是不敌,败下阵来,随后那红芒一展一敛,现出一名身形高大的道人来,他气喘吁吁地立在空中,尽管身躯轻颤,但眼中俱是兴奋之色。 待把气息理定,他这才一转遁光,去到了一处山巅之上,其上正站有一名上明殿长老,冲着他点了点头,沉声喝道:“吴隐名,此局是你胜了,可自去拿了过关玉符,但需记得,最迟明日辰时便要往那嵘游峰上去。” 吴隐名按下云头,对着这名长老恭敬一礼,道:“弟子记下了。” 随后他向旁侧走了几步,那处有一块平整青石,其上摆放了十数枚奇形玉符,他瞧了一眼,不敢多看,手一招,便摄了一枚玉符上来,又对那长老一揖,这才急纵遁光飞去。 此番玄光弟子比斗,倒是不似明气弟子那般捉对相争,而是在这鸿烈陆洲一十九座绝峰之上设下阵关,门中弟子需一路闯杀过去,夺取那峰上玉符,方有资格闯入下一座山峰之中,若累数三次败绩者,则斥出此间,再无比斗资格。 而每一座山峰之上,皆有上明殿长老坐镇,安排弟子比斗相争。 只是每名长老性情喜好皆是不同≡是花样百出。若是遇上那些脾气古怪的,便将四五人安排在一处争斗,更有甚者,一气点了数十名弟子乱斗,能否过关,只能看(最快更新)自身运数了。 在那第十九峰之上,只有三枚玉符存于山巅,也即是说,那门中最为丰厚下赐,最后唯有三人能得。 吴隐名尚算是运道不错。一连四日,他连续过四关,每次都只遇上了一名对手。 他自那绝峰之上下来,远远望见有一座道宫嵌在山壁之中。此是那供闯关弟子歇脚休憩之处,便运使遁光往里而去。 到得大殿之上,就有执事道人上来验看玉符,查验无误之后,冷然一挥手,方才允他入内。 吴隐名松了口气,快步踏入楼中之后,目光一扫,见宽敞大殿之上已是端坐了数十名弟子,众人彼此之间分得极开。*.**/*他吸了口气,来到一处无人角落,蒲团之上坐下,先是取出几枚丹药服下,随后便凝神端坐,调息吐纳起来。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今日他已是应付的极为吃力,后面山峰之中所遇对手只会愈来愈强,若是明日辰时之前,他还不能恢复至巅峰状态。就很有可能以落败结局收场了。 此刻周围弟子皆是与他一般,无人分心他顾,也没有人来多看他一眼,都是在抓紧每一点时间恢复元气。 到了日出时分,众弟子方才一个个恢复了精气神采。从入定之中醒来,有几个相熟之人便互相打起了招呼。 吴隐名这时精力尽复。也是睁开眼皮,就听得有人言道:“钟师兄,你可曾听说,昨日有人闯入了前五峰中,如今一夜过去,说不定已是杀到了那前三峰上了。” 那名钟师兄显然并未听说过此事,极为吃惊道:“什么?戚师弟哪里听来的?左右也不过是过去了四日,何人如此厉害?” 有人忍不住插言道:“还有谁?不外乎是那几个真传弟子罢了。” “非也,非也,”先前说话那人把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除了那几名真传弟子,我师徒一脉中有几名了得人物,亦是不落人后。” 有弟子好奇问道:“不知是哪几位师兄?” 他这话一问出来,登时有一名女弟子不服气了,出言道:“听这位师兄之言,像是只有你等男弟子方能破阵闯关?师妹我便告知你,那袁燕回袁师姐,头一日便连闯八关,第二日连闯五关,第三日又闯过三关,今日已是第四日,恐怕距那第一峰已是一步之宜,还有那张衍张府主弟子刘雁依,听闻每日只过四阵,但每次皆是无人可敌,想必过了今夜,明日也可踏入那前三峰上。” 听得张衍之名,吴隐名不由神色一动,当日三泊之战时,他曾在竹节岛上被张衍救了一命,一直暗怀感激之心,此刻听得其弟子也在这大比之中,不由得格外留意。 却有那嫉妒之人冷哼了一声,道:“刚则易折,小心闯得越快,跌得越狠。” 吴隐名咧了咧嘴,这人虽然言语中有一股子酸味,但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若是弟子冲得太前,没有同辈弟子与其较量,那么阵关之上所要面对的,便是那些上明殿中长老了。 这些长老纵然修为与他们一般也是玄光境界,然而个个都是修道百年之上,无论是争斗经验还是道法之圆熟,都远在他们之上,委实不好对付。 那落在后方的众弟子,也不是没有那功行深厚之人,但都是竭力避免与上明殿长老交手,宁可慢上几日,也不愿意轻易蹈险。 而此刻那第十六峰上,剑光腾飞绕转,刘雁依以一敌众,正与数名真传弟子战至酣处。 她清叱一声,剑光一震,如玉珠脱链,散落而下,周围那几人皆是被那闪烁不定的剑光逼退开去,方欲再上,她将法诀一催,那借倏尔疾跃,便分出一轮光华来,这光华连连震动,继而又分化出五道如月清光,在半空之中旋绕不止,映出灿烂绚芒,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几名真传弟子围战刘雁依一人,却始终不曾占得半点上风,反而被刘雁依借剑遁之妙,打得步步后退,气沮不已,此时不知这剑中又生出什么变化来,不得已又一次向后退去,足足去了百丈之外,方才定下身影,再看去时,见有六道剑影飞挪闪耀,跃动不止,皆是大惊失色,骇然道:“分光离合之法?” 其中有一人见了,再也无心相争,索性掉头就走。 剩下几个不甘心的,还妄图挣扎,互相对视了一眼,招呼之后,再度咬牙扑上。 只是这分光离合之法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几人在刘雁依犀利剑光之下都是败得极快,没招架几合便一个个跳出战圈,弃战认输。 待将最后一名弟子迫下云头之后,刘雁依踏住玄光,收剑一立,连战数人下来,她仍是神色轻松,衣带无皱,纤尘不染。 此峰镇守长老一抚胡须,感慨道:“倒是老夫小觑你了,你一剑在手,已是立于不败之地,偏偏又领悟了那分光离合之法,可进可退,可攻可守,便是再多上几人,怕也不能胜你。” 刘雁依万福为礼,欠身道:“还要多谢这位长老照应。” 那名长老摇头苦笑,道:“老夫可未曾照应你,后生可畏,你拿了玉符速去吧。” 刘雁依皓腕轻轻一抬,将摆在青石之上的玉符摄入手中,美眸扫了一眼,又对这长老一礼,便飞空而去,到了云头之上,她旋了一圈,认准一处光霓映空之地,便催了遁光往那处赶去。 张衍此时坐在一架飞榻之上,背靠着一面青玉雕兽石屏风,脚下白烟如雾,似仙云缭绕,他手中正端着一只琉璃酒杯,自斟自饮,不远处有几名化丹修士时不时对他举杯遥,他笑了笑,亦是举杯回敬。 这几日观战下来,他也瞧见了几个昔日下院弟子的身影。 二十余未见,他已是远远将这些人抛在身后了。 刘雁依一道遁光向此处飞来,须臾落在榻前,她手按腰胯,微微低头,屈膝一礼,道:“徒儿见过恩师。” 张衍微微一笑,一挥大袖,道:“徒儿免礼,且坐下说话。” 刘雁依忙轻垂螓首,道:“恩师座前,哪有弟子座位。” 张衍也不勉强,只是笑着言道:“雁依,前三日闯阵之时,你皆不曾来为师处,今日却来此,可是遇见了什么厉害敌手么?” 刘雁依轻轻点头,道:“确实如此,徒儿正要向恩师请教,徒儿这几日虽也遇上几名真传弟子,但应对得倒也轻松。只是今日却见得一人,此人手持数十枚金钉,发出之时,震如雷响,十丈之内,快若疾电,发无不中,此人仗着此宝,一人连败了数十名弟子,几乎无人可敌,徒儿私下思忖,此人若只仰仗这金钉倒也不惧,但若他还有一件法宝护身,攻守兼备,那想要破他,却是极难了。” 她这一路闯关过来,始终是用借对敌,并不曾借助任何法宝,那是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愿意暴露所有手段,免得被对手窥看了去,提早有了防备。 而此番大比,必定会在那最后一峰之上决出胜负,能闯到那里的,个个都是门中俊彦,没有哪个是蠢人。她能有此想法,其他弟子定也会暗中留下几手,不会将老底全数展现出来。 张衍闻言,却是大笑道:“我知雁依你心中所虑,此人已有那金钉在手,若再有一件宝衣护身,想破他当真是不易,不过在为师看来,此乃小事耳,为师别得不多,法宝倒有不少,若要比较,又怕得谁来?你且多拿去几件去,若有人拿法宝来欺你,你尽管放手回敬就是。”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五十九章 玄梭建功 师徒复振 第二日辰时,刘雁依拜别张衍,重入峰中闯关,一路未逢敌手,轻松连过两阵,径直来那第十九峰上。 她立在峰巅,举目眺望。 只见孤拔高峰之下,有一片宽敞谷地,东面立着十几株数人合抱的参天巨树,枝流叶布,翠霞蔓蔓。 西面是一片阔地,地面枯枝败叶皆早被收拾干净,山壁之挑出一处宽约三十丈大小的半圆石崖,修葺得甚为平整,正中摆了一只一人高的三脚香炉。 石崖之后是一座嵌入山壁的三层飞观,攀藤挂枝,檐角冒出,朱柱玄瓦,宫观一侧山隙中有三道流瀑冲刷下来,到了谷地中汇成一股晶莹匹练,蜿蜒前行,将谷地一分为二,割如阴阳。 崖台之上早已坐着数名弟子,俱是比她先一步闯入此峰之人。 刘雁依踏清风而下,袅袅飘至台前,美目一转,见自己是第七个到来此间的,那几名弟子侧目瞧了她一眼,便不再多看,仍是屏息危坐。 这一峰镇守长老共有五人,分别是从灵机院,上明院,功德院,正清院而来,俱都端坐于飞观前方高台之上。 坐在正中那道人看似四旬上下,鼻直口方,一脸正气,卧蚕眉,长须垂至腹间,目光中威势凛凛,他身畔童儿高声喊道:“上明院季长老在此,入谷弟子速速通报姓名。” 刘雁依上前屈膝行礼,道:“弟子刘雁依,见过季长老。 季长老听了这名字,微微睁目,看了她几眼,出声道:“且坐于一边暂候。” 刘雁依择了一只空蒲团坐下,她点了一下,连带自己在内,这里共有一十六个座次,显得见此一十六人,便是此次最后一阵大比之人数。 到了午时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人,满了一十六之数,除了翁知远,袁燕回,刘雁依,以及一名叫做朱青松的弟子外,余者皆是玄门世家中真传弟子。 季长老见弟子人数已齐,便高声道:“封关!” 语声方歇,山涧之中一声金钟响,自青雾之中飞出一道旗门,此旗门一现,阵关立闭,绝了入谷之路,后面弟子已是无法再入此间。 季长老站起身,又朝上空看了一眼,道:“各家师长若要训话,毋需耽搁过久,检视之后,弟子可入谷中大比。” 弟子最后一阵大比,按例需由其师长检视其弟子,查看有无遭得什么符咒蛊虫暗算,再将其送入最后一道关门。 此举是因溟沧派开派之时与东华洲北方妖魔鏖战,门中便是大比时,弟子亦需小心提防,由师长护持。 如今万年过去,溟沧派早以是东华大派,已无人敢做此事,但此例却是遵循了下来。 季长老说完此话之后,他一挥拂尘,峰顶之上,有一座石屏大开,其中别有天地,他与身后四长老纵云在空,一起往里投入,转瞬不见,只余两名执事道人一左一右,守住关门。 这时天空中之中祥云一散,落下九道云岚来,自每个弟子身上一绕,便被他们各自接了上去。 刘雁依任由那轻柔烟气缠住了自己,往那云天中去,须臾便落在了一处飞榻上。 张衍正安坐其上,笑着点头道:“雁依,这最后一关,由为师送你一程。” 他伸手一指,就有一道烟气飞出,将她一托,便随清风一道,去了谷中。 张衍将自己徒儿送入阵门后,便目光一扫,只见此刻这片天幕之间,除他与祝长老,以及另一名胡姓长老外,其余来此的化丹修士,皆是出自五大姓及十二巨室门下,但那望族盛宗却是一个不见。 凡世家中人,皆以五大族为首,其下便是十二巨室,再次才是望族盛宗,等级森严稳固,似门中大比后所得下赐,这十七族都分不够,余者自是不敢上来争抢。 张衍心中暗暗冷笑,这样一来,每逢门中大比,等于将那些小世家变相隔绝在外。 若说这些小世家心中没有怨气,他是决计不信的,只是这五大族和十二巨室几乎了占去了门内世家十之七八的实力,他们便想反抗也绝无可能。 张衍目光再转,往祝长老那处看去,祝长老面前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弟子,他门下两名弟子皆是入了最后一峰,心中也是满意,只是看到张衍目光投来之后,气息微微一滞,也不往这里多看,只把两名徒儿唤至跟前细细叮嘱。 那名男弟子身着玄紫描金道袍,白袜芒履,道髻高挽,两眉青青,俊朗高瘦,即便站在众弟子之中,也是形容出众,叫人不能小视。 而那名女子则头绾双螺,系着朱红丝带,随风飘摇,煞是好看,一身石榴色曳地仙裙,腰裹玉白丝绦,末端悬挂凤纹细银环,虽是身材娇小可人,但鼻挺而直,双眸有神,英姿飒然。 祝长老把话说完之后,又从袖中不知拿了什么东西交给二人。 这举动落在有心人眼里,猜想那应该是宝物之流,不过直到此时方才肯拿出交给弟子,定也不是威能甚大之物,一时间,看到这一幕的几名弟子都是心头一凛。 张衍颇为玩味地看了祝长老一眼。 此人给出的法宝究竟是什么,威力如何?无人知晓。但有时候反而是看不见的反而是最令人畏惧的。 此老看起来极擅把握人心,当着众人直面做出这番动作,分明就是要让别人与他弟子对上时心存忌惮,放不开手脚。 过了一刻之后,此处九位化丹修士分别将自己门下送入了阵中之中,便回过头来,互相攀谈起来。 其中有一人看了张衍一眼,故意出声道:“师弟啊有些出身凡民,根基浅薄之辈,自不量力,却妄图与我等世家相争,着实可笑。” 立刻有人接了话头道:“郑师兄所言甚是,想我世家大姓,哪一族不是有着数千年的根基,岂是区区修道二三十年之人可比。” 张衍听得他们之姓,得知原来是郑家弟子,这也难怪对自己这般敌视了,当日品丹大会之上,他可是狠狠扫了郑家的脸面。 他洒然一笑懒得与这两人去计较,只是坐等大比结果。 过得半个时辰,只听一声鼓响,石门大开,就有八名弟子陆陆续续从飞出。 这些弟子俱是先被对手斗败之人,自是不能在那谷中久留。 那郑师兄原本自自信满满,忽然见到自己弟子也在其中,不由神情一变站起来失声道:“郑旭,你有宝衫罩身,又有金雷钉在握,怎么会失手?” 那弟子原本是一脸垂头丧气,听自家师傅责问,心中不免惶惧上得飞榻来“扑通”一声跪下叩首,哭丧着脸道:“回禀恩师非是徒儿不尽力,实是那刘雁依有‘五灵白鲤梭,在手,徒儿已是出了全力,可委实抵挡不住啊……” “五灵白鲤梭?” 郑师兄差点跳脚,他一转首,怒气冲冲朝着张衍看过来一副要吃了后者的模样。 萧氏这件法宝落在张衍手中已是人尽皆知,他为此还暗中嘲笑过萧氏几次可没想到这么快报应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玄器一流,在五大族中也是少见。 更何况这“五灵白鲤梭”名声在外,在玄器之中也是上品中的上品,专破法宝禁制,除了真器,也只有少数几件法宝能够克制。 郑师兄顿时心中憋闷,难怪与他交好的几人此次大比竟不遣弟子来此,现在想来,想是早就料到可能有此一着。 往日里都是他们世家门下仗着法宝去欺压师徒弟子,怎么如今却是反过来了? 他实在按捺不住,愤愤来到~更新首发~~张衍面前,大声道:“张衍,今日你法宝厉害,我徒儿也算输得不冤,不过这天底下,也并非只有你一家有上好法宝在手,休以为无人可以制你,后日大比之上,我当要领教很高明,告辞了。” 说完,他一拂袖,带着弟子遁烟而走。 祝长老听了“五灵白鲤梭”几个字,神色微微一变,他抚着胡须沉吟不语。 过了没有多久,他似乎拿定了什么主意,突然走到了一边,在门前执事道人耳边轻语了几句,那道人迷惑而惊奇得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郑重认真,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转身往石门中走去。 众人皆是好奇,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有人登时忍不住站起,喝问道:“这位师兄且慢,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二人在那里鬼鬼祟祟说些什么?” 那执事道人不同外间那些弟子,自身亦是上明殿长老,乃是师徒一脉出身,见此人问得不客气,他也是丝毫不给面子,冷声道:“此乃祝长老关照门下弟子一些私事,稍候贫道自会禀明季长老决断,这位师兄若有见疑,可自去找季长老分说,不必大惊小怪,失了身份。” “你……”那人他顶得噎住,但却由发作不得,哼了一声,只得重新坐了回去。 众人又候了半个时辰,石门再开,此次却有四个弟子神情黯然地飞出谷外,见了自己徒儿败北,那几个师傅也是脸上无光,自是无意多留,带了自家徒儿飞腾而去。 此刻这天际之上,竟止余下了张衍,祝长老,胡长老三人。 祝长老与胡长老彼此对视一眼,都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几分惊讶,如是不出意外,那此次大比,竟是师徒一脉弟子占了前四座次! 这可是百多年来头一遭! 只是究竟谁人门下能夺第一,还要再等等方能见得分晓。 到得酉时,听得谷中一声钟磬音之声,包括张衍在内,他们三人都抬眼看去,只见石门之中,有四道遁光一齐飞出了阵门。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六十章 大比头名 火宫聚徒 这四道光华一出来,便各自散开,往自家师长处投去。 祝长老面无表情,他也不问结局如何,鼓起烟云就把两个弟子一罩,一句话也不说,就往上一腾,便自去了。 胡长老见自家徒儿朱青松落在榻前,上来拜了一拜,就立在那里默然不语,显是有些落寞。 他暗暗一叹,温声宽慰道:“青松,此间对手,个个非你可敌,胜败无需挂念在心,且随我回洞府吧。” 安抚了几句后,他一甩袖,放出层层烟岚,裹了自家弟子,飞空往南而去。 刘雁依轻驭遁光,来至张衍榻上,下拜道:“恩师在上,徒儿侥幸,夺了那大比头名。” 虽早已料到这般结果,张衍也免不了欣喜,点头一笑,起身上前搀扶,道:“好好好,徒儿且起来。” 刘大雁夺了玄光弟子大比之一,按门中之规,可获赐凝丹外三药,还可在龙雁大泽之中取一处福地修行。 这洞府倒是无关紧要,张衍有昭幽天池在手,自是不怎么看得上眼,不过刘雁依若是日后要辟地为府,收徒纳众,倒是方便了些。 此番大比收获,最为可贵的,便是可在那五功三经之中任择一门功法习练。 这功法极是难得,俱是直至大道的法门,除了夺了那大比头名可得之外,非要立下三大上功者才能得赐。 而似萧翮这等弟子,乃是族中出力助他完功,方能得以修行,便是如此,他也无法得授全本。 按刘雁依眼下修为,若是在门中按部就班修行,慢慢积累功德,怕是到了化丹境界也未必能习得这门功法。 而如今,她得了大比头名,只需去那功德院中领得下赐,便可着手修行了。 门中二十四年一次大比,若是功行不够,错过一次,便要再等二十四年,而刘雁依得了这部功法,必定能比同辈弟子先行一步,就算日后与张衍一般,争夺那十大弟子之位也有可能。 张衍虽有雄心,但方才那几个世家弟子说他根基浅薄,虽是讥嘲,倒也没有说错。 昭幽天池偌大一处洞天福地,若说没有人觊觎,那也定然是假的,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借口,再加上师徒一脉与玄门世家如今正在角抵大势,也没有人来顾及他。 但若是他一旦成了十大弟子之一,想要扳倒他便不容易了。 只是十大弟子每一人皆有自己的根系枝叶,为他们出力奔走,而这昭幽天池只张衍一人支撑。便是那卢媚娘姐弟及君悦妖王来此驻留,也还是远远不够,且有一点,他们终究不是自己人。 但刘雁依那便不同了,这个弟子资质绝佳,心思灵巧,又尊师重道,若能早些成就化丹修士,足可成为他一大助力。 将刘雁依搀起后,张衍喝了一声,驾起飞榻,一路飞腾,不多时,便回了汪氏姐妹所在那处楼阁之中,落下之后,汪氏姐妹和田坤连忙上来拜见师傅,一番言语之后,得知大师姐夺了那大比弟子,俱都欣喜欢呼,一个个上来道喜。 待闲下时,张衍将刘雁依单独唤来身前,详细问起那当时相斗情形刘雁依有些疑惑,道:“恩师,说来也怪,那最后一场比斗本是轮到我与袁燕回与翁知远先后争胜,却不想她二人竟然认输不战,任由徒儿拿了头名,徒儿问起原委时,袁燕回只说是师命难违,其他却再也不肯多言。” 张衍凝神细想,就猜出这定是出自那祝长老之命。 他心中暗忖道:“这祝长老倒也下得了决断,知晓雁依有法宝在手,自//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家徒儿肯定争不过,那便索性放手,这样主动退却,也是示好之举,将来反而还能留下一份情面。” 只是他方才想到此处,却突然一转念“不对!” 这“五灵白鲤梭”早就在自己手中,在门中也不是什么秘密,是以有许多世家弟子此次未曾前来,便是因为知道招架不住这法宝,索性就不来丢脸,而似祝长老这等精明之人,怎会事先不知? 他定也会想到自己可能将这法宝借予徒儿,恐怕是他心中抱有侥幸之念,万一自己没有将法宝借下,那便令门下弟子一争头名,如果那刘雁依有此法宝在手,那就顺势低头认输。 张衍虽与祝长老接触的不多,但也能看出这个不是一个无谋之人,以此老的脾性,定然会早作安排,而绝对不会是临时起意。 适才谷外那番作为,想来不过是故意做给自己的看的,好让自己心中略感歉疚,反而觉得承了他的情。 这些弯弯绕绕,张衍在脑海中一转,几乎是一瞬间就理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冷笑一声,此老分明又一次在玩弄心术,用意不正,心中暗道:“原本就要让你吃些苦头,不过看在你如今寿数将近的份上,我也不来寻你的晦气,免得不明者说我欺人,便先记在你弟子身上了。” 不过后日便是门中大比,似这等事需大比之后再做计较了,他又对到雁依说了几句勉励几言,便去了楼阁之上端坐,屏息凝神,只片刻间,就把脑中杂念斩去,入定而去。 盘螭岛,玉桂殿中。 莫道人在殿前来回走动,他看了看天上霞色,对着身旁一名年轻道人言道:“封师弟当真这几日就能出关么?” 那道人弯腰道:“回禀莫师伯,恩师是这般说得。 他看了一眼莫道人,道:“师伯放心,恩师有服药之时有护法香烛看护,定不至于有事。” 莫道人摇了摇头,自封臻从恩师那里得了那门小神通后便日夜苦练不辍,这一两年来也是时不时的闭关,但自己与他私下切磋时,却发现精进不大。 直到三月之前,封臻突然言及自己要闭绝关他苦劝不止,只能由得他去。 似这等绝关,那是修士修炼到了绝路,不得已吞服下“宁妙散”自幻想之中寻取那一线玄机。 可若一旦吞下此药,便会忘却身外之物,不知时日迁延甚至还可能永堕迷尘,沉沦虚妄之中,凶险无比。 且如今三月时日一晃而过再有两日,便是门中大比,杜德随时可能诏令门下弟子齐集,共赴鸿烈陆洲,若是届时不至,开革出师门还是小事极有可能却是性命不保。 莫道人与封臻相交莫逆,是同门之中少有合得来的,此时也不免满脸忧心。 他叹了口气,道:“封师弟比张衍入道早了数十年,若是比较起来,他根基不可谓不深厚这门神通便是参悟不透,也不见得胜不过那张衍,又何至于要闭绝关?” 那道人立刻垂下头去,事涉及自己师长,莫道人可以讲,他又岂能妄加评说? 莫道人暗中猜想,封臻这般不计后果的修炼,很可能是畏惧张衍手中那“五灵白鲤梭”不过自己有族中异宝在手这位师弟又不是不知,此宝虽是不及那玄梭,但用来护身却也足够,大不了借给他一用好了,又何须如此拼命? 他正叹息时,忽听得从殿中传来一阵震响,脚下微微震颤,一股热浪扑腾出来,便是他玄功深厚,也感到一阵炽热,随后又听得一声狂笑,他面上一喜,一跺脚,化作一缕赤烟入了大殿。 到了殿内,他落下身形,见周围黑烟滚滚,连他看不清其中景象,鼻端闻上一闻,只觉一股烟熏火燎之感侵入内腹,炙得口鼻似乎都起了燎泡,不由吃了一惊,倒退了一步,将玄功一运,护身七窍,高声道:“可是封师弟出关了?” 这声音一出,殿内烟火忽忽一动,随后俱往一处投去,待散开大半后,莫道人定睛看去,见封臻背对着自己站在大殿之上,那袖口荡起滚滚波纹,将剩余烟火俱都吸了进去。 莫道人走了上去,却见封臻满头头发已是变作红色,顿时吃了一惊,道:“师弟,你这是……” 封臻回过头来,见了莫道人,哈哈大笑道:“师兄,天佑于我,恩师所赐那门神通,我方才已尽数领会,如今再撞上张衍,便是他习得了什么上乘功法,我也定能将他拿下。” 莫道人仔细看了封臻几眼,见他眼中俱是狠戾之色,而且眼圈四周是一道道的火纹,随着他一呼一吸慢慢浮动隐现,诡异无比,他不禁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溟沧派中所修玄功神通,俱是玄门正宗,修炼起来按部就班,需慢慢磨练而成,要在不足三年之内修至小乘,那是极为勉强,练不成那是常理,可封臻急着要修炼,言道是恩师之命,他也没法阻止。,但眼见他这副模样,好似是服了那“宁妙散”影响了心智,不觉走了上来,仔细端详了封臻一眼,沉声道:“师弟,你可感有什么地方不妥?” 封臻面上有些不悦,道:“不妥,有什么不妥的?哼!师弟我好的很。” 莫道人皱起了眉头,问道:“那恩师所传,究竟是何神通?师弟当日不肯与告知为兄,如今当可明说了吧?” 听得莫道人问起这门神通,封臻哈哈一笑,道:“恩师所赐之法,威力宏大,区区言语却是说不清楚,来来来,我与师兄切磋一番,你就知道这门小神通厉害之处了。” 莫道人正要说话,忽听得一声钟磬之音遥遥传来,不觉心头一凛,便是封臻也是神色一紧。 莫道人转首向西,肃然道:“此是恩师在宫中召集门下弟子共赴大比,师弟,你快收拾一下,随我速速前去。”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六十一章 十峰之上聚风云 莫道人听了钟磬声响,也不及再与封臻说话,忙驾起烟云往熔烟岛急赶,封臻也是随后跟上,两人一路破云追风,在第二遍钟磬堪堪响起之时,方才落在了烟火岛上。 此刻火啸宫前早已是站了数十名师兄弟,待两人按下云头后,走至殿前,往玉阶上一看,见杜德高坐其上,一身素色直裰长袍,发髻高结,插一根朱红发簪,身无配饰,虽是神色间不见喜怒,可底下众弟子俱是正襟危立,不敢出声大言。 莫道人和封臻慌忙上前拜见,杜德随意瞥了他们一眼,只是在封臻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一挥袖,淡淡言道:“你二人,且站于一旁,等候吩咐。” 两人小心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与诸多同门站于一处。 此后不断有弟子前来,待得这第二遍玉磬结束之时,岛上已是来了一百零七名弟子。 按宫中规矩,三遍钟磬响之前则需得齐聚,否则定然严惩,可这时杜德突然出声问道:“还有谁人未至?” 随侍童子早已看得清楚,心中有数,闻言立刻转身过来,回禀道:“禀老爷,还有一十五人未至,分别是……” 杜德一摆手,漠然道:“不必说了,余者尽数开革出师门,日后妄进熔烟岛一步,立斩之!” 这话一出,台下弟子都是心底一颤,暗呼侥幸。 莫道人和封臻更是一身冷汗。惊悸对视了一眼。幸好他们知晓这位老师待徒严苛,喜怒无常,所以紧赶慢赶而来,若是稍稍晚上一步,恐怕也是此等下场! 似他们这些弟子俱是攀附杜德而存,如此族中方能鼎力支持,但若是失了师眷,被开革出门,便是回了族中,也没什么出头之日了。更无人会为他们争辩。 杜德自榻上站起身,袍袖自然曳地垂落,看不出丝毫情感的目光向下一扫。 他白衣胜雪,身形颀长。看似有些单薄,但此时站在那里,却是气势夺人,殿下诸弟子都是心中一突,纷纷低下头颅,不敢仰视。 杜德看过一遍后,就淡淡出言道:“烟火宫门下诸弟子,随为师启行,齐赴大比。” 他一转身,上了一驾朱鬣麒麟飞车。驰动机枢,霎时纵开烟云,飞腾入天。 去得几息之后,听得岛上一声震响,似炉开鼎翻,乱迸星火,众弟子纷纷遁起烟华,尾随而来,只见百十点赤霞飞光从烟火岛上飞出,带起一股长约十数里的漠漠黑烟。燎火照宵,熏蒸天幕,汹汹然往鸿烈陆洲奔去。 距离大比尚有一日,此行无需太过急切,杜德安步当车。缓驱慢行。 还有半程之时,忽见天边有杂沓彩光瑞霭。不过眨眼间,就大股风云卷至。 当先一名仪表堂堂的长髯男子,也是坐于一驾飞车之上,自东而来,身后云蒸霞蔚,似有万千岚光彩云,亦是跟着百多名门下弟子,各现奋发昂扬之姿,遁光飞烟无羁放开,滚来荡去,嚣然铺开数里之外。 那男子见了杜德,目中略现精光,起身一礼,高声招呼道:“本以为小弟来得已是甚早,却不曾想,杜师兄还是先于小弟一步。” 杜德看着此人过来,把飞车止住,淡然回礼,道:“原来是萧傥师弟,听闻此次有师长荏临,身为门下弟子,为兄敢不先至?” 萧傥丝毫不为其冷漠之色而介怀,呵呵一笑,赞同道:“说得也是,我等做弟子的,当要恪尽本分,守礼知德才是,萧师兄,既是半途遇见,不妨同行?” 杜德自无不可,各自坐回椅中,两驾飞车并肩齐驱。 身后弟子虽也一齐跟来,虽作一道,但却似两股洪流,泾渭分明,互不相扰。 萧傥似乎谈兴正浓,与杜德闲聊了几句之后,接着又言道:“此次大比非同往日,杜师兄可有意略略挪动那座次?” 杜德平静言道:“齐师兄自不必说,数百年来无人可敌,而那两位师兄,法力修为也皆远胜于我,为兄不做此奢想,倒是为兄听闻萧傥师弟你功行又有精进,若是有意,为兄倒可让贤。” 萧傥放声大笑,连连摇头,摆手道:“杜师兄休来玩笑,小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何必贪心?” 杜德冷然言道:“世易时移,你便是想要守住你这份私产,怕也有人不让你顺心遂意。” 萧傥双眉向上一扬,目如电闪,自身上散发出一股凛然威势来,道:“师兄可是说那黄复州?呵呵,此人的确不差,堪做小弟我的对手,此次若能杀至我跟前,我给他一个机会也无妨。” 杜德却言道:“师徒一脉如今迫我甚紧,萧傥师弟想必也得了师长告诫,心中应是有数,自是无需为兄多说,” 萧傥侧眼看了看杜德,把长髯一捋,沉吟道:“师徒门下近些年来的确屡出佳徒,撇开宁师弟不谈,听闻有一人竟然丹成一品,此乃是千古少有,倒不可小觑,对了,此人好像还曾结果了师兄两个门下,不知可有此事?” 杜德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深邃,宛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潭,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萧傥眼中略显一丝琢磨之色,随后不在意地笑了笑,也不继续追问,只管扶定飞车前行。 到了那鸿烈陆洲之上,两人往洲中深处去,行路过来时,声势赫然,灵兽奇禽避道奔逃。 一刻之后,前方云雾一开,现出十座耸峙高峰,围成一圈,各有雄峻丰姿,中间独留一片白地,堆有一座十丈高的土台,按那玄理奇数布置,插有密密匝匝的阵旗高幡。 两人须臾就至峰前,这时杜德若有所觉般往一处望去。 只见远方地平之上狂风漫漫,尘沙荡荡,间中似有千颗明珠光耀,烟随流光,飞影千丈,须臾纵地而来,往那第六峰上一攀,便徐徐而降,待尘埃落定,雾敛烟收时,反而照出一片温润光色来,映得整座山峰也是玉砌雪堆一般。 萧傥驾飞车上前些许,似是要看个清楚一般。 他知这般声势绝非一人所能为之,也是如同他们一般是由百数弟子聚势而兴,但他目光中仍是现出几分凝重之色,沉声道:“这些年来,庄不凡倒是功行精进,不可小视啊,他既来此,想来那洛清羽也应早到了。” 他目光一转,往第八峰上看去,果见那里葳蕤昌盛,清叶飞旋,霞碧正浓,青气如流苏般道道垂落,随风荡漾,不觉点了点头,又往第七,第九,第十峰上看去,见霞彩辉映,各有异象,便道:“韩师妹,苏师弟和方师弟也俱都来了。” 杜德语调毫无变化,沉声道:“萧师弟,各安其位吧。” 萧傥一点头,两人也不多说,各自分开,麾下原本并道一途的弟子也是倏尔一分,随了自家师长而去。 萧傥则往第五峰上一落,霎时有千条金光闪耀,森然夺目,锐气逼人,似要将第五峰上气势压下一头去一般。 而杜德往那第四峰去,好似那星火垂野般落了下去,整座山峰如燃烛也似,一股赤光冲霄而起,染得彤云如火,映红半天。 这番声势出来,除却前三峰寂寥一片,静静无声外,其余各峰皆是不及。 萧傥坐于峰巅石台,他凝神细着那如雄烈红芒,用手指了指,道:“奇哉,杜德门下倒也长进不少,我本以为他无心调教弟子,不过眼下看来,也有几人倒甚是出彩啊。” 他身后站有一名青布长衫,做文士装束的男子,相貌平平,但一双眸子开阖有光,他抬头看了看,沉声出言道:“恐是师命,不得不为。” 萧傥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似他们十大弟子,平日里在门中独据一方,但总有师长在上,有些事也不是可任意而为的,但有谕令下来,却也需遵命而行。 如今这大比,正是师徒一脉和玄门世家博弈之棋局,为能占得上风,暗中早已是手段各出了。 距离那十峰不远处,正南位上,也有一座雄山,顶上砌着一方望星台,雕栏玉砌,晶莹如冰,其上盘坐着一名白鬓红面的老道人,他眼望远峰,半晌才收回目光,沉声道:“十大弟子已至其七,童儿,可去敲响金钟了。” 童儿一愣,道:“长老,可那齐真人还未至,此时召集弟子是否太过早些?” 老道人微微一笑,道:“无妨,你尽管去敲来,我自有道理。” 童子也不坚持,躬身领命而去,将那金钟敲响。 不多时,阵阵绵长悠扬的钟声便响动起来,霎时传遍山门,凡溟沧派门下弟子,无不有闻。 这钟声一响,茫茫龙渊大泽之中,数百岛屿上俱是飞出一缕云烟,齐齐往鸿烈陆洲破空而来,另有万千遁光,也是腾空而起,虽是不及飞烟之速,慢了一拍,但也尾随而来。 一时天空之中流光飞渡,如星汉银河,上耀天穹,下照大泽。 张衍原本坐在楼中打坐,忽听得这钟声在耳畔响起,双目倏尔一睁,闪出一尺长的精芒来,旋即消隐而去。 他长身而起,一声清啸,脚下云雾顿生,便有一道轻烟托他升入天际,稍稍辨认方向后,星辰剑丸一催,霎时身剑合一,化一道惊天长虹,骤然撞开大气,划破晴空,直往那钟鸣之处飞跃而去,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六十二章 迷阵轻过不沾尘 张衍寻着金钟响处往前飞腾,他剑遁迅疾,须臾之间去了百里,便远远望见一处枝繁叶茂,草木葱绿的谷地。 只是从那谷地四方升起一根铜柱,有四个老道人盘膝坐其上,手上都拿有一面幡旗。 铜柱下端时不时起一阵烟雾,往中路汇去,似网结罗织一般,凝结一团,绵延出去百里,横亘在去路之上,竟是设下了一个大阵。 张衍把遁光一止,目光一扫,见谷地之前,竖有一块石碑,想必定有用意,因此便把云头按落下来,行至那碑前。 这其中文字奇异,似是施过什么禁制,远一点就无法看清,因此他走近些,细细看来。 待把其中文字看过一遍,他方才知晓此间来由。 原来山门中化丹修士大比,为防弟子找寻漏子,因此次次比斗之法皆是不同。 可能是讨伐三泊之时最后是那破阵之战,是以近两次大比,门中都是接连设下禁阵,由得弟子去闯。 唯有过得这阵关者,方能至那十峰小下。 上次大比,只需找到出路,闯过那由门中长老驻守的阵关便可。 然而此番却没有这么容易了,闯阵之人,需要踏过足足十六道门户,方可出得阵门。 这还不算,每一座门户一次只可过得一人,若是闯阵弟子在其中相遇,便要互相争斗,败者则退出阵门,随阵势转动去往他处,若是运气不好,又要重头来过。 如此一来,入阵弟子,人人都有可能是对手,且败阵愈多者,则愈发无有破阵可能。 张衍自是不惧,微微一笑,一甩袍袖,大步入了阵中。 他看这石碑时,亦有几名化丹修士说说笑笑落下,也欲来看这石碑。 只是看了一眼张衍,见他负手站在那里,却都是脸色一变,低呼一声,竟是踌躇不前,待他走后,方才敢上前细看。 看完之后,有人苦着脸道:“不想此人竟在我等之前,若是此煎入阵,怕是要与他照面。” 另有人立刻道:“不如等上片刻,待这人去得远了,再入阵不迟。” 同异之人都是深以为荒张衍步入阵中之后,见飞一阵迷雾,似眼前蒙了一层纱帐一般,看不真切,他纵起云烟,往前飞遁,须臾阵势又见变幻,他倒也不急,每行出一里,就凝神推算。 未有多久,他便看出其中端倪。 这阵法洌是不难,只要肯费心推算,稍通阵理之人,若无人阻拦。十有**都能闯过阵去。 但若是有人争夺门户,那便大为不同了,门户转换自有定时,稍一耽搁,便会错过。 这意味闯阵弟子必须在短时间内击败对手,方能过关。 如此一来,却是逼得入阵之人不得不尽出手段。 不过阵法之上有四名元婴修士护持运转,随时可出手施援,根本不虞弟子真正伤了性命。 张衍不由暗咐,此阵对心性和修为都是一番考验,倒是筛选弟子的好办法。 他再推算片刻,对这阵法之变化已是了然于心,放心按照破阵方位转动穿梭起来。 未得几息时间,就听一声锣钵声响,一座阵门凭空拔起,滚出道道烟霞。 他方欲驾烟飞遁入内,忽然间人影一闪,就有一个人从旁侧骤然穿出,似要抢在他之前穿过那阵门。 如果一旦让此人过去了,那么阵势便会随之变化,张衍尚垂新推演一遍,白费一番功夫,因此他放声一笑,道:“这位怀兄,何必如此急切,且留步。” 他心意一动,就有一道剑光划空而过,拦在阵门之前,若那人执意往前冲去,就要被其斩中。 这人也是暗吃了一惊,他自恃有隐身遁影之法,不叫他人能察知,本以为出其不意定能闯过阵门,却没想张衍剑光如此之快,因此急急一个转身,匆忙避开剑光,方要反击,张衍起手一指,剑光又急骤一跃,直逼他面门而去,那人受迫不过,侧身一闪,狼狈退了一步,却不想那道门户已是被他让开身位。 张衍微微一笑,也不与他纠缠,起了遁光往门户中一冲,顺势收了剑丸,一闪之间便穿过了过去,只听身后轰隆一声,阵势变化,那门户就不见了踪影。 他也不去多看,算定下一座门户方位,再往前去。 行了不到一里,就见一道绿光浮动,似地涌碧泉,往两旁一分,又有一座门户徐徐升起。 那阵门还未全现之时,那巽位之上忽听一声鼓响,开了一道阵门,有一个道人从中跨出,与他照了个对面。 此道人一身八卦衣,发髻上纠结一团黄泥,满身污渍油腻,须发稀稀落落,面容极其苍老,见了张衍,稽首道:“这位师弟有礼了,你我之间只可过得一人,请把。” 时间紧迫,双方无需自报家门来历,只需斗过便是了,张衍笑道:“这位师兄小心了。” 他手一指,星辰剑丸化作流星飞驰,直驱而来,往那老道人头脸上杀去。 老道人显然未曾想到他是剑修,不觉大吃了一惊,不过他似是有应对之法,忙袖一抬,就有一团冷光四射的冰雾飞出,试图挡住剑光。 只是那剑芒与此物将沾未沾之时,却灵巧一折,在这一转一绕之间,却已是遥开了此宝,自老道人耳旁杀来工见这剑光如此灵活,这老道人不觉骇然,这极近距离之内,已是来不及躲避,只得急起丹煞阻挡。 哪知丹煞方才运起,但见这剑丸骤然一窜,他眼前一花,只觉耳旁一凉,方才见鼻端处飘处飞过一缕发须,方知这剑光之快,实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叹了一声,后退一步,稽首道:“是老道败了,这位师弟请过。” 张衍起手一拱,飞遁入内,往下一关杀去。 此番倒是顺利,他连过三关,也未曾遇到一个对手,只是这阵法似是内中另有奥妙,冲得越快,每次寻访下一道阵门的时间便越长。 他心中怀疑是主持阵法之人见他闯得太快,为防他一路下去再也遇不到一个对手,是以在那里运转阵势,不让他轻易过关,是以他索性放慢了脚程,悠悠前行。 兴然,如此一来,他未费得什么功夫,就找到了第六座阵门。 这时坤位上一震,出来一个峨冠博带的中年道人,他见了张衍,眼珠一转,一语不发,就把法诀一掐,背后两把法剑腾空而起,化作两道金光,朝下杀来。 张衍冷喝一声,自顶门上现出玄黄大手,只往下一捞,就将两把法剑拿住,一捏之下,就搓成了一堆烂铁。 那中年道人不觉失色,急切间又取出了一只金铃,尚要祭起,却突觉一抹飞光斩来,肩头一阵疼痛,金铃便落在了地上,知道不是对手,忙捂住了伤口,化一道烟云遁去。 张衍收了剑丸,也不去追赶,把袖一摆,径自踏过阵门。 此后一路之上,他手段频出,但凡遇见敌手,先把飞剑祭起一斩,若是对方反映不及,立时要被他逼得手忙脚乱,迫退开去,不得已让开了那去路。 若是对方及时祭出了法宝抵挡,他又立刻催动那三百六十滴幽阴重水,如雹雨一般急落下来,也不需拿对方如何,只消逼得其片就不能动弹即可。 待那门户一起,他便自穿门而去,走得极是潇洒。 他这两下配合,一时间竟无人可挡,一路之上可谓势如破竹,又接连破了七道阵门。 他这般生猛,连在阵外的元婴真人也察觉到了,有一名两眉长长的真人出声问道:“此子是谁?使得好一手飞剑之术,虽未得上乘剑经,但寻常弟子怕是已阻挡不得。” 这几个元婴真人皆是从上明殿而来,平时苦心潜修,不问身外之事,是以并不认得张衍。 另一名黑面黑肤的元婴真人略一沉吟,摇头道:“此法取巧,若是过得太过轻易,小辈难免滋生矜骄之心,却也有违此阵初衷,待老夫为他设置一点陛碍。” 他这番话难免有绮老卖老之嫌,但其余诸人与张衍并不熟识,自是毫无异议。 这位真人把阵势一动,就从阵中择了一名修士出来,去作那张衍对手。 张衍正又到得一座门户间,忽间坎位中射出一团蓝雾,转出来一斤。长身玉立的年轻修士。 此人剑眉星目,仪表不凡,身着水纹仙绶袍,反手扣了一把法剑,杏黄剑穗长长垂落,面带自信笑容朝张衍一拱手,傲然道:“在下周宣,玄水真宫齐真人门下,特来领教道兄高明。 张衍回答鼻简单,道:“贫道张衍。” 周宣听了这名字后,张了张嘴,面色一苦,上前打躬道:“原来是张师叔,晚辈有礼,张怀叔先请。诺秋第一时间更新张衍微微颌首,信步直入那门户之中。 那几个元婴真人看得再面相觑,先前那位黑面真人叹了一声,道:“天数如此,罢了,可一而不可再,由得他去吧。” 张衍之后这一路上,便再无阻拦,待过得第十六座阵门后,天顶一亮,金光洒落,阴霾密云尽散,眼前陡然出现十座峻拔高峰。 而自己所站之地乃是一处挑崖而出的石台,因他是第一个闯出阵门的弟子,霎时间,峪上所有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六十三章 齐聚峰巅展雄心 张衍甫一出现,便成了万众焦点,立时感觉到自十峰山上传来数道不善的目光。 萧傥坐于峰巅玉台之上,见其风神潇洒,器宇不凡,便指着下方,问左右道:“此乃何人?” 随侍弟子立刻上来躬身言道:“此乃是昭幽天池府主,张衍。” “哦,此人便是张衍?” 萧傥眼眸微微一凝,道:“便是那丹成一品,又擒了翮侄儿去的张衍?” 弟子立刻回道:“正是此人!” 萧傥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哼了一声。 族中让此人扫了好大一个脸面,失了族人不提,还等若奉送了一件法宝上去,此事遭致其余几家大族小辈的取笑,虽然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但他看到张衍又哪会有好脸色? 他身后那相貌寻常的中年男子上来一步,仔细看着张衍,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目中精光灼灼,似乎要将他看穿一般。 萧傥瞧他这样子,不觉沉声言道:“洛师弟,此人可堪做你的对手否?” 洛师弟不做声,似乎正在斟酌,随后才开口,却是神色严肃道:“此人神凝意坚,为师弟我生平仅见,究竟有多少火候,唯有斗过方知。” 萧傥知道他这师弟从来不说虚言,抚了抚颌下长髯,沉吟道:“唔,此次大比,牵扯门中大势,师徒一脉必有一番布置,虽我世家之中也有应对。但你等都不要掉以轻心。此人若不来寻衅,便先不去理会他。” 洛元华及身后一干弟子都是应声称是。 而另一座峰头之上,封臻一瞅见张衍的身影,眼圈旁便有一道道火纹渐渐浮了出来,身上戾气渐升。 站在他身旁的莫道人一惊,怕他失态惹得杜德不喜,一把抓住了他手腕,低声在他耳边言道:“师弟,稍安勿躁,大比之上有的是机会。此刻切勿失态,被恩师看到,小心责罚!” 封臻心中一惊,忙收摄心神。向莫道人投去感激的一瞥,小声道:“多谢师兄提醒。” 他适才一见张衍,觉得胸臆之中有股火气左右冲撞,极欲要发泄出来,他修道多年,自己情绪本是极易控制,可是那一刻却几乎按捺不住。 到了此时,他只以为自己是修行那小神通时过于激进,导致行功过猛,根基有所不固的缘故。他想了想,觉得眼下也无需多虑,等着那大比之后,回去再好生调理就是了。 石崖上几名执事道人见阵中出得人来,有一人站了出来,上前对着张衍一稽首,指了指后方,道:“这位师兄,还请去崖上楼阁安坐。” 张衍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见自己这处山壁上有几座飞阁。翘角飞檐,倚在壁岩之中,不过他做站这处山崖,与那对面十峰山一比,却是矮了半截。他冷哂一声,道:“不必。” 言罢。他把剑丸一催,化一道光华纵入云中,袍袖一甩,便放出了一驾飞榻,稳稳往上一坐,所居之高,竟是与那十峰平齐! 峰上诸弟子见了这一幕,先是怔忪,随后纷纷怒道:“此人狂妄!” 任谁都看得出,张衍这番举动,却是明摆出了一副与那十峰山分庭抗礼的架势。 杜德神情冷漠依旧,但身上素袍却是无风自动,眸光亦是凌厉了几分,玉阶之下众弟子皆感心颤。 此刻那第十峰上,坐着一名眉清目秀,玉面朱唇的男子,乃十大弟子排名最末的方振鹭,他在十弟子中年岁最小,但为人自视甚高,最是傲气,见了张衍如此做派,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哪家弟子这般不知规矩。竟敢与我等比肩?来人……” 他话一出,身旁一名女修立刻踱步上来,在他耳边低语道:“姑爷,大局为重,不可逞一时意气。” 方振鹭修眉一挑,哼了声道:“既如此,且先不与他计较。” 那执事道人一阵愣怔,回过神来之后,顿时一阵气急,忙驾云上来,急急嚷道:“师兄怎可在此处落脚?请快快随贫道下去吧。” 张衍笑道:“怎么,难道门规有定,不许我停驻此处么?” 执事道人不觉一噎,嚅嗫道:“这却是没有……” 张衍笑道:“既如此,我在此也与人无尤,这位师兄请回吧。” 执事道人心中觉得不对,但思来想去,却又拿不出反驳的理由,憋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道:“师兄这般执迷不悟,我自会却禀明师长……” 张衍一甩袖,推出一阵清风,道:“请便。” 执事道人无奈,悻悻降下云头。 他说是禀明师长,实则不过找个台阶下而已,莫说他人微言轻,说话无人理会,就算把话递了上去,又哪有人会来为这等小事来费神? 这时一股寒风骤来,吹动袍袖猎猎,张衍眼望远山,斗志高昂,他自忖此行是为夺那十大弟子之位而来,此是堂堂正正之举,又何必躲躲闪闪,瑟缩在后? 此时十大弟子还有三人未曾到来,大比未始,纵然有人心中不忿恼火,对他怒目而视,但却也没人甘冒大不韪上来寻他麻烦,便是真个上来,张衍也是不惧,今日到此,就是以要此坚躯,撞出一片晴天来,与人相斗,正是求之不得! 心有意,则气形于外,他这边孤悬长空,蹈虚独坐,顾盼四方,在气势之上自有一股刚勇无回之气,恰似出鞘寒刃,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过得有半柱香的功夫,张衍来时那山谷之中云雾一滚,忽然一声响动,阵门大开,又有一名神色冷峻,英气逼人的白衣道人步出大阵。 他眼中冷芒如电,在那各家峰头之上扫了一番,被他看过之人,凡功行不及他者,都是觉得心底一寒,皮肤之上起了一层细密疙瘩。 这白衣道人待撇见张衍端坐云中后,立时拔地而起,化一道青云上得天际,身立虚空之中,负手道:“张师弟好闲情。” 张衍长笑一声,道:“宁师兄,需知此间风光独好。” 宁冲玄回身而望,眼见得山峦重重,高低起伏,十峰山在云中若隐若现,赞同道:“说得好,唯有登临绝顶,方能抱揽群山,胸容百川。” 他们二人在云天之上高谈,底下阵势又有变化,隆隆几声响动后,接连出来了几个人,当先一人,正是黄复州,他神色沉稳,面孔方正,踱步时不快不慢,。 他身后乃是一个女子,云髻峨峨,身姿款款,只是面上罩了一层轻纱,只露一双妙目在外,叫人难以窥见真容。 这两人出阵门之后,只是略带惊异地看了张衍那处,尤其是那道人,眼神略显复杂,但倒也未有什么出格之事,便随了执事道人去了崖阁之中。 站在萧傥身后那洛师弟,自黄复州出来之后,目光便一直跟随着此人,一瞬不瞬。 黄复州似也感觉到一道犀利冷芒始终投在自己背上,他一路只当不知,只是行至那阁楼门前,借那掀帘之际,脚步顿了一顿,似要转身望去。可就在这时,他背后那女子突然上来两步,轻抬玉臂,主动将珠帘一掀,低声轻语道:“黄师兄,可别忘了真人的吩咐,勿要与那世家中人起了什么冲突。” 她声音细声细气,软糯轻柔,甚是好听,但黄复州却觉得心中一闷,他沉声道:“真人吩咐,我自是记得,师妹无需提醒。” 那女子点了点头,柔柔一笑,道:“那便好,师兄先请。” 黄复州看了她一眼,再不回头,迈步踏入阁中。 萧傥瞧了瞧,冷笑道:“黄复州果然不死心,今朝又来此地,洛师弟,此番可有胜他把握?” 洛师弟把身形站得笔直,目光森然,锵然道:“四十五年磨剑,正待一雪前耻!” 这刻已到寅时,天边微亮,朝白欲发。 又过得有半个时辰,一轮旭日破夜而出,自龙渊大泽之上升起,霎时放出金霞万丈,天空阴霾散尽,絮云点点,灿灿若染。 就在这时,众人一个恍惚之间,却见一点亮芒忽现,似是自那朝阳中跃出一般,随着一声久久不绝的长啸,化一道瑰丽长烟飞来,瞬息而至,眨就落在了那第二峰上,整座山峰霎时放出一道道金红霞波,辟空映日,流转不息。 宁冲玄看了一眼,冷声言道:“是那霍轩到了。” 霍轩在十大弟子之中排名第二,张衍不觉多留意此人几眼。 不过此人竟不似其余诸等携了弟子而至,而是孤身前来,倒也显得特立独行。 溟沧派中五大族,分别为陈、杜、萧、韩、苏。 陈氏乃是第一大姓,但其与另几族不同,并不只是栽培后辈弟子,还从诸多小世家中提携出资质出众的弟子,招赘入门。 十大弟子中,霍轩与方振鹭二人皆是陈氏女婿,他们原本乃是盛宗小族出身,虽有天资,但前路艰难,直至入赘陈氏之后,方才得了鼎力支撑,进而鱼跃龙门。 只是霍轩虽是在十大弟子之中排名第二,认为是继齐云天之后,最先可能成就元婴之人,但却也颇有一些人看不起他的出身,反而方振鹭排名最末,却无人诟病。 这时忽听得北位之上潮水隆隆,似万瀑齐至,千江奔流,宁冲玄举目望去,高声道:“齐师兄到了!”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六十四章 大比启幕欲争先 这声音方出,众人无不看去,就见天边横来一道江水,玉波翻腾,白沫如雪,两条狰狞墨蛟项扣金锁,拖一驾墨盘龙蟒锁厢车,搅起波涛,滚浪前行。 齐云天一身伏波玄清道衣,丝绦束腰,大袖如云,神色沉凝,身侧站有再个捧卷道童,端坐车架之中,正往此处而来。 不出片刻,车架就在第一峰上落定,他抬袖轻挥,便将那浩荡之水一收,似是万顷天水齐落,忽闻一声大响,连整座山头都被撼动,轻轻摇了一摇,再看去时,那层层大浪已是消弭不见,只余隆隆震音。回荡不绝。 此时除了那第三峰独缺一人之外,十大弟子已至九人,其余八峰之上,无论师徒门下,抑或是世家弟子,都是起身稽首,齐声道“吾等见过大师兄。” 齐云天立在峰巅,他身形高大笔直,巍巍如山,崇如高岳,如炬双目环视一圈之后,在那第三峰微微停留,便略了过去,曼声道:“诸位师弟请起。” 诸弟子闻言,纷纷站直身形。 就在这时,有一个手持骑鹤女童飞来,大声言道:“见过齐真人,钟师叔因需闭关参玄,正值紧要关头,此次大比恐不能至。 这话说得极是清亮,清清楚楚传到在场每一人耳朵里,齐云天淡淡一笑,言道:“钟师弟修行勤苦,此乃我门中幸事,此次大比,不来也罢。,、 十大弟子之中,唯有这个钟穆清已是百多年不曾在大比之上露面。 此人原是孟真人弟子,与齐云天乃是同门师兄弟,年岁也是相当,只是功行却略差了一筹,当年门中大变之后,他被秦真人看中,要去做了徒弟。 钟穆清虽是十大弟子之一,大比屡屡不至,但却偏偏无人置啄。 这全是因为秦真人在门中地位超然,乃是前任掌门之女,背后隐隐还有渡真殿中几名长老支持,无论是世家还是师徒一脉,即便拉拢不了她,却也是不想开罪于她。 索性这位真人也甚少出现,从来不管门中之事,前次若不是三泊湖妖劫掠了她弟子去,她也不会去那竹节岛露面。钟穆清不来大比,想必也是出自秦真人的授意,免得掺和进问中之争。 如霍轩,杜德这等世家弟子早已是对此习以为常,况且这十大弟子之位,一人只能占据三百六十年,此人便是回避争斗,也总有挪出座次的那一日。 齐力天到场之后,似是带来了一股庞然无侍的威势,其余八峰皆是寂然无声,世家门下更是远不似起初那般谈笑自如。 张衍暗暗点头,齐云天当之无愧三代大师兄,世家弟子之中,暂还无有能与其争锋者。 难怪师徒一脉实际在十大弟子之中只有三人撑住场面,却也往往能占住上风,只他一人,便能力压群雄。 张衍转首往第二峰看去,传闻那人距离那元婴之境也是一步之遥,只是这一步若是跨得不好,所成就的元婴便无法臻至完满,也不知此人何时才会迈出。 霍轩孤独一人坐于峰顶岩石之上,默然无声。 此人脸颊消瘦,眼窝略陷,一身灰岚织阳道袍,看起来貌不惊人,只是眼底时不时闪过了一抹令人心悸的精芒。 此时谷底那阵中又见动静,陆陆续续走出来三十余名化丹修士,这些人能闯过大阵,手下也至少败了十数名同门,俱都称得上是溟沧派门中英才俊杰了。 任名遥步出阵门,他本是昂首阔步,只是一眼便看见张衍和宁冲玄坐于云烟之上,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身形也是顿了顿,止步不前。 身后有人出言道:“任师兄,何事?” 那人不等他回答,顺着他目光上来一看,感叹道:“原来是宁师兄与张师兄,看这模样,想来这二位皆有意挑夺那十大弟子之位,倒是好胆魄。” 任名遥忽觉心中一阵烦闷,冷声道:“宁师兄得孙、真人与齐师兄之助,倒是有不少胜算,可这张衍,却未必能成了,试问这峰上在座之人,哪一个不是修道百年之上?不过成就化丹境界未就,就敢凯觎那十大弟子之位,当真是不自量力。” 那人没有注意他脸色,不觉笑道:“师兄此言谬也,这张师兄入道晚不假,但却飞剑之术高明,又有五灵白鲤锁这等法宝相助,胜机是小,但却也未必会输啊,与那世家几人斗上一斗又如何?” 任么遥哼了一声,便转身走开了。 他之所以不忿,那是因为他曾也被齐云天选中,只是后来不知如何,此事却又不了了之了。 他不过是孟真人记名弟子,又不是范长青那等齐云天的心腹,自是并不明白其中真正原因是由于牵扯到了两派斗法,却反而怀疑是张衍抢了原属于他的座次去,心中哪里会甘心。 待众弟子各安其位坐定,齐云天命童子点起香炉,又自童儿手中拿出一卷法卷,解开软绳束扣之后,摊开在桌案之上,默念法诀,须臾,把手一指,就有一束金光射出,顿时现出无数符文金箓,与那袅袅青烟一般冲上了云霄,同时言道:“弟子等恭迎真人法驾。” 忽然间,只听得云中大响,仙乐阵阵,天空之中忽放异彩,瑞霄千条,祥光万道,隐隐所约看见数个身影,只是各分东西,壁垒分明,不在一处。 张衍知是门中那几位洞天真人已到,只是云中气流卷荡,光色瑰丽,不能一窥真容,是以到底来得几人,他也是看不出来。 十峰山上诸弟子见得这异兆,或揖或跪,都是赶忙下拜齐声高呼,道:“弟子拜见诸位真人。” 云中有悠远声音传下,道:“众弟子免礼。” 齐云天直起身来又道:“诸位真人在上,门中弟子已是齐至,大比可始否?还请诸位真人示下。” 过得片刻,就听有一把浑厚声音言道:“准。” 登时,溟沧派山门之中,雄浑磬钟之声再度响起,远远传了出去,久久回荡于天际之中,惊起无数戏水灵禽一群群自那龙渊大泽之上振翅飞起。 与此同时,十峰山外已是聚涌来了数万名弟子,此来都是为一睹十大弟子风姿。 但他们已是距离那处实则极远,尽管修道之人眼力非比寻常,但穷极目力,也只是依稀可辨。 因为自家恩师此番也是入得十峰山中,刘雁依,秋涵月,田坤,以及汪氏姐妹亦是站在飞舟上远远观望。 刘雁依正与秋涵月说说笑笑,忽有一道飞烟而来,到了飞舟之上一立现出一婀娜身影来。 众人一看,却是那齐梦娇笑盈盈站在那里。 刘雁依惊喜道:“师姐怎不去那大比,反而来此?” 齐梦娇微笑摇头道:“师姐我修为不高,上去徒然丢恩师的脸面,还是不要掺和了。” 秋涵月上来挽住齐梦娇的柔臂,嘻嘻笑道:“师姐不去最好,我知师姐有一法宝,可观百里之外风光山色,今日定是带来了吧?” 卒梦娇眼波一转叹气道:“却是被秋师妹猜中了。” 她手一翻,就从袖中拿了一面银镜出来纤指一点,就将其中荡出一抹云光,扩至三尺大小,光影闪烁,不多时就从中现出此时十峰山中情形来。 在场诸人不免一齐望去,只见此时那场中出来一名大约六七岁的童子,只是神情肃穆,行止做派都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汪采婷“咦”了一声,讶道:“怎么门中大比,还有小娃娃在此?好生奇怪。” 齐梦娇低声言道:“师妹慎言,此人乃是门飞剑之术第一的荀一鹤荀真人,德高望重,修为精深,乃是此次大比裁正。” 众人都是低呼了一声,不觉凝神细看。 十峰山前。 张衍看了一眼宁冲玄,见他此刻还并无出场之意,正思忖自己是否此时下场,这时却见一个人影抢了出来,高声道:“孟师座下记名弟子,任名遥,特来请教方师兄。” 他足踏飞鹞,一袭青衫,两袖乘风,外貌也是俊逸,立时升来一片注目。 任名遥所修习的功法却并非是五功之一,只是后来得了一名元阳派长老毕生苦练的剑盘,自觉用得颇为趁意,特意请了孟真人改了一门威能颇大的功法予他,自认为功行也不是差。 这番他第一个抢身而出,也不要求能胜得那方振莺,只要能与其同门斗个有来有回,最好是能战败几人,使他能在诸位师长面前露得几分脸面,便算达到目的了。 门中大比,通常而言,除非事涉十大弟子之位更替,十大弟子不会亲自动手,只是命门下前去比过,而他们在一旁指点品评。 此也是门中惯例,至少在大比之上,每一名前来讨教的后进弟子,若是与他们修为相差较远,他们便皆有指点提携之责。 似当年黄复州找至萧傥面前,便是只用言语说退了他,根本未曾动手,当初也是惹得一干世家弟子钦佩不已。 只是任名遥却不曾想到,方振莺听得有人向自己邀战,他本也不欲出战,但转念一想,这大比第一场,也不要太过难看了,因此挥退一名欲要上前的同门,傲然起身,道:“此阵我亲自上前会他,尔等无需插手。”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六十五章 毒言乱心 假痴不癫 方振鹭自峰上一步踏下,脚下飞浪托体,翻滚不休,顷刻间便到了场中。//www.// 任名遥一怔,本以为与方振鹭门下斗个几场,让孟真人能留意到自己功行精进也就是了。 可却万万没想到,此人居然亲自下场,不禁一时有些错愕。 不过他转念一想,能与十大弟子相斗,自己只要能撑过几个回合,能在诸位真人目注之下露上几分脸面,却比与此人门下相斗还要好上不少,因此他很快又振奋起来,上来稽首,道:“方师兄请了,还望多多指教小弟。” 方振鹭大刺刺一挥袖,脸上一副漫不经心之态,道:“任师弟不必拘礼,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虽然任名遥明知自己远不如此人,可是这句话还是刺得他一阵不舒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那便恕师弟稍候得罪了。” 远处那荀长老站于半空之中,眼睛半开半闭,并不出言相扰。 门内弟子大比,各展神通手段,有时斗至酣处,收手不及,受些小伤也是难免,但若是战况激烈,一旦有了性命之忧,便需他及时出手相救了。 张衍凝目看去,他事先也做过一番探究,这方振鹭乃是丹成三品,所习功法亦是源自五功三经之一的《玄泽真妙上洞功》。 不过此人虽与萧翮所习功法相同,但却已是突破窍关,凝聚了法力真印早把丹煞练得收发由心。 修士真印一旦凝聚,便是功法所学一样,但所使手段却是千变万化,各不相同。 任名遥喝了一声,脚下飞鹞一声啸叫。便带他冲在晴空。 他把袖一挥,就有一只剑盘飞出袖囊,在半空中盘旋绕转,放出一缕缕细若游丝的光华,灿灿生辉。 他骈指一点,道了声:“疾!” 这一声出,便从剑盘中杀出一道粗如儿臂的剑光来,继而一震。爆散出万条剑气。如烟火迸射,乱洒下来! 方振鹭笑意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似是并不当做一回事,只是却从他身后浮出一只只大小不一。如珍珠冰玉般的水团来。 这水团大有一拳,小似米粒,如琥珀透明,晶莹剔透,环绕于他周身上下,彼来此去。飞旋不定,被那朝阳一映,竟散发出七彩虹光,色彩斑斓,绚烂夺目。 那万余条剑光奔杀下来,与这水珠一撞,竟似撞在万年坚冰上一般。发出叮当响声,金光爆散。纷纷弹开。 方振鹭站于其中,似是丝毫不受影响,笑了笑,宏声出言道:“你这法门,乃是取巧,类似元阳剑派之法,假托外物,但却未得真传,功法不合,看似威力宏大,百年之内,争斗起来或许他人不如你,但过得百年,你在修为之上必定弱于同辈,此乃舍本逐末之举,我若是你师长,必定弃你如同敝履。” 他身为玄门世家弟子,口舌之中自不会给任名遥留下任何情面,把他短处全部掀了出来,贬斥得一无是处。 但却也不好说他不是,毕竟他所言句句直指要害,坦言说出了任名遥眼下功法之弊端及日后危害。 任名遥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害处,原本他所学的功法也是按部就班,可孟真人传了功法后便对他不闻不问。周围与他一般拜入门下的弟子,却一个个法力超过了他。 他怎甘心在洞府中日复一日苦磨?求成心切之下讨了这门功法来,后来愈修炼愈是察觉到了其中不妥,但如今他凝丹六品,再想回头已是难了。 此刻他被方振鹭说得心烦意乱,如同被重锤一锤锤敲打在胸口,情绪有些失控,愤然一声大叫,一点那剑盘,此物一震一转,霎时激射出十数道犀利金华。 这光华凝如金束,一出现时,便发出嗖嗖之声,如飞星疾电一般,眨眼便至。 这些金芒俱是他炼化神兵所成,与那些寻常剑气截然不同,原本是想与方振鹭斗上几个回合之后,再作为自己杀手锏所用,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被言语一激,免不了有些进退失措,便想用此法来找回几分颜面。 方振鹭神情略讶,点头道:“这却还有点样子。”虽如此说,那他却仍是没有任何躲避动作。 那金光一落,将那水珠撞碎一串,飞溅出去,竟然只一冲便杀入内圈之中。 任名遥不禁面上一喜,然而下一刻,他却又神色一僵。 那一道剑光不过才入得数寸,就见那成百上千的水珠一滴滴飞将起来,接踵而至,不断击打在那光华之中,似珠玉落盘一般,不停发出清脆震动,剑光立时被其震得东倒西歪,溃不成形,不旋踵,便破碎崩裂而去。 但此次任名遥大吃一惊,这剑芒每一道皆是花费了不少心血练成,却不想在此被彻底毁去,他把牙一咬,把法诀一引,剩余十多道剑光接汇成一道如掌宽,长有丈许的剑虹,再度杀将下来。 方振鹭面上稍稍认真了少许,心意一动,主动将水珠迎了上去,与剑虹碰撞在了一处。 这晶莹水珠纷纷爆裂,然而却并不散失,而是随碎随聚,随灭随生,像无数冰晶将那犀利剑光包裹住,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被其消磨而去,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任名遥脸色大变,他还不及心疼那十数道剑气,脚下那只飞鹞突然悲鸣一声,便被冰珠洞穿,随后便见无数冰珠玉雹如雨而至,他惶急之下忙召那剑盘过来,激起一轮剑光抵御,哪知毫无半点作用,轻而易举便被穿透击散,直射过来。 眼见他似是再也无法阻挡,那边似是正在打瞌睡的荀长老突然一抬眼,伸出食指一点,一道清清剑气横过,刹那间,如烈阳融雪一般。将那些水珠泯灭而去,他瞧了一眼方振鹭,淡淡言道:“此战,是方师侄胜了。” 方振鹭暗叫一声可惜。 任名遥灰心丧气,不得不弃盘认输,没自己苦练多年之法,却被他人轻描淡写破去,颓然稽首道:“多谢方师兄指教了。” 方振鹭看了他几眼。忽然一笑。道:“你也与我斗过一场,也算有些缘分,我便再赠你几句良言,你资质原本不差,修道也不过数十载。若能将所走歪门邪道的功法尽数废去,或还有被你恩师再重新看重的一日。” 说完,他一拂袖,就踏烟云而去,回了峰上坐定。 任名遥听了他这一番话,失魂落魄回到了崖下。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在山壁崖阁之上观战的黄复州看了他这模样,似乎想到了当初自己,心中也是感同身受,不禁摇头道:“可惜这任名遥了,资质功法皆是不差,若他能定下心来与方振鹭周旋,定还能再周旋上几个回合。不致如此毫无还手之力。” 他身边那女子闻言转过首来,柔声言道:“黄师兄。那又如何?他再挣扎,终究还是要输的,不明大势者,便是与其一般下场。” 黄复州听完之后,默然半晌,终是忍不住问道:“秦真人为何非要我去阻那张师弟?” 此女轻轻一笑,道:“真人之意,奴家怎能知晓?但只需师兄依言去做,无论胜败,终是有你的好处的。” 黄复州不觉点了点头,他也是心知肚明,此一步走出,从今往后,怕是得不到齐云天的信任了,若不是顾念养悦岛上同门,也不会就此答应了秦真人的条件。 不过他并不似任名遥这等心志不坚之人,既然已有了选择,便不再去多想其他,那只会徒然乱了自己心境。 这时那云天之中,宁冲玄也是望了眼任名遥,摇头叹道:“任师弟原先倒尚有几分锐气,但如今被那方振鹭几句话夺了心神,落于孟师伯眼中,今后怕是难堪大用了。” 张衍赞同点头,师徒一脉弟子,首重心性,其次才是修道资质。 而当年之所以宁冲玄欲要引他拜入齐云天门下,也正是因为出于这个缘故。 而任名遥急于求成,一遇挫折又丧魂落魄,也难怪孟真人当初只收他做了记名弟子,便不再来理会了。 任名遥与方振鹭退下去后,此时又有一人踏一道飞烟入了场中,此人发髻歪斜,胡须未加修饰,衣袍上尽是污渍油腻,看起来落魄已极,他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扯开衣襟,向着第八峰上喊道:“洛清羽,洛师弟,我来会你!” 张衍见其并非是从谷中闯阵而出,也不是自那十峰山上下来,倒能大模大样站在那里叫阵,不觉微微一讶,问道:“宁师兄,不知此人是谁?” 宁冲玄冷声言道:“此人名为周用,师弟该是听闻过的他的名字。” 张衍恍然点头,不由打量了此人几眼。 这周用本也是入赘陈氏,只是后来听闻曾与一女妖纠缠不清,甚至诞下一子,致使陈氏大怒,命他亲手杀了那女妖及那亲子,周用迫不得已手杀了这对母子,但自此之后,却是自暴自弃,后来更是从十大弟子之位上退了下去,这才轮到那方振鹭出头。” 洛清羽听到叫阵,目芒一闪,也是自峰上站起,纵了一道青芒下去。 周用见他下来,却是微微一笑,将手中酒壶一扔,随后手一招,竟将全身丹煞汇聚一处,激发出道道浑厚如膏的黄芒,扩至百丈大小,竟是不待其站稳,便悍然撞了上来。 洛清羽见状哼了一声,霎时碧芒大盛,漫空皆是绿意,眨眼之间,两者便毫无花巧地撞在了一处,随后一声爆裂震响,平地旋起了一阵风暴,压得满山草叶低伏,山外数万弟子听得此声,皆是胸闷气短,头晕目眩。 两道人影从中一分,周用嘴角挂着血迹,踉踉跄跄退了开去,喘息道:“洛师弟,是师兄输了。” 荀长老眼神波澜不惊,沉声道:“此场比斗,乃是洛师侄胜了。” 谁也未曾想到,竟然胜负分得如此之快。 洛清羽身上有半只袖子也是支离破碎,手臂露在了外间,只是他皱着眉头道:“周师兄,你明知我有神通护身,却还用此等蛮横之法,明明是在求败。” 周用吐了一口鲜血出来,然后仰起脸,对着天上那数个朦胧光影喊道:“若论修为,我也不差,但神通不敌,却是输得心服口服。” 说完,他大笑一声,驾烟而去。 洛清羽身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暗道了一声不好。 张衍看了看那周用远去身影,脸上却是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宁冲玄眼中骤然射出一道冷芒,一振衣袖,飘至场中,向那第九峰上抬首看去,冷声喝道:“苏闻天,我来会你。”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六十六章 刀剑齐飞决胜负 十峰山之上,有一团宽有十数里的祥云飘荡,瑞霭横空,光若流波,霞似滚烟,溟沧派四位世家洞天真人端坐其上,皆是目注下方,观望大比。 占据西面之位者,乃是一位神气清雅,貌若处子的年轻道人,此是萧容鱼萧真人,他见周用说出那番话后,不禁指着笑道:“这小儿辈倒也有几分眼力。” 韩真人坐于南位上,他眼若流星,仪容秀美,眼梢向下一撇,口哼了一声,道:“自作聪明。” 萧真人却是身子向后稍稍一仰,洪声一笑,摇头摆手道:“不怪他,不怪他,这分心意终是好的,韩师弟,那宁冲玄当真叫阵苏师侄,果不出你所料啊。” 韩真人哼声道:“如今千年魔劫欲起,此等关头,掌门真人所求者,不外乎是想压服我等罢了,又不是想那山门分崩离析,最后闹得不可收拾。” 韩真人笑着赞同道:“韩师弟说得不差,然则此一局我等当如何?是铁锁横江,拒之于外,还是让开门户,由得他去?” 东位之上,所坐者乃是杜真人,他神情谨重严毅,端坐在那里时,法度森然,举止有规,听得此言,眼眸一凝,闪出两道寒光,一开口就是铿锵之音“万万让不得!掌门真人之心甚大,今日退一步,明日就要退两步!” 萧真人脸上微微带笑,不置可否,向北起手一拱,朗声道:“陈师兄如何看?我等是守?还是退?” 此言一出,韩、杜二位真人也是一同随他望去。 北位之上坐着一名苍颜白发,两鬓皆霜的老道人,身着一袭锦兰织银玄御袍怀抱拂尘,似在闭目养神,浑身气息渊沉难测,不可揣度,他眼皮微微一抬,缓声言道:“昔日那枚棋子,当在今日用上了。” 说完,闭口不言。 萧真人神色略动,缓缓点头。 杜真人沉声道:“当如师兄所言。”。 “那便如此了。” 韩真人冷然一笑也不多说,伸手一点就有一物飞下,直往第九峰上落去。 苏闻天被宁冲玄叫阵,心中也知缘由,冷着脸站起身,正要下峰去时,却忽见一道符箓飞下,飘至眼前,他先是一怔,随后一喜左右一看,见除他之外,皆是无人可见暗暗伸手接了之后,往袖囊中一藏。便身化长烟去,到了场中。 张衍看宁冲玄向苏闻天发难,心中暗道:“果是如此。” 十大弟子中,玄门世家共是占了六个座次去,宁冲玄究竟会挑战哪一个他事先很是思量了一番。 世家四大真人之中,唯有苏氏没有洞天真人在位,听闻是百多年前因为一场变故逝去了。 这样一来选择苏闻天下手,非但可避免和其余几位弟子背后的洞天真人直接对上而且苏闻天排名第九,仅在洛清羽之下,与宁冲玄修为差距也是不大,乃是最为合适的突破口,任谁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不过张衍心中也知,表面看来的确是如此这般,但掌门真人能在百年之内渐渐扭转门中师徒一脉颓势,用意又岂会这般简单? 就如先前连续打灭几个小族,好似咄咄逼人,而在大比之前,偏偏却又沉寂不动,这一进一退其实大有深意。 先是示威宣警,再是缓和退让,显见得是要告诉世家中人,下一步是继续逼压,还是以和气收场,只看他们在大比之上如何选择了。 张衍目视场中两人心道:“此局当是关键!” 若是这一场世家主动退让下去,由得宁冲玄顺利胜了苏闻天,想来今后山门之内当会平静一段时日了。 但若是此战出了什么变数,师徒一脉岂肯干休?怕是又要掀起什么风浪来了。 张衍为夺那十大弟子之位,心中也有几分计较,想了种种对策,眼下伺机待动,只需等到这一战局势明朗,便可做出决断了。 想到这里,他按住心神,仔细观摩场中二人争斗。 苏闻天下巴略突,鼻隆颧高,双目细长,能顾双耳,虽不丑陋,但也生具一副奇相,他与宁冲玄互致一礼后,便把身躯一晃,退开三十丈之外。 他所修习功法乃是五功之一的《青灵显化元微法》,此功法与人争斗之时韧性极强,不易落败,但却有一桩缺陷,若不习到高深处,攻敌手段却是稍弱。 他经常听闻宁冲玄的名声,却从未交过手,因此决定先试试对方的斤两,就把手一拍,顿时有一道青气飞出,汇成碧盈盈的一团,向下落来。 宁冲玄身躯不动,眼中冷意顿生,自顶门上有一道剑光飞起,两下一触,凭空发出绳锯之音,只眨眼间,便将这团青气扯裂割碎,那剑光犹自一闪,又出去了数十丈,方才散去无踪。 苏闻天小吃一惊,适才虽是随手而发,存着试探之意,但见其接得如此轻松,却有些意外,不觉眉梢一挑,暗暗起了警惕之心。 宁冲玄所修《云霄千夺剑经》乃是杀伐之术,最擅攻敌,自是不愿由得对方施展,喝了一声,一道烟气从卤门之上飞出,霎时凝成一道道寒气森森的剑气,向下一指,便如雨攒射而下。 苏闻天嘿了一声,把身躯一震,只听闻一声声的呼啸响动,身上就有无数青光生出,化作蔓蔓青索,摇摆不定,扶摇向上,与那剑气一触,虽被斩去少许,却也生的极快,顷刻便又复原。 宁冲玄神容平静,只是目光凛冽,寒气森然,身形不动,只心意流转,就有一道道剑气飞出,这剑诀飞驰间,只见光芒闪过,便在那青气之中犁出一条条沟壑,犀利之极。 苏闻天神情沉稳,他并不敢小视对手,小心挪转玄功,在那泼雨般的剑光凌迫之下,那一丛丛青光前赴后继,不断割裂,不断生出,似青草一般斩之不绝,除之不尽,将内圈庇护得稳稳当当,不至有失。 斗了半晌,宁冲玄突然把法诀一捏,自背后陡然飞起一道模糊剑影,似飞矢一般,只一闪,须臾就至眼前。 这一下来得极为突然,苏闻天一惊,只觉寒气割面,一股危险之意浮上心头。 但他反应也快,突然把玄功一转,那碧光霎时由柔转刚,有一道宛如实质的青刚巨影升起,似桩柱一般,撞在那剑芒之上,顿时爆出一声沉闷轰响,震得他耳膜发疼,好一会儿方才回复。 苏闻天暗自心惊,不禁忖道:“这宁冲玄入了彳坍境界也不过二十余年,想不到竟已突破了窍关,着实不可思议,难怪得孙真人如此看重,幸好他尚未凝聚法力真印,否则应付起来也不能如此从容了。” 见对方尚不能突破他护身法门,他也是不急,任由那剑光在头顶之上往来纵横,暗暗等待时机。 再守御了片刻之后,他猛然察觉到对方剑气稍弱,知是对方由威转衰之时,双目遽尔一厉,把玄功一催,便有青气蔓出,点点清莹绿光散布在空。 不多时,方圆一里之内好似冒出无数萤火宵烛,闪闪似星,如挂万灯,随即他低喝一声,那百千群光顿时如蜂蚁攒聚,也是毫不客气向宁冲玄反击过去。 宁冲玄见上下左右光华繁威,形似织网一般,不绝罩来,把身一纵,竟是化一道锋锐清光,借剑气而走,只是一冲,便撕开青罗,去了圈外,丝毫也束缚不得。 宁冲玄与苏闻天激烈交锋不过须臾,但却也试探出了彼此深浅,知道对方俱不是靠激进手段可以拿下的,两人都是玄功修行有成,见此法不同,便不约而同换了沉稳法子,一边谨慎化解攻势,回护自身,一边耐心寻觅破绽,等待时机。 这一番交手,来来回回,从晨时末杀到申时初,仍是难见输赢。 两人都是小心翼翼,或攻或守,看似温吞如水,并不如何激烈,但张衍看得出,但似这般才是更为凶险。两方都是在私底下互相酝酿攻势,若是一旦有人露出了些许破绽,必定会被对方立刻抓住,其实胜负只是顷刻之间。 十峰山上观战弟子自也能看出其中的玄机,都是凝神细望,目不转睛。 此时日头渐渐偏西,晚暮将至,苏闻天小心动作,暗把那符箓捏在手心之中。 宁冲玄一手点出道道剑气,另一手始终背在身后,好像也是在准备什么。 待到申时与酉时交汇,就在夕阳沉坠的那一瞬间,天幕将暗未暗之时,两个人目光一闪,同时动了! 宁冲玄陡然冷喝一声,道:“斩!” 自袖中飞出一把五尺飞剑,刃似秋霜,寒气沁骨,化虹么去,倏然疾落! 苏闻天把眼一瞪,将那手中符箓一抛,也是法诀一掐,大喝一声,道:“疾!” 这符箓飞在空中,内中似有他物破茧而出,突然挣破束缚,就有一汪秋水也似弧刃乍现,此物一出,灼光蔽空,刺目欲盲,荀长老原本神情昏昏,可见了此物,脸上勃然变色,脱口道:“丧神刀!” 这一瞬间,由于双方出手都是过于迅快,他想阻止已是不及,是以几乎是同时斩中对方。 只闻“嗤”得一声,剑虹过处,苏闻天一颗头颅冲天飞起! 而宁冲玄那处,一道弧光闪过之后,他也是被拦腰一铡两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六十七章 虚一元命显神通 苏闻天与宁冲玄二人争斗得这般惨烈,也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见到两人同时被斩,顿时引发一片如潮惊呼。 要知这两人乃是门中俊彦,后起之秀,皆是百年难得,尤其是宁冲玄,乃是孙真人得意弟子,若是他死了,岂不要引发门中世家与师徒一脉剧烈相争? 脑中瞬间想到这后果,场中有不少人脸色苍白,惶恐不已。 但场中冷静者也是颇多,站在那里不言不动,眼中却是闪个不停,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衍目光深沉,一语不发,只是盯着场中直看。 苏闻天头颅飞起之后,飘在了空中,可诡异的是,并无半点鲜血流出,而且他那面上也是不见半点惶惑不安,而是笃定一片。 忽然,从他那断颈之中迸起一道绿光,如青玉脂膏一般,柔腻如油,往上一冲,把那六阳魁首一托一引,顿时又拉回了颈脖,重又接上,摆正之后,又是碧芒一闪,须臾伤痕淡去,复原如初。 他扭动了一下,又伸手摸了摸,长长出了一口气。 而宁冲玄方才被斩,也是自那断腰处飞出丝丝缕缕的绿芒,拽住上半截身躯,再往下一扯,上下身躯一合,顷刻间长好,那衣衫之上一阵光晕闪动,便抹了割痕去。 他把袍袖一摆,一捏法诀,光华一闪间,他将那把法剑召了回来,收起之后。往那虚空负手一立。面上冷峻依旧,神色间前后竟没有丝毫变化,似是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 在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远处透过银镜观战的汪氏姐妹与刘雁依也是看得怔住,半晌,秋涵月突然反应过来,指着镜中,拉住齐梦娇衣袖急道:“齐师姐,这是不是……” 齐梦娇吁了口气,她适才有些心紧。宁冲玄若是死了,可是当真要引发门内动荡了。 她想了想,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我溟沧派十二神通之一。‘虚一元命气’,此法一成,只要一口元气尚在,哪怕肢体被四分五裂,也能运使神通拖拽回来,只要能在一时三刻之内续上,便能得不伤不死,宛如初时。” 她虽是说得轻巧,但是腰斩割颅这等景象却是给了汪氏姐妹极大震动,想想就觉心惊胆战。胸闷气短,休说那两人竟敢以身试法,还俱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这要心志何等坚韧? 汪采婷怯生生问道:“恩师他要对上这等人物,师姐你说他老人家会不会……” 田坤突然怒哼一声,打断她话,道:“闭嘴,恩师不会输!” 汪采婷印象之中,田坤从来不曾这般疾言厉色,先是一吓。随后眼圈一红,委屈道:“你凶什么,人家也是担心老师。” 汪采薇也是咬紧下唇,眉宇泛出一丝忧色。 刘雁依蹙起眉头,她起先还对自家师傅要对上何等样的对手没有清晰概念。适才前两场比斗也是看得不甚了然,可此时却是有了深刻体会。十大弟子个个皆非等闲之辈,一个不巧,就是落败身亡之局。 想到这里,她也是不免暗自忧心,道:“恩师也不知能否胜得这等对手?” 只是看汪氏姐妹那副模样,她又一惊,暗暗责怪自己,她身为门内大师姐,岂能自己先慌了? 她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伸出玉臂,将汪氏姐妹一左一右搂了过来,柔声安抚道:“恩师功法修为岂是我等可以揣度?两位师妹,安心看就是了。” 汪氏姐妹见她神色间一片轻松,语气也是信心十足,心中也是略略安心。 此刻场中荀长老脸色稍稍恢复,对二人喝了声,挥袖道:“这局不分胜负,若要再战,且先回去调息,留待明日。” 又摇了摇头,也是因为他关心则乱,适才也是被骇了一跳,可转念一想,就算他出手不及,但还有几位洞天真人在天上看护,又怎会容得自家弟子受半点损伤? 他现在也回过神来了,那一刀应只是丧神刀用符箓封起的一缕刀气,这些真器个个都是心高气傲,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连洞天真人驾驭使时都是客客气气,当平辈相待,又岂肯伺身小辈? 苏闻天对宁冲玄笑了笑,目光闪烁,道:“宁师弟,想不到也练成了这门神通。” 宁冲玄淡淡言道:“师弟初学乍练,不及苏师兄远甚。”, 两人眼神毫不退让的一对,拱了拱手,便各自散去。 宁冲玄回了云上,张衍取一道符箓出来,把手一指,便化作一只软云兜飘落下来,道:“宁师兄方才激斗一场,定是元气损耗不少,不妨便坐下调息片刻。” 宁冲玄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往下一坐,调理气息起来。 张衍眼望远处,宁、苏二人战过之后,他也是琢磨出来了,其实适才周用一番话,也不是无因。 周用与洛清羽对撼之时,洛清羽身上分毫未损,不过是只去了一只袖子,而周用却吐血而退。虽说后者早已不是十大弟子,但功行却未必差到哪里去,如此毫无转圜余地的碰撞,洛清羽没有理由胜得如此轻易,只是两人乍合即分,当时没有几个人看得清楚。 但张衍却是看清了。 真实的原因是,洛清羽以一只手臂断开的代价,成功将周用打成重伤,只不过随后又以神通之法接了回去。 于是周用事后大声言明非是自己不尽力,而是面对神通无奈耳,此举想来旨是在告诫在座几名世家弟子,宁冲玄很可能也会使得这门神通,稍候若战,不要不加提放。 宁冲玄在玄光境之时。所练功法乃是金木之属。而那“虚一元命气”属木性神通,因此他十有**能在短时间内习得此法,周用想必也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借败战之机出言提醒。 不过此次大比,有几位洞天真人在后博弈,周用能想到,他们岂能想不到?。 张衍摇了摇头,不论周用此举是真心还是假意,或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总之与自己无关。他也懒得继续去想。 一刻过后,宁冲玄调息完毕,又神采奕奕站了起来,他眼闪精芒。自信言道:“苏闻天依仗已去,可我尚有手段未施,明日再战,当可胜他!” 张衍笑道:“宁师兄适才所施展的,当是那门中‘虚一元命气’吧?果真有接续肢体之能,我本还以为有夸大之词,今日一见,倒不愧是一门神通**。” 宁冲玄摇头道:“能杀你一次者,也能杀你两次,且此法极其消耗真元。也就这门内大比之上,仗着有师长看护方能施展,若是与邪魔相争,又岂能如此从容?” 张衍点头称是,他也是在外游历过的,与敌相斗之时,可谓是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是落败身亡,你被斩了身躯肢体去,立时便无了还手之力。就算有续命之法,又能如何? 不过若是遇上个不知底细的敌手,关键时刻,倒是可以出其不意,以伤换命。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又一人从谷中跃出,到了场中。 这人身躯比常人大了一倍有余。目如鹰隼,顾盼间神光隐隐,颏下短须浓密,头戴紫金冠,身上外罩淡青薄袍,能看得出其下隐藏的金甲棱角,脚下吞兽高靴,手持一根乌龙摩云棍,背在身后,一入场中,便横目四顾,一副旁若无人之态。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不说师徒一脉,就是世家中人也有不少人不识得他,只能向旁人发问道:“此人是谁?” 有知道的弟子言道:“此乃是苏氏门下苏奕鸿,算起辈分来,当是苏闻天师兄的侄儿。” 听得苏奕鸿之名,众人方才想起,不过此人常年在外杀戮妖魔,很少在山门之中驻留,而且如今已在深津涧开府,广招门徒,自是更少见到了,没想到此次也来到这大比之上。 众弟子不由得都是振奋起来,说来这人也是声威赫赫,不由急欲想看其究竟本领如何。 苏奕鸿下场之后,仰脸看去,目光移到第八峰上,朝那洛清羽脸上看了一眼,便自掠过。 适才洛清羽已是下过场,若是再交手,那便要等到明日,但却可与他门下弟子讨教,他自是毫无兴趣,目光一转,又向庄不凡看去。 围看众弟子不由得把心提了起来,算来算去,这苏奕鸿也只能叫阵庄不凡了,至于齐云天,倒没人敢做此等想法,便是其余九大弟子齐上,怕也不见得是他对手。 果然,那苏奕鸿目光凝定在了庄不凡面上,一瞬不瞬。 有些弟子已是手心冒汗,适才那场争斗看得他们心惊不已,如若庄不凡下场,这两人又会展开何等惨烈之战? 庄不凡目光下落,眼中四瞳闪出一股寒意。 出乎意料的是,苏奕鸿嘴角浮起一丝莫测笑意,却是又把目光偏了过去,随后一转身,望向了其余诸峰。 他这一举动,却是弄得场外众人莫名所以,难以理解,此人何意?难道是想与世家中弟子较劲?他难道疯了不成? 苏奕鸿目光从霍轩身上看起,再从杜德,萧傥身上一一掠过,随后停在了第七峰韩素衣面上。 此女乃是十大弟子之中唯一女修,生得花容月貌,玉骨冰肌,体态婀娜多姿,只是眉宇间略含幽怨,柔柔弱弱,我见犹怜。 苏奕鸿赞叹了一声,道:“倒是一个美人。” 他这番话大胆轻佻,尤其对象还是十大弟子之一,顿时让人瞠目结舌,震惊失语。 然而那韩素衣听了这话,倒也不见恼怒,只是静静视来,语气平和言道:“苏师侄谬赞了。” 苏奕鸿哈哈大笑一声,把外袍一扯,露出了一身锁子金蛟甲,一扭头,往第九峰上看去睁目看去,宏声言道:“三伯父,侄儿在此向您讨教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全场轰然大哗。 诸人纷纷转念头,苏奕鸿这是何意?难道是自家人内讧不成? 荀长老一皱眉头,他也看不出这是闹得哪一出,上来叱喝道:“苏奕鸿,苏师侄方才比过,今日已是不可再战,你若要讨教,待他明日与宁师侄分出胜负再言不迟!” 苏奕鸿却是不语,只是笑着看向苏闻天,而后者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惊讶目光中站了起来,随后平静无比地说了一句话,道:“不必比了,我与这大侄儿早已交过手,十战九败,我不是他对手,在此认输就是。” 此语一出,全场顿时变得针落可闻,寂然一片……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六十八章 两极星罗磁光 苏闻天当场认输,在场许多弟子一时都是惊怔,未曾反应过来,但在张衍这等明眼人看来,世家的如意算盘几乎已是昭然若揭。//www.// 宁冲玄先前与苏闻天一场激战,双方以平局收场,但若要分出胜负,显是需要再斗一局方可。 可是眼下,苏闻天直言不讳,自承不如这位侄儿,那宁冲玄要夺得第八峰座次,则非要与苏亦鸿斗上一次不可。 苏奕鸿乃是有备而来,众人只晓得他乃是一名力道修士,究竟有何本事尚不为人所知,但宁冲玄的底细却被他看去了不少,若是仓促对上,赢面却不是很大。 世家这一次出手,可谓奇兵突出,落子在了关键之处。 只要把宁冲玄拦死在局外,他们的目的便算达到了。 十大弟子还可维系原先格局,直至下次大比前,世家在明面之上依旧能占据上风。 这时场中有些弟子方才慢慢琢磨出味道来。 然而就在这时,苏奕鸿把棍一抖,震出一声呼啸之音,再往身前一横,浑身上下皆是澎湃欲发的斗志,大声言道:“宁冲玄,明日你可敢与我一战?” 他此举可谓步步紧逼,半点也不给师徒一脉喘息反应的时间。 这话一出,全场目光一向集中到了宁冲玄身上。 宁冲玄自是不惧,剑眉扬起,正要开口答应,可是就在此时。空中却飞来一个骑鹤童子。清声道:“宁师兄,真人命你速速前去相见,不得耽搁。” 宁冲玄默然片刻,便朗声言道:“弟子谨遵师命,不敢有违。” 言罢,他一句话也多说,便化一道长烟随那骑鹤童子而去。 见宁冲玄离去,苏奕鸿只是哼了一声,把手中神兵收了。 若是换得另一个人在此,定会开口讥讽几句。但他这个人虽修力道,可却并不是莽夫,知道口舌之言不过徒逞一时之快,却反而容易遭孙真人的忌恨。他是万万不会干这种蠢事的。 张衍点了点头,孙真人此举倒是来得及时,宁冲玄此时若是应战,算是入了世家彀中,但若不应战,在外人看来,那分明就是胆怯示弱之举,是以无论何种选择皆是不妥。 但老师相召,做弟子当然不能不从,至多有人腹诽几句。却无人会怪到宁冲玄身上。 荀长老见宁冲玄离去,便驾云到了前方,喝道:“苏奕鸿,你如再无欲要讨教之人,那便暂且退下,待明日再言。” 苏奕鸿昂然一笑,脚踩浊云,纵身往第八峰上飞去,竟是走得极为干脆。 他很清楚,自己只是针对宁冲玄而来。今日之举已是打乱了师徒一脉原先定策,此刻当要见好就收才是,若还是不知进退,怕是要逼其翻脸了。 此刻在场弟子,便是再迟钝之人。也看出来师徒一脉和玄门世家之间有了一番交锋,原本想要在大比之上一展身手者。此刻却都是犹豫不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蹚入这潭浑水之中。 然而张衍的眼中却是泛起一道亮芒,眼前这局面虽然出乎意料,但却比原先所盘算出来的还要好上许多,一股强烈的感觉的告诉他,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就在众人心存顾忌,不敢上前之时,他果断自云天之中落下,化一道迅疾剑光往场中飞去。 而那山阁之中,那名戴纱女子见得张衍入场,立时站起身,伸出手推了黄复州一把,低声提醒道:“黄师兄,该你前去了,不要忘了真人先前所言,务必要阻住此人。” 黄复州嘿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也不再迟疑,一声大喝,亦是一道化烟,几乎是与张衍一前一后,到了场中。 荀长老扫了一眼,他也是认得黄复州,便对其沉声言道:“黄师侄,你落后一步,且先退去回吧。” 黄复州对着荀长老稽首为礼,沉声道:“荀长老容禀,弟子此来,非是为那十大弟子之位,而正是欲寻这位张师弟。” 他抬起头,转而目注在张衍身上,眼神之中平静一片,起手一拱,道:“我自出关之后,曾在门中听得张师弟的名声,今日此来,正是欲想张师弟领教高明,还望不吝赐教。” 张衍先是一讶,随后浑不在意的一笑。 他虽与黄复州从未见过,但既来此,也无需去知道对方目的为何,只管放手一搏便是了。 于是稽首还礼,嘴中说得也是客气,道:“这位师兄说得哪里话来,门中大比,本是同门之间互证短长,既然这位师兄有意,在下敢不奉陪。” 黄复州点点头,不再多说,退开几步,身躯轻轻一震,也不见其有何作势,就有一道道如流星般的光华自他身后飞出,每一道皆是形如梭状,将身周十丈之内空间俱都布满,忽而缓驰慢游,忽而急厉一窜,似灵动游鱼一般,跳跃不定,极不安分。 他脸上肃然一片,不见丝毫轻敌之色。 他事先听得张衍名声,知道他擅长飞剑之术,后来又仔细问过那次张衍与涂宣之战的详情,对于如何对敌,心中已是略略有底,但临敌争斗,却还是小心谨慎,不敢有失。 张衍见其一上来就是守势,也不忙着出手,而是驾剑光绕此人游走一圈,过了不多时,他看准一个疑似薄弱之处,把手一指,就有一道剑光劈落下来。 黄复州低低喝了一声,伸手一点,就有一面一丈大小,两头浑圆的金芒闪出,如镜一般,光可鉴人。 那剑光往上一落,竟如吹皱池中春水,荡起层层涟漪,却不得破。 那剑光遇到拦阻,却是并不收回,而是在黄复州身周围来回旋绕,再度寻觅良机。 黄复州神情沉稳,只是站在中圈,身前那光华亦是如同光轮一般,随着剑丸绕转,也是丝毫不慢,将自己守得风雨不透。 他并不急于进攻,秦真人言及只要他应下对付张衍之事,不论胜负,承诺予他的好处皆是不少了。 因此他也不求能胜得张衍,眼下已是酉时初刻,再过得两三个时辰,便是第二日了,到时双方就需各自罢手,若要再决胜负,那就要等到明日辰时之后了。 张衍看其护得严密,就把剑丸一催,那剑光倏的一颤,霎时分作六道,自上下四面一齐杀来。 黄复州沉着应战,将法诀一捏,却见散布在空那一道道星光突然似被什么吸引了一般,形如飞蛾扑火,往剑丸之上不停飞去,越聚越多,只顷刻间,就似蒙了一层黑气上去。 张衍这剑丸与自己心意相通,立时便察知那剑光略有迟滞,心中一讶,知道有异,不再强攻,将剑丸召回,细细一看,将其上有一条条始终挥之不去的黑线缠绕。 他沉吟片刻,起了丹煞往上一冲,过得几息时间,这才将其上杂质抹去,还原如初, 黄复州深沉一笑,他这功法,名为“两极星罗磁光”,习练之时,需寻一处两极真煞地脉,昼夜不停,吸摄真砂,十年方能小成。 此光一出,能主动附吸在那飞剑法宝之上,但有沾染,若是不及时驱除,便会愈积愈多,慢慢侵蚀,直至将其彻底毁去,更增磁光之力,乃是一门剑修最为头疼的功法。 当日洛元化与他相斗,就是不曾提防这磁光,手中那枚剑丸差点被其毁去,之后用了长久时间方才将其慢慢驱除干净。 如今再此出关,功行更上层楼,如何对付剑修,已是有了些许心得,这正是他的底气所在。 因此他也是极其笃定,只待过得这两个时辰,今日便算应付过去了。 张衍转了几圈之后,也看出了对方目的所在,微微一笑,突然手中灵光一闪,将一物祭起空中。 此物前后有眼,头尾皆尖,只在天上一现,便化一道浮光掠影,往下啄了过去。 场中有弟子惊呼道:“五灵白鲤梭!” 黄复州非但不惊,反而大喜,心中暗道:“我等你已久,却是来得正好!” 那在岩壁观战女子也是情不自禁站了起来,面露喜色, 黄复州一抖袖子,从中洒出一团黑若墨团的法宝来。直往那五灵白鲤梭迎去。 此物名为“囊羞兜”,乃是秦真人所赐,五灵白鲤梭一旦被其裹住,若无洞天真人出手化解,七日之内,却是再也无法使得, 黄复州来此之前,秦真人就告知他,胜负无妨,只要找准机会,设法将张衍这件法宝困住,便算得竟全功了。 依黄复州先前想法,若是张衍久攻不破,定会使出此宝,此刻果然如他心中所料! 哪知囊羞兜刚刚刚飞出,张衍冷笑一声,就从他眉心处飞出一道清芒来,往此宝上一附,霎时将其定在空中,进退不得。 而那五灵白鲤梭却是无遮无挡,毫无顾忌往下冲来。 黄复州未料到有此变数,不由大惊失色,忙化光而走,只是灵梭在后面穷追不舍,须臾便追至身前。 连额头之上冒出了急汗,甩手丢出一只玉牌,指望能阻挡片刻,但被那灵梭轻轻一啄,眨眼就化成齑粉。 黄复州顾不得心疼,只能在场中游闪躲避,不停将手边宝物扔出,只是皆被那灵梭一一啄破,最后再也无物可挡,忙大喊道:“我认……” 只是他还未说完,但见光华一闪,连破数道护身磁光,便从他肩头之上一穿而过。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六十九章 飞剑无影却有踪 那五灵白鲤梭从黄复州身上透体而过后,又在空中一转,掉头过来,似还要啄下。 黄复州脸色登时变得惨白,此法宝虽不是杀伐之宝,不会一下要了他性命,但他此时站立不稳,稍一松懈就要跌下云头去,若是再伤得一次,那结果便难说得很了。 就在这紧急关头,一道剑光自旁出横来“铮”的一声将灵梭震开少许,只听荀长老大声叱喝道:“张衍,此局是你胜了,还不快快收手!” 张衍一笑,把手一召,那灵梭一闪,就又落入他袖中不见,紧跟其后,又有一道清光飞至,眨眼就入了眉心之中,消失不见,他稽首道:“黄师兄,承让了。” 黄复州被五灵白鲤所所伤,他倒也是硬气,虽然鲜血淋漓,却硬是一声不吭。 他目光复杂地望了张衍几眼,最后道:“张师弟,前路崎岖,你且要小心了。” 这句话说得语气平淡,也听不出是好意提醒还是暗含警告。 张衍只是淡然一笑,他一路走来,见识过无数腥风血雨,大潮大浪,心性之坚,已不是区区言语能动摇,自是毫不在意。 黄复州又对荀长老一揖,便捂住伤处退了下去。 到得山阁之中,到原本挺直的身躯颤抖起来,因是伤得肺部,他嘴角也是有血溢出来,脚下一个踉跄。 这时香风袭人,一只纤手伸来。将他搀扶住,耳畔听得轻声柔语,道:“师兄,小心了。不要说话,且先处理伤势要紧。” 黄复州冲她一点头,然后抖抖索索从袖中取了一只玉瓶出来,那女子主动从他手中拿过,到了几粒丹药下来,托在白洁细嫩的手掌心,伺候黄复州服了下去,黄复州服下丹药之后。创口立收,被这女子搀着到了榻上,默默调息,不多时便自恢复了几份神采。他睁开眼,见那女子面带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由一叹,惭愧道:“师妹,为兄技不如人。奈何!” 黄复州在“囊羞兜“被制之后,就知道赢不得张衍了,但是他仍是咬牙坚持,甚至将几件法宝都赔了进去。倒不是他有多么重视承诺,而是他要让秦真人知道。自己已是出尽了全力。 这番举动做出来,秦真人至少不会太过薄待于他。 那女子听了此言,温热柔软的身躯靠过来,握住黄复州的手,轻声安抚他道:“妾身已是看到了,此番落败并非是师兄之过错,师兄不必自责,想来真人也不会怪罪你的。” 听她自称“妾身”黄复州心中一定,秦真人曾言,若是他上场与张衍一战,这名门下女弟子便与他做了道侣,这样一来,日后养悦岛便也算是秦真人自己人了,此刻他虽输了,但对方显然并无食言之意。 如此便好,不枉他今日这番付出。 张衍轻松战退黄复州,众弟子皆是吃惊,还有人记得昔年大比之上,黄复州与洛元化从早到晚,日夜交锋,一连战了七天,还是不分胜负,直到最后一天,洛元化因剑丸被磁光侵蚀过甚,一夜时间已是来不及驱除干净,这才败下阵来。 谷中却有人不怎么服气,愤愤出言道:“依仗法宝之利,算得什么本事?” 立刻有人反驳道:“既然这法宝如此之好,为何他人不早些去取来?却偏偏轮到张师兄在用?小弟倒是有些不解,还请师兄分说一二。” 那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其余诸人皆在留意张衍举动,他至丹成一品之后可谓无人不知,是以谁也不认为,与黄复州一战之后他便会退下去,定是要向十大弟子其中人一人讨教。 许多弟子都在心中揣测,不知道他会选择峰上哪一人? 张衍心中早有定计,径自踏云来到第五峰前,举目望去,大声出言道:“萧傥!” 只是短短两个字,却是声震四野,引得十峰山上一阵隆隆回响,久久不绝。 萧傥手抚长髯,眼中冷芒乱闪,张衍直呼他名,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他神色虽不见什么变化,心中却已是隐隐有股怒气升腾。 站在他身后的洛元化上前一步,沉声言道:“师兄,此人适才胜了黄复州,便将他留给我吧。” 萧傥沉吟片刻,道:“也好,不过此人有那五灵白鲤梭相助,师弟切勿小心。” 洛元化出言道:“师兄是知道的,我并不惧怕此物。” 萧傥目注他片刻,点了点头,又多说了一句,道:“不要轻敌。” 洛元化皱了皱眉,转身向外,往前跨出一步,就见一道浮光一闪,瞬息之间,就到了山峰之下。 他往张衍面前一立,沉声道:“你要见萧师兄,先过我这一关。” 张衍只看此人驾驭剑光飞驰而来,其速之快,甚至比自己还要快上几分,心中微微凛然。念头一转,立时猜出此人就应是那萧傥的同门,号称剑仙的洛元化了。 他听闻此人飞剑之术了得,不免将对方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人相貌平平,头戴九阳巾,身量适中,一身灰蓝布袍,并不出奇。只是脚下虚光浮游不定,来回闪动,予人一种奇异感觉,似是随时可能骤然飞去。 这并非是他错觉,洛元化自小修炼飞剑之术,早已修炼到自身时时与剑气相合,稍有危险,便能及时遁身出去,以他飞剑之速,少有法宝能够追上。 张衍暗叫可惜,如是换在平日,他或许还有心情向其讨教,然而今天他主要目标并非此人。 来此之时,他曾与赵光梧有过切磋,知晓若是剑修一意飞遁,那恐怕斗上半日也分不出胜负,自是无心与他纠缠,只是想着,如何在短时间内将其压服。 他于心中暗忖道:“此人在剑术一道上浸淫不下百年,听闻曾与少清弟子有过切磋,想必还会不少上乘剑术,若是与其斗剑,却是以我之短,攻彼之长,殊为不智,要胜得此人,想来要别出奇招才是。” 他眸光一闪,心中有了定计,将手一抬,就把那五灵白鲤梭往空中一祭。 此灵梭一出,洛元化面上微露嘲讽之色,霎时化光而走,其速如惊雷掣电一般,眨眼间去了百丈之外。五灵白鲤梭在后面居然追之不及,茫然绕场一圈之后,又回了张衍袖中。 洛元化在外冷声言道:“张衍,此宝对我无用,你还是不要拿出来了,你我各凭剑术一决胜负,也让洛某看看,你有何了得之处。” 他说话之时,身形亦是向前逼来,只晃了两晃,到了二十丈内。 张衍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把袖一抬,再次将那灵梭祭出。 洛元化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耐,脚下剑光一起,再度身剑合一去了远处,还未等五灵白鲤梭追至,那遁光又闪,竟直驱内圈而来,这一退一进之间,居然生生将五灵白鲤梭甩在了圈外。 场外诸人看得目眩神迷,只见一道流光飞驰,于瞬息之间避开灵梭,杀至张衍面前,这剑遁之速当真是匪夷所思,奇快绝伦,不由纷纷惊叹出声。 张衍心中明白,这五灵白鲤梭终究是破禁毁阵之宝,用来伤人,还是有所不足。 面对其汹汹来势,他神情镇定,屈指轻弹,嗤嗤连响,就有一滴滴幽阴重水接连飞出。 洛元华此次有心一试他法力,也不闪不避,清喝一声,剑光如huā绽放,一道又一道闪现出来,将重水一一弹开,顿时响起一阵急骤绵密的撞击之声。 他本想从正面杀来,逼迫张衍出招,然而只是接了十几滴重水之后,就感觉不对了。 自己似是在正面硬撼一块奇重无比的巨石,被其震得剑光乱颤,胸闷气促,险险吃不住劲。 见事不可为,他立刻不再硬顶,化一抹流光急退,避了开去,换到了张衍左侧空隙之处,一剑杀来。 这时却见张衍顶上轰然一声,就有一只通体浑黄的手伸出,五指大张,向下一拿。 洛元化见其来势凶猛,不愿硬闯,旋身一绕,避开这只大手,又起剑遁去了张衍背后。 他这番动作,避实击虚,一气呵成,此等剑技,并不与你直接相抗,只需飞腾往来,就能叫你来不及应对。 除非遇上黄复州那等死命守御,又擅破飞剑之人,否则在极短时间内就能杀得对手防不胜防,应接不暇。 他方才到了张衍身后,这时却自后者脚下忽然浮起一道黄色光华,浑厚凝实,有若土石,将身后遮护得严严实实。 洛元化并不知这是何物,但剑修之道,动如雷霆,迅如疾电,自是不能在一处多做停留,暗道:“我且看你还能使出何等手段。” 他适才接连换了三个方位,幽阴重水,玄黄大手,土行真光,俱是才施展到一半就被他避开。 在他看来,张衍在短时间内连使三道法门,且又各不相同,定是使出了大半法力,那最后一处就算勉强起力护持,也必然是外强中干,不及先前远甚,正是可以突破之所在! 于是他又一催剑光,欲要往那处空隙杀去。诺秋第一时间更新哪知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突见张衍毫无征兆的从原地消失,随后眼前一huā,遁光轰然破碎,接着胸口一闷,似是遭了重锤猛击,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眼前一黑,昏死之前只有一个念头“怎会如此?”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七十章 九岳清音断魂声 在场众弟子只见张衍突兀不见,待再出现时,洛元华所化那一道剑光已是破碎崩溃,便是人也吐血而落。//www.// 幸得荀长老见势不妙,出手及时,立刻将其抓住,否则必定掉落尘埃,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洛元化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而在峰上观战的萧傥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面色一沉,凝声道:“小诸天挪移遁法?” 只是他也没有弄明白,张衍究竟是用何法,将洛元华那护身剑光撞破的。 张衍方才只是设下了一个陷阱。 他故意在北,东,南三面设阻,独留西面一处空门,就是为了引那洛元化来此。 战阵之上,雄兵围城之时,有“围三阙一”的说法,而他此举也是效法故智,不过却是反过来布置,打了一个埋伏而已。 张衍自己也是擅长剑遁,料定修士在驾驭剑光飞驰之间,根本来不及去想其他,惯性会使得其看见哪里有破绽,就往哪里钻来,因此他才有把握设下了此局。 在洛元化绕场飞转之时,张衍便在暗中运起小诸天挪移遁法,只等对方往那西角之上飞去。 果然,洛元华窥见破绽,便毫不犹豫往此而来。 这却也怪不得他,寻常来说,他有剑遁开道,就算是出了什么意外,也能及时抵挡。 可是遇上了张衍,却不能以常理度之。 几乎是洛元化飞纵的同时,张衍将遁法一运。于瞬间横身飞出,截在此人去路之上,身上土行真光当场就将他遁光撞碎,给予重创。 荀长老提着洛元化。往第五峰上一扔,他也无需再多说什么,此战结果很是明显。 萧傥哼了一声,一挥手,就有两名弟子上前,将昏迷不醒的洛元华接了回来。 一名弟子取出丹药用水化了,又拿了一只金杯过来,掰开洛元华下颚。喂他服下。 萧傥等了片刻之后,见其还是昏迷不醒,不见好转,显是伤势极重。怕是差一点便被夺了性命去,不由摇了摇头。 他早就提醒过洛元化,切勿轻视对手。 可适才对敌之时,他还是能看出,自己这位师弟有些许卖弄之嫌。还想逼张衍出剑术与自己相斗,结果一着不慎,落败当场,空有许多上乘剑招未得施展便被反制。 幸好这只是门内大比。若是在外与邪魔相斗,怕是死得就极其冤枉了。 萧傥转过首来。眼望下方,看向张衍的目光中。微微带了几分凝重之色。 那“小诸天挪移遁法”虽只是门中一门小神通,却乃是从十二神通之一“五行遁法”中演化而出,门中会使此法者寥寥无几,十大弟子之中,唯有齐云天会的。 因此他心中怀疑,张衍很可能是师徒一脉推出来的棋子,至不济也是得了齐云天的支持。 如是这样,他便需小心了,不定对方身上还藏着什么能与他相斗的手段。 萧傥思虑停当,就抖开袍袖,自飞车上站起,缓缓行至峰下,双目凝视张衍,缓声言道:“张师弟,听闻我族中有一名侄儿落你手中,我与你打个商量,若是今日你赢了,则一切休提,若是师兄我侥幸赢了一招半式,且请你把我那侄儿交还过来如何?” 萧翮被张衍擒去,他作为族中长辈,于情于理要问上一句,不能当作不知。 张衍稍作沉吟,便点头道:“既然萧师兄开口了,那好,无论此战胜败,大比之后,我便将萧翮放了。” 萧傥倒没想到张衍答应的如此爽快,不过人能放回来就好,也算对族中有了一个交代,至于是否遭了什么损伤,就不在他考虑之内了,他一个稽首,道:“张师弟潇洒大度,为兄在这里先谢过了。” 张衍淡淡一笑,拱手还礼道:“不敢,萧师兄客气了。” 萧傥手抚长髯,微笑言道:“张师弟,既然你欲要向我讨教,我当应下,不过你先前斗了两场,我也不来占你便宜,这样吧,我在此处不动,以半个时辰为限,由得你放手来攻,你若伤我,便算你赢,如何啊?” 此语一出,底下众弟子都是窃窃私语,惊声赞叹道:“萧师兄好气魄!” 张衍眉毛一挑,见萧傥目光微微闪烁,念头稍稍一转,便知其作何想法了,不禁暗暗冷笑。 萧傥哪里是什么怕占自己便宜,分明是认出他会使那“小诸天挪移遁法”,唯恐一旦争斗起来,自己施展这门神通躲闪游斗,这样一来,纵然胜不得他,至少也能拖个平手,到时候面子上就不好看了。 张衍猜得一点也不假,萧傥的确是作此之想。 他自思张衍有剑遁相助,又有小诸天挪移遁法傍身,若是上场相争躲个不停,他根本没有合宜手段将其拿下。 若是换了他人也就罢了,这门遁法极其消耗丹煞,大不了多拖上几回,怕就后继无力。 可张衍偏偏还是丹成一品,丹煞雄浑绵长,如无底深潭,难窥全貌,想要在一二个时辰内将其耗尽,无疑痴心妄想。 要知道,若是萧傥被张衍逼了个平手,不但是他自己颜面无光,就是座次排在他身后的世家弟子,诸如韩素衣,苏闻天,方振鹭等人,怕也是要遭人质疑诟病,声望受损,是以他才想出来了这个主意。 此举乍一眼看起来像是他吃亏,但实则却是限制住了张衍遁法神通,去了其最大优势。 试问若张衍最后尽出手段也奈何不了他,事后又有谁会说三道四,说他不如张衍?只会赞他雅量宽宏,不与后进之辈较真。 十大弟子之中,以萧傥最是看重自己的身份脸面,尤其注重名声,平时坐卧行走,都是一副风度不凡模样,如是此番非但能拿下张衍,还能赢得诸般赞誉,那是最好不过了。 张衍稍作思忖,就笑着言道:“萧师兄此议不差,少了些许惨烈杀伐之气,还能免得同门之间伤了和气,不过你我乃是在诸位同门面前公平较量,当应有来有还才是。” 萧傥讶道:“哦,那依师弟之意?如何才算是有来有还?” 张衍微微一笑,道:“师弟我也站在此处,以半个时辰为限,由得师兄你放手来攻,若你伤得我分毫,我便算输。” 此语一出,四下里都是惊震不已,萧傥乃是十大弟子,说那话理所当然,众人不疑,然而张衍有何底气,也敢说此大话? 萧傥也是颇为奇异地看了张衍一眼。 他说出那番言语,不是逞强为之,而有十足把握的。 他之所学,乃是五功三经之一《宝金云箓》,若是一心固守,当真是金城汤池,牢不可破。 尤其他只需支撑半个时辰,自是能催发全身丹煞抵御,就算厉害法宝下来,一时三刻也休想能将他如何。 可张衍凭什么这么说?莫非有什么厉害法宝抵御么? 他略一琢磨,愈发认定张衍是师徒一脉暗中棋子,定是几位真人给了他什么宝物护身,方才有如此信心。 他暗中冷笑不已,莫非当真以为自己有了几件法宝,就能为所欲为为了么? 不过他面上却越发温润和煦了,缓声言道:“张师弟当真如此决定么?可要思量清楚了。” 张衍然慨道:“自是言出无悔。” 萧傥心中一喜,正要开口,那旁侧荀长老却是双眉一耸,冲上来对着张衍呵斥道:“张衍,你休得不知天高地厚!萧傥师侄功法修为远胜于你,又有上乘功法护身,这才敢出此言,你才修炼了多少年?敢夸下这等海口?还不快快弃了这个念头!” 荀长老虽然说得严厉,但其实是出自一片好心。 他也略微知晓萧傥的底细,有些手段一经使出,若是着了道,可是要伤断道基的,回去再怎么调养也是无用。 前面两场他也是看出张衍天资不凡,又是丹成一品,颇堪造就,若是再等二十四年,不定就是能将十大弟子之位夺来,但是眼下,他却认为张衍尚还差了些火候,还需再加磨练才是。 他也是师徒一脉中人,自是不忍心这么好的良质美材白白被毁,因此言语中暗含规劝之意,指望张衍能听他之言,收回这等无稽想法…… 张衍只是当做没有听明白,皱眉言道:“荀长老,此乃我与萧师兄之事,还望你不要插手才是!” 荀长老嘿了一声,暗道:“倒是老道我枉做好人了。” 他倒也不恼,而是摇头叹息,极是惋惜地看了张衍一眼,往一边退了开去。 在外观战的汪氏姐妹等人通过银镜,自是把此处情形看得清楚,先前见张衍连胜了两场,都是兴高采烈,此刻见自家恩师又要与萧傥相斗,自是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 可是听得张衍与萧傥那番话,她们还觉如何,齐梦娇却是面色大变,脚下一跺,急声道:“不好,张师叔怎能如此不智!” 汪氏姐妹都是吓了一跳。 刘雁依也是心头一紧,只是面上仍是镇定,道:“齐师姐,怎么了?” 齐梦娇神情凝重,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们是不知道,这萧傥擅长一门神通,名为‘九岳清音’,此乃是门中十二神通之一,此音若出,江流断,行云遏,鹰雁齐落,山石俱崩,当日此人曾凭借此法,将一座山丘震成齑粉,与他斗阵之人,若是被此神通及身,立刻骨裂筋断,破腹而亡,从无例外!”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七十一章 金身若铁御暗兵 听得那萧傥的神通这般厉害,汪氏姐妹都是吓得脸色苍白。//www.// 汪采婷更是六神无主,一把抓住齐梦娇的袖子,泣声道:“齐师姐,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呀。” 齐梦娇摇了摇头,苦笑道:“师妹,你却也太瞧得上姐姐了。” 倒是刘雁依此时却是异常镇静,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言道:“两位师妹,不必担忧,师尊入门之后,不知经过多少风浪,所遇艰难险阻更是不知几何,又怎会在不知对手底细前便贸然应下这等赌斗,定是另有手段暗藏,只是我等不知晓罢了。” 齐梦娇想了想,眼前微微一亮,点头道:“雁依此言,说得也有几分有理,我等本是局外人,又怎知张师叔心中所想,未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有何变化。” 张衍今次来大比,本有一番谋算在内,不过当他看到世家欲将宁冲玄拦阻在外后,就突然又有了另一番想法,心中隐隐猜到了一个可能,但是还不能完全确定,需要看师徒一脉究竟作何反应,他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去走。 要知道,以他一人之力是不足以对抗大势的,但却可以顺势而为,借力使劲,从中攫取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利益。 所以眼下不妨再等上一等,待过得今夜,知道了师徒一脉的打算,届时再做决断不迟。 而今日,他只需求得一个平局便可。 就算他猜错了,那也无妨。还可以明日再战,那时再决胜负也还不晚。 荀长老见两人已做出了决定,便退开一边,闭上双目。一副不闻不问之态。 萧傥对着张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和气言道:“此议既是我所提出,那么便由得张师弟先此手吧。” 言罢,他便退后数丈,把身躯一震,就有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锵锵响起。 张衍看了萧傥一眼,见其脸上神情自然。往那里那一站,袖袍随风摇摆,说不出潇洒。 不禁暗暗点了点头,他倒也想看看。这萧傥究竟是如何抵御他诸般手段的。 稍作思索,他一掐法诀,轰隆一声,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飞在空中,一滴滴悬在头顶。 此刻云端之上。师徒一脉几位真人亦在云上观战,见张衍又一次使出重水来,孟真人言道:“孙师弟,方才为兄便已瞧见此物。一时倒还不能确定,现下再看。这岂不是你少时所用幽阴重水么?” 孙真人双目微亮,颌首言道:“师兄看得不差。正是那幽阴重水,不想这张衍竟能将此水练至周天圆满之数,当是下了苦功的。” 张衍运定之后,就把手一指,那幽阴重水便汇成一股呼啸巨潮,以狂澜之势朝着萧傥蛮横冲撞而去。 萧傥不慌不忙,掐动法诀,把玄功一转,就见一道淡金色的光华飞旋升起。 此光薄如蝉翼,形如飘逸薄纱,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光环灿灿,不辨其形, 那重水须臾便至,在此光华上一撞,就见其不断荡漾出一圈圈波纹,如同池塘细雨,涟漪不绝,轻震不止,将那些个重水稍稍吸入进来少许,待卸去了劲力之后,又将其一滴一滴弹了开去,此过程在场每一个弟子都历历在目,看得极为清晰。 张衍对此结果毫不意外,此举只是稍作试探罢了,掐诀将那重水悉数收了。 随即他又大喝了一声,霎时就有一只三十丈大小,通体浑黄的大手跃出顶门,朝下拿去,顿时把萧傥整个人抓在手心之中,整个人就此不见了踪影。 见此情形,萧傥门下弟子也是微微有些慌神,场中弟子更是一片惊呼。 可张衍目光闪动,脸上却并无喜色,心中不由暗赞,对方不愧十大弟子排名第五,这身本事着实了得。 他先前曾用玄黄大手捉摄过不少修士,任其如何厉害,到了手心之中,都是一捏就死。 然而此次却是不同,他只感到自己抓住的并非一个人,而是一只滑不留手,却又坚韧无比的气泡,任这大手如何使力,却总是无法将其捏破搓扁。 既然此法伤不得此人,那便无需再用。 张衍喝了一声,把玄光大手也收了起来,萧傥仍是完好无损立在那处,脸上微微带笑,神情并无什么变化。 张衍目光平视过去,言道:“萧师兄,下来且小心了。” 他手一抖,就有一道灵光飞出,那五灵白鲤梭便被他祭了出来,此物头尾一摆,便冲着萧傥啄去。 面对玄器,萧傥也不似先前那般轻松自若,脸上微微现出几分凝重之色。 他低喝一声,身躯轻颤,就有一条条银光从背后射出,不断击打在法宝之上。 灵梭在这一阵阵反复击打之中,竟然偏了开去,被拨在了一边,原本是要啄向萧傥,可结果却成了从他身侧滑过。 在与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萧傥目芒一闪,自袖中把手伸了一点出来,哪知就在这时,却见一道光华飞来,却是那飞剑斩来,他暗自一叹,又把手缩了回去。 按他原本打好的算盘,是要将这本属于萧族之中的此宝拿了过来,顺手收了,便是张衍要向自己讨回,也可以先用借口藏个几日,待过了大比,自己回了洞府之中,也无需去理睬张衍,只消拖个一年半载,这法宝就休想再拿回去了。 可却不想,张衍警惕异常,竟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心中不由暗恨。 张衍将五灵白鲤梭收回手中之后,便朗声道:“萧师兄修为精深,守御之法也是神妙无方,师弟佩服。无需再试,此次却是轮到萧师兄出手了。” 他把袖一摆,便退后几步,站定不动。 他其实还有一法。就是用土行真光与萧傥硬撼一次,此光之重,不亚山岳,一旦使出,他也不知会是什么后果,不过今日他并非是来决出胜负的,没必要将自己底牌都显露出来,因此索性罢手。 萧傥心中暗忖道:“今日也让你见识一下我萧某人的神通手段。” 他目注张衍。把玄功一转,气行周身,嘴唇微微翕动,似是在对其说什么话一般。 张衍突然觉得耳鼓一阵嗡嗡响动。与此同时,自己身上无一处不在振动,便是骨骼筋肉也是一起发颤,似是浑身上下正被无数细小的锤子敲打。 不过他这副躯体坚凝无匹,这区区摇颤自是奈何不了他。只当是清风拂面一般。 这时有数枚飘叶过来,方才到得两人之间,便似是遇上了一股无形壁障,霎时之间。变化飞灰而去。 众人起初只是看见两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些不明所以。待见到此一幕后,方才蓦然醒觉。惊震不已,原来这两人早已是斗上了,只是杀机暗藏,令人无法察觉罢了。 这时张衍身上道袍无风自动,如若仔细查看,便可看见他身上有一层精气流转,甚至连他头脸也护在其中。 萧傥见张衍有宝衣护身,倒也不吃惊,若是没有几件护持法宝,后者又怎敢大言让他出手来攻? 忽忽间一炷香的功夫过去,萧傥因不停催发神通。神色似是也有些疲惫,见张衍仍是若无其事,他目芒一闪,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摇头一叹,道:“张师弟也是不凡,为兄亦是奈何不了你,此局便算平手如何?” 张衍也是客气言道:“自是如此,若是有暇,再向萧师兄讨教。” 萧傥朝张衍一稽首,便施施然离去了。 此时洛元华已是清醒过来,脸上稍稍有了血色,扶着胸脯半坐在地,见萧傥回得峰上,不禁疑惑道:“我若看得不错,师兄方才分明是用了那九岳清音,奇怪,此神通如此厉害,又怎会伤不了那张衍?” 萧傥却是露出深沉笑意,突然问道:“洛师弟,你可知张衍此人厉害在何处?” 洛元华一怔,嘴中动了动,却没有答上话来。 萧傥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沉声道:“我来告诉你吧,此人入门不过二十余年,便有今日之成就,着实难能可贵,但却也极为可怕,若是再给他百年时间,你我还能站在这里么?”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已是疾言厉色,眼中杀机四溢,听得洛元化心头凛然,试探问道:“师兄的意思是?” 萧傥吸了口气,闭上双目,似是在忍耐什么,随即又睁开道:“便是今日败了此人,二十四年后他还可卷土重来,唯有坏了他的根基,方能彻底除了这祸害!且让他得意几年,待下次大比,你再看他,便明白为兄今日之用意了!” 他回头过去,眯眼看了看张衍,冷冷一笑。 修道人之身体最为宝贵,乃是成道凭籍,修炼之时容不得半点损伤。 而他这“九岳清音”不但威力宏大,而且也能直攻腑脏骨骼,能伤人于无形之中。 而因他常年精研此神通,却是琢磨出来了一丝不为他人所知的窍门。 此法最为歹毒的地方,就是用这清音刺入对方腑脏之中,且是伤在极其细微之处,进而慢慢损毁内体。 这伤势初始看来毫无异状,便是元婴真人,若不仔细查看,也无法发现,待到日积月累,伤势逐渐沉重之时,却早已是沉疴难返,伤断根基了。 这般施展神通,其实对萧傥来说也是一个极大负担,回去还需闭关数年方能调养回来,但为了能做得隐秘,却也不得不如此了。 按萧傥原本所想,只消败下张衍便算做了了结,但他却发现,便是眼前败此人一次,却又有何用,下一次此人还可再来,因此他不惜耗损自身元气,也要将张衍根基毁了。 这乃是一个缓慢长久过程,若张衍不受什么重创,怕是二十余年也发现不了异状,待到真正发现到不对的时候,就算周崇举是丹道宗师怕也是回天乏术。 只是他这番算计注定落在空处。 张衍抵抗“九岳清音”时,表面上是依仗宝衣,实则却是靠自己这副坚若金铁的身躯。 他五脏六腑早已是锻成一块,刀剑难伤,就算有些许损伤,也是随损随生,完全不当做一回事。 若是萧倜傥得知,他苦心耗损不少元气,暗中所施展诡谋,却最终对张衍并无半点影响,怕也是要气得吐血。 荀长老看着张衍,感叹道:“倒是老夫看小看了你,张衍,你可退下了,若是有意,明日还可寻萧师侄再战。” 只是张衍却笑了笑,眼芒微微闪烁,把剑光一个兜转,却并不离去,而是径直来至第四峰下,仰首望去,冲着峰上大喝一声,道:“杜德,你可敢下得峰来,与我一战?” …… ……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meinvlu123(长按三秒复制)!!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七十二章 烟火之下悟妙心 在外数万弟子见张衍突然叫阵杜德,顿时一阵骚动,他们先是惊诧,再是恍然,皆以为是他不服气与萧傥战成平手,是以要从杜德身上扳回一局。 尽管有许多世家弟子认为他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但不少师徒门下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激动起来。 不说张衍适才与萧傥赌斗,出人意料的斗了一场平局,便是其入得场中之后,连战三人,尚不见丝毫疲惫,依然神完气足,便可看出其元气之充沛,后力之绵长,远在同侪之上,不愧是丹成一品,力能拔动九鲸之人。 登时,有无数双目光都紧随在他身后。 然而似萧傥等人,却是想得更深,皆是在暗中思索,猜测他此举动真正用意。 洛元化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愤然言道:“师兄,这张衍方才若不是伱暂且放他一马,又岂能在师兄手中逃过,居然还妄想挑战杜师兄之位,真是骄狂自大,太过目中无人了。” 萧傥见其语气如此激愤,一反平时那冷静从容的模样,心中不免诧异。 随即一琢磨,立时明白他心中所想。 原来洛元化是怕杜德胜了张衍,对比之下,显得自己这边落了下风去,这样他这败于张衍手中之人,未免有些抬不起头来。 萧傥脸上浮起一丝莫测笑意,语带深意道:“师弟且宽心,这却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又伸手指了指。道:“我方才已觉察到。这张衍身上有宝衣护身,伱且看着吧,他若是一心求稳,杜师兄未必能拿他如何。” 张衍与萧傥赌斗之后,又去寻了杜德叫阵,看似令人难解,但他自有其用意所在。 先前宁冲玄不去招惹他人,而偏偏只是针对苏闻天而去,他便看得出来,以宁冲玄的脾气。这必非他的本心,而定是出自那几位洞天真人的授意。 宁冲玄在背后有孙真人支持之下,尚且如此,显见得自有其顾虑和底线。 这底线便是大势。若是一旦越过,所要承担的压力便是那几名弟子背后的洞天真人。 张衍此次来得大比之上,背后虽有彭真人撑腰,但双方到底只是利益相合,彭真人能在关键时刻能顺势推他一把,助他上位,可却未必会为他火中取栗。 是以在此情形下,暂且求得一个平局,既能证明自己实力,又不至于挑动世家的神经。此方是最好选择。 不过与一人战是平局。与两人战也可是平局,虽则过程相同,但结果却完全不同。 与萧傥以平手收场,但两人乃是赌斗,恐怕诸弟子并不认为他真实本领能及得上前者。 既然这个分量还稍显不够,那他便再寻一人便可。 若能与杜德也战个旗鼓相当,则门中又有何人敢小看于他? 就算不认为他能胜得这二人,怕也无法否认,他之实力已足以挤入那十大弟子之列了! 杜德端坐峰上,听得张衍叫阵。却并不做声,神情喜怒不显,只是目光略沉,抬起一只如女子一般白皙的手,对着座下封臻挥了挥。 封臻自解其意。自成就小神通以来,他就总想着与张衍一斗。此时正是得遂所愿。 他站出来对着杜德一揖,就要下峰,莫道人站在众弟子之中,见他走得急躁,怕他有失,冲着他背影说了一句,“师弟小心,万不可小视此人!” 封臻恍若未闻,头也不回,急飘下山,眨眼到了峰下,昂然道:“张衍,似伱这等后进之辈,何需老师出手,我便可收拾了伱。” 张衍见是封臻过来,他与此人虽只有过一面之缘,但也知此人在曾在后背弄鬼,这大比之上下不得杀手,但却可令这人多吃些苦头,便笑道:“口舌之争无益,伱我手下见真章。” 封臻一声冷笑,瞪视着张衍,把玄功一运,霎时之间,胸中灼火翻沸,被那火气一激,他眼前血红一片,嘿然一声,将大袖挥动,即刻就有大团橘火黑雾从卤门之上爆起,间中夹杂着的点点耀眼火花,似散星飞灰般,飞飏飘散。 这团火雾黑红相交,缠绕搅动,似一根烟柱般,直往上冲,越攀越高,须臾到了百丈之上,似要射穿云头,此时再听得一声爆响,这烟柱炸散开来,不过是几个呼吸时间,就有一片黑红色的浓云笼在天中,足足出去了有数里方圆,将皎月之光俱都遮蔽。 封臻哈哈一笑,将身一拔,就去了这片雾云之中,眨眼隐没不见。 他弄出这番声势来,场中弟子也是吃惊,未曾想他居然有这般手段,有不认识他的纷纷打听起他来历来。 张衍目注那片浓烟,沉吟片刻,起了手指一点,发了一道剑光入内试探。 剑丸在烟尘之中转了一圈后,心眼所察之下,却觉周围俱是灰茫茫的一片,找不见其人踪影,显是对方这门功法能掩去自身行迹。 既然寻不见,他也不再坚持,心意一动,那剑丸随之回来,重又回了眉心之中。 那烟火之中这时一阵波动,似是有一只手在其中搅动,随后封臻从中现出身形来,只是半遮半掩,浅浅一道,连他人影都看不清楚,只听他声音从隆隆传出,道:“张衍,伱剑术法宝再是了得,我看伱又怎能来伤我!” 他大喝了一声,顷刻间浓烟震动,立时就有无数星火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张衍虽有宝衣护体,但不必要时,也无需逞强硬捱此术,把剑光驾起,化一道遁光飞驰,就轻易避了开去。 只是那点点星火却似不依不饶。追逐在他身后。不过他去得甚疾,根本沾不得他身。 封臻把头从云烟中探出,眼角渐渐有一圈火纹浮起,显得面容狰狞,便是情绪也激动起来,他狂笑道:“张衍,伱尽管躲,我看伱能躲到哪里去!” 他将法诀一个掐动,就见那星火不再飞舞,而是噼啪乱响。不停爆开,如爆竹一般连绵不断,响彻天际,响声过处。就又多出来一片烟尘雾天来。 只是如此,他似还不肯罢休,嘴中嗬嗬连声,手中法诀不停变换,只听响声不绝,似是炉膛炸开,轰轰大作,火屑乱飘,炽烈热气四溢,不停侵占空间。映得这一方天地通红如烧炭一般, 若照这般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能把数里之内尽数变成浊火阴霾笼绝之地。 封臻把这功法催发后,只觉浑身火热,似有破坏眼前所见一切的**,头脑变得越发不清醒了。 他见张衍所驾驭的那道剑光在火星之中不停穿梭,自以为已是占得上风,不禁得意起来,只觉杜德所赐法门颇为神妙。就连张衍也不是对手,日后依仗此法,也足以在同辈之间横行了。 他这门小神通其实也的确有令人称道之处,能将自身丹煞之威发挥到极致,就算化丹二重境修士也能一拼。但若是真个对上后者,因其中还有不少变化。却也未必能压得下他。 化丹一重修士若不开窍关,无法将自身体内丹煞之威全数化为法力,能得五六成便已不错,是以到了二重境后,修士所能驭使的法力几乎是暴增一倍,远胜一重境的修士。 可他这门小神通,虽不能将他功行提升,但却能将腹内一口丹煞俱都转至外间,靠一道法符牵引其气,定住关门,使得不得流散,随神意任意驱使往来。 就是往常许多因功行不够不能施展的法诀,如今只需一个念头,便自生出,等若眨眼之间便拥有化丹二重之能,他怎能不兴奋癫狂。 张衍遁芒飞驰不定,不断闪躲那炎云上而来的星火,但却并不急于出手。 封臻此等功法虽是声势浩大,且真身也能隐去敛藏,不叫人轻易寻得,但张衍见多识广,却也吓不住他,只是一边驾剑游走,一边寻找其中破绽。 他心中忖思,封臻与自己一般,不过是丹成一品,根底终究不稳,能弄出这般大的场面来,定也有其缺陷所在,只需对症下药,找出关键所在,便有方法破之。 到底他眼尖,绕场几圈之后,不多时便看出一桩异处来。 那星火虽是不停爆开,但独留烟气在了原地,却有一缕缕精气回到那片大片烟火之中,不多时才会才会再有星火生出,显然此法并不是可以肆无忌惮挥霍的,怕是容不得半分损折,这才要吝惜精气。 既是如此,只需要对症下药便可。 张衍心中琢磨了一番,微微一笑,就有了主意。 他把《澜云密册》上一道法诀运转,顿时从他脚下涌出一团团浓郁雾气,霎时周遭俱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当年与王盘相争时,能此术罩定方圆百丈,叫人目不能视物,而今,他以化丹之能全力运转,顷刻之间雾霭滚滚,野旷尘昏,气势更见恢弘。 不多时,这十峰山下就有蒙蒙大雾蒸腾而起,飘渺来去,氤氲混沌,灵光冥昧,遮星蔽月。 张衍本意也只是想起了云雾遮掩,再运使水行真光将那片烟火削去,不叫人看出他的手段来。 只是才散出这片云雾后,他心中却陡然有一股强烈感觉,似是告知他这片云中还缺了些什么。 这感觉时时袭来,着急催促着他要做些什么。 他眉头微微一皱,思索了片刻,倏尔间灵光一闪,顿时了解因由,一声长笑,大喝了一声,将那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尽数放出。 这些重水一出,不待功法催动,便仿佛得了驱使一般,纷纷往这蒙蒙白雾散去,各据一地,在其中分列而布,定在各方。 张衍吸了口气,把法诀一个运转,霎时,那三百六十五滴重水彼此牵引,齐齐震动,竟有一道道如金蛇夭矫般的电光在雾下飞闪窜动,生出轰轰霹雳声响来。 坐在云上观战的孙真人却“咦”了一声,面现几分讶异之色。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七十三章 覆云之中磨精气 张衍只觉一股玄奥感觉游入脑海,似是多了什么一般,神思轻轻一动,便能去得这片云雾每一处角落之中,细微之处,皆是历历在目,变化之妙,莫不了然于心。//www.// 先前他只是把幽阴重水当作是死物来运使,并不太过看重。 可如今,这些重水一入那云雾之中,却仿佛是如鱼得水,活了过来一般。 彼此之间紧密相连,力结一处,旋转滚动间,发出嗡嗡沉闷震颤之声,气雾中时不时有一道道惊电流火窜过,跳跃不定,数里之内,皆是此起彼伏的闪烁金蛇,来去不绝,如梭飞驰。 远望过去,只见这片天地之中,峰谷之下是一块形如白璧,粉烟素裹,上下电光缭绕,发出噼啪雷震之音的茫茫雾霭,而上方却是火屑飞扬,热浪蒸腾,烟尘弥漫的火云。 场外众弟子原本见张衍在烟火之中左躲右闪,见识稍欠的,只以为是他落在了下风。 谁知一眨眼间,他竟然弄出这般阵仗来,瞧这片飞举云岚,简直称得上喧天之势了,顿时都看得愣住了。 张衍在这飘渺云雾之中坐定,细细一体会,无需文字言语,便有诸般妙悟从心田流淌而过,仿佛翻手之间便能聚云生电,指点雷霆,不由道了声:“妙!” 起手轻起法诀,拿动真力,宽大袍袖跟着微微一晃,只这一个动作,仿佛惊动了什么庞然凶物,轰隆一声。整片巨云一起挪动,搅起气旋流风,轰轰发发向上升腾而来。 封臻见张衍忽然布出片茫茫云雾来,也是不由怔住。看那声势,甚至能压过他一头去。 眼见得对方悍然往上逼来,似是要与自己正面硬撼一般,他想起先前张衍手中诸般莫测手段,心中不免有些虚怯,只是到了如今,他也没有什么退路,唯有硬着头皮直上了。 咬牙一催。嘿然一声,整个人自那团火烟穿过,跃至其上落定。 随后咬破舌尖,连连喷了几口精血上去。那火势一盛,似是更旺了几分。 接着起了周身法力,全力将这神通运转,最后把手一按,底下这烟云似是挂了万斤重担。陡然一沉,全力向下压去。 张衍哂然一笑,手指轻捏法诀,那身下重云之中。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隆隆一转。只闻喀喇一声惊雷响,就有数十道疾电窜起。 黑夜之中。似是有无数金蛇狂舞,往那黑红烟云之中就是一噬。即刻将其一层精气削了去。 封臻顿时心头一颤,似是那疾电劈在了自家身上一般。 随着那飞电不停飞腾绞杀,那一团原本尚算厚实的黑烟灼火便东一块,西一块被啃噬而去,不多时,就变得如同漏气之袋,千疮百孔。 自外看去,那两块烟云还未真个碰撞,其上那块黑云便大块大块散失缺漏,不断塌缩下去,似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封臻惊怖欲绝,张衍这举动,分明是要将他苦心修炼数十年的外功磨去! 这些丹煞精气在外施展,固然能运使不少高妙手段,但却也并非没有代价,此乃是他以本身精元之气寄托,若是被削个干净,那和被功行被废又有什么两样? 只是星火往那云雾中落去后,却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半点浪花也无法激起。 眼见对方施为,自己却眼睁睁看着,没有办法阻止,他也是心头滴血,知道此次定是讨不了好去,念头一转,转而拼命收摄,妄图将在外散逸的精气取回一部分,好歹也留下些老底来。 只是这法门使出来简单,回去却难。 此神通他也是练成之后第一次施展,若是来此之前和莫道人演练过的话,他便会知晓,这门功法收回体内之时,需寻一处僻静之地,将金丹摩弄半个时辰,再缓缓搬运,徐徐敛气,方能将精气无一遗漏的收聚起来,如今急切之间哪里能够做到此事? 一察觉此事后,封臻顿时心中一慌,觉得大事不好。 他此时气势颓弱,此消彼长之下,却被张衍被敏锐察觉到了。 他立时抓住这个机会,将腹中一品金丹转动,鼓荡磅礴丹煞一催力,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一起大震,只见这团厚重云层似被什么牵引了一般,骤然向上一拔,直直撞向了顶上悬烟。 只闻一声惊天震响,两团烟云霎时撞在了一处! 这一瞬间,围看众弟子只觉群山皆颤,回响连连,不知从何来起了一卷旋风,刮得衣袂贴身,发巾飞扬,无数细密沙砾飘飘荡荡,需起了玄功,方能斥在身外。 天空中此刻雷电大作,霹雳惊空,这隆隆一声震响过后,封臻那整团烟云已是被撞得爆散开来,点点烟烬散落尘埃,黑絮纷飞,彻底星流云散,而下方那片蒙蒙白雾,却是纹丝未动,孰高孰低,一眼可辨。 然而张衍却眉毛扬起,封臻这烟云崩塌的如此之快,这并非全然是自己所为,而是对方在紧要关头忽然主动将烟云散去的缘故。 封臻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之。 那团烟火被消磨去越多,他也越是虚弱,可古怪的是,此刻他的头脑反而被之前清明了不少,在最后一刹那间,他也狠得下心,忍疼将那维系神通的法符震散了。 此符一去,等若三年苦功尽数化作乌有,日后就算想要重练回来,也是威力大不如前,但比起生生被废去全身功行,却要好上太多了。 他虽则元气大伤,却也从这门功法中摆脱出来,不至于把老本也赔了进去。 此时他也顾不上其余,拼命吞吸收摄那些飘散在四方的精气。 这些精气俱是养炼丹煞的根本,寻常修士都是深藏金丹之中,从不轻易挪用,若是一气损折得多了,则功行必是一落千丈,那便需温养金丹,用几十年时间调养,方才能慢慢缓过劲来。 可他因驭使神通的缘故,精气几乎是全部转到了身外,因此他眼下也是发急,驾烟到处乱窜,指望着能收回一点便是一点。 张衍身形隐在云中,冷眼看着他举动,又怎会容他如此如意,任其收容精气? 他一催幽阴重水,立时激射出一道道电芒,在空中往来穿梭,就将那一团团精气打至虚无,眨眼间就扫去了一大片。 封臻看得目眦欲裂,几欲吐血,只是他也知眼下已无力与张衍相抗衡,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一边狠狠咒骂着张衍,一边闷头收敛着剩余精气。 张衍手指在袍袖之下暗中一点,就有一缕如刺气芒混入那精气之中,封臻急于收摄,也是不察,随之一起吸纳入了体内。 张衍微微一笑,此一道异气乃是他丹煞所化,这乃是《定真逍遥篇》上一门匿气算人的法诀,若是不及时驱除,便会往内腑之中潜去,逐渐透入经脉窍穴之中。 封臻初时还需要调养金丹,怕还察觉不到,到得其功行逐渐恢复,再行运转玄功之时,虽未必有什么大害,但必会感到体内痛苦不堪,难以御气。 这时想要除却此气那便难了,除非能请动门中长辈出手,但也似那雪上加霜,要再打磨去其一层功行方可完全驱逐干净。 张衍心知肚明,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至多也只能施展这般暗手了,日后等自己坐上那十大弟子之位,有的是办法收拾此人,因此暂越不去与其计较,只是将那雾气散了,召了幽阴重水回来,默默细察体内,这一看之下,却是觉得有些意外。 那幽阴重水似是缩水了一圈,好像耗损颇多。 略略一想,他也没有放在心中,幽阴重水便是有所缺损,也只需寻一处阴寒闭塞的深壑幽泉,再炼化回来就是了。 这些重水乃是他先前寻找魔藏之时,迫不得已在冥河中修炼而出,可如今他之洞府乃是昭幽天池洞府,此乃是号称直通幽冥之地,去那幽深之处转上一圈,便自无虑了。 荀长老在旁笑了笑,向第四峰上瞥了一眼,随后起了剑光上前,立在两人之中,指着面色灰败,全无血色的封臻呵斥道:“封臻,此局乃是伱输了,还不快些退下去!” 封臻尚有一些残余精气未得收拢,嘴巴一张,想要开口说什么,荀长老小脸之上却似乎现出一丝不悦,鼓腮对其吹了口气,霎时有一股清风拽住了封臻,眨眼就将其送回了峰上,只是落下之时,那清风陡然一散,将他丢了下来。 封臻本也是虚弱不堪,猝不及防之下立足不稳,顿时跌坐在地,弄了一个狼狈不堪。 莫道人赶忙上前将其搀扶而起,低声道:“快快站起,小心老师责罚。” 封臻脸色一白,勉强起身,只是浑身摇摇欲坠,似是随时可能倒下一般。 索性杜德并未来理睬他,坐在那处,似是在沉思之中,良久,他问身旁捧炉童子,道:“什么时辰了?” 童子欠身答话道:“禀老爷,已是人定时分,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子时了。” 杜德“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他先是一扫门下诸弟子,随后一振衣袖,就化一道流火青烟自峰上飞下,顷刻间已是站在张衍面前,双手负在背后,淡淡言道:“张衍,伱出手吧。” …… ……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meinvxuan1(长按三秒复制)!!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七十四章 千里飞炎箭 张衍也是干脆,并不与杜德客套,驱剑来到了上风之处,指拿剑诀,心意一起,就发了一道甚是爽利的剑光,化虹飞来,依旧是以飞剑开道试探。 杜德面上淡然,双手一搓,指隙间就有一道淡淡飞烟化出,细细一缕,约莫指头粗细,似蛇一般,倏地窜出,在五丈之外与那剑光一碰,就将其阻止。 见这道剑光落不下去,张衍也不坚持,算了下彼此距离,他大喝了一声,那剑丸得了神意驱策,一个抖颤,如串珠断索,活泼泼跃出来一十六道圆润无暇的剑光,在天空之中大放光明,寒气飙溢。 “一气十六剑……” 远处洛元化复杂的目光盯着。 方才他便是听说张衍在剑术一道上颇有造诣,因此才想逼得对方出手剑招与自己相斗,尤其是那分光离合十六剑,更是难得。 他自己不过能分化十二道剑光出来,因此十分想要看看,自己剑术与其到底孰高孰低,可偏偏对方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一十六道剑光化开之后,并不似寻常那么疾驱飞驰,而是围着杜德缓缓旋动,吞吐犀利剑芒,刺骨生寒,隐隐威慑于他。 杜德虽是面上不见表情,但眼眸之中却多了一丝慎重之色,那一道飞烟在出去更远,到了七八丈外,在前后环绕飞旋,将上下四方圈护在内,不漏一丝破绽。 一十六道剑光,便等若是一十六道心眼。在四周游荡回旋,只需窥得一丝破绽,就会破空斩来,随后其余剑光一齐杀至。守御者一旦被一点杀破,下来便会被如倾盆暴雨一般的剑势缠住,那时想要翻盘那是难之又难。 若是换了一个不明其中底细的弟子过来,乍逢此术,不免会手忙脚乱,顾此失彼,疲于奔命。 但杜德今日能坐在这里,也是身经百战。厮杀而出,也曾与不少剑修交过手,自是知道该如何应对。 休看这十六道剑光俱都别无二致,却也是各有取舍。有主有次,有强有弱,便是洛元化这等浸淫剑术已久之人,也还不能做到尽展其中之威,而且运使之时。需立在一处,心神不得有丝毫分散,按照寻常方法,只需小心守御。不为那来去剑光所惑,必能守御的住、 待到对方气机稍弱后。然而再寻机反攻,能奏奇效。 但杜德身为十大弟子之一。一旦被破迫在下风,哪怕只需少许时间,就足以让他大丢脸面,因而此法为他所不取。 他唇角流露出一丝森然冷意,将那飞烟驱得的越发急了,几乎是旋舞不停。 他自身在默然立在其中,单手掐了一道法诀,不多时,从鼻中喷出一缕白色滚烟,往顶门上一聚,只见其中隐隐有一道碧绿火花一闪,就放出莹亮光华来,形如一盏灯烛悬在顶上,在这黑夜之中驱退阴霾,将自己周身五丈之地俱都照亮。 在峰上观战的萧傥拍了拍扶手,眯眼道:“哦,是‘碧气白玉灯’么?不想杜师兄竟出法宝相争,倒是颇为看得起张衍。” 这灯光闪动,对着那些盘旋在周围的剑丸,不时放出一道道飞光来,只要被这灯光照住,剑丸便似遭到了极大阻力,仿若陷在了粘滞的泥膏之中一般。 张衍微微挑眉,没想到对方这么快便使出了法宝,显是要与认真对斗一场了。 想到此处,他也是把精神抖擞,捏了法诀,把玄黄大手自顶门之上运了出来,照着那灯火闪烁处,往下就是一拍。 这大手此时得了他全力催发,眨眼间就扩至百丈大小,似小山一般缓慢压下来。 张衍嘴角含笑,他料定杜德不会去躲,适才萧傥面对此大手之时可是任他拿捏,而杜德好歹也是排名在萧傥之前,若是见之即闪,岂不是自承不如? 果然,杜德眼神一厉,凝神以对,他把顶上灯芒催开,现了一朵朵碧色火焰,如莲绽放,熠熠生辉,呼呼出声往上一托,竟将玄黄大手稳稳架住。 张衍就是要其如此,长笑一声,竟是尽情恣纵,把腹中丹煞源源不断催发出来,使得这大手越来越沉,越来越大,不断膨胀,似要将其一气按下去方才肯停。 与此同时,他心意一催,如骤雨织出一片绵密剑光,也不按什么章法套路,只是不管不顾往那护持灯光上击去。 这两下夹攻,围着杜德发动攻势,也愈发激得他顶上灯火闪耀不停,时隐时黯,似在风中飘摇一般。 在外人看来,此刻像是张衍一出手,就把他压在了下风。 杜德薄唇紧抿,目光之中寒气大盛,哼了一声,把大袖一挥,就见一团橘红色的飞火倏尔飞出,只闻一声大响,那玄黄大手就轰然粉碎,便连那一十六道剑芒,也似是被一股巨力催动,弹去百丈之外。 半空之中,尽是震散开的黄色烟岚,将视线遮去,峰谷外众弟子一时也不辨两人身形。 萧傥从座上站起,向前走了两步,目注下方,饶有兴致地言道:“难得见杜师兄如此认真,有好戏看了。” 张衍见杜德轻易就将攻势化解,倒也不觉讶异,反而轻轻一笑。 此也在意料之中,杜德在十大弟子之中排名第四,所修炼的功法,为五功三经之一,名为《赤霄瑞玦书》,亦是一门威力宏大的法门,若是轻易被他压服,那才是奇怪之事。 他往后稍退半步,一掐功诀,将那漫天黄烟一拢一合,不过顷刻间,就将玄黄大手复聚而起,那散在四处的剑光也是齐齐一聚,重化为一,又入了他怀抱之中。、 他心下稍作思忖,“此人用法宝护身,适才那般迅疾的剑光都奈何不了,需另使他法方能相斗……” 他正思索间,忽觉热风袭来,知道不妥,把头稍稍侧过,就见一道灼火飞烟从耳旁擦过,脸颊之上亦被擦出一道浅浅红痕,只是须臾之间便黯淡了下去,不多时就彻底隐去不见了。 那飞烟出去之后,尾后拖出一道灿霓长虹,望去绚烂无比,在空中绕了一匝后,再次飞来。 张衍神色不变,顶上玄黄大手往下一遮,谁知这飞烟灵活无比,竟凭空一绕,从大手指缝之间穿过,又奔他面门而来。 他把手一按,将击剑丸震起,闪动之间,已是敌在了飞烟上,但闻一声闷响,对方面那物烟气去了不少,露出了本来面目来,竟是一支三寸大小,浑身黝黑闪亮的铁箭,只是尾羽乃是一团灼火,燃动不休,芒烟激射,咻咻作响。 张衍来此大比之上也曾对十大弟子有所了解,虽不详尽,但这物事倒是知晓一二。 此物名为“千里飞炎箭”,如他手中剑丸一般,乃是杜德随身对敌之宝,其余十大弟子也是甚少看见。 此物一出,不管杜德承认与否,都是把张衍视作可以与其一战的敌手了。 只是此时,正面那支飞炎箭虽被张衍架住,却又有一支飞箭无声无息自他身后而来。 张衍手中飞剑与心意合一,心眼所至,能观四方景物,自是暗算不了,微微一笑,身化长虹而遁,登时避开了这支飞矢。 只是此物似是还不肯罢休,仍在身后追逐不止,尾芒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彩烟轨迹,煞是炫目。 张衍避了几圈之后,便自一定,眼下他与杜德这一战,与寻常争斗不同,虽不求胜,但却也不能弱了气势,一味躲避,徒然令众弟子小看了去。 因此也不使得飞剑,而是一运玄功,震动金丹,自顶门之中飞起一道丹煞,似岸头冲浪一般,往那飞箭之上一撞,轰隆一声,竟将其掀飞了出去。 场外众弟子看到这一幕,都是惊呼不已,要知这千里飞炎箭可是法宝一流,张衍竟是纯以丹煞之力便将其震开,虽早知其丹成一品,丹力甚大,但如今亲眼见到,却未免也太过惊人。 便是那云端之上,孟,孙两位真人也是对视了一眼,略显感慨之色,丹成一品,毕竟得天独厚,古今难见,换做他人,哪里能做到这一步?又哪里敢这么做? 其实若是细细想来,此举却是得不偿失,张衍本不必用丹煞,只消使得飞剑招架,那要轻松许多。 但他心中目的不同,自然对敌手段也是不同,今日他就是要让云上诸位真人知晓他的本事,用飞剑对敌哪里有用丹煞守御法宝那般令人记忆深刻。 且他腹中有的是丹煞供自己挥霍,自是无需去计较那许多细节之处。 就在这时,忽然天空中有一一丝丝光亮逐次闪起,张衍眼梢一拐,从自己身周往外看去,见四面八方,前后左右又多数十支飞烟箭,一时热火腾腾,烟气弥漫。 这千里飞炎箭可并不止一支,总数共是三十六支,虽不能似飞剑一般如臂使指,在空中穿梭由心,但却能布下一道阵法。 似眼前这景象,分明是杜德知晓他剑遁之能,是以方才只是用一二支飞箭来牵制于他,随后暗中布下了箭阵将他围困,断绝了他的去路。 如此一来,他便可随心所欲左右战局了。 张衍见状,不由哈哈一笑,道:“我战至如今,却不想倒是杜师兄有些诚意,如此,在下倒也不能藏私。” 他奋起精神,大喝了一声,全身上下骨节震响,这十峰山上,就闻哗哗潮声大响,疑似天河倾覆,洪流漫陆,自他背后便有一道弥天极地的水色光华升腾而起!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七十五章 心火阳气燃不绝 太玄真光方起,那雄浑沛然之势已是喷薄而出,浩浩荡荡,溟沧派观战众弟子莫不惊异,纷纷暗中打听,询问这是门中哪门神通,竟有这般煊赫威势? 杜德似也察知情势不对,当然不会坐看张衍施展手段,指捏法诀,呵斥了一声,将那围在四面八方飞炎箭阵发动,立时有千百枚飞火箭气倏地疾飞闪出,齐向张衍射来。 这箭火这一路飞驰,破空啸鸣之声尖锐刺耳,尾后划出道道滚烟,声势尤为惊人。 在昭幽洞府之中,张衍每次运使水行真光,俱都是留了余地的,但眼下四野空旷,却再无这般顾忌。 他长啸一声,将真光尽情施展出来,这片水色光幕第七十五章心火阳气燃不绝顿时扩展至数百丈长短,似有无数河流波涛在其中流转,通透明耀,流转若荧,那暮夜之色也被逐退半边天。 他见漫天飞箭来袭,密密麻麻笼罩苍宇,便驱使了水行真光一个横扫,只是一闪之间,这万千箭火俱往无边水势中落去,如投石入海,踪影全无。 可只要有那飞炎箭布在四侧,这箭火便会源源不断而来,张衍目光一撇,便又喝了一声,身后水光猛长,隆隆一声,似倒转江河,逆流而上,刹那间就将那飞炎箭一起裹了进来,转眼间就不知道去了哪里飘荡。 杜德见这道水色光幕一出,就把飞炎箭一齐收了去,眉头略皱。指捏法诀。欲要将其收回,但却觉与心神断去了联系,冷哼了一声,一甩袍袖,弃了这番举动。 这千里飞炎箭乃是他亲手打造,少了他法力驱使,却也无人能用,失了也不算得什么,至多再炼制便可,只是他不知张衍所运使的这片水幕不知是何种神通。竟能使得这箭阵无功而返。 他目芒微闪,起手一拍,便有百十团清光盈盈的第七十五章心火阳气燃不绝焰火飞出。 这火与寻常丹火不同,焰芒素净。大如银盆,似如水中倒月,竟是冷意迫人,若适才飞炎火箭为阳火,此便是阴火,只需沾上了,便是连水亦能烧去一层。 然而当那团团清火往那水行真光上一落,却似飞蛾扑火,水幕竟连晃都不晃,一闪过处。就将所有阴火卷没不见,水势再猛然一涨,就有漫天水光下落。 见阴火无功而返,杜德神情却仍是平静,一身雪白素袍随风翻飞,稍稍一仰,便向后飘飞而去,驾一道烟气到了百丈之外。 他低喝念了几句什么法诀,伸手在心口凭空一舀,摄了一道火气上来。再运转法力一个催动,只听呜呜沉闷声响,这五里方圆之内顿时有无数火线燃起,一道道串联而结,只须臾间就笼罩了这方天地。 张衍抬头看去,只见上下左右都被这一重又一重的火网罗织遮盖。细细数去,竟有九层之多,火势绵延出去,纵横交织,似是点燃了这片天幕,便连十峰山也被熊熊火光照得如同白昼。 骤然遭此围困,他仍是神凝气定,不见慌促,把身躯一抖,飞去第一重火网前,起了水行真光不管不顾向前一落。 只是奇异的是,待那水光过去,那火网却依旧是如先前一般拦在去路之上,似是丝毫未动一般。 张衍微觉讶异,他也不去硬闯,而是把身形一止,绕圈而走,心中思忖这是何种炼火。 萧傥立在峰上,看着这片浩荡火势,却是赞叹道:“竟是那‘四如心火罩’?杜师兄好算计,想来方才那千里飞炎箭阵不过是用来迷惑张衍所用。” “四如心火罩”也是一桩异宝,运使之时并不放出,而是藏与心窍之间,罩中之火乃是由心而发,此火能大能小,能多少能少,只随心意而变,可布下九重罗网,困人守御皆可,只要那驭法之人不死,便不至灭去。 只是这法宝虽能困人,但要祭出对敌时,却需以心血一点一滴温喂,这却不是短短时间内所能做到的,因此需用其他手段拖延片刻,才能将其顺利使出。 杜德此刻用上了这法宝,分明是暗中早已准备了多时了。 洛元华沉声道:“我也知此火奥妙,但我观张衍心性尤为坚凝,若是硬闯过去,怕是舀他也无可奈何。” 萧傥摇了摇头,抚须微笑道:“师弟你却是错了,正是杜师兄看到张衍有不少手段,知其难以对付,方才运使此宝,若我是他,只求能阻此人片刻就好,下来必定还有后手能一举制敌,这才不枉先前这番布置。” 张衍转了一圈,又试探了几次之后,也是摸到了此火的几分来历。 这火气如非那丹煞运化,那必是传言中的“心火”了,他虽从未见过,但也久仰其名。 但凡此等火,不伤躯壳,不灼内腑,却可引动杂念,搅乱心神,若是一个把持不住,眼前便会幻境丛生,迷了自我。 不过自恃心性坚定,神意清明之人,大可放心大胆去闯,只是过火之时,却需要持定心神,不能有丝毫犹疑慌乱,若是一旦遇到敌手沉隙而攻,那就不好对付了。 张衍心中一转念,也是与萧傥一般想到了杜德的目的所在,暗一思忖,索性也不硬闯出去,而是把法诀舀定,只等对方后招。 杜德目注张衍,眸子幽幽,深邃无底,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而是朝着前方轻轻吹了一口气。 张衍正小心戒备,但却不见丝毫动静,正诧异间,却见眼前火焰骤起,低头一观,却是自己身上起了一层霞火,在粘在那里不停灼烧,而他身上这件宝衣也自放出一道精光,将火芒隔绝五寸之外, 而在外人看来,他却被一团金火围绕着烧灼了起来,犹如一个火人一般。 “遭了!” 眼见银镜中呈现这片景象,齐梦娇也是惊呼出声。 汪氏姐妹今日已是心惊肉跳了多次,此刻闻言,不由怯怯道:“师姐……” 齐梦娇目视那团火芒,眼中有不忍之色,沉声道:“此法术乃是门中十二神通之一,名为‘皓夷三阳气’,门中甚少有人能练成此术,此神通一成,所发阳气可是无物不焚,就算法宝被附着上一点,若是不得灭火之法,也能生生烧穿,直至将其彻底毁了去,成了一堆灰烬方才罢休。” 听得这法术这般厉害,两姐妹也不禁俏脸煞白,汪采薇底气有些不足地言道:“想必老师是有办法抵御的……” 齐梦娇叹了一声,眼见那火芒越烧越旺,她却是并不看好张衍,一转首,见刘雁依站在那里不语,似是一点也不心急,忍不住道:“师妹难道不担心么?” 刘雁依轻轻摇头,指了指那在一旁荀长老,道:“并非如此,师姐你看,这法门如此厉害,恩师若是不支,门中那位长老又岂会坐视不理?” 齐梦娇与汪氏姐妹不由朝那里望去,果然,荀长老气定神闲,老神在在,一点也不见急躁。 众女心下一想,都觉得刘雁依得有理。 门中大比,损伤虽是无法避免,可却也不许弟子有性命之忧,瞧眼下情形,那荀长老这般笃定,明张衍至少无甚危险,她们心神都是略略安定。 张衍见这火一起,似是黏在了他身上一般,熊熊燃烧,并不熄去,过得不过几息的功夫,他这件宝衣上的精芒竟是退缩了少许,似是被烧去了一般。 脑海中细一思索,就猜出了其来历,不由笑着自语道:“常听此火威名,不想是这般模样。” 他心意一动,把水行真光往下一落,顿时将这火芒刷去大半,只是残余几点火星下来。 可眨眼之间,却火星若燎原之势一般,又一次蔓延至了全身。 张衍反复试了几次,发现皆是如此,只要有一点火星留存,这火焰就能复炽而起。 他摇了摇头,索性也不去理会,把法力一个运转,那宝衣之上的精芒瞬时向外一撑,就把这阳火逼到了一丈之外。 他在心中默默算了算,发现距那大比结束只有一个时辰,微微一笑,也不去设法灭火,由得其在外肆虐,自己则坐定在云团之上,闭目敛息不言。 此时云端上空,孙真人眉头一皱,面现不悦之色,显然对杜德使出这门神通有所不满,见张衍已在火中待了长久,他手指动了动,似有要所动作。 孟真人眼帘一抬,却沉声言道:“师弟,稍安爀躁,你我不宜插手,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孙真人点了点头,收了动作。 又过得许久,只闻天边一阵悠悠钟磬声响,荀长老渀佛早已等候多时,立刻冲上前,对杜德沉声言道:“子时已到,杜师侄,且把你神通收了,待明日再决胜负不迟。” 杜德双眉微微一拧,脸上也是露出少许遗憾之意,抬手对着前方一抓,那金色火芒随之熄灭。 焰火一去,便露出其中张衍身形来,只是出人意外,他非但没有众人想象中那般狼狈,反而是神清气爽,行若无事一般,哪里像是在火中炙烤了大半个时辰的模样? 杜德瞳光一凝,深深看了一眼张衍,一甩袖,化长烟而遁,转眼便回了峰上。 张衍负手而立,也是看了此人背影一眼。 此局的确可以是胜负未分,若是有机会,当要再斗一场,他想了想,微微一笑,起了云烟,亦是化一道长虹飞去。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rt!!!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七十六章 胸有妙算变棋局 张衍踏烟飞驰,正欲出了十峰山,先与去门下一聚,这时身后却有一名道人远远将他喊住,道:“张师叔暂请留步。” 他回首一看,发现此人倒是识得,便是那闯阵之时主动让开去路的周宣,就止住身形,笑道:“周师侄找我有何事?” 周宣赶了上来,神态颇为恭敬,稽首为礼道:“小侄是奉家师之命而来,特来请张师叔前去一会。” 齐云天要找自己?张衍念头略转,微笑道:“既是齐师兄有请,我自当前去。” 周宣面露喜色,再行一礼,道:“家师如今在聚沙堆洞府相候,还请师叔随小侄来。” 今日他也看了张衍与萧傥,杜德等人交手,见张衍与这第七十六章胸有妙算变棋局二人还能斗个有来有往,最后以平局收场,私下里也很是佩服的,是以听得齐云天有有意相请张衍,便主动请缨。 张衍随他而去,两道长烟望北而走,不多时,到了一处潮水奔涌的河滩边,此刻月光如洗,只闻涛声,河上有一艘长船,似龙牙大舟大小,虚悬江面一丈,有明珠晕光从窗隙之间透出来,映得江水宝气隐隐,彩波涟涟。 周宣当先落在船头,上前几步,主动将那船舱玉帘一掀,道:“师叔请。” 张衍探身迈步,入得门中,目光扫了一圈,见舱中颇为宽敞,足可容纳数百人,此刻有二十几人坐在席上。几十名童子随侍在侧。 齐云天则坐在正中主位,左右手边是庄不凡,洛清羽二人,再往下,则宁冲玄,范长青等人,便是与他曾打过交道的方洪,任名遥也坐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十多个未曾见过的道人。此刻俱是用审视或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齐云天见张衍入得舱中,朗声一笑,站起身道:“张师弟也是来了,来,快来席上坐下。” 众人见齐云第七十六章胸有妙算变棋局天也起身相迎,虽则有些人并不情愿,却也不得不都站了起来。 范长青笑眯眯走上起来,先与张衍客套几句。再与他把在座诸人介绍了一番。 张衍这才知晓,在座这些道人皆是孟,朱,颜,真四位真人门下,尤其是以朱。颜两位真人门下弟子居多,孙真人门下除宁冲玄之外,倒也有两人,虽也是化丹修士,但俱是皓首白发。耄耋之貌,与宁冲玄那般勃发英姿相比,却是显得垂垂老矣。 如此一看,此间在座,唯独张衍只有一人不是洞天真人门下出身,显得颇为异类。不过众人虽不来与他说话,却对他坐在这里倒也并无什么异议。 张衍也是心知肚明,若不是今日大比之上连战两位世家弟子,自身实力已为众人所认可,怕是今夜也无有资格被招至此处。 再与众人客套了几句后,他便被范长青安排在下首坐下。 见人已是齐至,齐云天双眼朝下望来,逐一扫视。但凡接触到他目光者,都是心头一凛,不自觉把头低下,只听他沉声言道:“今日召诸位师弟来此,乃是告知你们,自明日始,至七日后,众弟子不得师命,不得自行出战。” “什么?”听了这话,有一名弟子不禁失声道:大师兄,这,这是何意?” 众人心中都是充满了不解和惊诧,大比共是七日,若是什么也不做,这岂不是由得世家坐大么?这究竟是何意? 有几人不禁暗暗朝宁冲玄瞧去,若是如此,这岂不是说…… 齐云天也是看向宁冲玄,缓缓言道:“宁师弟,想必孙师叔也与你说过,此次大比,你也无需再去争了。” 宁冲玄默坐片刻,随后站起身,朗声言道:“师命不可违,既是恩师所言,那冲玄身为弟子,自当遵从。” 众人面面相觑,若是宁冲玄此次不得上位,那就意味着下次大比,仍旧是轮不到他们。 不过在座诸人也都是不是蠢人,齐云天虽未明说,但他们也能猜出,这定是出自那几位洞天真人的授意。 尽管心中有所不服,但众弟子却也不得不言道:“我等谨遵大师兄之命。”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或许他人不明白,但他却是心头豁亮。 师徒一脉这番动作,正与他心中先前所推测的不谋而合。 若真是如此,那么他下来一步尤为关键,不容许有半点差错,如若成功,那么自己就此便能一步登天! 但他也知晓,此举却也需一点运气成分在内。 不过世事并不能十分如意,只要倾尽全力去争取,成败胜负便先放在一边,否则瞻前顾后,反而不能成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透出一股坚定之色。 齐云天交代了这几句话后,便摆摆手,将众弟子遣退,只留范长青在侧。 众弟子皆是带着悻悻之色出门,宁冲玄倒是过来与张衍打了个招呼,便掀帘而出。 张衍仔细观察,却见他脸容之上平静一片,什么也看不出来。 待得众人散去后,齐云天瞧了一眼,却见独独张衍没走,便把他唤至跟前,和颜悦色地说道:“张师弟,是否还有话要与为兄说?” 张衍微微一笑,道:“不错,师兄方才所言,是要我等弃了此次大比,无需去争那座次,不过师弟我却有一法,定能让宁师兄此次成为那十大弟子之一,不知师兄是否有兴趣一听呢?” 齐云天略现意外之色,他倒是并不急着发问,而是沉吟了一会儿,随后目光炯炯地看着张衍,道:“若是张师弟真有此法,不妨说出,那下次大比,为兄必也为你争得一席。” 张衍并不在意什么下次大比。按他先前所想,只要这第一步走成,那么后续之事也是顺理成章,不用再等二十四年,自己也一样能够上位。 他笑了笑,一拱手,道:“敢问师兄,是否已在此位之上坐得三百余年了?” 齐云天颌首言道:“不错,已是三百三十六年了。” 张衍站起身来,郑重向齐云天一礼。大声道:“那么便请师兄提前退位让贤,则宁师兄必能上位。” “什么?” 身旁范长青大惊,跳起来指着张衍言道:“张师弟,你这出得什么鬼主意,还不快快收回此语。” 张衍却不理他,只是盯着齐云天,继续言道:“师兄以为如何?” 齐云天却并不动怒,只是神情之中却现出若有所思之色。 范长青也是聪明人。适才激动之后,镇定下来也想到了什么。 他皱眉片刻,寻思了一会儿,也只琢磨出一点味道来,但却还有些关键之处未曾想通。 他抬头看了看张衍,又侧过身来。望了望齐云天,见其正在深思之中,却也不敢出声搅扰。 齐云天思索了好一会儿后,方才抬起头,对着张衍认真说道:“张师弟。此位对他人来说极其重要,但对为兄来说却早已是可有可无,无需恋栈不去。况且十大弟子也只可坐上三百六十年,再有二十四年,为兄也要去位让贤矣,但若眼下只是为了宁师弟一人。却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若是齐云天一退,那十大弟子自然空出一个座次,在此等情形下,为填补空缺,那么宁冲玄必能顺理成章坐上去,便是世家那几位真人也无由阻止。 可如今师徒一脉之中只靠齐云天一人在支撑大局,若是一旦让出首座之位,局势必然对他们不利。 要知道。排名第二的霍轩只差一步,便能入那元婴境界。若是此人一但结婴,那双方实力更是大为倾斜。 世家之所以在此次大比之上冒着和师徒一脉翻脸的风险,也要阻宁冲玄上位,怕也打得再拖上二十四年的主意,那时齐云天一去,局势便大为改观了。 张衍放声一笑,道:“师兄无需为此忧心,师弟有一言告之,此事便可无虑也。” 他凑上前,嘴唇翕动,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即便以齐云天的城府,听了这番话后,也是猛一抬头,目注在张衍身上,久久放才收回,他大有深意地说了一句,道:“师弟,你果真了得。” 听他语声中暗含赞赏之意,张衍心中一定,对自己的先前推断已有了十足把握。 推宁冲玄上位只是他第一步,而第二步方才是他真正目的所在。 到了如今,张衍已把能说得都说了,能做得也都做了,接下来,只看齐云天如何抉择了。 齐云天没有叫他失望,只是沉思片刻,就下了决断,言道:“若是如此,倒是十分值得一试,我这底下座位让出来,又有何妨?” 张衍精神一振,又跟着说道:“师兄,此策当取在一个出其不意,不易让几位真人知晓,免得横生变数。” 齐云天双目神光外露,沉声言道:“当是如此。” 适才两人说话时,用玄功将声音隔绝了去,是以范长青也未曾听清说得是什么,但此刻听得二人要隐瞒几位真人单独行事,不由惊诧莫名,大急道:“师兄,千万要慎重啊!” 他又一转身,对着张衍惊怒道:“师弟,你究竟对大师兄胡言乱语些什么?” 齐云天却是一摆手,阻止范长青说下去,对着张衍豪气干云地言道:“师弟,你之心意我已明白,这计策甚好,便按此计行事,我身为三代大师兄,这点担待还是有的,事后几位真人若是怪罪下来,自有为兄一力承担,与你无关。” 这番话一说出来,范长青不由怔住,他嘴唇哆嗦了几下,却也只能闭嘴叹气不言。 张衍暗暗点头,他这番筹谋关键就落在齐云天身上。 不过决断却甚是难下,甚至有可能和几位真人意图相悖,可想而知,齐云天要承担何种压力,若是此人不敢迈出这一步,那么他就要另寻他法了。 不过眼下看来,齐云天果如他先前所料一般,不愧三代弟子之首,不但敢于担当,而且有大决心,大气魄! 张衍大步走出长舟时,抬头一看,见潮头之上的明月临江,烟波荡漾,今日这一步走出,原本他这枚小卒便成了过河之车,日后当可纵横棋局,睥睨群伦!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七十七章 浮游宫中金钟起 次日大比,师徒一脉并无一人出战,张衍心有成算,稳坐钓鱼台,当然也不必再上场了。 至于玄门世家那侧,此番只为维护原先利益,本也处在守势,是以并无出挑行止。 如此安稳过得七日之后,只闻天空中悠悠磬声一响,此次大比就此歇止收场。 齐云天率众弟子按法仪焚香祝祷之后,就有一卷法旨自云端飘飘降下,落在案头。 荀长老身为大比裁正,亲自上前将法旨接了。 他拿至眼前,启开一看,见其上圈点各个弟子名姓,除却十大弟子之外,但凡大比之上表现卓异弟子,皆有下赐。 此榜右下角,有师徒世家八位洞天真人玉印,按辈分齿序依次排下,一目了然。 其上名姓由他宣读之后,若是无人有所异议,便要写下自己名讳,再亲手交于掌门真人,待掌门用印之后,高挂于功德院中,直到下回大比,这二十四年之中就再也不可更改。 他稍稍看过之后,便对照此榜,大声宣读,其音朗朗传出,十峰山上每一处皆是清晰可闻。 众弟子皆是竖耳听着,发现此番除了苏闻天去位,换了苏奕鸿坐上那十大弟子之位外,倒也与原先格局并无什么太大变化。 一众师徒门下弟子不免失望,原本今次大比,正是师徒一脉复振而起后的大好时机,本以为总有一人能坐上十大弟子之位。却不想仍是未曾如愿。 荀长老一番诵读下来后,也是心下暗叹了一声,随后高声言道:“十大弟子名姓俱已宣知于诸弟子,若无异议,贫道便要转呈去掌门真人处……” 他说这话,本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这十人能在放法榜之上,乃是八位洞天真人共议,早已是盖棺定论了,是以说了一遍之后。就打算收起法旨,准备离去。 可偏偏就在这时,却听有人喝了一声:“荀长老,且留步!” 荀长老身形一顿,错愕望去,看见到说话之人,更是愣怔,诧异道:“齐师侄。你这是……” 开口的竟然是齐云天,众人皆是神色有异,不禁看了过来,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齐云天纵身到了半空,对着云端之上一揖,高声言道:“恩师在上。弟子齐云天,在十大弟子之位上已然安坐三百三十六年整,今日愿意去位,以成全门中后进俊才。” 齐云天身为三代大弟子,一举一动莫不引人瞩目。此语一出,众皆哗然,顿时闹哄哄的一片。 原本坐谷中的宁冲玄原本神色冷峻,面色平静,此刻闻言,却也眉头挑起。不由站起身来。 张衍脸上露出微笑,心中大定,齐云天这话一出口,可谓大事已成! 不说齐云天这举动和大势并无冲突,就算几位真人从照拂他脸面的角度考虑,也不会驳了他的请求去。 高处祥云之中,孙真人听了这话,不禁神色动容。道:“云天他这是……” 孟真人感叹了一声,缓缓抚着长须道:“也难为他一片苦心了,罢了,我身为其师,当要成全于他。” 他一摆袖,将云头拨开,露出真容来,朝下言道:“云天,此既是你之意,为师不会阻拦,但你需想清楚了!” 齐云天再向天一拜,大声言道:“恩师,徒儿此意已决,再无更改!” 孟真人点头道:“好,那为师便遂你之意。” 他也不迟疑,把拂尘一摆,朝着云中深处说了一句,道:“几位真人,意下如何?” 他声音远远传了出去,世家四位真人俱是听得清楚。 韩真人性格多疑,闻言不免皱起眉头,冷声言道:“齐云天居然愿意去位,这究竟何意?内中定有古怪!” 萧真人笑了笑,道:“拿一个齐云天来换宁冲玄,孟真人他们倒是舍得啊。” 杜真人却一板脸,语声森然道:“此举必不会无因,当提防后手才是!” 萧真人仔细想了想,齐云天退位,对世家来说好处太大,他们实在难以拒绝,就转过首来,道:“陈师兄,你意下如何?” 陈真人晃动头上白发,眼皮微微开,出言道:“不必阻,不可阻,不能阻。” 言罢,他又把眼闭上,一副不理身外之事的模样。 三名真人细细咀嚼他语句中之意,皆是暗暗点头,都道:“师兄说得极是!” 他们此次阻止宁冲玄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在齐云天去位之前仍旧要维持先前师徒玄门之间的格局么? 在他们看来,莫说一个宁冲玄,便是两个,三个,也抵不过一个齐云天! 他要去位,那是最好不过!求之不得! 萧真人咳嗽了一声,好言对着远处回应道:“孟真人,我等虽身为师长,但门下愿做何事,只要不犯了门规戒条,也便由得他们去吧,你觉得如何啊?” 孟真人又问道:“既然小徒去位,却还要问上一句,那十大弟子缺漏一名,该由谁人替过?” 萧真人呵呵一笑,道:“宁师侄天资聪慧,在门下弟子之中也是出类拔萃,贫道看他就不错,当可补上。” 孟真人不再与他言语,伸手一指,就收了那法旨上来,他起袖在上一抹,须臾之间,就改换了其上名姓,用过印后,又轻轻一拨,发了出去。 待此物从几位真人手中一一传阅,再次用过印章之后,便又丢下十峰山来。 荀长老接过法旨,扫了几眼之后,又一次起声宣读,此番再也无人出声阻扰。 如此三遍之后。他把法旨一收,不再耽搁,就化一道剑虹,须臾飞去无踪。 待他走后,师徒门下低辈弟子皆是私下纷纷言道:“齐真人高义!” 似他们这些弟子,不明门中两派势力暗中交锋,但在表面之上却是看到一点,此次大比虽则未如他们想象中一般扬眉吐气,可齐云天为了同门师弟能够上位,不惜主动从十大弟子首座之位退下。他们心中皆是感佩不已。 此刻世家弟子俱都是喜上眉梢,他们简直不能相信,齐云天竟然如此轻易就退下了? 这人已是牢牢压在他们头上三百余年了,如同无法逾越的巍峨山峦一般,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今日终于搬去了,心中顿时颇有拨云见日之感。 那边第四峰上,封臻自败战之后。一直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此刻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莫道人不解,看了过来,低声道:“师弟何事如此高兴?” 封臻冷笑一声,道:“我是笑那张衍,空有一身本事。又费了偌大功夫,到头来却仍是一无所获,如今他仍是与我一般,还是一个寻常弟子,我岂能不笑?” 莫道人嗯了一声。道:“那张衍身后并无洞天真人撑腰,此事当也在预料之中吧?” 封臻连连摇头,道:“师兄且莫小看他,不过此次他确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哈哈……” 而此刻十峰山外,张衍几名徒儿也是得知了今番大比结果。 汪氏姐妹并不知道张衍心中打算。是以也并不觉得如何,只是看大比落幕,心中都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师傅安然无恙,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刘雁依却有些奇怪,此来大比之前,张衍曾对她明言要夺十大弟子之位,在她看来。自己恩师一直以来都是算无遗策,从无疏漏,尤其是和杜德,萧傥等人一战之后,她更是坚信此点,心中不由暗忖道:“难道恩师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可这已是八位洞天真人议定之事,又怎容更改? 便是掌门真人也不会出言阻拦,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这位师傅还有什么手段能施展出来,除非…… 蓦然间,她神情一动,发现的确还有一个可能,只是这想法太过荒谬,只是稍稍闪过,便即从脑海中掠过。 齐梦娇见她深思不语,以为她心中失望,轻轻踱步过来,挽上她玉臂,出言安慰道:“师妹,张师叔此次也是竭尽所能,并非实力不济,乃是大势所在,待到下回大比,师叔定当能有所作为。” 刘雁依“嗯”了一声,却有些心不在焉,敷衍式地点了点头。 黄复州望着十峰山,心中既有怅然,也有解脱,对那倚在身边的女子言道:“师妹,尘埃落定,有如此结果,秦真人那里,想必也可有个交代了。” 那女子声音柔柔言道:“妾身这就去修书告知恩师,想她定是高兴的。” 她移步来到桌案旁坐下,拿出一封飞书,提笔写下一行娟秀字迹,随后从香囊中取出一枚金章盖上,嘴中喃喃念了几句法诀,纤手一指,此飞书便离案而起,化一道清光飞去,转瞬不见。 这飞书如流星电闪一般,须臾飞过茫茫龙渊大泽,直入琳琅洞天之中,一路飞过重重银壁云楼之后,便到了一处冰帘珠璎,罗帷琼账垂挂之地。 秦真人正端坐在玉莲花上,察觉飞书过来,凤目一睁,起两只玉指将飞书夹住,拿下打开,细看了一番之后,玉容之上稍露思索之色,轻点螓首,道:“宛英何在?” 立时有一名身着鹅黄襦裙的俏丽女子步了进来,万福道:“徒儿在此,不知恩师何事传唤?” 秦真人抬手拿起一枚碧色如意,道:“你去浮游天宫之中,把此物送至掌门真人处。” 女子正要上前接了,就在此时,却突然听闻外间钟声大响,此音不止宏亮悠远,且更有威严肃穆之感,远别于寻常。 秦真人不由蹙眉,暗道:“此是那浮游天宫金钟之声,是掌门师兄在唤聚门下徒众,奇怪,门中大比适才收尾,他又有何要事要弄出这般动静来?”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七十八章 百年谋算杀机现 听到云中有钟声响起,张衍目光微微闪动,这十峰山上,此刻知晓其中缘由的,除了师徒四位真人与齐云天外,怕就只有他一人了。 就在这时,天上金光乱闪,一气落下数十道符诏来,纷纷往齐云天,庄不凡等师徒弟子手中落去。 其中亦有一道往张衍而来,他伸手一接,便将其拿住,看了一眼之后,发现此物他也不是头回见到,乃是出入浮游天宫的法符。 他脸上浮起微笑之色,看了看四周,见不少接了法符的弟子已是破空飞去,他亦是一纵身,遁烟而起,亦往浮游天宫而去。 未有多久,他便到了天宫之外,见罡风拂面,不能再前,便把法符一拍,霎时化一道金光护着他直入云上天宫。 待落下身形后,抬眼一扫,见外殿之下,齐云天,庄不凡,洛清羽,宁冲玄等人俱已是先一步到了,他上去打过招呼后,便择了一处蒲团坐下。 又过不了多时,范长青,方洪,任名遥等人也纷纷落下身形。 凡是张衍那夜所见之人,此时俱都来到此地。 大殿之中,有一名童子走了出来,清声言道:“祖师有言,众弟子安坐外殿,静候法旨,稍候若听得殿中之语,且不可喧哗吵嚷,交头接耳,亦不许擅离此地,违者以门规论处。” 这话说得甚是严厉,再结合今日召集徒众之举。在场众弟子皆是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此时八位洞天真人已是入了那天宫大殿之中。 见秦掌门早已端坐殿上,世家四名真人都是心中暗忖,不知道掌门真人此次这般大张旗鼓,究竟所为何事? 尤其是在门中大比之后,师徒一脉此番还未能如愿的情形下,更是令人不得不心中提放。 只是他们一时之间,也是琢磨不透掌门真人有什么打算,因此都是打足了精神,准备小心应付。 待众人坐下之后,陈真人咳了一声。谨慎问道:“掌门师兄,不知何事,如此匆忙唤我等前来?” 秦掌门一开口,便是清朗醇厚之声:“今日之议,乃是我门中出了欺师灭祖之辈,不得不召你等前来相商此事耳。” 世家四位真人都是心中一凛,各自交换了一眼色。 掌门真人当然不会信口开河,而且能如此兴师动众。显然此人也是身份不简单。 孟真人愤然言道:“师尊,不知此是何人?” 萧真人瞥了孟真人一眼,捻须不语。心下却是暗嘲,似这等事,掌门四位弟子岂会有不知之理?定是私下早有商议,否则今日何谈掌控局面?眼下这对答很显然是做给他们看的。 秦真人缓声言道:“祖师堂上。供有当日祖师亲手封禁的符印之碑,分别应对六处禁地,二十余年前,有一处印碑无故自鸣,显是遭人觊觎。正妄自开禁。” 陈真人眉头皱起,沉声道:“师兄,不知什么人如此大胆?既是二十年前之事,又为何今日才说起此事?” 世家四位真人这时方才依稀记起,似是当年开派祖师亲手布下六处封禁,传言其中封有上古凶孽奇物。言及后辈弟子若是见得,不得设法开禁,否则不论是谁,皆以欺师灭祖之罪而论。 不过祖师堂上居然有印碑这等布置,他们便不得知晓了。 除掌门之外,这六处无人知晓在哪里,如今居然有人无法无天地掘开,难怪如此兴师动众。 秦掌门也不答陈真人所问。而是摆了下拂尘,言道:“把人叫上来” 不多时,就有一个矮胖道人走上殿来,乃是一名化丹修士,看那面容,五官聚在一处,有几分滑稽。 他恭恭敬敬对几位真人行礼,道:“弟子苗坤,见过掌门,见过诸位真人。” 秦掌门道:“苗坤,你把你所知告知在座几位真人。” “是。” 苗坤躬身一礼,随后言道:“二十三年前,掌门真人察觉封印有所异动,乃是出自那涌浪湖下,此处因剿灭三泊之后赐予苏氏为府,因此特命弟子前往暗中查探究竟,这许多年下来,弟子竟发现,这苏氏不但在破毁涌浪湖下真龙府之封禁,且举族皆有不轨之心,正意图叛门自立!” 苏氏!叛门!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世家几位真人瞬间转过无数的念头,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掌门的打算何在,顿时心底寒意大生,世家之中,五族之力占了七八成去,苏氏为五大族之一,数千年的门第,枝大根深不说,底蕴也是非可小视,若是一旦去了,那世家之力,非要大损不可,门外众弟子听得殿中之语,都是惊怔当场,只是片刻之后,却是面现欣喜之色。 坐在门外张衍虽是早已心中有所判断,此时真切听得,也还是感到心头一松,暗道:“大事定矣!” 他能猜出这结果,也并非是他谋算有多高明,而是他恰恰知道苏氏有叛门之意,把诸多碎片聚在一起之后,方能联想到此一点。 站在掌门角度上来看,师徒一脉如今复振而起,势必要把资源从世家口中抢夺回来,但却要选择一个突破点。 那么没有洞天真人坐镇的苏氏显然是最好选择。 若是能将一门大族清理出去,不但能削弱世家势力,且十大弟子能空出一位,还更增掌门之威望,此可谓一举三得! 当时张衍虽想到这个可能,但其实心中并无太大把握,因此只是亦步亦趋,不敢跃出大势底线。 而当师徒一脉在大比之上全面退缩。似乎无有作为之时,他反而能确定此想了。 其实把如果把此事往深处一想,那什么真龙之府,事先并无人知晓在何处,很可能是掌门真人有意泄露出去,早早丢下一枚的诱饵,引得苏氏去啃。 需知苏氏门中洞天真人早已身故,此为此族最大硬伤,而真龙之府和那苍龙遗蜕,两者若得其一。却极有可能再出得一位洞天真人,就算明知是违了祖师门规,也不得不吃下去。 若真是如此,掌门真人之谋当真是渊深如海,怕是自当日门中大变之后就有了这番算盘,而在此时猝然发动,一击要害,一举将世家大枝斩去一根。 听完苗坤所言。韩真人语声有些艰涩地言道:“掌门师伯,只凭此一人之言,尚不足以定论吧?” 秦掌门颌首道:“韩师侄此乃持重之言。” 韩真人心中一凉,立刻知道掌门早有准备。 秦掌门手一招,就请来一道符诏,用手一点。化出一方清澈水镜来,再一拂袖,其中就现出景象来。 众人把目光一齐投去,见有五人围坐在一处石门之前,正对着其上封禁催发玄功**。 秦掌门道:“此术是当年祖师亲设。便是防备有人暗中轻动了禁制,你等可细细观来,可认得其中之人。” 众位真人看得清楚,这其中之人正是苏氏族中五位元婴真人,此时他们再也无话可说,同时也心头凛然。若只是那破开祖师封禁的罪名,这五人抵命虽显不够,但另四族稍稍斡旋,还不至于牵累所有小辈,可掌门真人却偏偏还要让那苗坤出来,定那苏族举族叛门之罪,这分明是要将苏族一个不留,满门灭绝啊。 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还正巧是在大比之后? 他们却不信掌门此时方才确定此事。分明是早就有所筹谋,只是留在手中,随时准备发难。 世家四位真人不觉浑身发冷,原来师徒一脉根本不在意宁冲玄是否上位的原因在此,只要铲除了苏氏,自然有空位得出。 此乃是釜底抽薪啊! 陈真人暗暗想到,苏氏自己寻死,与人无尤,而且此乃是欺师灭祖之罪,既已确认,便容不得半点迟疑,他也是当机立断,脸容一肃,立刻正气凛然地开口道:“苏氏一门罔顾师门之恩,竟意图开禁自立,欺师灭祖,罪不容诛,当灭之!” 孟真人起手对着上座一礼,扬声道:“请掌门真人发法旨,清理门户,剿灭苏氏!” 他这一出声,身后朱,颜,孙三位真人一齐言道:“请掌门真人发法旨,清理门户,剿灭苏氏!” 萧、杜、韩三位真人见局面已是无可挽回,无奈之下,亦是出声附和道:“请掌门真人发法旨,清理门户,剿灭苏氏!” 秦掌门点了点头,平静言道:“苏氏必剿,不过此族中早已无有洞天真人,不过只五名元婴修士,自无需你等出面,可交由小儿辈去料理,你等且在此静候消息即可。” 世家四名真人都是无奈,知道这是掌门为防他们有人走漏消息,免得苏氏去走一人,是以变相将他们留在此地,只是这时候,却也无人甘冒大不韪扬言要离席。 秦掌门对身旁随侍童儿言道:“去把云天唤来。” 童子领命去了。 不多时,齐云天到了殿上,执礼道:“弟子齐云天,见过掌门,见过恩师,见过诸位真人。” 秦掌门笑道:“云天免礼,你在外殿,想也听清此事了,此番剿灭苏氏,便由你负责掌管,我赐你一道金符玉章,门下弟子长老,皆可由你调度。” 他手一抬,便有一道金光飞下。 齐云天伸手将其接住,大声道:“弟子领命。” 秦掌门轻轻挥袖,笑道:“去吧。” 齐云天朝殿上揖礼之后,便转身出殿。 孙真人这时神色一动,出言道:“恩师,既然苏氏需除,那十大弟子之位又有空缺,不知恩师属意何人?” 就在就在这此时,却听殿外有声音言道:“掌门师兄,黄复州为门中俊才,可得此位。” 随话音落处,秦真人衣飘带扬,踏入殿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七十九章 千众齐聚 共诛巨族 秦真人入了殿中之后,世家四位真人皆是神色微动,孙真人皱眉而起,随即冷笑一声,朱真人与颜真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场中局面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秦真人旁若无人来到殿前,在秦掌门右手边寻了席位坐下,随后言道:“师兄,小妹听得诸位真人正商议谁人替上那十大弟子之位,小妹以为,黄复州这弟子在门中修行已有百余年,论功行,论修为,论辈分,皆不下于那十大弟子,且还曾为山门立下过不少大功,他当可坐上此位。” 说到最后,她放缓语速,抬起螓首,在世家那几位真人脸上扫过,目光之中似有深意。 萧真人和杜真人都是不语,唯独韩真人似乎有所意动,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 陈真人如木胎泥塑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紧闭,似乎什么都不曾听到。 唯独孙真人冷笑道:“秦真人此言差矣,大比之上,黄复州已然败于张衍之手,如若他坐上十大弟子之位,安能服人?” 秦真人瞥了他一眼,淡淡言道:“孙师侄,张衍当日不过依仗法宝为胜,若是黄复州也得一件趁手法宝,胜负殊为难料。” 孙真人被气笑了,正要开口反驳,这时却听外间又有人言道:“秦真人此言小妹不敢苟同,黄复州前次大比败于洛元化之手,而今次大比,张衍先败黄复州。再败洛元化,三败封臻,又与萧傥,杜德两名弟子战至平手,试问如此战绩,除却十大弟子之外,门中化丹弟子又有何人可比?孰高孰下,已是一目了然。” 这声音先自外殿而来,随着话音愈近,就见一凤钗云鬓。长裙曳地的女修踱步入了殿中,待语声收歇之时,恰好走到大殿正中,她朝着掌门真人行礼道:“弟子彭文茵,见过掌门真人。” 秦掌门把袖一摆,温润和煦的一笑,道:“彭师侄切勿多礼,且坐下再言。”。 彭真人凤目一扫,轻移莲步,却是往师徒一脉席上坐去。 世家四位真人虽是容色如常,但心中俱是感觉不妙,看眼下这情形,彭真人已公然站在师徒一脉这边了。 而此刻大殿之外。张衍听得彭真人入大殿之中为自己说话,不由微微一笑,心中更是笃定。 他真正谋划正是在于此,师徒一脉只要让自己上位,即能引出背后彭真人来。把她请入这一盘棋局中来。 可以说一子活,则满盘活。 先前他在顺应大势过程中,从小细节着手,找出破局之点,并一力劝得齐云天退位,少了十大弟子首座。师徒一脉表面上看似吃了亏,但却多了一位洞天真人支持,实则实力大增。 他走出的这一步,看似简单,实则眼光,运气,决断,缺一不可。机会转瞬即逝,如不果断出手,稍加犹豫便会丢到机会。 师徒一脉有了彭真人支持,自此之后,再也无需顾忌秦真人左右摇摆的平衡之术了。 张衍料定秦真人不会这么简单让他上位,定会千方百计设法将彭真人挡在局外。 不过到了如今,这一盘棋他已是胜了大半,手段诡谋可用得了一时,用不了一世,最终还是要靠自身实力说话。 此刻这浮游天宫大殿之上,溟沧派中十大洞天真人已是一朝齐聚。 彭真人一现身,便公开表示支持张衍,其后更是坐在师徒一脉席位之上,挑明了自身态度。 秦真人心中不由暗叹,她也知黄复州有所不足,但此时她手中也无有合意之人,只得把此子推出来,若是没有彭真人出面,她还有极大把握推黄复州暂得此位,她美目一转,也不去与彭真人争辩,而是对着秦掌门道:“师兄,口舌之上也争不出什么高低来,黄复州与张衍到底谁高谁下,也不必争辩了,小妹适才也是思虑不周,门中英才俊杰无数,谁说只这二人方才出彩?依小妹看,此次剿灭苏氏,谁人能拿下那苏奕鸿,谁便能登上此位,诸位以为如何?” 她最后一句话,却是面朝其余真人而说。 陈真人此刻突然睁眼,接口道:“此言妥当。” 萧真人暗赞一声,秦玉这女人这手段当真玩得巧妙,自己摘不得果子,便把果子扔出给大家分,到时候混战一场,未必全看自身实力,还真难说苏奕鸿会被何人拿下。 若是想得远一些,怕是人人都有机会,如此一来,那朱,颜二人就算不会出言赞同,至少也不会竭力反对,因为他们门下弟子众多,也未尝不可一试。 且这还给了他们一个台阶,可以主动插手进来,不至于在外观望,世家也可出力剿灭苏氏,想必也是掌门真人愿意看到的。 念头转了几转之后,萧真人便对韩真人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时会意,出声言道:“掌门真人,我等也愿意驱策门下得力弟子,拨与齐师侄调遣,同去剿灭苏氏。” 果然,朱、颜两位真人显是也知道他们用意,都是坐在那里抚须不语。 孙真人忍不住,似还要话说,孟真人却一眼看了过来,对他摇了摇头,只得按捺了下去。 彭真人神情恬淡,并不出言。 与其他九位洞天真人相比,她入道最晚,修为也低了一层,所说之话还没有太大的分量,是以眼下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接下来全看张衍自身之力了。 秦掌门见座下无人反对,便曼声道:“那便依师妹所言,败得苏奕鸿者,便可替上那十弟子之缺位。” 这话声音不大。却是远远传了出去。 殿外弟子都是听得清楚明白,一时间,众人都是心头火热,神色振奋,大比之上无力争取此位,但眼下却不妨一试。 张衍微微一笑,若要论与临阵对敌,他又怕得谁来? 若是这一关也过不去,何谈坐上十大弟子之位?到时胜得那苏奕鸿,便是几位洞天真人也无话可说。 四位世家真人请得了掌门之许。扬手连发了数十道符诏下去,召唤门人弟子前来。 此刻他们俱都坐在殿上,一举一动皆在秦掌门眼皮子底下,自是没有一人敢暗中做手脚,知会苏氏。 秦真人也抖袖发了一道符诏出去,局面到了这一步,她已是不能再如先前一般挥洒自如了。 她心知肚明,掌门真人早就不喜自己的行径。只是碍于形势,不便发作,是以倾力扶植彭真人,其实就是为了牵制对抗自己。 她原本以为彭真人方才成就洞天,门下也无得力弟子,最少还要沉寂数十年方会发力。也在暗中筹谋准备对策。 可她未曾想到,张衍竟与其走到了一处,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如今仓促上阵,也只能尽量填补漏洞了。 不过一个时辰。师徒世家众弟子皆是纷纷到来。 张衍放眼望去,连带齐云天方才召集的弟子长老,此刻这外殿之上已是有了十多名元婴真人,近百名化丹修士,上千名玄光弟子。 这一股力量便是去覆灭如北辰派这等门派也是足够了,然而剿灭苏氏却还是稍嫌不足。因此仍是源源不断有弟子前来。 张衍心下不由暗忖,周族远在东华洲之南,根底之深,比苏氏还要强出几许,且族中更有洞天真人坐镇,自己异日若是要覆灭周族,怕是需数位洞天真人联手,方能做到。 齐云天站在殿中。从容指派弟子。 苏氏共有五名元婴真人,如今俱是涌浪湖深津涧中,这一片水域占地广大,有法阵护持,易守难攻,是以需先在周围布下阵旗,将其重重围困,不得一人走脱,除此之外,苏氏其在山门之内还有不少灵岛名峰,陆洲洞府,俱要一一拿下,收回门中,待日后再作为下赐分予弟子。 到了这浮游天宫之上,众弟子方才知晓,竟是苏氏意图叛门自立,犯下欺师灭祖之罪,此番召集他们,正是要前往清剿。 他们震惊之余,却又不免心思活络起来,苏氏数千年大族,族中弟子身上定有不少好物,若能顺手得之一二,却不知要比辛辛苦苦斩杀妖魔,积攥功德好上多少。 齐云天此时把宁冲玄唤来跟前,笑着言道:“师弟,苏闻天那日与你并未分出胜负,此人如今尚在门中未走,正在方振鹭门上做客,他就交由你了,你可先行一步。” 宁冲玄肃容点头,起手一拱,道:“大师兄,师弟定不负所托。” 目送宁冲玄离去后,齐云天又把范长青唤了过来,沉声道:“师弟,有一桩事非你来办不可,你去魏国金州一行……” 他低声对其说了几句,范长青神色一凛,随后躬身道:“大师兄放心,师弟必会用心。” 齐云天道:“好,虽是那里并无什么大能修士,但你自己也需小心,不要大意。” 范长青又对齐云天一礼,便理了理衣袍,把法符一拍,便化一道金光飞出了浮游天宫。 他这是要去往古秦阳郡,如今魏国金州,苏氏一族根系所在之地。 此地有苏氏族亲数十万人,不过大多皆是凡人,自是不必去理会,他此行之责,是要将驻留此地的苏门修道士尽数找出来,将其灭杀,断绝苏氏弟子转生之路,免得其死灰复燃。 此事非细心之人不可办,其他人齐云天并不放心,因此命范长青前去料理。 齐云天安排妥当之后,方才单独把张衍请至身前。 两人私下交谈了几句之后,齐云天拍了拍张衍肩膀,语带深意道:“张师弟,此番剿灭苏氏由为兄调度,该是你的谁也抢不去,你不必跟随我等,可单独前往。” 张衍心领神会,笑道:“师兄,那我便先走一步了。” 齐云天笑了笑,负手道:“去吧。” 张衍与其拱手道别,将手中法符一运,就有金光上身将护住,将他送出了浮游天宫,随后遁烟一起,不多时,就飞出去了数十里。 可就在此时,他却把身形一顿,眼中闪烁不定,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后复又踏烟而起,但方向却不是去往涌浪湖,而是往那守名宫而去。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八十章 回龙蛰蜃阵 张衍剑遁之速迅快无比,未有多久便到了小浩海上,再往北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守名宫前。 远远有一名红衣道姑迎了来上,张衍前次来过此地,她也曾见过一面,自是不会忘了,上来一稽首,极是气地言道:“原来是昭幽天池张师兄的到了,师兄可是来拜会真人的?真是不巧,真人清早便出宫去了,师兄既来,不妨到宫内小坐片刻。” 张衍稽首还礼,笑道:“这位师妹,我此来并非拜谒真人,而是欲要一见琴楠师妹。” 这道姑言道:“原来师兄是要见琴师姐,还请师兄进来坐了,贫道这就遣人把师姐唤来。” 这道姑知道张衍之前曾被彭真人待若上宾,因此也是刻意讨好,请入宫中之后,又奉上香茗,还遣了两名侍女过来伺候。 张衍此来并非无因,而是为了将那在小魔穴中修行的苏亦昂接引上来。既要攻灭苏氏,那么还谁比苏氏弟子更为熟知此族底细的呢?况且在他心中,若当真有机会,也欲一窥那真龙府的底细,有苏奕昂相助,当要方便不少。 等了不过盏茶功夫,就见琴楠自殿外款款而来。 她一身荷色襦裙,腰束嫩黄色丝绦,水袖飘飘,似菡萏清丽,见了张衍,她美目中泛出一丝欣喜之色,道:“果然是师兄,门内大比方散,座次未定,怎得闲暇来此?” 张衍站起身,笑着言道:“不满师妹,为兄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多留,想请师行个方便,容为兄往那海眼魔穴一行。” 按时日来算,今日并非初一,不是入得魔穴的时候,不过琴楠聪颖。见张衍似乎当真事急,因此也不问何事,立刻言道:“此小事耳,师兄请随小妹来。” 两人出得大殿,便驾起遁术往高处飞去,原本这守名岛上不得随意飞遁,不过有琴楠在前引路,自是不必顾忌这么许多。不过须臾功夫就到了那魔眼所在的飞鹤楼前。 彭真人成就洞天之后,此地早已是修缮一新,海风吹来时,清乐飘渺,祥云笼罩,也有几分仙家气象。 琴楠移步上前,与那门前值守弟子吩咐了几句,便将她们遣退,随即皓腕一翻,拿出一块牌符。轻轻一晃,就见有一道光亮闪过。那门前气雾便徐徐飘散。 她转身过来对张衍道:“师兄,小妹已将禁制撤了,你可放心进去,若无他事,小妹便先告退了。” 张衍起手一拱,道:“今日之事,谢过师妹了。” 琴楠唇角含笑。道:“师兄何必与小妹套。”她敛衽万福一礼,便自离去。 张衍迈步跨入飞鹤楼中,见正中一圈白玉栏杆围似井栏。仍与二十余年一般无二。 他前次来此时,尚是一名明气弟子,正一心要突破玄光境界,与谢宗元等五人同闯魔穴,而如今,他已化丹修为,正在争那十大弟子之位,此地虽是物是人非,但他一颗问道长生之心却仍是坚定无悔。 他向前几步,往井栏上一站,把法诀一掐,唤起那苏亦昂的神魂来。 未有多久,心中便得了回应,他拿出一块美玉,往水下一丢。 倏尔之间,只见从海眼之中冲出一道黑光,霎时便没入这美玉之中,张衍动作迅快,一抬手,便将这块美玉召回,往袖囊中一放,便转身出得殿外,纵身飞跃而去。 他于云天之上一路疾行,路过江贲岛时,方才坐下,把美玉拿出来,沉声道:“苏奕昂何在?” 只见从玉中现出一个清晰人影,在其中叩拜道:“小的见过老爷,祝老爷万安。” 苏奕昂在海底修炼进三十年,有《觅源经》在手,比之那些无有神智,只能靠日积月累的魔头不知强过多少倍去,如今已得真魔之身,等若凡尘玄光修士,森森然阴历若鬼,面上有一层魔气缭绕,但对张衍这等一意可决他生死之人却仍是战战兢兢。 张衍朗声言道:“苏奕昂,我不妨告知你,你族中叛门自立一事已然事机败露,门中欲要将其剿灭。” 苏奕昂身躯一颤,随即言道:“老爷容禀,小的自失了肉身后,便已不是苏氏族人了。” 张衍笑道:“你不必慌张,我此去正是你要抢夺一具肉身,重做那苏氏弟子。” 苏奕鸿脑筋转得快,稍一想就大致判断出张衍的意思,便顺着他话头道:“小的任凭老爷驱策。” 张衍微微点头,把美玉往袖中一收,就腾空而起,化一道破空惊云,直奔涌浪湖。 与此同时,苏奕鸿所在洞府深津涧,已被千余名修士团团围困,虹芒四射,处处皆是流光溢彩,氤氲霞雾。 在齐云天井井有条的安排之下,不过一刻时间,在这一片水域四周布下无数阵旗禁制。 因知苏氏五元婴真人皆在此处,为防他们逃脱,是以每一个方位之上,皆有三名元婴真人坐镇,彼此相互呼应,倚为援手。 待阵旗布置完备之后,齐云天亲自坐镇主位,把手中阵旗晃动,东南西北四角之上齐齐一声大响,便各有一道黄烟冲起,在空中凝结一团,笼在上空。 只是他并不就此收手,又调拨弟子,在此阵之外继续设下禁制,照这般下去,只消一日夜,就能将这里布置得如同铁桶一般,其中之人便如瓮中之鳖,便是元婴真人休想闯得出去, 若是此时那五名元婴真人孤注一掷,舍命闯阵,不定还有一二人有机会冲出樊笼,逃出生天。 怎奈他们在湖底运炼禁制,已是二十余年未曾出来,众弟子无人敢去惊动,等到察觉到不对时,已是错过了时机。 此刻深津涧地宫之中,苏奕鸿沿着深长甬道如流星般飞驰而下。 这通道斜深入地下三十余里,直通那真龙洞府,不多时,他便到了尽头处,大步踏入内殿,对着愕然望来的几名值守弟子大声言道:“我欲求见五位叔公,你等速速前去禀告。” 那值守弟子却不买账,冷声言道:“大郎,五位老祖正在闭关,无论何事,也不可惊动。” 苏奕鸿双目一厉,一伸手,将其拨到一边,随后一声大喝,震响声中将那一对厚重石门撞开,待踏入里殿之时,身上铠甲铁叶仍是震颤不止,他方要再往前行,一抬头,却见一道金光符箓将去路封住,知道自己已是过不去了。 轰隆一声,他跪在门前,大声言道:“五位叔祖,门内有变,如今齐云天率千余名修士已将深津涧团团围困,恐是真龙洞府一事已然败露,孙儿该如何应对,还请五位叔祖示下。” 他耐住性子等了一会儿,内中就有一把苍老声音传来,道:“外间之事,吾等皆已知晓,你不必忧心,且去阻挡片刻,只需撑得一二日,便有转机。” 话音才落,就有数道宝光落在他跟前,那声音又道:“此为吾等法宝,如今皆赐予你用,还有法印一枚,外间凡族中弟子,皆可由你一力调遣,生死不拘。” 苏奕鸿猛一抬头,自信言道:“若只是拖得一二日,又何须他人相助,孙儿一人足矣!” 此时深津水涧之外,齐云天坐在禁阵旗台之上,有一名白发老道上来道:“大师兄,师弟适才转了几圈,已是看得明白,此禁阵名为‘回龙蛰蜃阵’,乃是一座外御阵法,内中有无数小阵环笼,又有阵器连接山水地气,还有弟子于阵枢之上维系操持,只要灵气不竭,阵势运转得宜,攻破一个阵门,便能再生出一个,永无断绝之日。” 到这里,老道回过身,向那远处禁阵一指,道:“若想破得此阵,如无内应占住旗位,便需以大能修士定住气机,再令弟子外昼夜强攻,削其灵气,制住其转动之势,最后命弟子自生门中杀入,斩破旗门,便能破开阵法。” 齐云天听得点头,此阵虽是难破,但却有脉络可循,有法门可依,不过是多花费一番手脚罢了。 最麻烦的,反而是那些不识路数的古怪禁制,只是推算阵法运转,便不知要用去多少时日。 此刻除却那守御外阵的十二名元婴真人之外,还有四名世家门下的元婴长老在侧,他吩咐了几声,就打发他们携了法宝前去四角之上定住阵势。 不过小半个时辰之后,就见深津涧上那迷雾一僵,似是被一只大手拿住了一般。 那白发老道面露喜色,道:“大师兄,几位师兄已将此阵运势止住,此时正可动手!” 齐云天双目一凝,起手打了一道法符出去,霎时在天际之上发出一声啸鸣。 随此法符一响,登时有无数道金光飞起,如倾盆暴雨一般,啸声如潮,往深津涧外间大阵之上落下。 这一次攻势,乃是集合千余名修士之力,分作两波,轮番施为,一时之间,那深津涧上禁阵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不过两个时候之后,只闻隆隆一声响动,西北方上阵门大开,露出一座出入门户来。 齐云天知晓这生门之内不会没有布置,他左右扫了一眼,言道:“生门已开,众弟子如有能斩破旗门者,我当上禀掌门,记他一个上功。” 此语一出,立时有几名世家化丹弟子心头意动,却也怕踏入陷阱之中。 但观望了半晌,见这门户中并任何动静,又自恃有法宝护身,就再也按捺不住,有三人站了出来,对着齐云天一拱手,也不待回应,便领着十余名玄光修士迫不及待向那生门之中冲去。 …… ……. rt!!!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八十一章 凶横绝伦阻旗门 上 这三名化丹修士皆是十二巨室门下,修行不到百载,靠得族中之力勉强丹成下三品,但他们心中也知,自己早已是成道无望,迟早是要转生而去的。 可大族之中转生也是有讲究的,若是寻了个小门小户的穷苦父母投了,出身后如是资质好,那也还罢了,自有族中长老接去修行。 可若是没得灵性,那就要去过凡俗间穷苦日子了,给人当牛做马,受苦受累不说,也未必还有人再管他们的死活。似如此,他们也是极不愿意的,总想着投一个能锦衣玉食的人家,就算来生不能修道,也能富贵逍遥一生。 可要投得富贵人家,却要为族中立下大功才可,只靠斩杀妖魔却是不知道要用上多少年,还未见得能胜过同族,眼下若是能斩破旗门,却是一个大好机会,因此都是奋勇当先。 他们方才入得那阵门之中,却见一道身影足踏虚空,撕气裂风,急驱而来。 这阵中光影错乱,昏暗难视,不知来人是谁,三人不觉暗中戒备。 待那人到了面前,三人才看清楚了,这人身形一丈有余,是常人一倍有余,顶冠带甲,手持长棍,迥异寻常修士打扮,他们都曾在大比之上见过此人,立时惊呼道:“苏奕鸿!” 三人心中顿时慌张起来,他们原本只想捡个便宜,并无多高斗志,此时陡然见得这名苏氏名徒杀气腾腾而来。心下胆怯。都是不敢交锋,不约而同一扭头,欲要向外退去, 苏奕鸿适才觉察到阵势不得运转自如,立时猜到对方目的所在,即可往乾位生门赶来。 此刻瞧那闯阵之人见了自己竟是不战而逃,他不由目光转厉,道:“哪里走!” 他虎吼一声,震得四方皆响,也不知使了什么法门。竟一步之内来至几人身后,抡起手中乌龙摩云棍就是一个横扫。 这棍方才落下,就发出呜呜破空声响,一名走得稍晚一点弟子避之不及。急忙回身,祭起一只碗状法宝,碗口朝外,发出一道莹亮蓝芒,护在身前。 哪知那摩云棍竟是视这法宝如无物,“啪”的一声,就将这法宝打成粉碎,其势犹自不消,打在这名弟子的胸口上,那强横劲之力登时就把他整个人打成了两段。 那前方两名弟子看得大骇。趁着苏奕鸿这一丝耽搁,跃出旗门,惶惶向外阵逃去。 在阵外诸人见这三人方才进去未有多久,就只有两个人跑了出来,神色之间一片仓皇,正不解时,却见一道人影自旗门中冲出,身形迅快绝伦,只迈了几步就到了一人身后,把那棍子一把搠来。此一击快如电闪,霎时从那弟子右胸贯出,再一个搅动,爆成漫天血肉。 此时那最后一名弟子已是跑出数十丈外,自以为已然脱险。苏奕鸿目光一凝,喉头稍稍一鼓。冲着此人背后大吼一声。 轰隆一声,似乎半空中有大鼓在耳畔敲响,那弟子顿时如遭雷击,踉踉跄跄了几步。 苏奕鸿一声厉啸,冲了过来,奋然跃起一棒,“咔嚓”一声,就将其头颅敲烂,那凶暴之力余势不消,那那尸身打成一团稀烂,元灵未得脱出便自溃散。 杀了这三人后,他一人一棒,往阵门之前一横,冷然面对千余名溟沧派弟子。 齐云天不由赞了一声,道:“我听闻苏奕鸿灵根天生,自母胎中便用玉液浇灌,金药滋养,苏闻天言说他不及此人,十有九败,今日看来,此当非虚言。” 他身旁那白发道人也是频频点头,言道:“此人难取,需以得力弟子上前围攻。” 这时,自台下走出来一个衣饰华美的年轻修士,面如傅粉,腰悬法剑,卓尔不凡。他上来一拱手,一脸愤然然地言道:“大师兄,此人杀我族弟,请师兄允我前去报此血仇!” 齐云天目光一落,点头道:“原来是吴师弟,苏奕鸿修为不凡,师弟此去却太过凶险,不妨再选得之人与师弟同往。” 吴师弟见齐云天见如此说,不免窃喜,他本也是准备拉上几名亲近之人一起上前,正要答应时,却又有四五个人站了出来,言道:“大师兄此言极是,我等愿意助吴师弟一臂之力。” 吴师弟脸色登时有些不好看,这几人各家都有,分明是与自己来抢功的。 但他自能看出,这些人与那死去的三名修士能攀扯上姻亲关系,都是理直气壮的很,他也没有办法将其踢开,心中暗骂了一声,也是无可奈何。 齐云天一笑,环视一圈,道:“好,你等谁人拿下那苏奕鸿,我自当在掌门及诸位真人面前为他请功,荐他替上那十大弟子之位。” 这几人听得都是大喜,此非是门中大比,自无需遵照什么规矩,大可一拥而上,至于谁能杀得那苏奕鸿,便看各家的运气了。 吴师弟虽不甘心,但也却不得不与这几人同往,总是六道云烟腾在空中,气势汹汹直奔苏奕鸿而去。 他们腾身在空后,又跟上来百十余道遁光,此乃是各族门下玄光弟子,这些人虽不能与苏奕鸿相抗衡,但却能在旁以法器相助,以壮声势。 师徒一脉中也有弟子跃跃欲试,有心想要要上前一齐上去围攻,可是齐云天不发法旨,他们却是不敢妄动。 待这行人去得远后,那白发老道低声问道:“大师兄怎让他们前去?” 齐云天笑着言道:“苏奕鸿虽是在山门中甚少露面,但能那四位真人看重,推为十大弟子,又岂是如此容易拿下的?且由得他们去吃些苦头。免得事后说我处事不公。偏袒师徒一脉弟子。” 白发老道点点头,不再言语。 这六名弟子须臾到得阵门前,他们也知苏奕鸿乃是一名力道修士,因此不敢贴得太近,到了三十丈外,就不再前行,而是齐齐一声喝,将手中法宝祭起空中。 他们那身后那百余名弟子也是不甘寂寞,亦是将手中法器放出,一时之间各色宝光闪耀。似攒聚一般,往苏奕鸿身上落去。 苏奕鸿一人面对上百件法宝,哈哈一声狂笑,把身躯一抖。全身骨节摇颤,金冠之上有一颗赤色宝珠大放光明,霎时透出一道白气来,如云一般,大有百丈,似伞盖一般,笼在头顶,也不知那是何物,如许多的法宝袭来,被那云气一裹。竟是俱被拿住,只在那里嗡嗡颤鸣,动惮不得。 齐云天神色微动,这里大半人并不识得此宝,但他却是认得的。 此物名为“避难珠”,原是当年苏默真人法衣上的七颗宝珠之一。 百多年前,门中大变,这位洞天真人死在那凶人手中,身上这件真器法亦被一起打破,因这七颗宝珠早已得了灵性。事后各奔四方,早已是不知去向了。 未曾想,今日却又重见此物,想是被那苏氏又寻了回来,不过当是不得寻全。否则也不会独独一枚嵌在苏奕鸿冠上。 这宝物并不能伤敌阻人,但却放出一股护身岚云。如非玄器之流,绝无有近身可能。 这六人见自家法宝似粘在了那云上一般,落不下去,却也收不上来,忙急催法诀,只是任其如何驱使,皆是不见动静,一个个俱是涨红了脸,进退不得。 苏奕鸿狂笑而起,身上金甲一响,只一步就走到一人面前,摩云棍晃出一轮光影,只一下就将其头颅打裂,落下尘埃。 他再一转,竟瞬间出现在另一人身前,棍棒拦腰扫来,那人见得同侪下场,顿时大惊失色,忙要闪避,已是不及,只听风声骤然响,噗的一声,已是被扫中腰际,眨眼间被打成了一团烂肉。 剩下四人看得心惊胆战,哪里还顾得上拿回自己的法宝,都是抽身急退。 那白发老道惊呼道:“‘方寸缩地术’?这门法诀凡我气道之士皆不屑去学,不想此人却能运用的如此出神入化,配合其一身力道玄功,倒是难破。” 齐云天若有所思,言道:“我料此人身上神通之术不止此一门,师弟你且看好了。” 此时那苏奕鸿忽然发声大喝,如阵阵惊雷滚动,场中上千名弟子,修为稍弱的,都被这一声喊震得耳边隆隆回响,头脑一片昏沉。 那旗门前之人更是不堪,百余名玄光弟子似遭锤击,皆是遁光破散,如雨而落。 那剩下四名化丹修士,就似喝醉了酒一般,脚下飘忽,只见苏奕鸿大喝连声,奋身疾走,追上前去,一棒一个,竟似杀狗一般,眨眼间就被他打爆了三人头颅。 只那吴师弟修为不俗,此时去得远了些,见到此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多留片刻,正要起身飞去时,苏奕鸿忽然一个吸气,呼呼一声响,平地霎时起了一道狂风,将其晃得身形欲坠,好似要掉下云头去。 苏奕鸿嘿然一声,把棍抡动,信手挥来,“啪”的一声,吴师弟已是头颅爆开,横死当场。 苏奕鸿冷笑一声,把棍往云上一杵,大喝道:“我世家中再无人否?怎送这些稀烂货前来送死?” 阵外弟子见苏奕鸿顷刻间连杀六名化丹修士,加上适才那三人,已是杀得九人,俱是看得脸上变色,未想到此人如此凶横霸道。 黄复州站在阵外,也是看得心惊不止,他此来也私下里有几分盘算,毕竟那十大弟子之位他本也有意,眼下有这机会,当要抓住才是。 但他非是一个莽撞之人,这苏奕鸿厉害,他心中把握不大,本有意再探看片刻,等他人试出苏奕鸿底细来,再上前不迟。 只是他这般想,有人却未必让他如意。 那台上白发老道对着齐云天一揖,言道:“大师兄,秦真人曾言,黄复州黄师弟功行深厚,修为不俗,当可为十大弟子,那苏奕鸿本事不小,既然黄师弟这般了得,何不命他前去拿下此人?”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八十二章 凶横绝伦阻旗门 下 白发老道这话说得极响,众人皆是听闻,黄复州一惊,稍一转念,知道此时已容不得他退缩,吸了口气,不得不主动站出来,躬身道:“大师兄,师弟愿意前往,与那苏奕鸿一战。” 齐云天缓声言道:“黄师弟可需人手相助?尽管说来。” 那白发道人摇头道:“大师兄,黄师弟意在十大弟子之位,心气极高,他人相助,岂非看轻了他?” 齐云天大笑一声,道:“却是我的错了。” 黄复州心中一个咯噔,他本意倒是想寻得几名交好同门相助,可眼下他又如何开得了。? 他下意识看了齐云天一眼,见其眼中一片平静,似也在看自己,忙又把头低下,涩声道第八十二章凶横绝伦阻旗门(下):“大师兄,余一人便可。” 齐云天脸露笑意,温言好语说道:“黄师弟勇气可嘉,那苏奕鸿乃力道修士,神力惊人,手中摩云棍可破诸多法宝禁制,你此去千万小心,若是见机不妙,那便快些回来,不要有了损伤,反而不美。” 黄复州听他说得越多,心中越是发凉,他原本打算是上去与那苏奕鸿交战两合,若是有机会,当然要拿下此人,但若实在不是对手,那便受些小伤,就能找个借口退下来了。 可是齐云天这些言语分明是把他逼到了死角,若是自己当真如此做了,那秦真人又会如何看待自己?会不会以为自己仍是心慕师徒一脉。其实并不想真心为她出力? 看来今日看来唯有狠命一战了,他一咬牙,道:“那苏氏欺师灭祖,师弟岂敢惜身!大师兄和诸位师兄弟请敬候佳音就是。” 白发道人看了看黄复州,又看了齐云天一眼,摇头叹了一声。 他很清楚齐云天的为人,其人气度宽宏,对黄复州转投秦真人门下这点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此人如今对第八十二章凶横绝伦阻旗门(下)师徒一脉似有阻碍之嫌,那就容不得半点客气了。唯有狠狠敲打。 黄复州再一拱手,便飞出一道孤烟,独自一人往那旗门行去。 这时那庄不凡驾云而来,与其擦肩而过,漠然落在阵台之上,他把袖一抖,一股黄气飞出,待散去后。适才那被苏奕鸿震落云头的百余名弟子落在台下,只是皆是昏迷不醒。 齐云天点头道:“辛苦庄师弟了。” 庄不凡对着齐云天一礼,退到了一边。 齐云天挥挥手,自有人去将百数名弟子救去一边。 这些人虽然俱是世家弟子,但总还是溟沧派门下,那九名化丹修士也好罢了。他们与苏奕鸿乃是同一境界,合力齐上还弄个落败身亡,只能怪他们自己修为不济,任谁也挑不出齐云天的毛病来。 可那百余名玄光弟子若是被无故虐杀,尤其是其中还有不少真传弟子。却要有人说他有意为之了,因此需得护持下来。 黄复州去了未久,台下方洪却一招手,将两名道人唤了过来,他压低声音道:“二位师弟,你等且听着。我料定那黄复州必不能胜那苏奕鸿,稍候他若是大败归来,你们二人便跟着我杀出去,打那苏奕鸿一个出其不意。” 这两人一人叫做陈果,一人名叫尉迟洋,都在颜真人门下修行,听了方洪这话,都时一惊。他们事先得了关照,今番来此,要听从齐云天的吩咐,不敢妄自动作,陈果迟疑道:“大师兄那里如何交代?” 方洪意味深长的一笑,道:“黄复州若败,我等出手,便乃是以救援同门的名义前去,大师兄又怎会怪责我等?反过来只会夸赞我等仁义,心切同门。” 尉迟洋恍然,由衷夸赞道:“师兄高明!” 陈果却不那么乐观,道:“师兄,那苏奕鸿甚是了得,寻常法宝恐不能伤,我等如何对付?” 方洪哈哈一笑,极有把握地言道:“两位师弟放心,临来之时,师尊已把那‘汲罗金锥’赐予为兄,此次必能一举毙敌!” 陈果心中一动,方洪这么一说,即便没有得了朱真人的授意,那也是默许的,不免吐出一口气,道:“如此便好,可以一试。” 那苏奕鸿方才展现出来的实力不下十大弟子,方洪知道自己一人万万难以拿下,是以竭力拉拢这两个师弟,他一手抓住一人手腕,以示亲近,言辞恳切地言道:“等我杀了那苏奕鸿,坐上了那十大弟子之位,必不会亏待两位师弟。” 陈果和尉迟洋对视一眼,后退一步,打躬道:“愿凭师兄驱策。” “好!” 方洪伸手入袖,拿出一把玉斧和一把三尺长的短玉矛,分别交到尉迟洋和陈果手中,道:“此物并非法宝,但却也是一桩宝物,乃是以极南之地靑厝山之石所制,自蕴灵性,比那金石更坚,削铁如泥,不惧神兵,稍候两位师弟你如此做……” 他细细一番叮嘱后,两人心领神会,转眼看着场中,悄然挪到了西北位上,暗中等待机会。 黄复州须臾就到了旗门之前,在距离苏奕鸿三十丈远的地方把烟气一散,现出身形来,只是面对此人,他不敢有一丝大意,放出一缕细细星光在身前环绕闪烁,半点破绽也不露出。 苏奕鸿上下瞧了黄复州一眼,哼了一声,道:“总还来一个像样点的。” 黄复州沉着声音道:“苏奕鸿,苏氏覆灭在即,以你的本事,若是硬闯出去,还有几分胜算能逃出,不必与那苏氏陪葬。” 苏奕鸿冷嗤一声,道:“少来说这些没用的,要打便打,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儿不成?” 黄复州也自闭了……他本还用苏氏即将覆灭之事搅扰苏奕鸿心境,没想到对方心性坚定,寻不到丝毫空子。 可转瞬间,他又心头一凛,自己这分明是心中自承不如对方,未战先怯的了,这才想用这等法子取胜。 醒悟过来之后,他急忙收束心思,把杂念抛了,眼神也变得专注起来。 苏奕鸿早已等得不耐烦。把棍一展,脚踏云烟,如飞突驰而来,黄复州哪里敢让他近身,对方一进,他便化遁光而退,如流星一般绕飞而去。 如此几个来回之后,苏奕鸿也是知道追不上此人。他讥嘲一笑,道:“当我奈何不得你么?” 他把摩云棍一收,自袖中拿出一张雕纹大弓来,一手稳稳攀住弓臂,一手曲指夹住箭矢,把箭尖一转。眯眼对着黄复州瞄来,那箭头亮如寒星,冷芒迫人,似是急欲飞出噬人。 黄复州被那弓矢一指,只觉遍体生寒。顿时大吃一惊,他原本还想消磨其锐气,但他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有此一招。 这只能说他运气极为不好,一子落错,则满盘皆输。 此时抢攻也已不及,他急喝一声。鼓起全身丹煞,催动法诀,只顷刻间,便在身前聚出一道如镜金光来,那星光被烈阳一照,忽然一闪一晃,发出一道刺目光华来。 苏奕鸿本是聚精会神凝视此人,却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变。双目顿时一阵刺疼,似乎瞎了一般,他嘿了一声,不由手指一松,只凭感觉松开手指,把箭射出。 那箭矢一打在镜光之上,如撞碎铜锣,银瓶乍破,万点星光飞溅出来。黄复州发出一声惨哼,脸色一片煞白,一只手臂竟被那疾飞而过的箭矢将带了去,化作一蓬爆散血肉,还好他总是久经战阵,关键时刻仍是不乱,一咬舌尖,半点也不肯停留,一转身,化一道金虹急急逃遁飞去,眨眼不见。 方洪与两名师弟早已在旁等候多时,此刻见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哪里还会耽搁。 方洪一跃而出,一声不吭将手中“汲罗金锥”一祭,此物飞起之时难以察觉,只一道闪影过处,已然撕破那“避难珠”云雾。 苏奕鸿不曾提放,不由大叫了一声,被那金锥自背后穿过,又从前胸透出尖来,身形向前一冲,嘴里吐出了一口血,但走了几步之后,却又是稳稳站住。 那尉迟洋一脸狞厉,原本说好是在十丈之外发动,见方洪得手,他又大胆前突到苏奕鸿身侧五丈之内,一指手中玉斧,此物一颤,飞起空中,照着苏奕鸿颈脖,就斩了上去。 苏奕鸿双目未曾复原,但反应极其迅快,一觉颈项生寒,将立刻将头一歪,把额头迎上,与那斧刃一触“砰”的一声闷响,如金石相撞,他额角上顿时斩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身形也连连倒退,被那沉重玉斧撞退了开去。 这时陈果也从下方无声无息,趁着其倒退之时,他一祭那三尺玉矛,此物倏尔破空杀至“扑哧”一声刺入其后腰之中,没入半只矛头,苏奕鸿一声闷哼,身形一颤,咳出了一口鲜血。 尉迟洋见这玉斧只是伤得其皮肉,怕其反应过来时,自己反而不好过,嘿了一声,非但不退,反而又一驱使那被弹开的玉斧,此物绕了一圈之后,自斜处斩来。 陈果与尉迟洋互相配合极是老道,正巧苏奕鸿被玉矛刺中时,那玉斧正好飞至,顿时砍入其颈脖之中,深入半个脖子方才止住。 苏奕鸿头此时双目终是有了点光亮,察觉到玉斧一阵颤动,似又要发力,想要将自己头颅就此斩下,他冷哼一声,手一抓,便将那玉斧拿住。 尉迟洋连掐法诀,可无论使力,那玉斧却是收不回来,急得头上冷汗直流。 方洪见苏奕鸿如此悍勇坚韧,也自惊凛,法诀一掐,凭空化作一道巨木神桩来,只往下一落“轰隆”一声爆响,正正砸在了此人背脊之上,顿时将其在云头上打了一个跌。 三人方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下一刻,他们却齐齐脸色一变。 那苏奕鸿,居然又行若无事般站起身来,他双目寒芒四射,一只手抓住那只金锥,另一只手攀住玉斧,大喝一声,往外一拔,霎时鲜血如泉涌而出,他深吸了一口气,把玄功一个运转,只见浑身上下的伤势须臾收拢,眨眼间便完好如初!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八十三章 搬挪山岳摧正锋 方洪与陈果,尉迟洋三人见得这一幕,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连番受创之下,换做他人早已不知死了几次,但似苏奕鸿这等力道修士,身坚体固,若是一次杀之不死,那便再无机会。除非填下去不少性命,磨尽其元气方有可能胜得。 可是苏奕鸿眼下其实并非单人独马,他若是一旦觉察到体力不济,随时可以退入身后那阵门之中,只要有族人接应,阻敌片刻,他就能服食丹药,再度上来厮杀。 方洪三人都是师徒一脉弟子,能修炼到如今这地步,都不知经历了多少战阵磨练,眼色都是极高明的,方才见苏奕鸿即将站起之时,就已是退去了极远。 他们也是拿得起放得下,见再战下去已是无益,立时放弃了原先打算,因此逃得极快。 至于那“汲罗金锥”,方洪也是毫不犹豫地弃了,半点也不担心落入对方之手。 这法宝乃是玄器,不经祭炼休想驭使,今朝苏氏必亡,待此人一死,到时还怕拿不回来么? 苏奕鸿把棍一横,目芒疾厉,盯着三人背影,愤怒大喝道:“鼠辈!有胆量偷袭,却无胆量留下一战!” 方洪三人充耳未闻,便是苏奕鸿再狂傲也不敢远离阵门,只要伤不得自己,骂得再狠他们也不用在乎。 在众门人异样的眼光之下,三人回得阵台下。只是不敢擅自离去,到了齐云天面前,心中有些忐忑,尴尬言道:“大师兄,我等方才心念同门,有些鲁莽了……” 齐云天不待他说完,就淡然一挥手,道:“三位师弟无过,且退去一边吧。” 他哪里不清楚方洪这人的脾性,此人最擅投机取巧。抓住一丝机会就敢于搏命。 前次在栖鹰陆洲一战,便是因为此才会被三泊湖妖擒住,他早在心中有了评判,认定将来这三人都不是可用之人,眼下也无暇与他们计较,命他们退在一边,便不再理会。 齐云天环视阵台下诸弟子,大声言道:“还有哪位师弟上前。欲那苏奕鸿相斗?” 众人一时都是踌躇不前,这苏奕鸿适才那般伤势也自不倒,在场之人皆是有目共睹。 他们自问没有趁手法宝在怀,除非一口气数十人齐上,方有把握,便是如此。或许还要丢下几具性命,指不定其中就有自己,因此哪里敢随意接口。 方洪回到台下后,细思方才之战,觉得自己若是大胆些。未必没有机会斩杀苏奕鸿,正自懊恼间,这时忽见远远一些弟子突然骚动起来,神情隐隐然有些兴奋之色,甚至有人高呼出声。不免诧异道:“怎么回事?” 随后他便知道了答案,见到一道惊天长虹划空而至。直奔场中苏奕鸿而去。 “原来是那张衍到了。” 方洪冷笑一声,闷声道:“哼,我等三人上去也不济事,他一人又有何用?” 尉迟洋和陈果都深以为然,苏奕鸿是何等勇悍之辈?他们尽管自视甚高,却也并肩而上,若是单打独斗,他们几乎想不出用什么办法斩杀此人。 苏奕鸿见有剑光飞来。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他一眯眼,把那弓箭拿在手中,坐马沉腰,又一次弯弓搭箭,锋锐箭矢斜指天穹。 他这副弓箭为“平岭弓”,能射妖禽灵兽,百里之地瞬息即至,中者无有生路,擦着一也要残肢断体,筋折骨裂。 只瞄了片刻,他便把手指一松,弓弦在耳畔嗡的一颤,一道黑影发出凄厉呼啸,似流光闪电,疾骤而去, 那箭光虽是来得犀利,但张衍也不闪避,依旧从容自若,心意一动,就自身前跃起一道剑光,在空中一迎,“锵”的一声,就将其挡住。 随后伸手一抓,居然准确无误地将那箭矢拿在手中,在手中把玩片刻,两手捏住箭头箭尾,一使劲,“咔嚓”一声,便将其折成两段,扔下云头。 苏奕鸿目瞳一缩,他发了一声喊,把那头顶云上的百十只法器一抖,震在空中,起手一指,这些法器闪出流萤千条,俱往前方张衍飞去。 张衍神情泰然自若,法诀一拿,前方水色光幕一闪而过,这百余件法器瞬息不见。 苏奕鸿目光霎时凝住,双拳发出咯咯声响,随即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大声道:“好!如此对手方才有趣。” 张衍在他身前十丈之地停住,负手而立,神清气定,只见他云雾绕体,轻烟缠身,玄袍飘扬,道气盎然。 苏奕鸿也在大比之上见过张衍与萧傥,杜德二人一战,也曾见识过其层出不穷的手段,知道是个劲敌,虽有信心胜过,但也不敢大意,尤其是对方剑遁高明,若是一味闪躲,他在弓矢无用的情形下,却也拿其毫无办法,因此头一次摆出守势,并不上前抢攻。 张衍见其如此,也不客气,喝了一声,道:“苏道友,小心了。” 他伸手一指,星辰跃起空中,剑光倏地一化,虹光飞射,分作十道飞剑杀来。 苏奕鸿把手中摩云棍一抖,旋动如舞,晃出一阵呜呜之声,叮叮当当响声不绝,将剑光尽数挡在外间,过得片刻,他不耐道:“张衍,此物岂能伤……” 他话音未落,那飞舞蓝芒中却突然又分出一道剑光来,却是比之前飞剑更为迅快。 这一下来得极是突然,又距离极近,苏奕鸿也不由一惊,只来得把头一偏,剑芒便从耳畔擦过,只觉脸颊上火辣辣的一片,伸手一摸,竟被带去了小半只耳朵。 他舔了舔流至嘴角的热血,玄功转动间,那半只耳朵又长了出来,他虽不惧飞剑劈斩,但若被人杀伤,也是疼痛,向来都是能挡便挡,张衍一上来便让他见了血,自觉受了羞辱,顿时杀机盈胸。 张衍微微一笑,一转功法,自顶上把那玄黄大手现了,舒开五指,往下就是一拿。 苏奕鸿嘿的一声大喝,把棍一展,起手打在那玄黄大手之上,随那震响之音,大手应声而散,爆成一团黄雾。 他往空中一个纵跃,到了张衍头顶之上,大吼一声,霎时风云卷荡,搅动如潮,刮得衣衫猎猎,似是有一股无边劲力将张衍裹在了一股气旋之中,令他难以走脱。 苏奕鸿眼中精芒爆射,双手捏住棍尾,鼓起全身劲力,先是高举而起,再大吼一声,一棒往下打来。 张衍站在气旋之中,衣袂飞扬,自宝衣之上陡然放出一道精光,撑开数尺,将他护身在内, 苏奕鸿颈脖青筋暴起,嘿嘿嘶吼,震得天际俱是隆隆声响,手中摩云棍如劈山之势,直落下来。 空中一声爆响,他一棒打得那精光内凹,陷下去了一片,他方才露出喜色,只是那摩云棍到了那张衍额头之上,只闻“砰”的一声,星火迸射。 苏奕鸿定睛看去,不觉心头一悸,只见张衍站在那里居然纹丝不动,恍若未觉一般。 他这一棍下来,自忖张衍只要挨了,非死即残,但却未曾对方分毫不损,不免愣住,心中惊疑不定。 张衍大喝了一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苏道友也来试试贫道手段。” 他把法诀掐起,只闻潮声大作,自背后就有一道水色光华飞起,顷刻间排开风云,漫卷过来。 苏奕鸿识得这是张衍当日在大比之上所用道术,他不明底细,不愿逞能硬接,急忙施展缩地神通,欲要脱出战圈。 怎奈那水光浪涌而来,势若奔洪,两人如今又靠得极近,他根本不及跑出去,才踏出一步,就便那水势卷入其中,顿觉似是跨入汹涌激流之中,潮水来回奔腾,把他晃得几乎站立不住。 张衍见已限住了其神通缩地之能,双目一闪,把袍袖一挥,只闻一声大响,似无数滚木礌石发动,一方浑厚凝实的黄芒冲在半空之中,铺开百丈,横绝碧空,罩顶蔽日,盖地而来。 苏奕鸿见漫天黄光坠空,似山岳悬顶,高峰欲塌,尚未下来,就压得他呼吸欲窒,胸闷气短,看得出来者不善,就把棍一横,仗着一身神力,双臂使劲,嘿了一声,往上就是一架。 两者一撞,只闻天际之中骤然传出惊天大响,苏奕鸿只觉喉头一甜,一股血腥气涌入嘴中,虎口开裂,双臂尽折,不由自主踉跄倒退。 张衍立在云头,一声冷笑,这土行真光有山岳之重,亏得这苏奕鸿修得是力道,若是寻常修士,若敢硬接,早已是被压成齑粉,他又一催法诀,那那黄光抬起数十丈,荡开气流,随后把束缚一放,再次往下压来。 苏奕鸿被那水行真光缠住,脱不开身,不得已,匆忙运转玄功,稍稍将伤势复原,亦是抬起手中摩云棍,双目一片赤色,再度奋力一架,抵住了那黄芒,只觉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险险拿不住手中神兵。 张衍把袖一振,大笑道:“苏奕鸿,且看你能支持几合!” 他把那土行真光一分,霎时分作数十道,上下排布,依次而落,轮番砸下。 一时间,这场中似夯土打桩一般,轰轰连声,一连挨了数十下,苏奕鸿 吐血连连,终是支持不住,手中摩云棍脱手而飞。 张衍目光一闪,水行真光一卷,只一闪之间,那苏奕鸿便不见了踪影。 场中千余名弟子看他如此轻易便收拾了苏奕鸿,皆是看得都愣住,如坠梦中,方洪师兄弟也是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八十四章 地宫魔头窥玄机 张衍拿下苏奕鸿之后,自也不愿失了那斩破旗门之功,因此清啸一声,起剑飞遁,化一道轻虹直入那阵门之中。 他方才入内,眼前便晃过一阵迷雾彩烟,迷迷蒙蒙,不辨去路。 似这等障碍根本阻不得他分毫,把星辰剑丸祭出,一运法诀,就放出剑光开道。 只见一道森森光华斩云破烟,劈开浊气,一路飞驰前行,如入无人之境。 约莫去了五里之地,前方迷雾一开,现出一方高有三丈的阵台来,上有一座高大牌楼,有檐有角,高有十丈,玉石包木,琉璃做瓦,通体晶莹,夺目耀眼。 只是此刻阵台之上却守着一群人,粗粗望去,大致有四五十个,泰半是玄光修为,还有寥寥几名化丹修士,见得张衍过来,一名模样稳重老成的中年道人排众而出,上来一稽首,高声道:“可是溟沧派的上师来此?” 张衍见他们并无敌意,就把剑光收住,目光冷然一扫,道:“你等是何人?” 这中年道人又恭敬一礼,言道:“回禀这位上师,我等皆是苏氏门下门客,方才苏奕鸿离去之时,命我等守在此处,吩咐若有外人来犯,务必要将其击杀。” “嗯?”张衍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趣地言道:“那你等见我过来,为何不遵照其嘱咐动手?” 那中年修士朗声道:“我等也并非目盲耳聋之人。如今围困在外的,俱是溟沧派中弟子,这定是苏氏做下了什么天人共愤之事,方才引得同门来攻,我等自是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的。” 他们只是苏氏平日招揽而来的帮手,对族中秘事一无所知,且大多为门外散修,皆非苏氏死忠,当然不肯莫名其妙被苏氏拖下火坑。 张衍低低一笑,道:“苏氏已犯了那欺师灭祖之罪。你等若不想死,当是明白该如何做了。” 中年道人闻言,不由大惊失色,欺师灭祖之罪,无论是玄门,还是魔道,皆是极重罪名,被打上了此烙印者。人人皆可诛之,若是敢与其为伍,分明是嫌活得太久。 他定了定神,愤然言道:“原来如此,苏氏欺我太甚!哼,他们不仁。也休怪我等无义!” 他们这数十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听得张衍之话,心中透亮,要想与苏氏彻底撇清干系,唯有反戈一击。 张衍等了片刻。见他们仍留在原地不动,不禁皱眉道:“你等还不速速离去?” 中年道人脸上流露出尴尬为难之色,道:“我等皆不通阵法,无法轻离此地,若是贸然行走,怕是迷在阵中。” 张衍抬袖一指。道:“为何不毁去这座旗门? 那中年道人苦笑道:“这旗门甚坚,听苏氏族中人所言,初时砌筑之时,共是用了九万余块青厝玉和三百根庚沉木,其上还满刻符箓禁制,以我等之力,怕是奈何不得,上师不若请一位元婴真人至此。定能破得此门。” 张衍哂然一笑,道:“区区一座旗门,岂需真人出手?不必这么麻烦,我自处置便可。” 中年道人与他身后一行人听他把话说得这么满,心中都是不信。 他们先前也不是没有暗中试过,可是任凭他们怎么使力攻打,这旗门却是纹丝不动,哪里是一人之力能损毁的? 张衍也不多说,把玄功一运,霎时发了一道土行真光出来,往那旗门之上一压,随后催动法力。 随着他不断运转丹煞,这真光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到了最后,几乎是凝若实质一般,好似当真是一座山岳压下,过不了多久,这旗门吱吱嘎嘎摇晃了起来,在场众人不由骇然。 又过得片刻,这旗门终于吃不住劲,轰隆一声,烟尘四起,竟被生生压塌! 这旗门一去,整个阵法告破,迷气烟雾顿散,天顶之上,重又还一片朗朗晴空。 中年道人张大了嘴,看得惊震不已,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再望张衍之时,目光之中已是充满了敬畏。 张衍淡然言道:“旗阵已破,你等且自去吧。” 这些弟子哪里还敢多待,对张衍一拱手,便急急飞去,都是欲去寻得一名苏氏弟子杀了,好撇清自己。 旗台之上,须臾只剩张衍一人,便自袖中拿了一块美玉出来,低声言道:“苏道友,你且出去转上一圈,若能察得那真龙之府所在,定要想办法进去一窥究竟,若是成了,你那大兄肉身,我送与你也无妨。” 苏奕昂不由激动起来,若是有了肉身,他便无需做那不见天日的魔头了,立刻自那玉中起身,躬身道:“小的谨遵老爷之命。” 他把身躯一晃,运化法诀,立时就有五道分魂出得玉外,往四面飞去,独留主魂美玉之中。 这些分魂本是无形无影之物,乃是一缕驳杂意念皆秽阴之气凝结,自身并不能伤人。 但若一旦入了人身,却能时时挑动种种心中杂念,引发**,直至彻底失去本心神智,对那心性不稳,意念不坚的弟子而言,着实是难以抵挡。 分魂出了美玉之后,因惧怕白日光华,是以潜地而走,其中四道分魂转了半天也并无所获。 只有第五道分魂却无意中发现了一处地下甬道,也不知通向何处,察觉到其中有生人气息,便循此一路而下。 不知下去了多少里,苏奕昂到了一座地宫之内,飘至尽头,却有一座石门阻在去路之上。 分魂本是无形无质之物,这石门本能一穿而过,可是就在他欲往前去之时,却又停了下来。隐隐感觉到危险之感,心中猜测的那因是某种防备阴魂魔头的符箓法咒,顿时不敢上前。 但他却又不甘心就此退走,正为难时,却见石门隆隆一开,突然出来一个颇为灵秀的垂绺童儿。 这童儿修为低下,还未曾开脉,境界与苏奕昂相差极大,自是丝毫察觉不到其存在。 童儿在那桌案之上摸索了一阵,似是拿了什么物事。往怀里一放后,便欲回返那石门之内。 机会难得,苏奕昂也不及多想,往此小童身躯就是一钻,随后潜入其窍穴深处,尽量缩了起来,只是令他惊喜的是,这童儿尽管年纪幼小。却似是成人一般,杂念甚多,心绪纷繁,这样倒是适合他潜踪匿迹了。 这童儿忽然觉得似乎有阵冷风上身,不觉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把领子拉了拉,便往里走去。 躲入了肉身之中,禁制便无响动,苏奕鸿得以平安过得门去。 其实似他这等魔头,若按往常根本闯不进涌浪湖禁制大阵之内。更别说潜入此地了。 这几道符咒之所以在此,还是因为那营造洞府之人习惯使然,随手为之,其实心中也并未当作一回事,否则认真布置,他今日也休想入得这地宫。 这童儿回到殿内。又穿过了两重宫阙,就站定身形,对着坐上五名老道人作揖道:“五位老祖,孙儿看得清楚,大郎和三伯父的命牌已是裂了。” 苏奕昂心中一凛,他虽不敢往外窥探,却也知道门内能被称作‘老祖’的人,只有那族中五位元婴长老了。 他当初因功行不够。曾远远见过这五老一面,还是跟着苏奕鸿方才见到。当下更是不敢有所动作,竭力把分魂收缩着,怕被看出什么破绽来。 有一把苍老疲惫的声音响起,道:“却不想大郎一日也未曾撑过,便已亡故,眼下洞府之外,想也无人守御,唉,若是放在百年前,又何至于此?” 他话音才落,有人沉声言道:“今日为我苏氏大劫,既然我等走不了,不外是殉族而已。” 这时又有一把略显沙哑的声音发出,急切说道:“三哥,耽误不得了,当断则断啊!” 苏奕鸿不明白这几人在说什么,但暗自揣测,想必也是这几人在筹谋如何脱身,心中竟有一股莫名的快意,暗道:“想当初你们是何等高高在上,却不想也有今日?” 那苍老声音叹了一声,道:“苏奕华,你且过来。” 苏奕昂感到自己附身这童子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当下一动也不敢动,就怕被察觉了出来。 童儿站到一名面目慈祥的老道人身前,这老道端详了他几眼,伸手出来,在其身上拿捏了几遍,点头道:“不错,灵根秀骨,当初选你来此之人是个有心的,不过可惜啊,你实在太过聪明,是以心绪太多太杂,若再磨练个几年,倒也好说,只是眼下无有这等机会了。”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震响,顶上簌簌落下一把灰土来,那沙哑声音急道:“三哥,还等什么?再不动手,便来不及了!” 老道人喟然一叹,道:“罢了,事急从权,孙儿,你且去把那把法剑拿来。” 童儿依言走去了东墙那边,自壁上拿了一把形制古雅的法剑下来。 老道人又道:“去你九伯祖处站了。” 童儿不敢违抗,如牵线木偶一般,走到一名灰衣白发的老者身前站定。 老道人眼中射出一缕精光,沉声道:“你听着,稍候待你九伯祖把元婴遁出之后,你便下手把他斩了! 童儿听得这话,浑身一抖,吓得把法剑一抛,趴在地上,连连叩首,哭泣道:“老祖,孙儿万万没有忤逆之心啊。” 老道人哼了一声,有些恼意道:“你有没有这心思,老祖我岂能不知?叫你下手,照做就是了,时机紧迫,还不快点起身,你想害死我等不成?” 童子战战兢兢站了起来,又把法剑取在手中,虽手臂有些发抖,但送算还拿得稳。 那灰衣道人看了一眼,沉声道:“三哥,小弟先走一步了。” 言罢,他一拍后脑,一尊元婴便从顶上之上遁出。 那老道人此时大喝道:“苏奕华,还不动手!” 童儿闻言一惊,咬牙闭目,一狠心,把剑一挥,剑光过处,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便滚落地上。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八十五章 七星大挪玄枢阵 那道人六阳魁首虽落,但元婴遁出躯壳之后,却裹着元灵,往一只如墩大鼓中落入,瞬时隐没不见。 此鼓名为“秦阳鼓”,乃是秦阳苏氏历代所传真器。 得此法宝护持,送去转生,可保些许前世记忆,不至于再次入世懵懂,昧了真灵。 那法剑沾了鲜血之上,霎时放出一抹光亮来,似是置在烛光之下映照一般。 那老道人站起身,上去看了几眼,转首对一名眼皮耷拉的瘦小道人言道:“七弟,轮到你了。” 那瘦小道人哼了一声,对那童儿冷冷说了一句,“你过来,送老朽上路。” 言罢,他亦是一抖身子,把那元婴遁出顶门,同样跃入那秦阳大鼓之中。 童儿适才竟亲手斩杀了一名元婴真人,几疑置身幻梦之中,被这一唤,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先是望了一眼自家老祖,见其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不由定了定神。 有过一次之后,他胆气似乎壮了不少,稍稍平稳过呼吸后,走到那瘦小道人面前,把法剑高举,挥臂斩下,剑刃毫无滞涩般划颈而过,那道人项上人头便滚落下来。 那法剑过血而去,原本只是如凡铁映光一般,可此刻再放眼前看去,似乎比方才更为闪亮,发出如润玉般的荧荧光华。 “果是一把杀剑,童儿,轮到我了。” 东南角上一名白衣修士站起。此人脸上带着笑意,似是对生死极是看得开,还不忘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衫,然后拿了一壶酒出来灌了两口,道:“童儿,下手利索些,那方才显得痛快。” 童子上来,斩了两人之后,他也适应了许多,上来举剑要劈。却被那白衣修士用手指捏住剑刃。连连摆手,道:“慢着,且容我再喝一口酒。” 老道人一皱眉,道:“老五,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收起你拿惫懒性子!” 白衣修士哈哈一笑,把头往前一伸,露出光洁溜溜的白皙颈脖。用手拍了拍,道:“冲这来。” 童子握了握剑柄,照准了那处,发一声喊,举剑一斩,“噗”的一声。此人头颅也自掉下。 只见血光一闪,一尊元婴自那断颈中跃出,入了那秦阳大鼓。 这时,先前那名嗓音沙哑的道人摆了摆袖子,站起身来。 此人头挽双髻。眉目疏朗,留着八字胡须,衣袍素雅,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仰首一叹,怅然道:“若是再迟得一两日,我等又何必枉送性命?如今只能舍了肉身。待来日转生,再觅机缘了。” 老道人也是叹道:“三弟小心去吧。” 那道人躬身一揖,随后挺身而立,一动不动,摄于他身上气势,那童儿竟然一时不敢上前。 老道人看了一眼,伸手一推,童儿不由自主上前了几步。一抬头,见那道人近在咫尺,脑中也不及多想,凭着方才那股冲劲,双手持剑一挥,不由鲜血飞溅,这颗头颅也自削去。 连杀四名元婴修士,那童子没来由感到一阵气虚力怯,几乎要瘫倒在地。 那老道人眼中暴起精芒,喝道:“快把法剑丢了。” 童子不假思索,立刻松手,把剑一扔,可那把法剑却并未落在地上,而是嗡嗡作响,飞在空中。似是有了灵性一般。 老道人伸手一抓,此剑便手心之中,他怔怔望着那一泓秋水也似的寒刃,目光复杂,也不知是喜是悲,喃喃道:“果是成了。” 这把剑乃是一把杀剑,乃是当日苏默真人的遗物之一,据传是从一名魔道修士手中夺来。 此剑有一桩奇异之处,剑下死者修为越高,则其威力越显。 当日苏默唯恐难制此剑,曾强行抹去其中剑灵,炼为己用,后来又交到了老道人手中。 如今他们用这四位元婴真人的性命祭养此剑,正是要借此剑之威,斩开那真龙之府上最后一道禁制,让这老道冲进去,再倾尽全力一试,看能否借那苍龙遗蜕成就洞天。 若是成了,出其不意之下,不定能逃出生天。 老道人持剑而起,凝神望着眼前那一块厚重石闸。 这禁制已被他们五人合力炼化了二十余年,原本再有数年苦功,就可功成。 便是拖上一二日,一个关键禁制破了,他们之中,也能少一人去活活祭剑。 却不想,一日未到,外间阵法已破,迫不得已,唯有牺牲四名元婴真人,方将这杀剑喂饱,所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只是此刻多想已是无益,他嘴中念了几句,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那剑尖之上,随后把这法剑往空中一祭,就见其化一道精炼白光,往那禁制之上狠狠斩下! 只闻一道霹雳爆响之声,似惊雷炸出,隆隆之声远远传出,就是溟沧派山门中也是清晰可闻。 老道人把袖一挥,拂开烟尘,再望去时,见禁制尽去,府门已是大开,心中不由大喜,把那秦阳大鼓往袖中一收,便迫不及待往其中飞身进入。 苏奕昂见这真龙之府大门竟然被其斩破,不由大吃了一惊。 他有心跟着进去一探,但却又担忧被对方发现,想了半天之后,终是拿定了决心,正想引动这童儿心中杂念,蛊惑其入府之时,却听里面有声音传出道:“苏奕华,你且进来。” 那童儿听得老祖唤自己之名,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怯惧,只是对方若要杀他,不过举手为之,他也无能反抗。 心情忐忑地步入此间后,他左右一望,见此处空旷。无柱无梁,只有一座石碑孤零零地立在大殿正中,有一条条粗大锁链自顶而下,通向四面八方。 他仔细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所处之地,乃是悬在空中的一只铜盘上,只是底下黝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而此刻那老道人脸上正阴晴不定,望着那块石碑出神。 他方才进来时。本是抱得破釜沉舟之心,怎奈见到了此物之后,那奋起的决心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这玄碑乃是这真龙之府机枢所在,上有一座大阵,名为“七星大挪玄枢阵”,此阵若能发动,能将整座洞府转去他处。 可如此一来,老道人便犹豫了。 他斩开此门。先前不过是被逼到了绝境,想要殊死一搏,成就那洞天之位。 然而且不说这只其中只有一线之机,便是他一旦踏入象相之境,溟沧派中洞天真人一齐赶来杀他,他想要逃脱出去。也是极难。 本来他是无有退路,不得不如此做,然而进得此府之后,这玄碑却给他另一个选择,不免有些踌躇不定了。 只是眼下他之所以迟迟不动。那是因为偌大一个真龙之府若想挪移出去,所耗费法力定是不浅,他并无十足把握,不定把自己搭了进去也未必能成。 反反复复想了几遍之后,他终是觉得将此府挪移出去机会大些。 既已下了决心,他也弃了先前所念。把手往那玄碑上一搭,把灵气灌入,将那法阵运转起来。 只是方才启了那挪移阵法,他只觉那全身法力似决堤一般涌了出去,不觉皱眉,忽然道:“诸位师弟,快些出来请助为兄一臂之力!” 这话一出,那四尊元婴一起跃出。同时使力,整块玄碑顿时放出光华来。 只是他们没了肉身,此刻法力用上一点便少去一点,不过片刻功夫,原本金芒闪闪的四尊元婴,俱是变得黯淡无光,看上去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了。 又过了几息时间,那四尊元婴终至枯竭,化作点点光屑散去,四道元灵没了护持,便重往他袖中而去。 而此刻那玄碑却还差得一点,那老道人一望而知,除非他也能舍得散去自家元婴,尽数化为法力倾入其中,否则绝无可能再转动阵法,可如此一来,他这一身修为却也彻底散了。 他已是寿元九百余,若想重新把修为炼回,已是绝无可能,心中暗叹一声,道:“罢了!” 他转过头来,对那童儿喝道:“苏奕华,你记着了,待我等去后,你定要看好生守住这座洞府,耐心待我等转生回来,日后苏门重振,当为你记上首功!” 那童子不解其意,迷茫应了一声。 老道人也无暇与他多说,大喊道:“秦阳真人,还望你为我族照看此血脉一二……” 这时一道光华闪过,一名黄衣少年走了出来,讥嘲道:“苏氏后辈自己无能,却要我老人家来照看一个未曾开脉的弟子,若传出去,我也无脸再见那几个老友了。” 老道人道:“苏氏覆亡在际,若无我苏氏血脉祭炼,真人怕是永不得道。” 少年斜撇了他一眼,道:“你休拿此事威胁我,这道理我怎能不懂?如不是苏默当初不听我劝,不自量力去战那凶人,连元灵亦未曾逃出,你苏氏又怎会落到今天这副田地?” 老道人默然不语。 少年看他这模样,没好气道:“好了,我老人家今日也没心思教训小儿辈。” 他转过身来,对着那童子似笑非笑地言道:“小子,便宜你了,就看你造化如何了。” 他起手在那童儿顶门上一拍,就将其整个人收了,随后自家也化光不见。 见后路已是安排妥当,老道人再无犹疑,大喊了一声,元婴遁出顶门,全力将那阵法运转。 霎时间,似是天塌地陷,山岳倾颓一般,一声震天大响,整个涌浪湖也是翻腾而起,那原本位于地下数十里深处的真龙之府,须臾之间,挪转虚空,不知去了何处。 张衍这时正站于旗台之上,并未深入洞府,下方这般大的动静,他自也是察觉到了,微一沉吟,道:“苏道友,下方发生了何事,你可知晓?” 苏奕昂气沮道:“回禀老爷,适才那苏氏老祖竟然打破了真龙府之门,启了其中挪移阵法,已把整座洞府挪去他处了。” 张衍不觉有些惊讶,追问道:“你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苏奕昂想了想,有点不确定的言道:“我那分魂即便是去得万里之外,也有能心有所感,可眼下却丝毫感应不到,怕是,怕是已不在东华洲之上了。”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八十六章 法榜之上今有名 守护大阵被破之后,千余修士一齐冲入深津涧洞府之中。 因五名元婴修士俱已不见,生死不明,再加上苏奕鸿败亡,诸多门客又倒戈一击,不过是小半日的功夫,整座洞府便被荡平,除却仆役婢女外,苏氏门下修道之士,皆被杀戮一空。 随后又传来消息,苏闻天已被宁冲玄亲手斩杀,苏氏位于山门中的各处洞府亦是已被清剿干净,弟子被尽数杀绝,其所占陆洲灵岛,奇峰秀府,俱被山门收回。 自掌门下得法旨之后,不过区区一日多的功夫,苏氏便自溟沧派中除名。 数千年门第,一朝风流云散。 齐云天命心腹之人将此行所获清点一番,随后录笔造册,分第八十六章法榜之上今有名作正副两本,便携众弟子回返浮游天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得天宫之上,齐云天令众弟子在殿外等候,自己独入殿中缴命,将那谱册呈上。 秦掌门听得详细奏报下来,先是褒奖几句,再命他退去一旁,齐云天一揖之后,便去孟真人身后站了。 颜真人轻皱眉头,言道:“掌门师尊,那几个逆徒竟将真龙府挪移去了他处,倒是不可不防。” 秦掌门轻摆拂尘,清声道:“真府仙遗,自有缘法,无需多虑,苏氏气数已尽,些许余孽不足为患。” 殿中诸真人皆知掌门真人功行高深,既如此说。定是早有思量,因此也不再多言。 孙真人此时看了一眼秦真人,朗声开口说道:“掌门师尊,如今苏氏已除,苏闻天,苏奕鸿二人业已诛除,十大弟子当可重定。” 秦掌门笑道:“前日在此,你等几人曾言,谁人能拿下那苏奕鸿,便可补上其位。云天,你来说说,此战那苏奕鸿为何人所败?” 听得掌门真人问询,齐云天忙躬身道:“启禀掌门,今番败得苏奕鸿者,为周掌第八十六章法榜之上今有名院弟子,张衍!” 掌门微微颌首,赞道:“好。此佳徒耳。” 此语一出,张衍成那十大弟子已是板上钉钉,不容置喙。 彭真人美目一亮,朱唇边泛起一丝涟漪。 秦真人却是脸色有些不好看,她虽然连番使计,想要阻碍彭真人入局。甚至最后不惜把水搅浑,但即便如此,最终却还是没能压得住张衍,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她也是无力阻止了。 孟真人沉吟片刻。开口道:“只是这十弟子座次排序,当要重议了。” 他稍稍转首,道:“彭真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齐云天去位后,其后弟子座次排序自升,如今十弟子以霍轩为第一。宁冲玄与苏闻天战至平手,因后来并未与苏奕鸿分出胜负,是以排在第九,而苏奕鸿则排在第八。 而眼下苏奕鸿被张衍除去,若是按此排位,张衍当在宁冲玄之前。 彭真人对着孟真人欠了欠身,稽首道:“孟师兄,张衍虽是修为不差。但他毕竟乃是后进,宁师侄既先入此榜之中,依师妹浅见,当列在张衍之前,方才为妥。” 让宁冲玄在前,那是要照顾孙真人的颜面,传达善意。 孙真人也是心知肚明,当下生受了这份好意,不过他身为洞天真人,自然也不会白占张衍便宜,笑道:“张衍这弟子确实不差,不枉我当日看重,当做褒赏。” 他是说到便做,把手一点,就有一道光华飞出大殿。 张衍正坐在殿外,却见一道光华直奔自己而来,便伸手接了。 摊开掌心一看,却见是一枚光润无暇的玉碟,心中一动,灵机入内探了一番,发现竟是那下半卷《澜云密册》便起身稽首,心中微喜,高声道:“多谢真人赐法。” 在他看来,这十大弟子的座次倒没什么好争的,虽是关系到修道外物多寡,但只要入了此位,哪怕是排名最末,所得好处也远远不是寻常弟子可比。 他自身有昭幽天池在手,又有周崇举,彭真人等人在背后支持,些许损失根本无需计较,反而得了这下半卷密册,却是实打实的好处,若是认真研习,当可平添不少手段。 秦掌门拿过手边那张法榜,将苏奕鸿之名勾除,重新换上张衍之名,用印之后,言道:“自今日始,此十人便为我门中十大弟子,云天,你且亲去,将此榜挂于功德院中,昭示山门。” 齐云天应了一声,站了出来,上前接过法榜,再拜了一拜之后,就出殿而去。 掌门与众位真人之言,殿外诸弟子也是听得清楚明白,不由齐齐朝张衍看来。 忽然,离得张衍较近的两名弟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对他执礼,道:“见过张师兄。” 他们这一站,近处数十弟子也醒过身来,纷纷起身见礼,最后竟是引得数百名弟子站起,都是大声言道:“见过张师兄。” 声音隆隆,震得外殿之上一片大响,远远传了出去。 方洪等人在一旁看着,却是又羡又妒,恨不能此刻受诸弟子见礼的是自己。 张衍也是起身,微笑还礼。 他心下也是感慨,三年辛苦筹谋,如今终得功成! 自此溟沧派门内,他之地位便是寻常元婴真人也不可相比,独占一府更是名正言顺,不容指摘,若是能在此位之上安坐三百六十载,便可入渡真殿,为上长老。 除此之外,他还可从灵机院中选出几条上好地煞种入洞府之中,经罗院中所藏五功三经,任其翻阅,门中十二神通,亦可择选一门修行,诸般好处,说之不尽。 听得门外响动,亲真人脸色更差,恼道:“师兄,浮游天宫重地,岂可任由弟子喧哗?” 秦掌门微微一笑,却是不以为忤,道:“师妹太过苛责了。”随后不再理她,转首对身旁侍童儿言道:“去把苗坤唤上殿来。” 童儿忙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只见那身形滚胖,脸容滑稽的道人又一次来到殿上。 秦掌门看了他几眼,温和言道:“你且走近一些。“苗坤忙再上前几步。 秦掌门道:“苗坤,你当日奉我之命,入苏氏潜身二十余年,劳苦功高,如今苏氏已除,我当要给你一个出身。” 说到这里,他微作停顿,随后缓声言道:“今日我便收你为记名弟子,你回得山门后,别无洞府,那苏奕鸿原先所居住深津涧,就转赐予你。” 苗坤闻言大喜不已,慌忙跪下,叩首三遍,道:“弟子必好生修行,不负掌门师尊所托。” 几位世家真人相互看了看,皆是摇头,本来那深津涧他们也有意染指,只是正寻思一个机会开口,可偏偏秦掌门收了此人为徒,却堵上了他们的嘴。 以掌门弟子的身份接掌此府,谁都不好说什么。 秦掌门又拿过方才齐云天呈上的谱册,命童子送下去与诸真人传阅。 苏氏数千年积累,非同小可,修道之物难以计数,几位世家真人观览过后,细细一思。便知晓这本谱册之上所写定然不是全部,不过是其中少许,齐云天定然还有一本正册在手,但眼下师徒一脉得势,因此他们也只能当做不知。 诸真人看过之后,秦掌门便传下法旨,按此一战功劳大小,分别赏赐弟子。 张衍如今跻身十大弟子,此行又立下了大功,亦是得了不少。共是得了丹药万数,法宝法器三十余,七处洞府灵岛,其中福地一座,真宫两座,气府三座,外加一座种有上百年地煞的陆洲。 除了此行诸弟子,各府各院也是各有所获,便是世家门下也得了些许好处,但与师徒一脉所得相比,却是相形见绌了。 待分赐完毕,只闻一声钟磬响,随后一名童子走出殿外,道:“掌门真人法旨,今日诸事已毕,众弟子无需恭候,可自行散去。” 张衍起得身来,飞身空中,正想与齐云天和宁冲玄等人打过招呼后便自离去,忽听后面有人言道:“张师兄,且慢行一步。” 他回首一看,却见是方洪驾云追来,诧异道:“原来方师弟,何故在下?” 方洪上来一个稽首,尴尬言道:“张师兄,小弟寻你,乃是为那‘汲罗金锥’而来。” 张衍讶然道:“师兄何出此言,我并未见过此宝。” 见张衍有意拿捏,方洪心中暗骂一句,悻悻道:“适才小弟用此宝伤了苏奕鸿,只是临走之时退得急切,却是落在了此人手中,此宝乃是小弟恩师所赐,不敢丢弃,如今此人以为师兄所擒,是以请师兄看在份属同门的脸面上,将此宝还来,小弟感激不尽。” 张衍皱眉道:“方师弟你也太过不小心,此物既是师长所授,又怎能轻易遗失?” 方洪平白被教训了一顿,尽管心中憋屈,但却也是无可奈何。 张衍如今已是那十大弟子,除却掌门和几位洞天真人,门中再也无需特意看谁脸色,他也只能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张师兄”。 此番为了拿回这宝物,只得委曲求全,低声下气地言道:“师兄说得极是,却是小弟疏忽了,还望师兄行个方便。” 张衍淡淡言道:“我并未见得此物,若果真在苏奕鸿身上,定是在那袖囊之中,待我回去之后,将袖囊炼开,如见得此物,当会还你。” 方洪无奈,只得言道:“那,那还望师兄稍作留心,小弟必有重谢奉上。”!!!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八十七章 一入天门 八方云动 功德院上法榜一出,十大弟子之名赫然在列,其中尤以张衍之名最为引人注目,这千数年以来,他是唯一一名以非洞天真人弟子的身份,而能得入此榜的修士。//www.// 张衍的出现,不免让门中低辈弟子浮想联翩,他们隐隐看到了一丝可能,若是勤修苦练,有朝一日,自己会不会也与这位张师兄一般,得入此榜之中呢? 哪怕是世家之中,一些弟子也似是看到了一条明路,是以张衍这身份非但未曾让人小视,反而令人肃然起敬,这消息不几日便传到了山门之外,便是其余几个大派亦有听闻。 北辰派尧景楼中,一名玉树临风般的青年男子正搬运丹煞,磨练气机,此正是北辰派掌门江霖。 半个时辰之后,他缓缓收功,不紧不慢走出殿门,这时忽听得门外童子禀报,道:“掌门真人,严长老求见,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江掌门一怔,忙道:“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前去迎接。” 本门之中唯一一名元婴真人来此,他也是不敢托大,理了理冠束,便着迎了出来,笑道:“原来是严师伯到此。” 他仔细看了一眼,讶道:“师伯今日眉带喜色,莫非是有什么好事关照小侄不成?” 江霖为人风趣,平素也没有什么掌门架子,且北辰派也不似那等大门大派注重礼仪规矩,因此言笑之间很是随意。 严长老笑着行了一礼。两人各自落座之后,他捋着胡须道:“正要禀明掌门,掌门可记得当日来此的溟沧派高徒张衍?” 江霖神色略动,笑道:“怎能不记得,只是他前次来时,我因有要事在身,不在山门之中,却是与他错过了,殊为惋惜,长老所说喜事。莫非是与他有关么?” 他虽说得客气,但实际却有些不以为然。 溟沧派虽玄门大派,但一个普通真传弟子,还非是洞天真人嫡传,哪里值得自己关注? 再如何,他也是一派掌门,当日有严长老这位元婴真人出面,已是大大给了面子了。哪里还用得着自己亲自出面招待? 严长老面带笑容道:“回掌门,老朽方才得了消息,如今这张衍已是那溟沧派门内十大弟子之一。 江霖初时还并没有太过在意,正要拿过茶水饮用,乍然听闻后,不觉耸然动容。霍然站起,道:“此话当真?” 严长老也是陪着站起,道:“确凿无误。” 江霖缓缓将茶盏放下,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走了几步,脸上现出沉思之色。 溟沧派中十大弟子意味何事。他也是知晓的,只要能坐稳此位,来日必是渡真殿中上长老,地位尊崇,话语权也是极大,若是稍稍偏向一点北辰派。好处自然是极大的。 只是对他张衍毕竟了解不深,所知一切皆是从严长老处得来,是以不免有些犹疑。 这张衍毕竟不是洞天真人弟子,根基不固,万一北辰派付出许多之后,他又被从那座位之上掀下来呢? 这还只是小事,若是掺和进去,跟着受了连累。万一触怒了溟沧派中某个势力,北辰派毕竟只是小门小派,可当不起对方雷霆之怒,他身为一派掌门,不得不为门下弟子考虑再三。 严长老也知道掌门的顾虑,因为不打断江霖思索,只是在一旁静静坐着。 约莫过得盏茶功夫,江霖回过身来,拱了拱手,歉然道:“严长老,久候了。” 严长老正色道:“掌门说哪里话来,此事事关重大,自当思量清楚才是。” 江霖回了席上,面上也是透出一股坚定之色,沉声道:“我已决定,遣人前去恭贺,严长老,你看当要送上何物?” 他经过一番仔细思量后,还是觉得可以下此一注。 这并不是说明他对张衍有十足信心了,而是他相信严长老的判断。 此老向来目光长远,行事大胆而又不失谨慎,远不是他所能及,如不是要一心修行,此掌门之位本是此老来坐,因此他愿意一试。 严长老熟悉江霖脾性,来此之时,便有了几分把握,此刻见掌门应下,虽不出意料之外,却也有几分欣喜,他想了想,又道:“先前我已与张小友已有了几番交集,此去倒不至显得唐突,不过他如今已是溟沧派十大弟子,礼物也不可送得太过寒酸,当要下一剂猛药,依老夫之见,不若将那一壶‘蓬莱气’送些与他。” 江霖不由吃惊道:“严长老,此物乃是当日祖师所遗,便是玄门十派之中,也未见得能有,耗得一分便上一分,你当真要送么?” 此宝来历也是奇特,乃是北辰派祖师自海外无意寻来,每百年能生出六口仙灵之气。 若是在突破境界之时吸得一口,更能感悟玄妙,成算大增,可以说,严长老能跨过元婴境界,还多亏了此物相助。 但此物毕竟数目有限,珍贵无比,百年之内,也只能供门内长老与掌门相用,其余弟子更是听都未曾听说过。 严长老道:“我已与我家那大郎说得明白,原本为他留得的那一口蓬莱气,就拿来送与张道友。” 江霖目注严长老半晌,认真言道:“长老说得极是,非此物不可打动此人。” 他站起身,按住严长来欲起之身,言道:“长老请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他转去了里间,不一会儿,便又走了出来,手中把一只金壶小心放在桌案上,道:“加上我这三口蓬莱气,还有我兄长那一口,也一并与长老一起送去。” 严长老动容道:“掌门。你突破在即,若是少了三口仙灵之气,岂不是大大失却成算?” 江霖大笑道:“严长老既然舍得,我江霖身为掌门,又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为山门禅精竭虑,所行诸事我皆是看在眼中,我虽才薄德浅,但既为一派弟子,当要共进退才是。” 严长老感慨道:“掌门胸襟大度,何愁我山门不兴!” 江霖这次也是下了血本。除却严长老已用去的那一口蓬莱气外,将剩余的其余那五口仙灵气一并拿了出来,再要取得其气,那还要等上三十余载才到得下一个百年,等若是将自己大有把握的破关之日,向后延缓了这许多时日。 但严长老来看,那却是值得的。 溟沧派弟子一旦坐上那十大弟子之位,门下也必然会有无数人前来投靠。且张衍还有昭幽天池在手,背后也隐隐约约有洞天真人支持,不用百年,那便能形成以此人为首的一股庞大势力,任谁也不能小视。 他起身道:“老夫这就前去准备,不日前往昭幽天池。” 还真观。栖洌山中。 赵厚舟与佘雨棠收到了这消息后,也都是惊讶万分。 赵厚舟正容言道:“听闻张道友此次成了十大弟子之一,于情于理,我等当要前去恭贺才是。” 佘雨棠目泛异彩,赞同道:“师兄说得在理。当日张道友助我等炼成了那‘囊灵护命幡’,使得我等得以入那仙府,取得秘传,只是当日回去造访张道友之时,他恰逢闭关,未曾见得。甚是遗憾,这数年来我等功行大进,全是托了张道友之福,今次这般喜事,我等又怎能不去?” 少清派,奔雷殿。 仇昆看着手中飞剑传书,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暗忖道:“当日与张道友在飞舟仙市上一别。距今已是二十余载,当年他尚是玄光境界,我如今已是踏入化丹,本以为再见之时定能胜得一筹,未曾想,他如今却已成了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却是先我一步了。” 他细思了良久,便喝道:“来人。” 一名僮仆走了进来,拜在地上,道:“小人在此,老爷有事,但请吩咐下来。” 仇昆吩咐道:“于我准备一份厚礼,记得不要小气,不日我当要亲去溟沧派一行。” 古定阳郡,今南梁国齐州。 周子尚面色阴沉,抖了抖手中一封信笺,对着面一名年轻修士言道:“师弟,这传闻可真?” 那年轻修士恭敬道:“师兄,师弟万万不敢有虚言。” 周子尚将那信纸一抖,登时化成无数碎屑,他恨恨言道:“当日一时错招,却不想叫他咸鱼翻身,当了今日,已是势大难制。” 当年他给了张衍一本《玄元内参妙录》,要坏他根基,还在下人面前夸下海口,要那乖乖下山,可谁知等来的消息却是张衍于蚀文法会上扬名,跟着又成了溟沧派下院弟子,致使他颜面大失,不得已回了山门,为此还被族中长辈责骂了一顿。 如今他自己尚是玄光二重境界,可这张衍居然已是丹成一品,成为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无论地位修为,已远在他之上,他心惊不已的同时,也是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惧意和烦躁之感。 那年轻修士看着他的脸色,小心言道:“师兄,可要去告知师姐?” 周子尚皱了下眉头,摆手道:“不用了,如今她在南海潜修,说了反而不美,我知晓就好,你等谁也不需多言,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那年轻修士又低声道:“怕就怕有人多嘴。” 周子尚哼了一声,道:“大姐此番修行,若是不得功成,必不会回转,按我思量,这数十年内怕是见不着她面了,你们不说,又有何人知道?” 玉霄派也不不亚于溟沧派的玄门大派,而且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平素交集极少,这消息眼下虽是引人注目,但过得些时日,自也会渐渐淡忘,再也无人提及了。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八十八章 棋落先手 山门司职 张衍在外留了两日之后,便回转了昭幽天池,一入府中,便见刘雁依带着田坤,汪氏姐妹,及昭幽天池中一干人等齐来道贺。 自家老师成了溟沧派十大弟子,如今他座下众弟子已可自称为昭幽门下了。 似汪氏姐妹只为张衍在门中地位提升而欣喜欢跃,但刘雁依却暗暗感佩,她知老师要攀上此位是何等不易,其中不知经历了多少辛苦,用了多少谋算方才有今日成就。 罗萧笑吟吟走上来,递了一册礼单上来,道:“老爷方才回府,就有不少人来送礼,这十大弟子当真是好呢,奴家看得也是眼热了。” 张衍摇头一笑,接过那礼单过来,扫了一眼那名册。 见其中谢宗元,冯铭,琴楠等人名讳赫然在目,另有彭真人送来的百船真砂。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弟子的名帖,都是欲要来拜见他。 他岂能不知这些弟子想要来傍上自己这棵大树,他将来虽要扩充门人弟子,但眼下却非极好时机,尚寻思着如何突破壳关,是以都是吩咐商裳一概回绝。 随后张衍把众弟子挥退,独把罗萧留了下来,笑道:“罗道友,你随我有日,我曾寻思着,要为道友寻得一门上好功法修行才是,只是诸事耽搁,不得成行,如今我为十大弟子,经罗院中万千道册任我观览,要寻一门合道友所用的功法。当是不难。” 罗萧听了此言,忙万福一礼,喜滋滋道:“老爷有心了,奴家先在这里谢过了。” 张衍与罗萧说了几句之后,便回转了十二重宫阙之中,那镜灵早已恭候多时,一见他面,连连作揖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张衍哈哈一笑,道:“你却不必也来这一套了。” 镜灵甚是圆滑。却是一点也不尴尬,反而嘿嘿赔笑,说好话哪有人不爱听的? 特别是似他这等法宝真灵,不虞背主,更是无所顾忌。 待张衍坐下之后,他凑上一步,道:“老爷,萧翊已夺了那萧翮躯壳。不知老爷是否要见他一面?” 张衍倒是略微惊讶,这夺舍有多难他也知晓,当日那萧翮元灵他并未制住,这萧翊竟能夺舍功成,倒也不凡,想了一想。道:“好,倒可唤他前来一见。” 镜灵得了吩咐,就将阵法转动,将那萧翊送了进来。 萧翊一落地,也不左张右望。见了张衍之后,当即上前大礼拜倒,道:“恩公在上,请受小人一拜。”恭恭敬敬叩了一个头。 张衍坐在玉榻之上受了他此礼,言道:“你且起身说话。” 萧翊道:“是。”便毫不迟疑起身。 张衍看他脸庞之上略略有些苍白,那是夺舍之后元气大伤。尚是身体亏虚的缘故。若是回去不得调养,伤毁道基,怕是此番辛苦就要白费。 不过既然此人能做到这一步,他也不介意再推上一把,就言道:“那日在大比之上,萧傥师兄曾要将你讨回去,我也应了,不过你今日之身。那名声怕是不太好听了,你不妨在我府中调养几日,待把身体调养好了,再回去不迟。” 萧翊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再次跪下,道:“恩公之赐,小人铭记在心,今后若有吩咐,哪怕粉身碎骨,也不敢辞。” 张衍微微点头,对那镜灵望了一眼,后者会意,把阵门一转,就将此人送了出去。 张衍目光闪烁,嘱咐那镜灵道:“不必吝啬灵药,先前我倒是有些小瞧他了,此人不但坚忍,且能伸能缩,非常人所能为之,将来能有大用。” 镜灵当即心领神会,弯腰道:“老爷放心,小的定将他照看好。” 张衍“唔”了一声,从袖中取了一块美玉出来,道:“苏道友,你可曾见得适才那一人?” 苏奕昂从美玉之中转了出来,显出身形,他艳羡道:“老爷,小的看得清楚明白,此人当是夺舍功成了。” 他又一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言道:“小的与他不同,若是老爷给小的一具肉身,当有九成胜算。” 张衍知他所言非虚,苏奕昂如今乃是真魔之身,并不仰仗肉身修行,夺舍之事对来说轻而易举,不过他却摇头笑道:“你那大兄身躯虽在我手,但你如今修为不够,若是现下得了去,这肉身恐是要损毁大半,得不偿失。” 苏奕昂叹气道:“唉,老爷所言极是。” 苏奕鸿他与乃是一母同胞,躯壳与他乃是最为契合,比苏氏旁人那等亲缘关系不知近了多少倍,只要能占了去,若是运气好,定能接手其绝大部分遗泽。 但他修为的确不足,按他眼下境界来算,不过是一名玄光修士,还要进得一步,方能完满夺了这躯壳来,否则徒然浪费了功行。 张衍用手指敲了敲那美玉,道:“我有心放你出去,再勤修苦练几年,你可愿意?” 苏奕昂也是极聪明的,小意地问道:“不知老爷有什么要小的去办得?” 张衍抬起头来,目光似望到无边深远之处,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言道:“你乃是魔头之身,此去不要在十大派地界上徘徊,可去那魔门地头上一行,若是可以,便去拜师求道,探听消息,魔门若有所动,可由分魂告知与我。” 东华洲千年魔劫将起,然而魔门之人他之前虽有接触,但六道魔宗蛰伏许久,实力究竟如何,却还如云山雾罩一般。 他既然为溟沧派十大弟子,迟早有一日会和魔门之人对上,到时候若还对魔门一无所知。这不是他所愿看到的,因此决定未雨绸缪,暗插一枚棋子在其中,求一个知己知彼,将来也好应对,不至临了手忙脚乱。 苏奕昂心下盘算极快,一转念之间,他已是觉得此去魔门地界乃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他潜修二十多年的《觅源经》,如今又是真魔之躯,只消小心寻一具肉身过来。去拜师那是极有把握的,因此忙不迭地言道:“老爷有吩咐,小的怎敢不从,愿意去,愿意去。” 张衍颌首道:“好,如此,我便赐你一件法宝,驱使之时。不但可飞出伤敌,还能借物飞遁,遮拦日月之光。” 他拿出一物,起手一指,一点宝光便飞入苏奕鸿身躯之中,隐没不见。 这是桂从尧留下的灵器之一。名为“精诚飞幻梭”此物奇特,无形无影,乃是一缕明光所炼,有此物相助。苏奕昂哪怕白日也可无所顾忌,飞遁往来。 苏奕昂稍一运转,觉得此物变化有心,莫不如意,不由大喜,拜下道:“多谢老爷赐宝。” 镜灵在两人说话之时。一直如塑像一般默然不语,此时却突然间神色动了动,道:“老爷,外间有一位女修来访,自称齐云天门下齐梦娇,奉命前来拜见。” 张衍心中思忖,齐梦娇此来,那定是奉齐云天之命。当要出去一见,因此言道:“先命雁依前去作陪,我稍候便去见她。” 张衍又关照了几句,将苏奕昂安排妥当之后,便跨过阵门,入得大殿之中。 刘雁依正与齐梦娇言笑正欢,见得张衍出来,两女忙起身来见。 齐梦娇上前万福为礼,道:“师侄齐梦娇拜见张师叔。” 张衍笑着点头道:“齐师侄不必拘礼,坐。” 齐梦娇起身之后,便去位上坐了,她虽然早已见过张衍,可此时却又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当日她并不看好张衍,可结果大出她预料之外,惊叹之后,升起得是一股由衷佩服。 那日在功德院中,两人并未深谈。张衍此刻与她寒暄了几句,却发现见此女思路清晰,言语条理分明,心中暗忖道:“难怪齐师兄命此女掌管那功德院俗务,倒是人尽其才。” 过得许久,齐梦娇方才谈到正题之上,道:“今日师侄乃是奉家师之命,共有三事。” 张衍容色一肃,道:“师侄儿请讲来。” 齐梦娇拿出一只玉匣,递了过来,轻轻笑着,道:“第一桩,乃是恩师命我将此宝借于师叔用二十四年。此物妙用非凡,能助师叔及早破得壳关,当日宁师叔也是凭了此物方才顺利踏过此门。” 张衍对送来之礼,向来不推搪,也不多看,大大方方收下,言道:“那第二桩呢。” 齐梦娇看其得了此宝,却仍一副从容潇洒模样,丝毫没有半点惊喜神态,不由美目生辉,暗赞了一声。 她清了清嗓子,又言道:“第二桩,却是要告知师叔一声,就在昨夜,那霍轩已然成就元婴。” 张衍眉毛一扬,心中顿时转过无数个念头。 齐云天方才退下未有多久,这霍轩就成就元婴,分明世家所谋,针对师徒一脉而来。 这倒有意思了,难怪齐云天把法宝借与自己来用,想来一是要结好自己,二来就是想要近最大可能提升自己实力,好扭转几分劣势。 其实这都不是主要原因,反而是那日他与杜德,萧傥二人战至平局,齐云天觉得其潜力无穷,若是能在下次大比之前突破壳关,实力当可有极大跃进,便是跻身前位也有可能,有此考量在内,这才拿出此宝借予他。 齐梦娇又道:“还有那最后一事,却是最为重要,凡是十大弟子,当在门中领有司职,张师叔也不例外,如今恩师已为师叔安排妥当。” 张衍好奇问道:“哦,不知道我司职为何?” 溟沧派九院,分别为功德院,正清院,上明院,丹鼎院,经罗院,宝阳院,灵机院,方尘院及那紫光院。 其中功德、正清,上明三院,皆是师徒在握,而丹鼎院自不必说,周崇举日常行事还是不偏不倚。 经罗院与紫光院乃是渡真殿长老所辖,无人可以插手,至于那宝阳院,灵机院及方尘院,则在世家手中。 张衍心中猜想,自己极有可能去的地方,那应是丹鼎院了。 齐梦娇抿嘴一笑,将一卷法旨拿出,交到张衍手中,道:“师叔请自己看吧。” 张衍将法旨接过,打开一看,但结果却是出人意料,他之司职并非是九院之一,而是另有去处,疑声道:“下院?” 齐梦娇美目深注着他,道:“是,自今日起,张师叔便是我溟沧派下院三观之主,领跃天阁掌阁,今后谁人为真传弟子,谁人可入得上院,皆需由张师叔盖印用章,否则一律不取。”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八十九章 三观之主 法剑无情 张衍双手负后,站在荡云峰之巅,遥看苍梧山十八峰胜景。 昔日自己便是在此峰之下斗败广源派弟子,得了那真传弟子的身份,进而入得上院,方才能有后来成就。 一晃二十六年过去,今日他又重回故地。 “我等拜见张掌院。” 三名鬓发皆霜的老道人来到他背后,都是一揖到底。 张衍缓缓转过身来,朝这三人逐一看去,随着他的目光过来,三人都不禁低下头来。 他摆了摆手,道:“三位免礼。” 这三人名老道这才敢直起身来。 如今张衍为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在门中地位甚高,如今又是下院三观之主,跃天阁掌阁,一句话可决他们生死,因为都第八十九章三观之主法剑无情是谦卑无比,丝毫不敢有所不敬。 这三名老道之中,有两人张衍也是识得的,一名是泰安观执掌甄守中,另一名是德修观执掌贺守玄,还有一名发须花白,望去约莫有五十上下的老道,此人他却是不识,不由问道:“不知昔日那石执掌今在何处?” 那老道赶忙出来一个稽首,回答道:“回禀掌院,石师兄年岁大了,十二年前辞了此位回得故乡,听闻数年前已然仙去,如今却是由在下执掌善渊观。” 他言辞之中,也是唏嘘不已。 张衍微微点头,客气言道:“这位执掌,又如何称呼?” 那道人慌忙言道:“不敢当掌院此称。小道马守相。” 张衍淡然言道:“限你等半个时辰,将下院众弟子召聚至上泽观前,不得有误。” 马守相有些为难,下院弟子俱是世家门下,平素并不听他们驱使,若要召集,未必会有多少人前来。 但他清楚张衍身份,知道这一位是如何厉害的,当下不敢有违,立刻言道:“是。小道这便去办。” 三人急急转身离去,过不了一第八十九章三观之主法剑无情会儿,这苍梧山十八峰上便有洪亮钟声敲响。 张衍虽被指派为下院掌院,但来此之前,世家并未得到任何消息。 或许他人未必会注意到这个细节,但张衍是何等样人,只是盘算了片刻,就看出这其中大可是有文章可做。因此他当机立断,自洞府之中选了十二名力士,片刻不停赶来此地。 苍梧山中下院弟子正做功课,忽听得钟声大响,心中未免觉得诧异,他们都没有急着赶去。而是遣了仆役前去打探消息。 得了回禀之后,他们方才知晓,原来是上院中有新观主到来,因此宣聚众弟子。 听到是上院遣了一个掌院过来,虽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但却也没有太过当做一回事,都是慢悠悠往荡云峰上而来,只有那些生性谨慎的弟子,方才早早到了。 张衍端坐峰顶石台之上,三位执掌坐在下首,左右是十二名身高一丈开外的雄壮力士。 门中大比这些弟子也无有资格前去观摩。自是不认得张衍,不过在看得他之后,他们便发觉有些不对了。 那一股渊渟岳峙的气息宏大森严,竟给他们带来一股极其沉重的压迫感,一时心中凛然,规规矩矩站在下方。 下院向来未曾有过这等修为高明的修士,就算三位执掌,也不过是明气一重。众弟子都是暗自心惊,暗道:“此人是何修为,难道是玄光修士不成?”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今次师徒一脉竟把十大弟子之一的张衍遣来此处。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张衍沉声道:“马守相。” 马守相立刻站了出来,道:“小道在,掌院有何吩咐。” “到了几人?” 马守相神色凝重,他展开名册,对校下来,弯腰道:“回禀掌院,三院弟子共是三十六人,如今只到……二十七人。” 张衍神情不变。 马守相小心看着他脸色,道:“掌院,是否小道再遣人去催……” 张衍淡淡言道:“不必,再等半个时辰。” 马守相点头称是,退到一边。 那些弟子见张衍修为深厚,原本以为他会对那些还未到此的几人大加斥责,心中也是微感紧张,可眼下却见他似乎没有动怒,好像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都是心头一松,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有些弟子还埋怨道:“我早就说过,无需来得如此早,白白浪费了一个时辰,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赏月看花。” 被他怪责的那弟子也是无奈,道:“师弟,小心驶得万年船,忍一忍吧,新掌院看来修为也是极高的,当不是简单人物。” 另一名弟子却是不屑道:“就凭他?我五大姓十二巨室弟子,岂是一个小小掌院敢动的?谢师兄,你也太过小心了。” 他们在那里说话,张衍也是不理会。 又过得一个时辰,那剩余九名弟子尤是未至。 马守相上来道:“掌院,时辰到了。” 张衍神情陡然一肃,冷声言道:“我为掌院,此次召集下院诸弟子,居然唤其不至,置门规于何地?马守相,将此人九人名姓划去,逐出下院,不经我令,再敢入下院者,斩!” 马守相听得此言,立时精神一振,道:“是,遵掌院谕令。” 他把袖子一撸,提起笔来,刷刷几笔,就将这九人名姓从这名册之中划去。 底下二十余名弟子顿时一阵骚动,面上惊愕,见张衍是来真的,立时有与那九名弟子平素交好之人大急,对远处下人使了几个眼色,那些下人也是会意,急急跑出去知会。 张衍看得清楚。他并出言阻拦,只是冷然一笑,随后环视一圈,放声言道:“百余年之前,下院每八年只取三人为真传弟子,便是八十年也不过三十名而已,而如今这百年来,真传弟子竟以十倍计数,致使良莠不齐,优劣难分。我既到此,便要汰弱存强,去芜存菁,尔等需谨记在心了。” 他话声才落,就听空中有人言道:“新掌院当真是好气魄啊。” 众弟子抬首看去,只见九名弟子乘飞舟而来,为首一人峨冠博带,貌相端正。身上有股大族弟子方有的锐气。 那飞舟往峰上一停,那名为首弟子下了飞舟,往此处而来。 他走来之时,左右弟子纷纷避道,口称:“韩师兄。” 此人到得张衍面前站定,他认真看了一眼张衍。先是一副警凛之色,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轻松了下来,拱手道:“掌院,我等此来。并非求你收回成命,只是来告知你一声,你今日把我等师兄弟逐出下院,明日我等便可再回来,只是到时,你这掌院之位却是未必保得住了。” 他乃是韩氏弟子。听得新掌院相召,根本不当做一回事,却未曾想对方居然明令逐自己出下院,不过他仗着自己身后韩氏撑腰,倒也不惧,大不了请了族中长老出面即可。 可是今朝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离去,而不作回应,将来便是回了下院。那又有何脸面留在这里?因此过来说上这么一番场面话,说完之后,他便转身欲走。 张衍眼芒一扫,冷声道:“见师不拜,口出狂言,目无尊长,明犯诫令,左右,与我拿下斩了!” 韩师兄显然有些惊讶,本以为只是对方恼羞成怒,威吓自己,随后见得那两个魁伟力士上来,果真是要动手,时惊怒交集,大声喊道,你敢!” 那两名力士面无表情,上来将其一把拎起,按在地下,这时他方才感到害怕了,大叫道:“你敢杀我,我乃是韩……”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力士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就把头颅切了,血流了一地。 这场面顿时看得底下众弟子头脑里一片空白,脸色煞白,不知作何反应。 便是马守相也是怔住,他原先只想着张衍或许是惩戒一番,可没想到他当真会杀人。 张衍目光扫来,看得那剩下八名心底寒意大起,都是战栗不已,他淡淡言道:“把那八人也一并杀了。” 那八名弟子吓得亡魂皆冒,知道对方是动真格的,此时哪里还摆什么大族风范,当即下跪,喊道:“掌院饶命。” 力士哪里管他们说什么,都是上来一抓一个准,按到在地,毫不迟疑把刀落下,只听噗噗入肉斩骨之声,八颗头颅登时滚作了一地,满场俱是血腥气。 张衍抚了抚衣袖,淡然自语道:“少得几人,视野倒是开阔了不少,只是下院弟子犹嫌多了些。” 他**裸地说出这番满蕴杀机之言,下院弟子脖子里直冒寒气,一时都是噤若寒蝉,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喘。 连三名执掌也是看得浑身发抖,一次杀了这许多世家弟子,世家若追究下来怎么办? 他们担忧,张衍却是淡然自若,丝毫不俱。 掌门让他来此,这是要他来卡住世家的脖子,如同套上一圈松紧由心的绳索,让他们乖乖就范听话的。 对付这等下院之辈,根本无需和他们玩什么鬼谋。 他以门中十大弟子的身份坐镇下院,就是以势压人,你若不按我规矩来,那便一剑斩了,看谁还敢出挑。 至于世家反击,便是再大的压力,也有掌门替他顶住,绝不会让他来此便立刻下台,是以尽可放开手脚施为。 张衍目注下方,神情平静言道:“我名张衍,奉掌门之命,忝为下院三观之主,今后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尔等只需听着就是了,若有违抗,休怪我剑下无情。” 张衍? 在场下院诸弟子听得此名,都是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可是丹成一品之人,门中十大弟子之一啊! 震惊过后,心中都是叫苦不迭,他们又怎知门中竟派得这么一尊大神来此?登时觉得,那韩师兄九人当真是死得冤枉!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九十章 再收奇宝 经罗书院 ps:明天三更。 张衍连杀九人之后,当即立下数条重规,条条严厉,稍有不慎,就是逐出下院的下场,苍梧山三观一片哀鸿遍野。 需知张衍如今不仅仅是三观学院,还是跃天阁掌阁,下赐由他一手把握不说,便是你能从下院开脉出去,赐下何等样的洞府也是由他说了算,可以说是自上而下拿住了真传弟子的晋身之路,叫他们不得不乖乖听话。 待世家得了这消息后,已是一日之后了,就在他们还迟疑不决之时,张衍又有了后续动作。 二十多年前,他在下院之时,弟子名额才得二十八人,就是后来算上他,也不过是二十九人而已,便是如此,门中下赐也还是捉襟见肘。 而如今,想是那三泊湖妖已灭的缘故,是以下赐宽裕了一些,扩至了三十六人。 现下被他剔除了九人,当要补齐。 张衍当日就写了一封飞书往齐梦娇处,后者自是会意,不动声色送来四名弟子。 这四人皆是自九城之中选出,一个个都是资质过人,眉眼通桃,张衍也不去问他们老师是谁,将汪氏姐妹与他们一起安置入下院,一样列为真传弟子。 非但如此,他还放出话去,允许世家名门,盛族及寒谱弟子来下院之中修行。 这些小世家与五大族和十二巨室不全然无法相比,尤其是那三千寒谱,皆是没落世家弟子,若是没有什么难得机缘,几乎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 以往下院弟子名额全让这十七个世家占去,根本没有他们的份,可是如今张衍却开了这个先例。 听得这消息后,有不少小世家出身的弟子先是吃惊,再是蠢蠢欲动。 人人皆能看出,如今师徒一脉复振在即,此大势已是不可阻挡,既然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又何必坚辞不受呢? 如今张衍是执掌,敢有如此动作,若是换得一个人去做学院,谁又能保证有此胆魄? 是以尽管有许多人顾忌大族反应,仍在观望,但确有大胆之辈跑了过来。 张衍挑挑拣拣,又补了三人上去,其中一名出身名门,两名出身寒谱,没多久就又将三十六弟子名额补满。 此一举动,似是卡了一根刺在五大族和十二巨室喉咙之中,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甚至难受。 商议了一番后,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来了个不了了之。 一晃过去三日。 这一日,张衍正查验一名弟子功课,检视其蚀文造诣,几句话便问得其汗流浃背,脸色发白。 忽然之间,他心有所感,向外张望了一眼,起袖挥了挥,那名弟子如蒙大赦,忙不迭退了下去。 张衍起身向殿外走来,到了宫观之前,瞧了过去,婴见那里站着一名双目深邃,两颊消瘦的灰袍道人,正在那里看着满山青绿。 他神色一动,不慌不忙上前稽首道:“原来是霍师兄到此,师弟有失远迎了。” 霍轩回转身来,和蔼一笑,还礼道:“张师弟多礼了。” 张衍见他眼神之中蕴含无数丰富情感,却偏偏又给人极其孤独浩渺之感,倒也颇觉奇异。 那日在大比之上,对方也未曾给这般感觉,心中转念,想来这是此人突破元婴境界之后,功行有所增进的缘故。 霍轩侧首看了看山下,感慨道:“两百余年未曾来此,山中景物依旧,不免睹物思人,多看了几眼,张师弟,为兄也是寒谱出身,知道这些弟子修行不易,你此举倒是给了他们一条出头之路,为兄心中是极是欣慰。” 张衍淡淡一笑,道:“霍师兄如此说,那定是有人不满了。” 霍轩笑了笑,声音转沉,道:“我那爱妻,听闻你在下院那些行事之后,一心想让我来压一压你,说来可笑,似她这等碌碌之徒,又怎知我辈心中之念?” 张衍听他言语中对自己那道侣毫不客气,说到“爱妻”两字时,也是语气冷漠。 休看霍轩是那十大弟子之首,今日又练就元婴,但终归是以寒谱身份入赘陈氏,怕在族中地位也是不高。 此刻长空之上,忽然传来一声清长雁叫,两人不觉抬眼看去。 霍轩看了一会儿,忽然叹道:“张师弟,大道难寻,为兄我便是入得元婴境界,也不过得享千载寿数,入得此门,并不觉如何喜悦,反而更感如履薄冰,三大重劫,魔劫在先,一个不慎,便是灰飞烟灭之局,不得不慎。” 张衍倒是第一次听闻三大重劫之说,只是见霍轩似是无意深言,心中转念,待到闲暇之时,定要去问一问周崇举,看他可知。 霍轩又把目光落下,看了他一眼,伸手入袖,将一物拿了出来,递过来,道:“此物名为‘素岚纱”乃是当年我突破壳关之时所用,为兄我为陈氏赘婿,几个徒儿也皆是陈族弟子,并不和我心意,此宝留之无用,便赠与师弟你吧。” 张衍微微一笑,坦然收下,拱手道:“那就谢过霍师兄了。” 他人送上门来之礼,他从来不辞,至于他收下霍轩之物会否让人误解,那只是无能之辈才会做此想。 如今他为十大弟子,名分已立,只有他人反过来想着怎么结好于他,而不来计较这等小事。 霍轩也是一笑,道:“张师弟,你好生修炼吧,如今我为十大弟子之首,你若是功行上有甚不明之处,可来为兄处讨教,未来你之成就,当不在为兄之下,告辞了。” 他拱了拱手,便纵身而起,化一道金红耀芒破空飞去。 张衍心中忖思,霍轩今日来此,必定与他接掌下院有关,不过此人手段高明,并没有用那凌迫之势,反而温言和语,从头到尾,也没有劝说他哪怕一句。 他不禁笑了笑,即便此人不来,他也不会再有所动作了。 他如今有这下院司职,那是因为他乃门中十大弟子之一,而能得入此位,那是因为他这一身修为摆在此处,是以唯有修为方是根本,他自不会本末倒置,失了本心。 他负手背后,眼望远峰,下来一段时日,当要苦心修行,以求早日突破壳关,踏入化丹二重境界。 又是三日过后,张衍将诸事理顺,就将后续事宜交予三位执掌,而自己则取了那昔日埋在此处的那龙商星鼎,便潇洒出得下院,驾云而起,驰奔东南,往经罗院而去。 此院为门中九院之一,是一座在云海之中的浮州,此处规矩森严,除却门中十大弟子之外,只有为门下立下大功的弟子可入,便是如此,他们也要有师长相陪,方能来此。 张衍剑遁神速,行不了多久,就见前方有一座碧水清清,琼huā香树遍布的飞屿自云中露出真容来。 这飞屿之上有一座山岳,上有土台,高入云巅,乃是一处观星楼,两侧有三座九重馆阁,均是以玉石垒砌,门做拱形,并无匾额,靠在崖壁之上,周围引流植huā,台材清雅,玉、泉综涂,不染杂尘。 张衍剑光一敛,落在那楼阁之前,自一条碎石小径迈步拾阶而上,耳畔不知从何飘来渺渺筝音,侧耳细听,只觉杳然深远,心境静谧,一片空明。 山道口上有一名执事道人一摆拂尘,走上前来,稽首道:“张师叔到此,有失迎迈。” 张衍目光一转,微微颌首,跨步入了禁门,抬头一看,见密密麻麻,不知计数的洞金出现在眼中,其中摆满了一捆捆的玉简,齐整排列,环壁而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皆是放出莹莹光华,照彻此间。 另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各开一座拱门,想是去往他处塔窟。 正要举步,却见一长裙粉衣的女修正站在左手抄廊中,露出无限美好的侧影,正手捧香卷,翻阅道册,似是觉察有人看来,她回眸一瞥,细眉微动,道:“原来是张师弟来此,有礼了。” 张衍也是稽首还礼,道:“韩师姐有礼。” 韩素衣轻点螓首,这时从跑出来一个粉妆玉琢女童,手里拿着***册,欢呼道:“师傅,师傅,徒儿找到啦。” 韩素衣蹙眉叱道:“有师长在此,怎可这般不成体统,还不快些来给张师叔见礼。 那女童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了一眼张衍,学着大人的模样万福道:“碧馨见过师叔。” 张衍笑着点了点头。 韩素衣一把挽过那女童,牵住她手,神情淡淡言道:“张师弟想来是要寻那五功三经的吧?这倒也是不难,北塔窟中便能寻得,但若是别家功法,却是难觅,此处道籍浩如烟海,数不胜数,我只为徒儿寻一本合用道功,就用去了三日,颇是费神,师弟当也需一些耐心了。” 张衍一笑,拱手道:“多谢革姐提点。” 韩素衣不再多说,万福一礼,携那女童飘然而去。 张衍心中一转念,笑了笑,就把那执事道人唤来,道:“此处可有适合女修所学功法?” 执事道人面露为难之色,道:“回禀张师叔,小道只在这里看守书阁,对于那道册一事,委实不呢”…” 张衍并不多言,只是自袖中取了一壶灵珠递了过去。 这道人先是一怔,随后眉开眼笑,将这灵收了起来,神情登时热切了许多,弯腰道:“张师叔,学院闭关有日,这里杂事都由师侄我来招呼,师叔请稍候,我这就去为师叔寻来。” 张衍等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道人就匆匆跑了回来。他递上一根玉简,点头哈腰道:“张师叔,这玉简中有三百册女修合用道功,分为上中下等,师侄皆已分门别类,加以注释,适才韩师叔师徒二人所选功法,也在其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九十一章 三妖入府 大徒远游 张衍在经罗院坐了不过半日,就将五功三经观览一遍,悉数记在了心中。 至于那十二神通,他却并不急着去看。 神通**固然吸引人,但如今他壳关未破,既无时间去研习,又不知何种神通适合自己,现下看了,只会徒然乱了心境,得之无益,因此果断抛下。 塔窟之中功法并非只有道门玄功,还有不少炼力法门的密册,甚至连颇为稀罕的法道修行之法也有记载,不过拿来一看,却发现残缺不全,比游记传奇之类的录笔却也强不了多少,他只得摇头而过。 那道人得了他的好处,倒是颇为殷勤,但凡有什么需要翻看,都是大开方便之门,忙前忙后,脚不沾地。 到了日中时分,张衍便欲离去,看在此人辛苦一场的份上,又给了此人一斛玉珠,这道人乐得喜笑颜开,亲自将他送出门来。 出得经罗院之后,张衍便驾风而起,撞开云气,一路回返昭幽天池。 未有多久,他便回了洞府之中,一道遁光入了殿中后,抬头一眼,却见殿前信灯高挂,明珠悬空,知是有客到来,想了一想,打了一道法诀出去,转动阵法,唤了商裳过来,问道:“是何人来府上造访?” 商裳万福一礼,禀报道:“回老爷,听闻老爷得了门内那十大弟子之位,北辰派严长老便携了道侣特来恭贺。现在厅中,罗萧姐姐正招呼他们。” 张衍神色微动,原来严长老到了,他一挥袖,屏退商裳,便驱开阵门,一步跨入。 方才在大殿之中站定,他一眼便瞧见严长老坐在席上,正和罗萧言谈甚欢,陪在身旁的正是白穹妖王卢媚娘。其弟卢俊柏二人,在他们不远处,则是君悦妖王荆妙君。 严长老见张衍来此,忙起身相迎,大笑连声,拱手道:“张道友,三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张衍走上前来。微笑还礼,道:“严长老也是功行愈发醇厚了。” 见得张衍现身,卢氏姐弟和那君悦妖王也是从席上出来,都是上来大礼拜见。 张衍见他们三人似有拘束之意,稍加思忖,就知其故。便笑了笑,把手一托,朗声言道:“按昔日之约,三位来此,可在我这昭幽洞府之中修行。不拘去留。” 这三人一听,不觉松了一口气,严长老也抚须微笑。 尤其是那卢媚娘,张衍自外海离去之时,尚是玄光境界,还只溟沧派真传弟子。她尚还能平等相待,可今时今日,张衍已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与她一般也是化丹境界,身份与当初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心中也自忐忑,不知当初所约,是否还会照旧? 反光严长老倒是笃定。他早年就派自己孙儿来此处拜访过张衍,见洞府之中鱼姬美人也不在少数,知其并不排斥妖修,且对方虽为溟沧派十大弟子,但门下仍是稀少,当要外结援手,内收门徒,壮大羽翼,当不会将几位上门投靠的化丹妖修拒之门外。 君悦妖王站在卢媚娘身后,偷偷用妙目看着张衍。 入得此间后,她其实心中也不如外表之上那么平静,入得此处,方才知晓何谓玄门大派。 这昭幽天池果然不愧洞天之府,灵气之充裕,胜过他们原先洞府不知多少倍,若能在此修行,极有可能突破元婴境界,如此想来,私下里难免生出患得患失之念。 索性张衍只一句话就安了她们的心,卢媚娘玉容之上泛起喜悦之色,言道:“多谢张府主。” 她口中称呼转换,张衍也不刻意去纠正,未入府前,他们之间当然是已道友称呼,眼下既入府中,这三人便算作他之门客,当然不能如先前那般随意了。 与几人寒暄分别一阵后,就各自落座,又对饮了几杯,到得酒宴酣处,严长老一笑,道:“今日有一物要送与道友,想必喜欢。” 张衍放下酒杯,笑道:“不知何物?” 严长老一摆手,站在身后的一名弟子便走上前来,将手中礼单呈上。 张衍见其并不明说,还要把礼单送到自己手中,就猜出必是什么贵重之物。 待他接过一看,就见“蓬莱气”三字入得眼帘,他稍稍专念,此物虽未听过,想必应是不凡,这才如此郑重。 严长老神色微凝,嘴唇翕动,用秘声将此宝功用一一说出,随后神色一肃,拱手道:“此为我门中之秘,还望道友莫要告知他人才好。” 张衍也是把笑容一收,亦是起手回礼,认真言道:“长老放心,贵门送出此重礼,贫道岂能不知好歹,此番心意却是愧领了。” 严长老点了点头,举杯道:“来,我敬道友一杯!” 他相信张衍是有分寸的,不过此物实在是太过稀罕,出于谨慎,他不得不提上一句,若是在外界稍有流转,北辰派怕是立时要招来大派弟子的觊觎,说是有灭门之祸也不过分。 酒宴到了酉时之后,严长老便言及门中有事,需早些回返,便告辞离去。 张衍也不挽留,先亲自将此老送至洞府之外,其后再回来安顿卢氏姐弟与君悦妖王三人。 待得事毕,他回转主府,吩咐下人把罗萧唤了过来,将那自经罗院得来的玉简交与她手,笑道:“罗道友,此简之内,有三百册玄功要诀,罗道友可择选一门习练,此物便放你处,若是道友想收门人弟子,亦可传下功法,不必顾忌什么。” 这些功法许多是溟沧派中历代长老所著,但亦有一些是自那派外得来。其中也不乏能修行至元婴境界的法门。 不过修道一途,并非只靠功法便能成就,灵府,法宝,丹药,要诀等等缺一不可,若是散修,只得******功,不得传承秘要,休想炼至高深境界。 便如黄复州。那是得了一座仙府,方才能有今日修为,若是只得功法,比寻常弟子也未必能高明到哪里去。 那日张衍提及一句之后,罗萧虽嘴上不说,心中却也记着,此刻见了当真为她寻了玄功法门来,当下喜不自胜。又美眸一转,道:“奴家谢过老爷了,如此一说,老爷已有了四个弟子,奴家怎么也要收得几个佳徒,也不叫老爷专美于前。” 张衍点头笑道:“罗道友若有此心。那是好事啊,我虽为十大弟子,但昭幽门下,还是弟子稀少,比不得别家师兄弟。道友如是收徒,缺什么只管说来,我必不吝惜。” 罗萧闻言,更是惊喜,连连称谢,她又与张衍交谈了几句之后。便提了裙摆,欣然而去。 罗萧走后,张衍正要打坐入定,却忽然心有所感,起声道:“可是雁依来了?为何在外徘徊?还不入内来说话。” 洞府门前倩影一闪,刘雁依走了进来,几步上前,却往地上一跪。重重叩了一个头。 张衍奇道:“徒儿何故如此?” 刘雁依抬起螓首,认真言道:“恩师,徒儿思量了许久,想要出门游历,寻那化丹之药,还望恩师准许。” 张衍微微一怔,沉吟了起来。 其实说来,不说他身上还有不少未曾用去的丹药,只他如今这身份,只需一句话下去,就能把内外三药寻个齐备。 但他也知,师徒一脉弟子出外寻药,不仅仅为了这丹药本身,还有磨练心性,寻觅机缘之用意,她这徒儿不畏危避难,不肯坐享其成,有此想法,倒很是难得。 张衍稍加思索后,觉得如今门中大比已过,府中无事,下来当是一段平静时日,他自家也要闭关修炼,倒正是刘雁依出外游历的好时机,便颌首道:“你有此等想法,为师甚觉欣慰。” 刘雁依美眸中泛出喜意,下拜道:“多谢恩师成全。” 张衍稍一思忖,道:“你既出山,如是见到那火精之气和金精之气,便收些回来,但需记着,不必刻意去寻。” 刘雁依点头道:“弟子记下了。” 张衍又道:“东华洲之地现今还算安稳,然魔劫欲起,难免有邪魔兴风作浪,我再赐你几件法宝,助你防身之用。“他伸手一指,一道灵动飘忽的轻光飞了出来,在半空中转了一转,就投入刘雁依香囊之中不见,不过片刻,随后又有一面阵旗跟来,没入其中。 那一道灵光名为“泊舟兜”乃是桂从尧传下的两件玄器之一,与敌相斗之时,能化作一蓬璀璨晶砂护御己身,关键时刻,还能隐去身形,叫人寻之不见。 最妙的是,此物能化作一帐,自聚灵气,并不耽搁修行。 而那阵旗,正是当日护得田坤母子的“诸元应星三气镇宫旗”此阵旗一立,便是元婴修士也奈何不得。 随即张衍又喝道:“山河童子何在?” 随他喝声处,一名童儿转了出来,恭敬道:“老爷,小的在此。” 张衍指了指刘雁依,言道:“我这徒儿欲出门寻药,你且随她一行吧。” 山河童子立刻清声言道:“是,谨遵老爷之命。” 也就是似他这等真器,并未伤敌护持之法,所以是好脾气,叫他做什么便做什么,勤勤恳恳,无有怨言,似那等杀伐真器,就算对其主有时也是爱理不理,哪里会来照看小辈? 张衍温言和语地对刘雁依说道:“山河童子见闻广博,你携此图身上,行走天下也是方便。” 刘雁依慌忙再拜,道:“多谢恩师之赐。” 张衍温声问道:“雁依,你何时出发?” 刘雁依回答道:“徒儿丹药法器俱已备妥,本想与恩师辞别之后,便启程前行。” 张衍一笑,颌首道:“既如此,为师便送你一程吧。” 言罢,他把袖一卷,就起了一阵岚烟,裹了刘雁依出得洞府,须臾便到得昭幽之巅,只见皑皑白云,天蓝如镜,禽鸟掠空,底下池水荡漾,鱼跃弄波,风光大好。 “恩师请留步,徒儿去了。” 刘雁依玉容之上一片坚定,跪了下来,对张衍恭恭敬敬叩首三遍,便站起身,法诀一拿,就化一道清清长虹,穿云过雾,飞往天外,独自一人踏上寻药之路,这一去,怕是二三十年之内,也不得回转,张衍静静望着那道远去遁光,待其消失不见之后,微微一笑,便转身回了小壶镜中,入定闭关去了。!!!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九十二章 丹煞绝顶 少清门人 张衍在小壶镜竹楼之上坐定,先是放了一船真砂扔在楼前,默坐片刻之后,他把那霍轩赠与他的“素岚纱”拿了出来,把手一抖,使了个法诀祭在空中。 只见一道精光放出,那氤氲之气中似乎托出了一道薄纱,往那一船真砂上转上一转,就将其尽数磨成碎屑,化为一缕缕精纯无比的精气飘了出来。 他虽早知此物厉害,待见了其效用后,却还是不免一喜,有此物相助,他每日便不必花费太多时间去熬磨真砂了。 霍轩给他这件法宝,若是放在先前,倒也用处不大,原因是一人一日可所能吸食的精气有限。 精气入体之后,还需不停转动金丹,似他眼下,要是吸了一船真砂精气,差不多要用一日夜功夫,方能尽数化为己用,最后再运炼为丹煞,多则无益。 正如凡人一日餐饭,虽可多食,但总有限度,否则只会撑死自己。 但是现今却是不同,原因全在那齐云天借与他的那件法宝身上。 此宝名为“金尘炉”,点燃之后,能散发出一股玄妙非常的异香。 在吸食真砂精气之时,若是裹了这缕异香咽下,比之寻常炼化精气的速度却是要快上数倍不止。 这即是说,他一日能吞二船,甚或三船真砂精气。 宁冲玄丹成二品,但却能在二十年不到的时间内就破了壳关。就是仰赖此宝相助。 此物对张衍来说用处更大,若要突破壳关,共是分为两步,第一步,先要将体内丹煞磨练至增无可增,而这第二步,方是尝试如何破开这层壁障。 而他丹成一品,这就意味着,他所要积累丹煞的时间远比寻常修士要多得多,而有此物相助。却是能省下更多时间。 他仔细一想,现在手中有助于他突破窍关的宝物除了这两种之外,还有那严长老送来的六口“蓬莱气”。 此物极为稀罕,竟能大增修士突破境界的成算,不过既然如此珍贵,若只用在突破壳关上,那倒是可惜了,因此他想过之后。决定先将此宝收起,留待日后再用。 把此物往袖囊中一收,随后趺坐不动,往身躯中内视而去。 如今随着张衍丹煞积累愈多,已能看见在那金丹之外,那撑起的一层清光也似的膜壳。似氤氲流转,珠玉放彩,此物之上生有九窍,丹煞便是从中出入。 此物便是那窍膜,是随那丹煞一起共生而出。乃是金丹之中所逐浊气所化。 丹煞积累的越是雄厚,这膜壳就越是厚实,直到丹煞增无可增之时,便凝集成最为坚厚的一层壁障,限住了那丹煞奔涌之势。 如此一来,化丹一重修士运使自身丹煞时。就不能将其一气放出关门,只能自九窍之中徐徐而出,再驭其对敌,且只要出得半数,便被这层壳膜阻住,再也不出来一丝半毫。 因此无论运转法力还是演化神通,化丹一重修士都是远不如二重境修士,唯有打破其门。震碎壳关,方能进出无碍。 门中大比时,封臻那一门功法之所以称得上是神通,便是因为暂且能开得那壳关孔窍,将那丹煞一气了放出来,能够任意运使。 可他这神通乃是杜德摸索而出,只是为了印证心中某个想法,还未曾得以完善,终究是个取巧法门,丹煞出来容易,回去却难,每次运使下来后,不但要徐徐收敛,还会损伤精气,因此这门神通只适合与人搏命之时使用。 张衍内视了片刻之后,又把心神逐渐收拢,眼下尚不是考虑破开这壳关的时候,而是要先行增长丹煞才是。 他趺坐榻上,先是点燃了那金尘炉,随后把那一船船真砂放出,将那素岚纱祭起,就开始慢慢熬炼。 他这一闭关,眨眼间,就是七年过去。 这一日,他忽然感到自己无论怎么吸食精气,那原本缓慢增长的丹煞却再也不多出一丝半点了。 他眼眸中有闪过一丝亮光,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知是自己已是到达了那个顶点了。 不过,还没有结束。 他伸手入袖,将那块“离源精玉”拿了出来。 此是当日他自品丹法会上所得,此物天下间少有能助长丹煞的宝物,他本身已是丹成一品,得了千古罕见的雄厚丹煞,若是再有此物相助,也不知最后能增长到哪一步。 只是却也需考虑,炼化了此物之后,怕是他那层壳关也要变得更为坚厚了。 不过既然此物有增长实力之用,他又怎会因为畏惧突破不了壳关而舍弃不用呢? 想到此处,他把那“素岚纱”祭出,往那“离源精玉”上一个绞磨,却发现其居然纹丝不动。 张衍不觉讶异,未曾想此物如此坚固,他仔细想了一番,过得片刻,面上微微一笑,一抬手,就把这块“离源精玉”吞食下去,置入那腹中运炼。 他运转丹煞,缓缓转磨,将精玉一丝一丝化去,再运炼入体,转化为自身精气。 这一番打磨,过去了大约百日,方才将其彻底炼化。 这个时候,他只觉身躯似沉似飘,大喝了一声,把肩膀一抖,霎时把整个小壶镜带得震动起来,此刻腹中丹煞已是磅礴如海,浩瀚似云,比之前不知强盛了多少。 再观那壳膜时,只见其形似一块通透的琉璃金玉,将那金丹牢牢裹住,只有一丝丝白烟也似的丹煞在那九个孔窍中缭绕飞旋。 到了这一步,他已是需考虑如何破开这层滞碍了。 正他在陷入深思中时,却听得外间有钟音猛响,悠悠荡荡,直入耳中。 他不禁一怔,这是洞府外有人急事要求见自己,方才会敲响此钟,沉声一喝,道:“镜灵何在?” 他语声一歇,就有一名黑衣书生转了出来,恭敬一揖,道:“老爷,小的在此。” 张衍指了指外间,问道:“府外发生了何事?” 镜灵弯腰言道:“回老爷,是那范长青来到府上,似是有要事求见老爷。” “哦?” 张衍心中寻思,范长青既然来到这里,应该知道自己正在闭关,绝不会无缘无故为一点小事惊动自己,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商谈。 他一转念,索性自己方才收功,倒是可以出去一行。 想到这里,他就把袖一振,出了小壶镜,再往阵门中一走,顷刻间就到了大殿之中。 范长青正在殿中走来走去,皱着眉头,似是遇上了为难之事,忽觉背后有动静,回首一看,不觉松了一口气,拱了拱手,面带歉意道:“张师弟,打搅了你闭关修行,却是为兄的不是了。” 张衍呵呵一笑,还礼道:“无妨,倒是师兄显得如此焦急,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范长青“嘿”了一声,道:“既然师弟业已出关,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了,此事当要与你说个明白,否则还真是难以理出头绪。” 张衍笑了笑,命左右侍婢去端了茶水上来,随后道:“来,师兄且先坐下,慢慢说。” 两人分宾主落座后,范长青偏过头来,突然嗤笑一声,道:“师弟你可知,那方振鹭与人切磋赌斗,却差点被人斩去了一条手臂。” 张衍不觉惊讶道:“怎么回事?谁人动的手?” 方振鹭为门中十大弟子之一,一身本事张衍也是见过的,虽不如杜德,萧傥二人,但也是远在寻常弟子之上。 既然与他切磋,那定是修为相去不远,可平辈之中,少有能胜过他的,便是能做到之人,看在陈氏面上,也不会下这等狠手。 范长青看了看张衍,叹了一声,道:“说起来,此事与张师弟你也不无关系啊。” 张衍挑了挑眉,奇道:“此话怎讲?” 范长青沉声道:“那斩伤方振鹭之人,乃是少清派一名弟子,据闻与其几名门中上长老亦有关系,此子名为英敏长,他乃是跟随其师兄仇昆而来,原本是听得你为那十大弟子,是以特来造访于你,而那英敏长听闻你乃是丹成一品,因此动了好胜之念,是以执意要与你讨教切磋赌斗一番,怎奈……” 他露出了苦笑之色,“却不想张师弟你正巧闭关,这金敏长寻不到对手,他大约思索你是排名第九,就欲去寻宁师弟交手,可宁师弟偏巧为凝聚那法力真印,也是出得山门去了,许是他估摸着自己不是洛师兄和韩素衣的对手,所以又转而去寻了那方振鹭。” 张衍目芒闪动,手指动了动,道:“那少清派弟子果真如此厉害么?” 范长青摇了摇头,嘲弄道:“非也,这英敏长其实不过十四岁的年齿,论修为远不是方振鹭的对手,只不过仗着手中一把长辈赐下来的真器飞剑而已,可方振鹭并不知此时,本把他所作所为当做顽童胡闹,对斗之时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想虚应一番就过去了,嘿,却不想一个不慎,丢了好大的脸面。” 张衍听得也是摇头不已,此事要怪也只能怪方振鹭自家不小心,轻视对手因而翻船的修士还嫌少么? 随即他又微一皱眉,很是奇怪道:“范师兄,既是那方振鹭与那金敏长之事,又怎会牵扯到我的身上?”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九十三章 一气化纷争 快刀斩乱麻 范长青将细细将原委说出后,张衍方才明白此事来去因由。 当日仇昆一看自己师弟惹出这事来,既然是他们理亏,本来想认个错,送上些伤药就过去了。 其实在少清派中,切磋受伤乃是常事,门中众弟子几乎日日相斗,没有哪一天是不流血的,他根本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但方振鹭那道侣陈夫人听闻此事后,却是勃然大怒,借了法宝过来,亲自将这金敏长拿下了下来,关在后院之中,口口声声要仇昆去把师长喊来,叫其亲自来领人。 如此一来,仇昆却是恼火了,索性出了溟沧派,在山门外结庐而居,言道若陈家是不放人,他便不走,陈家如有本事,那便一辈子将金敏长拘在此山门之中,就是杀了也可,事后也不用问谁是杀的,自也有人来杀你弟子。 少清派向来强硬,却也从不为自己弟子出头,我弟子若是实力不济,你能杀便杀了,我有了机会,也一样来杀你弟子,是以一连七年,仇昆都住在山门之外,当真来了个不闻不问。 此时陈氏也觉得棘手了,此事再怎么下去,若两派生出罅隙,惹得掌门找借口收拾他们,那就不妙了。 然而就这么结了,却又是大失脸面之事。 放又不能放,罚又不能罚,本来稍加解释就能彼此揭开之事,如今却偏偏弄得双方都下不来台。谁也不肯先低头认输,仍是僵在那里。 范长青拱了拱手,劝说道:“张师弟,你既与那仇昆是旧识,不妨前去调解一番。” 张衍思忖了一会儿,反问道:“少清派那里如何说?” 范长青嘿嘿一笑,道:“还能如何?当作不知罢了,也亏得是我溟沧派,少清派不愿意为了这等小事与我撕破脸皮,若是换做南华。元阳这等门派,怕是在外游历弟子都被杀得好几个了。” 张衍又问道:“此事乃数年之前所发生,为何今日才言?” 范长青嗤笑道:“那还不是起先那陈族拉不下脸来,只是如今他们也是不愿把这个烫手山芋拿在手中,因此放软态度,求到大师兄门上,可大师兄却让我来你这处,只说你定有办法。便把我赶来此地了。” 张衍暗自沉思了片刻,笑着点头,道:“无妨,此事便交予我来处置。” “唉,既然……你,你说什么?” 范长青蓦然抬头。看向了张衍,不觉惊讶。 似这等事情,他人避之唯恐不及,胜了结仇,输了丢脸。其实他心中也早已做好了张衍推诿的准备,却不想他竟然答应了下来,因此有些不能相信,又愣了一会儿,才试着探询道:“张师弟,你可当真是想清楚了? 张衍不由一笑。道:“齐师兄曾赠我金尘炉使用,我欠他一人情,范师兄既命齐师兄前来,我岂能不给脸面?事不宜迟,这便随师兄走一遭吧。” 范长青大喜,连声说道:“好好好,师弟高义,我这便带你去仇昆那处。” 张衍一摆手。笑道:“去找那仇昆做什么,此事无需他出面。” 范长青怔了一下,小心问道:“那师弟准备去找何人?” 张衍淡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自是去寻那金敏长了。” 范长青神情变了变,神情不觉谨慎起来,道:“师弟,你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他心中担心张衍又弄出什么事来,自那次张衍成功劝得齐云天退位之位,自己又坐上了那十大弟子之位后,他便知道往日还是小看了这位师弟,对其每一步动作都要多想几层,丝毫不敢大意。 张衍呵呵一笑,道:“范师兄,你若想此事师弟我来解决,那便无需多问了,照做就是。” 范长青无奈,眼下张衍可是十大弟子之一,身份远在他之上,只得言道:“好,既然师弟你有了主意,那为兄我也不便多问,你且随我来吧。” 方振鹭之洞府,是在龙雁大泽东北方位,延泷陆洲岛上,两人乘风驾云,遁速极快,不过一刻,就到了此处。 张衍在云上观望,这一处地界竟似极了人间繁华盛景,陆洲之上,有一座占地甚广的小城,屋宇连绵,鳞次栉比。 北面有一座桃红柳绿的奇峰,huā香扑鼻,瑰丽烂漫,山前有一条蜿蜒河水流淌出来,环绕全城。 范长青指着下方说道:“此处房舍屋宇,皆是陈氏族产,所住之人,俱是陈族弟子,城中有禁制守御,外人不便飞遁,你我降下云头,步入城中吧。” 张衍自无异议,左右几步路,似他们这等人,与飞遁也差别不大,两人把遁云一收,落到城外。 这时城楼之上有弟子看见二人驾烟云而至,立刻知是门中化丹修士来此,连忙上来问询。 范长青上前一说来意,这名弟子不敢怠慢,传了讯音出去,不多时,就有一锦衣老者驾飞舟笑呵呵迎了出来,拱手道:“两位请随我来,夫人在堡内等候。” 范长青见竟派遣一个人下人来迎候自己,不觉有些不悦,方振鹭躲着不见人,那也罢了,毕竟丢了大脸面,还有情可原,但那陈夫人居然也不出来,未免架子有些太大了。 只是他奉齐云天之命要处理好此事,倒也不好拂袖而去。 随那下人入了一座城中大宅,穿堂入院,到了一座水榭之中,湖水波光粼粼,时不时有金鲤跳跃,侍女上来奉上香茗,柔柔言道:“两位尊客稍等,夫人稍候便至。” 两人等了不一会儿,那陈夫人迎了出来。身旁有一名健仆相随,此女瓜子脸蛋,柳叶双眉,长得倒也清丽,只是神情间颇为倨傲,到得面前,万福一礼,道:“劳两位师兄久候了。” 范长青站起身还礼,指了指张衍,道:“此一位。乃是张衍张师弟。” 陈夫人不觉一怔,看了张衍一眼,神色间多了几分警惕,道:“原来是张掌院到此,不知此来有何贵干?” 张衍还待解决了此事之后,速速回去修行,自是不欲与她多说,便言道:“自是来调解两家纷争。那金敏长在哪里?请夫人领我前去,好快些解决此事。” 陈夫人先是蹙眉,随后目光闪动,突然伸出纤手一拍案,道:“好,既然张掌院愿往。想必是此事是定能办妥的,妾身在这里先谢过了,心妍,带张掌院前去后院。” “是,夫人。”一名俏丽婢女上来。柔荑一引,道:“张掌院,请随小婢来。” 范长青一皱眉,张师弟往日那么聪明,怎么这事如此糊涂呢,把话这么满。现在又被陈夫人拿话头压住,根本没有转换余地,若是办不成此事,怕是要颜面尽失啊。 他一转念间,见张衍已是随着那婢女去了,他心中不放心,对着陈夫人一礼,也是追了上去。 陈夫人身边那健仆道:“夫人。那张衍当真能解决此事么?” 陈夫人哼了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言道:“少清派小儿那副又臭又硬的脾气,软硬不吃,我们用了多少办法都是无用,凭他张衍有什么本事?且看他如何丢脸。” 张衍随那婢女入了后院,就见有一栋精巧竹屋,外侧围了一圈竹篱笆,若是细察,可发现其上隐隐有禁制符箓闪动,而此刻正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无聊站在院中,手中正把玩着一把小剑,这剑来去变幻,亮闪如银,剑身中透出丝丝寒意。 张衍看得清楚,此剑果真一把真器,不过却与寻常真器不同,似乎全然没有那股威赫凌迫之感,若是非要他说,似是与那被重创后的阴戮刀相差仿佛,甚至还有所不及。 这其实乃是一柄子母剑,母剑供在门中,子剑共有七把,分与门下弟子所用,若自小祭炼,能与其心意相通,而金敏长所得,便是其中一把,他也是方才使得这子剑认主,因此才动念来此与人相斗。 张衍踱步而来之时,那小剑却忽然一颤,似是遇到什么危险事物一般,那少年不觉抚了抚,道:“阿桐,你怎么了?” 随即他似有所觉,立刻转身望了过来,道:“你是何人?又来是劝小爷出去赔礼的么?小爷都说过多少遍了,那是休想!你等愿意白吃白喝供着小爷,那也不错,此地风光也是好的很!” 张衍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你便是那金敏长?听闻到你处寻觅对手邀斗,你可敢与我赌斗一番?” 金敏长双目立时放光,浑然忘了置身何处,欢喜道:“怎么赌?” 张衍负手在后,道:“我站在此处,你尽管放胆来攻,我只打你一招,你若接得下,我做主放你出去,你若接不下,便随我出去向方师弟赔礼。” 金敏长眼中大亮,张衍这番话极对他的胃口,而且被困七载,他虽是修道士,但毕竟也还是个少年,觉得发闷得紧,也不管张衍是否能做主,因此当即把剑一横,应道:“好,这位道友,你说话可要算话。” 张衍一笑,道:“你出手吧。” 金敏长叱了一声,道:“阿桐,上!” 他把小剑往空中一祭,便化一道长虹飞去,可是待他掐诀往下斩时,任凭怎么驱使,那小剑竟似是怕极了张衍一般,死活就是不肯落下,不禁急得额上冒汗。 张衍撇了他一眼,道:“你可好了么,若是再不出手,我可是要还手了。” 金敏长心中一急,也不去驭使那小剑了,喝了一声,自袖囊中取了一物出来,手一抛,一把法剑祭在空中,随后轻轻一颤,便化作一蓬银星,似那无数流光飞落而下。 张衍哂然一笑,身形不动,鼓起全身丹煞,自顶门之上放出,只闻轰隆一声,那漫天剑雨,俱是倒卷回去,金敏长感觉一股似浪潮般的力量涌上身来,一下便飞了出去,跌了个仰面朝天。 张衍平静言道:“你输了。” 金敏长自地上爬了起来,他倒也是干脆,服气道:“这位师兄,是小弟输了,这便出去赔礼,只是还请你留下姓名,好让小弟知道输在何人手中。” 张衍淡然言道:“我便是你与一会的张衍。”言罢,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金敏长怔了怔,随即哈哈一笑,在院中大喊道:“陈夫人,快请放我出去,我愿给你陈氏赔礼致歉了。” 范长青方才走到后院前,还未到得里间,就突然听得这句话,不觉目瞪口呆,几疑自己听错了,这,这便完了? 一时之间,他忽然觉得,这陈氏囚了这小子七年,弄得两家剑拔弩张,到底是费个什么劲?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九十四章 忽闻魔踪隐玄门 陈夫人万万没有想到,困扰门中七年的难事,竟让张衍如此轻易解决了,震惊之余,她也是动作利索,立刻就坡下驴,早早把金敏长这棘手之人给送了出来。//www.// 此消息未有多久也是传至了山门外,仇昆得了飞剑传书之后,惊讶同时,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与溟沧派中大族陈氏硬顶了七年,就算他是少清真传弟子,也感觉有些吃不住劲了,若是当真闹得没法收场,两家生出龃龉来,他也不好向门中交代。 第二日,他领着金敏长亲来昭幽天池拜访张衍,甫一见面,便上来一礼,歉然言道:“小弟本是听得师兄为那十大弟子,特意道贺而来,可不曾想,竟发生了这等事,倒是牵累师兄了。” 金敏长站在一旁,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们都以为张衍是为了此事才不得不出破关而出。 要知修士闭关之时,十分忌讳半途中断,严重者甚至多年辛苦都有可能尽付流水,所以心中略觉愧疚。 张衍却洒然一笑,摆手道:“仇师兄说得哪里话来,你我乃是旧识,此番亲自来登门造访,我却因闭关未曾好生招待,倒是怠慢了,不如在此小住几日如何?” 仇昆摇头叹道:“昭幽天池名山胜景,我本也有心在道友此处盘恒几日,只是七年不回山门,心中也甚是挂念同门师长,如今不得不回转了。” 金敏长也是大声道:“张师兄。小弟在此耽搁了七年时日,却是落下了许多功课,怕是如今那几个师弟都要比我强些了,若再耽搁下去,他们就要将小弟远远甩在身后了。” 少清派弟子所修炼的功法,条件极是苛刻,有些道法需要自小修行,过了年龄便不能再习。 金敏长被困之时,方才十四岁,而他一困七年。等若无法修习更为上乘的高明功法,因此他索性以秘传道功锢了肉身。 此法甚为玄妙,一人一生只可施展一次,虽无法增长寿元,但有一桩好处,一晃过去了七年,他却不过是长了一二岁而已,总算并没有错过修行的年齿。 张衍点了点头。遗憾道:“那却是可惜了,我也不便再挽留二位了。” 其实仇昆本也有心与张衍切磋一番,只是金敏长之事累得张衍中断闭关,倒是不好意思再开口,心中只想着如何补偿,沉吟了一会儿。他抬头道:“道友对那十六派斗剑一事如何看?” 张衍听他突然谈起此事,心知不会无因,不禁留意起来,眼神微微专注,道:“道友有话。不妨直言。” 仇昆正容言道:“张师兄,十六派斗剑,以往俱是我玄门十派争锋,六大魔宗不过遣得一二人过来观礼,但如今魔劫欲起,不定此次十六派斗剑之上。你我就要与那魔门弟子一会了。” 他顿了顿,见张衍正留神听着,就又道:“张师兄也知我少清派弟子素来好斗,曾有一名师兄孤身去那魔门之地闯荡,却也听得,魔门六宗,如今也有不少杰出弟子极是了得,不在我玄门之下。我那师兄曾与其中一名九灵宗的弟子交过手,两人战了数回,互有胜负,还无意中从此人嘴中得知,九灵宗有一名弟子,天资极其出众,颇得门长老赞誉,尤其是他曾化出几个分身,拜入了我玄门十派门下,传闻如今在派内地位也是颇高。” 张衍微微皱眉,他在心中琢磨了一会儿,这事或许有可能,但更有可能是对方故意放出来烟雾,目的只是用来搅乱人心。 仇昆当然也知道有这种可能在内,因此又道:“此事也别无佐证,不宜宣扬,只是小弟觉得,便有那万一可能,也要小心防备才是,张师兄以为呢?” 张衍微微一笑,赞同道:“此事若是闹得沸沸扬扬,魔门还未出手,自家便自乱阵脚,反是不美。” 他一拱手,道:“还要多谢仇师兄告知。” 仇昆也是笑了笑,站起身来一拱手,道:“张师兄客气了,我等急着回返山门,不便多留,就此告辞了,来日也请师兄来我少清一游,小弟当扫榻以待。” 金敏长跟着站起,爽朗言道:“张师兄,今回小弟不如你,来日我们再比过。” 张衍哈哈一笑,拱手道:“如有机会,定当奉陪。”他也是起身,亲自将这二人送出至府外。 待两人走后,他方才回转府中。 这时却一名侍女上来言道:“老爷,有一位自称姓祝的上明殿长老到得府上,说要拜见老爷。” 张衍心中有数,不由轻轻一笑,暗想此人终于忍不住找上门来了么?便道:“让他来大殿见我。” 他跨过阵门,去了殿上坐定。 不多时,那祝长老就被侍女带至殿上,抬头一看,见张衍端坐上位,左右两侧是手持金戈,身躯魁伟的力士,已有一方府主气派,急忙上前几步,打躬言道:“老朽见过张掌院。” 张衍神情平淡,道:“祝长老怎想到今日来我府上?” 祝长老长两袖一摆,长长叹了一声,随后抬起头,很是惭愧地言道:“张掌院,前番老道我一时头脑发昏,竟然在掌院面前玩弄心术,实是不该,近日自感大限将至,对于此事实在愧疚于心,每每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是以今日此来,乃是为登门赔罪的。” 那日大比之后,他徒儿袁燕回,翁知远各自得了一处上好洞府,他心中也是欢喜,只是没想到,待去功德院领那下赐之时,却被告知,那夺得得第一的刘雁依尚未挑选洞府,是以还轮不到他们。 祝长老回去一打听。得知刘雁依出门寻药去了,不知几年回转,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亲上功德院要那下赐。 可此事乃是齐梦娇所管,推说大比头名不择选洞府,其后弟子又怎能擅越?需等得刘雁依回来再言。 祝长老好话说尽,对方却总是不肯。 他交好同门本就稀少,便是认得几个,也无法压得住齐云天的弟子,纵有百般心术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回去耐心等待。 可这一等,便是七年时间过去,眼见自己寿元将尽,此事还是遥遥无期,他也是心焦不已,知道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但他反复思忖,却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只能厚着脸皮去见齐梦娇。询问对方到底为何要如此拿捏自己? 齐梦娇也知是火候到了,因此不着痕迹的提点了几句,祝长老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张衍从中使得手段。 得知真相后,他也是自嘲不已,枉费当初自己还以为做得隐秘。却不想早就被人看穿了去,如今却是报应到了自家弟子头上。 一番慎重思索之后,才有了今日上门致歉之举。 祝长老把头一低,道:“千错万错,都是老朽昏聩胡涂。愿为先前过错领罚,只是还望掌院看在同为一脉的份上,对老朽那两个弟子宽宥一二。” 张衍看了他一眼,挑眉道:“祝长老既然把话说开了,那我也不妨明言。” 祝长老知道张衍这一番举动,若只是出于报复。今日定不会见他,因此定是有所目的,心中有些惴惴,拱了拱手,道:“还请掌院示下。” 张衍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投在祝长老身上,道:“如今我为十大弟子,但府中缺少门人,你那两名徒儿我看倒是不差。可入我府中来修行,你看可好?” 祝长老眼皮一跳,心中咯噔一下,却是有些迟疑不绝。 张衍静静坐在那处,也不开口逼他,其实早在大比之前,他就有了这番打算。 如今魔劫在起,为应对此劫,当要早作安排,培养出一些门人弟子为自己效命出力。 可师徒一脉中弟子不少,但出色的却是不多,多数也被他人选去做了门人徒众。 而他现下因专注修炼功法,无心慢慢挑选调教,因此就相中了袁燕回与翁知远二人。 一来二人天分资质都是不差,在大比之上分别排名第二,第三,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二来祝长老寿元将尽,又没什么后台,偏巧先前又得罪过自己,所以正好也有了借口发难。 他不怕对方不答应,这事并不要对方改换师承,而且对双方都有利,只要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该如何选择。 祝长老思来想去,都觉得无法拒绝张衍,否则以对方此时身份,若是有意作难,自己这两名弟子往后日子必定不好过,不定连自己转生一事也要被搅黄,因此叹了一声,道:“也好,我那两名弟子能托庇在掌院门下,也是他们的福气,总好过跟着我这名无用的师傅。” 张衍见他答应,露出一丝笑意来,道:“祝师兄不必忧心,你那两个弟子,若是好好跟随于我,我必不会令你师徒吃亏。” 祝长老想通之后,倒也干脆,稽首言道:“老道回去之后,便命我这两个徒儿来拜见张府主,立下法契束约,做那昭幽府下门徒。” 张衍不由一笑,与明事之人说话当真不累,不必自己再多费唇舌,也能领会意图,便道:“祝长老,你这两个徒儿随时可来我府中,只是听闻你转生在即,也不必太过急切了,可将一切安顿好之后再来寻我,免得你那两个徒儿日后怨怪于我。” 祝长老慌忙言道:“哪里,哪里,掌院这是抬举他们,我等又岂能不知好歹?” 张衍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祝长老知道他这是要送客了,一个稽首,便告退而去。 张衍心中忖思,有了这二人入门下,再加上自己府中弟子,日后昭幽天池一脉壮大可期,他朗声一笑,便化一股烟气回了小壶镜中,准备全力突破壳关!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九十五章 演气成刃 化丹二重 突破壳关乃是一桩极为凶险之事,溟沧派中,门人弟子行此举时,多半有师长前辈在旁护持,并时时指点,以免他们一个不慎,坏了自己根基。 特别是丹成上三品的弟子,能一步步能修炼到化丹境界,已是不易,有此成就,更是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不能走错一步。 张衍丹成一品,千古罕见,如何破开壳关,全无前人经验可寻,便是洞天真人,怕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只得纯靠自己摸索。 先前他在经罗书院之中,也翻看了不少籍册,倒是有不少详尽说明了如何破那壳关的。 然而却是对他助益不大,似这些道册,撰书之人,多是那丹成中三品的修士,其中也不乏丹成下三品之人,可以借鉴的地方不是没有,但实在是太少。 可他并不担忧,有残玉在握,大不了放胆尝试一番,总能理出头绪,不过是多费一些时rì而已。 这冲关一事尤为紧要,关系到他rì后成就,所以容不得受半点干扰。 因此他嘱咐镜灵,无论府中发生何事,皆可先由其处理,不要来打搅于他,还命其将那昭幽天池府内外禁制阵法打开,自己则把躲入了那真器小壶境中,再把出入之门到了。 做好万全准准备之后,他自袖囊中拿了残玉出来,心神便往里沉浸进去。 那玉中分身倏尔坐起,双目一睁,闪出一抹灵动光芒。 张衍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就内视金丹,目注那层壳膜,似在寻找破绽。 这壳膜如今似那琉璃一般,略带玉色,内外通透,九窍分明,厚有一指,丹煞出入也不能损其分毫,反而受了那从金丹中出来的浊气,更为坚凝厚实,他稍作思忖,把丹煞徐徐收拢,全力收聚入了金丹之内,运作一团。 随后他长长呼吸了几遍之后,低喝了一声,把丹煞全力向那壳膜上使力一冲早乍然一声闷响,似是在耳畔打了一声闷雷,他头脑轰的一声,一股绝然大力反震了回来,在身躯之中肆意来回冲撞,不停搅动,致使金丹乱颤,发出喀喀之声,似要震裂一般。有鲜血自那眼耳口鼻之内喷出来,全身上下,无不疼痛,而且四肢酸麻无力,如同大战连场,耗尽了所有精气一般。 张衍再内视看去,见那壳膜倒也被他这蛮横强劲的丹煞冲开了一道裂缝,可是那金丹也同样生出蛛网般的细纹,显然也是受创不浅,甚至连带那丹煞也是耗损了少了大半。 若不是在这具残玉分身上,怕只这一下,便会让他身受重创,元气大伤了。 张衍暗想,难怪这丹壳难以突破,非要小心翼翼不可,若是发力大了,一旦未曾突破那壁障,却等若挨了自己全力一击,又岂能受得了? 他细细体会适才感觉,也并不急着再试一次,而是在分身中运转参神契功法,将肉身修复。 在残玉之中,他用了足有三十rì功夫,方才复原完好。 可奇异的是,随着他身躯伤势恢复,那层壳膜却也随之合上,还了初时原貌。 张衍不由点头,暗忖果然如此,这层壳膜乃是金丹浊气所化,与丹煞几乎是一体所生,除此之外,还有自灵气中吸纳而来的杂气,两者聚集在了一处,当丹煞慢慢恢复之时,这壳膜亦是同样得益,吸了那驳杂之气进来,将那缺处补上。 他一琢磨,觉得要再用那霸道的法子,一口气将这壳膜冲开却是不成了。 他本想仗着身坚体固,拼得承受这股撞击,发大力将这层壳膜撞开。 但这回震之力却能伤到金丹,若是金丹若是折损的大了,不得恢复如初,那丹成之品,亦会下跌,此法乃是下三品修士常用之法,也是最为简单的法门。 他们丹煞稀薄,壳膜也是脆弱,若服下护持丹药,再有同门师长在一旁看顾,助便有那反震之力,亦能抵挡。 冲得几次,总有成功之时,便是金丹受损,成丹品阶降了,对他们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反正终其一生,也再无法凝聚法力真印,丹成七品与丹成九品差别也是不大,而撞破此关,到那二重境界,总好过还做那化丹一重境的修士。 张衍又细思许久,决定再试一法。 此法就是如同那丹成中三品的修士,用那水磨功夫,一点一点将那窍膜磨去。 拿定主意后,他又沉定心神,转动丹煞,缓缓在那壳膜之上转磨,每每将其除去了一些,就有一丝丝浊气散开。 为了不使那其存于〖体〗内,滞碍功行,就要将其驱除出去,于是运转丹煞,就见有一丝丝的白气自他口鼻之中吐出,在他四周环绕飘荡。 他这一试,在玉中一晃便是三月过去。 这三月之中,此法他试了不下十数次,可是最后却发现,这法门对他而言,却仍然是行不通的。 他丹成一品,这壳膜已经坚固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且内韧外刚,每磨去一些,必然会导致大量丹煞同样被消损而去,越到后面,所需丹煞越多,到了后来,每次当那壳膜差了少许就能攻破的时候,丹煞就已消磨殆尽了。 可若他一旦停下,重新转动金丹,孕化出丹煞时,那被磨出的缺口亦是随之合上。 张衍细想了一回,却也是暗自吃惊。 这壳膜只需浊气便能回补,而且从未跑出过躯体之外,每一分每一丝都聚在了一起,从来没有消耗过。 但丹煞损失了之后,却需要重新炼化出来,而每多一分丹煞,壳膜就增厚一分。 这意味着,修士在化丹一重境界时使用丹煞次数越多,这壳膜就越发坚厚甚至最后会到了丹煞再多也无法突破的地步,若不及早寻找机会冲入二重境界怕是到了最后,就永无机会了。 而那些成丹中三品的修士,之所以能闯过此关,多数是因为学了师长传下来的技巧法门懂得如何运转丹煞,采用那刚柔变化之道。 这法门经罗书院中也有记载,张衍也是看过的,可以说是繁杂无比,包罗万张l。 何等样的金丹,就有何等样的破壳之法。 之这是数千抑或上万年以来,不知由多少修士摸索积累而抑的法门。 其中甚至细致到应对成丹年数不同,而采用法门也不同的地步。 成丹三十年有三十年的法门成丹一甲子有一甲子的要诀,是以身为弟子根本无需多想,只消挑了合用法门照此演练就是了,总之不是运气极差之人泰半能闯过此关。 张衍思虑了半晌,觉得既然那两种办法都不可行,那自己要过此关,就唯有一条路可走了。 那就是“化气成刃”之法! 所谓“化气成刃。”就是掌握丹煞刚柔运转之道,阴阳变幻之法凝精如钢,化气成剑,最后一剑将这壳膜斩开! 这需要慢慢挪转丹煞,将其聚集一处,凝化于一点之上,此法门毫无取巧之法,就是刻苦磨练,熟能生巧罢了。 丹煞本是浩大之气,虽能任意变化,但要完全聚在一处却是极难,越是丹煞雄厚者越是难以做到,需要慢慢凝练,再一次次反复尝试,这其中不知要耗去多少心血和时rì。 而正所谓力大难微,能挥舞千斤巨棒之人未必能拿起绣huā针弄巧,张衍丹成一品,丹煞雄浑浩荡,要做到这一步当然更为艰难,比之那丹成二品修士要付出更多辛苦。 然而要做到这一步,却需反复运使丹煞,在这不停凝气过程中,丹煞耗去,浊气生出,这却无可避免的会使那壳膜增厚。 溟沧派之中,在他之前的两位丹成一品之士,无不是得了那秘法传承,再加上自身那一点点的运道,方能过去此门,但其过程也极是凶险,无法用言语描述。 张衍暗自庆幸,幸好他有残玉在手,却无有这般顾虑,不外乎是反复习练而已。 就算一次不成,百次,千次,甚或万次精习过后,他还不信自己还掌握不了其中要诀。 抱定此决心之后,张衍排除所有杂念,专心一致,将全副心神沉浸在此道之上。 冬去春来,寒暑变幻,不知不觉中,就又是一年过去,而张衍在那玉中,却是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余年! 这一rì,他忽然睁开双目,眼中神光湛然,锋芒毕露,默坐片刻之后,他豪声道:“困笼桎梏,安能阻我!” 语声一收,他低喝一声,转金丹,运厉煞,气化成刃,一剑斩下! 只闻轻轻一声响,像是利刃过肉,刀切腐木,那壳膜之上顿时多了一道微不可察细纹。 张衍眼中暴起精芒,又是发了一声大喝,起那无边丹煞向外一撑“轰隆”一声大响,霎时之间,他胸臆间像挪去了什么滞重之物般,身躯不由一轻,只畅快淋漓,一股自在无拘之感涌上心头。 他心中顿时明白,自此刻起,自己已是去了那层枷锁,撞破壁关,脱壳而出,迈入那化丹第二重境界中了! 壳关一破,法力暴增一倍有余,张衍自觉身躯中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量晃荡来去,稍稍一动,似能撼动山岳。 他把金丹一转,长长一吐,那丹煞就把一股浊气带出体外,自此再也不会滞碍于躯壳之中。 他哈哈一声大笑,把大袖一挥,就开了阵门,飞身出了小壶镜。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九十六章 昔年隐患今欲除 张衍出得小壶镜后,因卷荡起磅礴丹煞,飞遁之时风随云动,在主府之内坐定,只将气息一收,顿时震发出一声大响,这响声隆隆传出,昭幽天池之内人人皆感脚下发颤,四壁回声,这才恍然醒觉,知是府主出观了。 张衍起指掐诀,召了那镜灵出来,问道:“我闭关之时,可曾有什么紧要之事?” 镜灵躬身言道:“老爷,无有什么大事,只是三年前,罗娘子出府去了,说是要小的转告老爷,她乃是去寻觅合意弟子,叫老爷不必挂念。” 见张衍微微颌首,镜灵又小心言道:“此外还有一桩小事,那祝长老门下弟子,袁燕回和那翁知远已是到了府中,小的已把他们安顿下来,老爷是否要见上一见?” 张衍稍作思忖,道:“不急,让他们先侯在那里。” 他侧过首去,把袖一挥,那小壶镜镜面之上霎时荡开波纹,将府内各处景象显现眼前。 他目光一扫,见卢媚娘姐弟和君悦妖王洞室门外都是禁止隐隐,显然在潜修之中,不禁点了点头,这三名妖王,卢媚娘和荆妙君都是化丹三重修士,若有一人能在近年内突破至元婴境界,那对他来说,当是大大有利。 他再把镜光一转,照见到田坤身上。 张衍一瞧,见其正在洞室中闷头修炼,对于外界之事,似是无知无觉。 再看其修为。进境倒是不紧不慢,这八年时间,已是到修到了明气二重境,堪堪突破的当口了,可看他这模样,好似只要无人前来打扰,就能一直这么修炼下去。 张衍笑了笑,他这四个徒儿,刘雁依聪颖灵慧,自己很有主见。却又尊师重道,事事无需他来操心,而田坤却是木讷内向,似是除了修行之外,世上便再无他事能打动他了。 至于那汪氏姐妹,成为下院弟子之后,还未回过府中,不知眼下如何了。 想到此处。他蓦然发觉,眼前却有一事要去办得。 他成为下院掌院已过得八年,算了一算时日,于那下院弟子来说,又是一个十六年完满之期,那凝元三重功行完满者。已可开脉破关,入得上院为真传弟子了。 不过今日不同,他为掌院之时曾立下规矩,但凡下院弟子,不得私自开脉。便是你开得脉去,若没有他盖印用章,也是去不得上院,想来此刻诸弟子都是翘首企盼,等他现身。 想到此处,他笑了笑。关照了镜灵一句,便跨步出了阵门,出得洞府,飞身而出,化一道长烟飞去下院。 他飞遁迅快,须臾赶至荡云峰上,发了一道法旨下去,不多时。那三名观主便急匆匆着前来拜见。 与这三人言谈了几句之后,他对八年中下院诸事已是大致了然,便命观中童儿敲响磬钟,不一会儿,苍梧山十八峰上钟声大鸣,召集众弟子前来相见。 虽则他八年未曾露脸,但乍闻此钟声,都是一个激灵。 那八年前血淋淋的一幕又在下院众弟子眼前闪过,当下谁也不敢怠慢,立刻放下手下之事,急急赶来荡云峰上,生怕自己走晚了一步,项上人头不保。 此次响过钟声之后,不到半个时候,下院三十六弟子已是齐聚。 许多世家弟子心中都是忐忑不安,不知此次张衍会不会又要想着折腾他们。 张衍目光扫过,见汪氏姐妹也是其中,目光稍作停留,便掠了过去,他在每个弟子身上都认真看了看,这才曼声言道:“汝等多数在下院已有一十六年,今日当选得数人,擢拔为那真传弟子。” 底下诸弟子一听,并不是人人可为那真传弟子,不禁略略一阵骚动,可当张衍目光看来时,却是个个噤若寒蝉,低头不敢吭声。 张衍正待再言,忽见天边飞来一道金光,在空中一折,向着他这里飞来。 他目光一转,起手拿住,只见是一封飞书,启开之后看了一眼,就将其放入袖中,他思索了片刻,便对着众弟子言道:“你等可先各自回去开脉,三月之后,吾当检视尔等脉象,择选今番真传弟子,送往上院,今日先散了吧。” 观中童儿立刻敲了一下磬钟,悠悠响声中,众弟子赶忙行礼告退,世家弟子都是忧心忡忡而去,只那四名师徒弟子却是精神百倍,稍微落后众人一步,再对张衍行过一礼之后,方才离去。 汪氏姐妹彼此看了一眼,待这峰上众弟子散尽后,便上来大礼参拜,齐声道:“徒儿拜见恩师。” 她们长得俱是一般秀丽,声音也如黄莺出谷,三名观主带来的几个童儿也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张衍点头笑道:“为师不在这八年中,你姐妹二人也无人督促,不过如今看来,倒也不曾落下功课,功行不差,如今为师许你二人回得府中,寻一处玉液华池开脉。” 玉液华池昭幽天池内本是无有,当年刘雁依开脉所用,乃是周崇举寻来。 至于田坤,他开脉与他人不同,本是桂从尧事先为自己炼好的一壶玉药,功行到时,饮下即可,倒也无需特意去寻。 不过剿灭了苏氏之后,张衍得了一处陆洲,其中不但种有地煞,亦有几处上品玉液华池,正可用在这两姐妹身上。 汪氏姐妹闻言,俱是欣喜万分,汪采薇还好,她为人内向含蓄,但眉梢眼角抑不住泛起一股喜意。 而汪采婷是个活泼性子,却是连连拍掌,欢呼出声。 张衍见她真性情流露,也不怪责,微微一笑,道:“为师兄有要事要办。你等需好自为之。” 他一纵身,便腾空飞起,向北而去。 汪采婷见张衍遁空飞去,一道轻烟白如素雪,滚滚荡荡,秀目瞪得大大的,不禁羡慕道:“姐姐,不知我等何时才能如老师这般,似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呢。” 汪采薇也是看着出神,听了这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妹妹又口不择言了,怎可拿鸟儿与恩师比,你只要好好修行,开脉之后,恩师定会传下上乘法门,想来再勤修苦练几年,也能飞遁寒碧了。” 汪采婷一吐小香舌。上来挽着汪采薇的臂弯,嘻嘻笑了起来。 张衍此行,却是往彭真人洞府,守名宫而来。 到得此处之时,却见有数百弟子徘徊在宫门之外,不知何故。不禁有些诧异。 这时有一名道姑前来相迎,张衍见过其两次,也算是熟人,便指着下方问道:“这位道友,那宫门之外。怎得有如许多人?” 那道姑目光一瞄,撇了撇嘴,不屑言道:“还不都是前来拜师的,几位师姐年岁也大了,是以要收几个弟子传承衣钵,闻得此讯。都是一窝蜂跑了过来,要挤入门墙呢,哼,却也不想想,我守名宫弟子,又岂有那么好当的?” 张衍恍然点头,心道难怪了。 彭真人这几个弟子,除了琴楠之外。都是原先从族中带来的婢女,数百年过去,自然寿元将尽,需要收得几个得力徒儿,过得几年兵解而去,也好将她们转世之身接来再入仙门。 往昔彭真人行事低调,再加上守名宫本为冷清之地,是以也无人敢贸然前来拜师,而如今却是不用,彭真人自大比之后,高调站在师徒一脉这一边,门中地位大涨,自然引得无数弟子前来拜师。 在那些弟子想来,就算不能做彭真人的徒儿,但做一名洞天真人的徒孙,却也是好的。 那道姑领了张衍到殿中,便告退而去,等了一刻,彭真人便带了十几婢女,款款来到殿上。 只是还未坐下,却凤目扫来,目注张衍面上,讶然道:“你可是已破得壳关了?” 张衍起身行礼,笑道:“回禀真人,在下侥幸过得此关。” 彭真人又看他良久,起手按了按,语声柔和道:“不必站着,坐下说话吧。” 张衍丹成一品,原本按她所想,能在二三十年之内破得壳关已是极快了。 可想不到的是,张衍只用了八年时间,就破关而出,这惊人之速,无形中令她不禁又对其高看了一眼。 彭真人来到主位之上坐下,玉手扶定凤头椅,朱唇轻启,言道:“再过得几日,便是下月初一,门内有十数名弟子,想要入得那小魔穴中修行,只是自庄师侄从那小魔穴回来之后,已是多年未曾有人前往镇压,其中魔头当有不少,当要再清理一番,只是本座门下,少有得力门人,琴楠修为尚还过浅,是以唯有请你前往护持一番,好让他们得以平安回转。” 张衍心下一琢磨,如果只是护持弟子,根本无需劳动他这门中十大弟子出马,随意遣得一二名化丹修士便也可以了。 而以彭真人现下与师徒一脉的关系,当有不少人愿意为她出力,这其中定然还有别的缘故,因此笑了笑,道:“真人可有其他嘱咐?” 彭真人把手一挥,身后婢女都是会意,俱是退下,独留两人在殿中,她神色微凝,道:“你当年曾在小魔穴中曾见得血魄宗门人,事后云天师侄也曾遣得几名长老前去探查,却未曾找得那出入之门,如今魔劫欲起,这却是一个隐患,此次你名义之上是护送弟子前往,但若有可能,却要想办法将那处穴门找寻出来,以绝后患。” 她看了看张衍,又道:“此事乃是掌门亲点你名,望你能不负重托。” 张衍目芒闪动,慨然言道:“当年之事,我也是记忆犹新,实是万般凶险,最后只得我与谢师兄和冯师弟三人逃出来,此为我溟沧派地界,岂容得血魄宗这般猖狂?既是掌门与真人关照,我自当承下,将此事定当查一个水落石出,清楚明白!”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九十七章 携众入海寻魔途 六天后,守名宫,飞鹤楼前。//www.// 十二名弟子聚在一处,言笑正欢,这行人皆是师徒门下弟子,俱是明气三重境界,此次前往小魔穴中修行,是想要借助其中沛然灵气,继而凝结玄种,迈入那玄光境界。 如今守名宫不再是先前那般幽寂之地,彭真人摆明站在了师徒一脉这一边,因而不少师徒一脉中的低辈弟子前来借魔穴潜修,顺便还能磨练心性。 有一名弟子突然叹了一声,担忧道:“听闻那心魔善于作弄人心,又无形无影,极难防备,也不知小弟能否抵御得住?” 当即有一个身着蓝袍,长身修雅的弟子笑了一声,用开玩笑的语气言道:“其实区区魔头,众位同门又有什么可怕的,我等人多势众,聚在一起,难道还怕魔头过来,若有哪个师兄被魔头迷了,小弟一个巴掌扇上去,还怕拍不醒?” 他这番话顿时惹来一声哄笑,有一名粉衣女子撇他一眼,捂嘴笑道:“行啊,俞师兄若是被魔头迷了,小妹定不手软,保证耳光又响又亮。” 俞师兄也不含糊,嘿嘿笑道:“包师妹若不打得我脸肿,那就是心疼小弟。” 这些弟子俱是出自同一个师门,而且有几人还自小识得,是以彼此言语之间都没有什么顾忌。 这话一出,就有一个弟子靠上来,用肩头一撞那俞师兄。挤眉弄眼地笑道:“就怕俞师兄见到的魔头与包师妹长得一般模样,舍不得醒来啊。” 包师妹俏脸一红,啐了一口,嗔道:“呸,没脸没皮。” 众弟子都是哈哈大笑。 墨瑛看着几位同门,也是唇角露出笑意,她道:“其实我等也是运气好,入那魔穴还能得门中修为高深的前辈护持,当真是该庆幸。” 诸弟子纷纷赞同此言,魔穴可不踏郊春游之所。此前入得此间者。得以全身而退的甚少,只是如今正巧他们赶上了好时候,是以占了几分便宜,也算是他们的机缘了。 这时,一个纤纤弱质的少女出言道:“不知是门中会遣哪一位前辈护持我等?不知比我等恩师如何?” 墨瑛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许是哪一位长老座下吧,芮师妹不必担忧,想来那位前辈修为定也是不弱的。” 他们这十二人等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就听闻天空震响,有一道飞烟自云中徐徐降下,不多时,云雾一收,露出一个英伟不凡,俊逸脱俗的年轻道人来。 一见他面。众弟子只觉其星眸深邃,望之难测,自此人身上有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不觉心头凛然,呼吸一紧。 墨瑛第一时间便认出这道人身份。樱口一张,惊呼道:“张师伯。” 八年前门中大比,这些弟子之中也有几人也是见过张衍的,俱是纷纷惊呼出声。 有不明其身份的弟子询问其故,方才明了他身份,不由骇然。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门中竟然将十大弟子之一的张衍遣来护持他们,一时都是瞪大眼睛看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张衍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目光自这十二人面上一一看过,道:“你等可曾准备好了,时辰一到,我便要带你们下得魔穴去。” 他毕竟地位高高在上,虽然语声平稳客气。但这些明气弟子却为他身份气势所慑,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敢出来答话。 墨瑛迟疑了一下,正想开口,那芮师妹怯生生地言道:“张师伯,我等丹药法器都已准备妥帖了。” 张衍缓缓点头,也不多言,一甩袖,当先入了那飞鹤楼。 这些弟子仍是愣愣站着,直到听到里间传来一声沉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进来。” 他们这才纷纷回过神来,急急进了楼中。 张衍目光望去,见此时那海眼之中已是咕嘟嘟翻滚而起,似是烧沸了一般,知是时辰到了。 他沉声言道:“你们且听着,稍候我施展法力,携你等入得魔穴,到了穴中之后,若是见得什么异象,莫要惊慌,也不要胡乱出手,可曾听得明白?” 这十数名弟子哪敢不应,都是点头称是。 张衍不再多说,一卷袖,道了声:“起!” 霎时一股烟云放出,将这些弟子俱都带了起来,他们只觉身躯一轻,就感觉被一股浮力托起,身不由己往那海眼之中投去。 一阵恍惚之后,再仔细看时,发现自己被裹在了一层烟气之内。 这烟尤为奇特,不凝不散,薄如蝉翼,非但周围那是疾流海水看得清清楚楚,。每个人还能彼此相望,待初时的不适过后,他们惊奇发现,彼此之间,居然还能清晰言谈。 墨瑛暗暗吃惊,她乃是墨天华的后辈,平素也见过几名化丹修士,不是没见识的,似这等丹煞变幻,说明运使之人,至少已是到了变幻由心,刚柔难测的地步了。 有一名弟子忍不住兴奋言道:“来此之前,小弟可未曾想到,竟是张师伯来护持我等。” 接话的便先前那名姓包的粉衣女修,也是惊叹言道:“是啊,早就听闻闻过张师伯的名声,今日看他,虽是毫无架子,但我站在他面前,却是有些喘不过气来呢。” 众弟子都是深以为然地点头,张衍言谈之中虽带着几分笑意,但往那里一站,却感觉威严刚毅,他们不自觉就会收敛举止,小心翼翼。 张衍在低辈弟子之中现在算得上是名声远播,毕竟他是百年来唯一一名自下院而来,而又并非世家门下出身的真传弟子。 后来他大破斩神阵。一剑斗百人,再到夺得十大弟子之位,桩桩件件都能被引为谈资,甚至发人奋进。 张衍一路向下,破浪前行,神色间轻松平静。 当年他顺那海流而下,用了大约半个时辰方才到得底下,但如今他已是化丹二重,破了壳关的修士,便是带了十余名弟子。也是用不着这许多时间。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望见前方有一道明亮光华,知是到了海眼入口之前,便喝了一声,鼓起丹煞,撞入其门之中。 这十余名弟子只觉轰隆一震,眼前光线一亮,惊奇发现自己已是到了一处明朗广大。雄伟奇阔的洞窟之中,头顶不停有海水如瀑冲下,只是到了那裹住身体的薄雾上,却如同撞上了什么壁障一般,都是往两旁而去,不由惊叹连连。 张衍目如冷电。来回一扫,不觉双眉微微挑起,这里的灵气比昔日更为浓郁了。 这却不是什么好事,而是魔劫欲发,天地变幻。气数流转,是以这魔穴亦是在一日复一日的壮大。 而他当年因来过此处,是以今番感受更为深刻强烈。 他念头一转,大袖摆动间,落下地来,先把那丹煞收了。将众弟子放了出来。 回头一望,却见有二人已经有些神思不属,似是迷迷糊糊,要入睡一般。 他摇了摇头,陡然大喝了一声,那两弟子名乍闻此音,顿时一个激灵,清醒来了过来。 张衍看了他们一眼。淡淡言道:“此处魔头众多,尤其是那阴魔,无形无影,擅侵入心窍为恶,我虽是护持尔等来此,但也只保得你等不被那行魔,真魔所伤,若是心魔作怪,我不可能时时看护,只能靠你等自己小心提防了,若过不得这一关,也不配为我溟沧弟子。” 这十二名弟子听了这话,都是心头凛然,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张衍负手而立,打量着四周。 他来此之前,便一直在想,当年之事,究竟是血魄宗所为,而是其门下弟子所为? 这表面上看起来似是相同,但其实大为不一样。 若是贸然对上一个宗门,他自问还没有那份本事,但若只是对上一两名同境界的修士,那他却是丝毫不惧。 根据他的推断,昔日那一股血魄宗弟子,应该只是无意中发现此地,而并非血魄宗知晓了这里。 他这么想并非没有理由。 首先,魔门弟子其门内结构甚为松散,并不像是玄门大派一般众弟子聚在一处,往往同门弟子也并不相识,只要彼此功法相同,就可以说得上是“同门”了。 之所以如此,那是由其功法特点所决定的,魔门讲究的就是掠夺杀戮,若聚在一处的弟子过多,反而要彼此抢夺,直至某一方占了上风,将同门驱逐出去,或者杀死为止。 是以魔门六宗中,占据六大魔穴的,只是其宗门之中六股最大的势力,而并非此宗门全部。 张衍暗想,若是自己是那血魄宗弟子,发现了这一处小魔穴,那定是欣喜若狂,无论是出于什么考虑,都绝对不会让同门知晓,甚至会千方百计阻止这个消息流传出去,这也符合当日那些魔门弟子的举动。 至于那血魄宗弟子的人数和修为,他也有所判断。 当年齐云天派遣来此的元婴长老并没有发现另一处入口,恐怕是因为线索太少,人手不足,但却也说明那处地界距此较远。 若是血魄弟子稀少,只在入口近处就能找寻魔头,就根本无需往里深入,定是弟子众多,扫平了近侧魔头,方才来到此处。 但若人数过多,却又容易走漏消息。 故此,他大胆推断,当年那一股血魄宗修士,有七成以上可能是由一至三名化丹修士及其所带领的门下组成。 但这么些年过去,情况或许有变,而且也不能完全排除有更高修为的魔宗修士在此,那就要小心应付了。 张衍思索了许久,眼中渐渐有精芒开始闪动,脸容上也流露出一股冷意。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九十八章 心有成算意外生 张衍自袖中取了八张符箓出来,拇指一搓,就见烟霞一腾,化作八道白光飞去,分别隐没在了黑暗洞窟之中。 他眯起眼来,心神随着那符箓仔细探查。 这符箓乃是辟魔符咒,能驱散阴魔,但此刻他却不是用来杀灭魔头的,而是查探哪一处魔头过分稀少,那便很可能是血魄宗弟子收摄魔头所致。 那符箓出去数里之后,便一一灭去,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他也不觉奇怪,这里靠近海眼魔穴的入口,对方是极有可能避开此处的。 至于对方是否会因顾忌溟沧派而放弃此地,在他想来,这个可能性是极小的。 不说魔道弟子的脾性,这么好的魔穴却弃之不用,要抵挡住这份诱惑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要血魄宗弟子还在此处活动,他一路寻觅下去,总会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他也知道,这法子终究太过耗时耗力,且推进太过缓慢。原本他接下这事,心中也是有几分把握的,原因就是苏奕昂曾在这魔穴之中滞留了二十余年,当对此处极是了解。 可未曾想到,他当日从彭真人出来,回得府中之后,欲把苏奕昂道分魂拿出问询之时,却见其虚弱了不少,几乎接近了飘散边缘,顿时猜想是与什么敌手交锋所致,在心中唤了几遍都没有任何回应,想是伤势沉重。因此只得暂且放下了这个念头。 墨瑛见方才入这小魔穴之中,自己这边十二人中就有两人着了道,显然是魔头厉害,为以防万一,忙又从香囊中取了一枚凝神安心的丹药服下。 其实那两名弟子却也没有她想得那么不堪,那魔头也没有那么厉害,只是因为张衍今次带得他们来此,自以为有前辈护持,是以心中有了依赖之意,自己难免放松警惕。 得了张衍提醒。又喝退阴魔之后,那两个弟子顿觉有些惭愧,想想自己辛辛苦苦修道十数载,此来魔穴本是上好机缘,若被那心魔夺去神智去,那是谁也救不了的,甚至连转生而去都是奢望了。 好在他们此来是准备万全,墨瑛招呼了几名弟子。在四处布下了禁制阵旗,将十二人团护在内,这里灵气充沛,他们安顿下来之后,都在努力呼吸调息,争取时间提升修为。 墨瑛偷偷看了一眼张衍。见其站在高处石台之上,双目中神光如电,似在查探什么。 她是一名敏感细心的女子,适才的〖兴〗奋过去,如今心情平静下来。却微微觉得有些不安。 此次门中竟然会派遣十大弟子排名第九的张衍来此,若只是为护持他们一行人,这却也未免太高看他们了,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是以她推测,此事绝不寻常。 若真有什么危险。这里皆是她同门,任谁出了事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细想了一番之后,她咬了咬嫣红的下唇,主动走上前去,万福为礼,道:“小女子墨瑛见过张师伯,并代家叔向师伯问好。” 张衍略觉意外,道:“不知你叔父是哪一位师兄?” 墨瑛低下头去。轻声道:“小女叔父姓墨讳名天华。” 说完之后,她也是心中惴惴不安,墨天华与张衍其实并无交情,还说得上有几分过节。 但她也是聪明,那时两人起冲突,张衍其实并未吃亏,反而是自己叔父被教训了一顿,就算张衍不理她,也不会难为自己这个后辈,反倒是可以藉此说上话,探得一些口风。 张衍打量了她一眼,笑了笑,语带深意道:“原来是墨师兄的后辈,嗯,果然有几分相像,但他却是远不及你聪明。” 墨瑛接触到他目光,顿觉一阵心虚,似是自己被看透了一般,忙低下头去。 张衍又向前看去,目光投至那深远之处,道:“这魔穴比我当年来此时灵气更浓,想必魔头也更是厉害,不过对你等修行却是大有裨益,且越往里去,越是佳妙,我也不瞒你,此行确实另有要事,需去往魔穴深处,不过每过百里,我便会设下一处禁制阵法,你们这些弟子之中,若是有胆魄的,可随我前来。” 墨瑛被张衍一语道破了心思,觉得耳根有些烫。 张衍沉思了片刻,又道:“我在此调息一番,半个时辰之后便会出发,届时如何行事,你等可自行决断。” 言罢,他在石台上盘膝坐定,便闭目敛息,不再说话了。 墨瑛一寻思,此次来得魔穴中,自己这些同门也凑得不少灵贝,买了一驾飞舟,百里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现下这灵气已是充沛得让她惊叹,若魔穴深处走,想必更能得到不少好处,值得一试。 更关键的是,跟着张衍走,便是遇到危险了,对方身为门中前辈,又怎会真的坐视不理? 是以她回去之后,略过那心中担忧之事不提,只把这番心思与同门一说,登时得了许多人赞同,虽有几个人尚在迟疑,但拗不过多数人之意,也是决定一起跟来。 墨瑛于是又回了张衍那处,施礼之后,轻声言道:“师伯,我等愿意随你走。” 她等了一会儿,见张衍坐在那里不言不动,就又屈了屈膝,便提了裙摆离去,将飞舟放出,众人坐至其上,也是默默调息,只等出发。 过得半个时辰,张衍双袖摆动,自那石上站起,便化一阵烟云向前飞驰而去。 墨瑛等人见了,也是急急驾飞舟跟了上来,只是张衍遁速实在迅快,转眼就不见了身影,他们忐忑前行百里之后。果是见得一处禁制,不觉大喜,商议了一番之后,决定继续往里深入。 如此走走停停,这一路之上,虽见得几个开了灵智的真魔吊在飞舟之后窥伺,但因每隔百里有阵法护持,是以俱是有惊无险。 三日过后,他们已是到了魔穴深处,重新见得张衍身影。墨瑛惊喜呼了一声:“张师伯。” 张衍见他们跟了上来,也是点了点头。 他此时也放缓了行程,虽是这几日来并无所获,但他却并不心急。 正要再次动身时,却察觉那缕分魂似是轻轻颤动,心中一动,便把袖子一笼,拿了一块美玉出来。 苏奕昂那一缕淡淡分魂自那玉中现出影来。有些慌张道:“老爷,前些时日,小的与一魔道弟子交手,受了重创,这几天俱在吸食魂魄休养,是以未曾回话。还望老爷赎罪啊。” 张衍也知这事需怪不得他,笑道:“苏道友,此事无需再提,我来问你,你可熟知这里情形?” 苏奕昂一怔。左右一望,忙道:“老爷,这岂不是在在海眼魔穴之中?小的在此处待了二十余年,不说了若指掌,但大致如何却是知晓的。” 张衍点头道:“我想也是如此,那你可曾在此地遇见过那血魄宗弟子?” 苏奕昂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老爷,小的非但见过,有一回,还趁其不备,吞过一名弟子的魂魄……” 张衍眼前一亮,追问道:“那你可知,他们是从何处入得这魔穴之中的?” 苏奕昂迟疑了一会儿,道:“小的虽知晓大略的位置。但也察觉到那处有修为高深的修士守护,且魔门弟子又擅长对付魔头,是以不敢靠的太近,不能确定。” 张衍却是精神一振,道:“苏道友,我也无需你引路,只需将那路径告知与我便可。” 苏奕昂没什么可以隐瞒的,连忙将那自己所知一五一十说出,张衍听得不停点头,将其一一记在心里,见苏奕昂身影黯淡,似是说了这番话之后,那身影又黯淡了几分,就道:“苏道友,你且回去修养,我若有事,再来寻你。” 苏奕昂感激涕零道:“多谢老爷体谅。” 张衍把那美玉一收,重新纳入袖中。 此时他目光闪动,有了正确方向指引,他也不必蒙头摸索了,心中盘算了一番后,起身飞纵,到了墨瑛等人飞舟之上,言道:“你等便再此处修行,不必再往前去,我设下的禁制阵法可护得平安,若我不回,你等功行圆满后,也可自行回返。” 言罢,他便纵身一跃,化一道烟气如轰雷爆鸣般,破空而遁,须臾不见。 墨瑛定了定心神,回转头道:“张师伯把我等带来此魔穴深处,机会难得,诸位同门需要珍惜才是。” 这些天来,诸弟子只觉在此地修行之时,灵气积蓄极为迅快,说是突飞猛进也不为过,因此都是点头,一个个抓紧时机运转功法,似是怕错过了机缘一般。 张衍循着苏奕昂所指之路,向西飞遁,不出半日,就到得一处洞窟前,他不用靠上前,只在远处观望,不多时,就看出了一些端倪。 此地虽未设阵法,但明显是经过了人为的精心布置,若细心查看,还能瞧见有人踪出入的痕迹。 不设阵法,恰恰是为了更好的隐蔽。 他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在外转了一圈,心中想着,若是自己在此处布置,定不会这么简单,必会在不起眼的角落中布置法器,不求伤敌,只要一旦有所惊动,就能提前做好防备。 寻思了一会儿,他微微一笑,在外寻了一块隐蔽的大石坐下,掐了一个隐匿法诀,就如雕像一般默坐不动,如果这是出入口,那魔门弟子定是会从这里出来。 他耐心等待,但一连等了十余天,却也别无动静,他面上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只是等了片刻而已。 又过得二十日,仍是一无所获。 他心如磐石,依旧安坐不动。 到得第三十六天的时候,忽然,那洞窟之前,有一道血色人影闪了出来。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九十九章 枭蛰山下绝机洞 张衍所见之物,乃是一头血魄,方才自那洞门之处现出身来,就化一道血影,远远飞了出去。 这血魄乃是血魄宗独门秘术,是从自身分出一道神魂来,以魔头为躯,用那血肉滋养,最后养炼为一头不亚于法宝飞剑的伤人凶物。 此物飞腾之间,无声无息,寻常修士往往只见一抹血光,若往生人身上一抱,就能吞其血肉精魄,化为己用。 这法门练至后来,血魄与真人相差仿佛,叫人辨不出真假,且聚散如意,自具法力,还有诸般诡异莫测之变,非外人所能尽知。 与人争斗之时,对手一个不小心就要着道,精血尽归其有,着实厉害非常。 张衍当年入魔穴之时第九十九章枭蛰山下绝机洞,曾会过两名血魄宗明气境弟子,血魄离体之后,不过出去数十步远便是极限。 可眼下这头血魄,飞腾出去数里之外,显见得功行更高。 但张衍也是看得清楚,其身影模糊,面目不清,还未凝需还实,因此他判断,此人当在那玄光境界。 不过既然血魄在此,真身定也是距此不远,因此他也不急着动手,只是躲在一旁冷眼看着。 这血魄双目放出三尺长的光华来,形如鬼魅般在洞窟内转了一圈,时不时还停下查看动静,看那模样,似是小心的过了分。 过得半个时辰,它将周围查看了一遍。见别无发现,便无声无息飘落在地面之上。 那洞窟口又见身影闪动,而这回出来的,却是一只鬼鬼祟祟,双目灵动的异兽,其浑身雪白,毛发柔顺,似是一只幼犬,只是双目通红,一路走一路鼻子耸动抽气。似是在辨识气味。 张衍眉毛一挑,对方显是用血魄探路还是不放心,所以还用灵兽查探,这简直是谨慎到了极致,幸好他这门匿迹之法能收敛生气,倒也不虞被发现了第九十九章枭蛰山下绝机洞去。 此兽转了一圈之后,便摇头摆尾,似犬吠一般叫了两声。 又过得一会儿。那洞窟门前,就有一名道人探头探脑走了进来。 这人看起来约莫是三十上下,留着山羊胡须,模样精明,目光闪烁不定,手上带着鲨皮手套。身着黑袍,裹着大氅,下摆露出一双芒鞋,臂弯里着一只形似司南,一尺大小的玉碟。 他先看了看周遭,将那血魄召了回来,伴在身侧,又拿了一只金圈出来,往那只幼兽头上一套,把其收了进去。 随后他嘴中念念有词。往那玉碟之上一指,就见其上那枚玉勺转了一圈,勺柄在一处方位之上停下,他嘿嘿一笑,放了一道浓稠血光出来,就要将自己裹住,飞去远处。 既然得见正主,张衍也不客气。他冷然一笑,把水行真光一放,大浪翻滚,蔓延而去,只见一片水色真光霎时去了百丈之外,这道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光华一闪,就被卷了进去,无边河川飘荡去了。 过得盏茶功夫,张衍一掐法诀,又把真光一晃,就将此人抖落在地,不过早已是被那汹汹水势搅荡得晕厥了过去。 为防备其有什么魔门秘术传讯,他取了数张符箓出来,将此人卤门气窍俱都封了,又仔细检查了其身上诸物,随后布了一个隔绝内外的禁制,这才将其弄醒。 这道人一醒过来,便察觉到自己气窍被镇,浑身上下丝毫不能动弹,他也不说话,只是眼珠乱转,似是在猜测自己究竟落在了何人手中。 张衍起手一指,这名道人便被一股无形之力牵扯起来,靠在了一块石上。 这道人抬眼一看,见张衍一身玄袍,道气隐隐,身畔有烟霞环绕,当即认出此乃是一名化道修士,心头不禁一跳。 张衍神情平静地望了此人一眼,道:“这位道友,你叫什么名字?是何人门下弟子?” 尽管他语气并不严厉,可是这道人似被那无形气势所慑,心底却有一股莫名的寒意,仿若此时面对是门中那些凶焰滔天的前辈高人,顿觉嘴中干涩。 他久在魔门,也有几分目光,对方深浅如何,他自问看不透,但却第一时间便感觉到对方身上淡漠冷酷之意,并不是那等能够欺瞒糊弄之辈,因此吸了口气,才道:“回禀这位道长,小道沈赢,为那血魄宗门下弟子,恩师姓于,讳名辜赦,乃是血魄宗长老。” 他是何门出身,只要稍有眼光的,就能从那血魄之上就可看出,因此没有必要遮盖隐瞒。 张衍微微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沈道友,我却不明,你因何到此?” 沈赢本想说几句胡话蒙混过去,可是不知怎的,一接触到张衍那双仿佛深邃无底的目光,心中就是一悸,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如实言道:“小道也是从同门之处偶尔得知,此处有一处魔穴,对修行甚有裨益,因此方才想来捉得几个魔头回去祭炼,却不想道长在此,若是冲撞了,还请恕罪。” 张衍眉毛一扬,听此人话中之意,好像只是第一次到得这里?而且看那语气,似也不知此地直通溟沧派地界,莫非此人与先前来此的血魄宗弟子并非一路?这却有些意思了。 他目芒微微闪动,沉声道:“此地隐秘,你是何处知晓的?又是如何而来,与我详细说来。” 沈赢既然已说了实话,也不怕再多说几句,况且生死还操诸他人之手,哪里容得他甩huā招,当下就和盘托出。 “家师前些时日曾与一位多年不见的同门见面,只是两人一番切磋,却察觉到,不但我这位师叔修为大涨,且连其门下弟子也是个个如此,当时便觉得其中必有古怪,因小道平时机灵,因此特意派遣我前来查探究竟。” 张衍淡淡一笑,道:“听你此言,你倒是有些本事,倒当真让你打听到此处了。” 沈赢咳了一声,道:“不瞒道长,我乃是勾搭了上师叔门下一个女弟子,与她厮混熟了,她便将这处地界告知与我,此番算准时日,趁其弟子不在,便想偷偷来此占些便宜。” 张衍看了看他,问道:“既你是奉师命而来,那为何又不早些回去禀报?” 沈赢不免有些尴尬,道:“师尊门下尚有不少弟子,我若回去禀告了,不过是赏些灵贝罢了,大头好处却不知何时才轮得到我,且定会与那师叔厮杀一场,小人向来惜命,觉得不妨先占足了便宜,恩师那里则能拖就拖,若实在瞒不下去,再相机行事也为时不晚。” 张衍呵呵一笑,道:“你倒是好算计。” 沈赢赔笑道:“让道长见笑了。” 张衍见其有问必答,知是个有眼色的,也不绕弯,就又问道:“你那师叔修为如何,住在何处,门下有多少弟子,你可知晓?” 沈赢心中暗想,这道人能守在这里,也早晚会知道师叔一门下落,那又不是自己师门,自己又何苦为他们隐瞒? 想到这里,他便言道:“我那师叔为化丹三重修士,他那处洞府,在枭蛰山绝机洞,出了此地之后,往那西北而去,若飞遁之速够快,大约有十二日路程便至,师叔门下有五十余名弟子,有二人业已踏入那化丹境界,修为也是不俗。” 张衍听了之后,默默一想,心中暗忖道:“我那参神契功法上曾有言,唯有夺取那魔道弟子精血元灵,方才是最为合宜,只是直到如今也未曾曾遇见过几个魔门弟子,不知是否当真如此,这沈赢师叔那处,若是只有几名化丹修士,我倒不惧,当值得闯上一闯。” 有了主意之后,他就说道:“你既来此,定知如何避开这里洞窟门上布置,便由你带路,今日去那枭蛰山一行,若是你此言非虚,我只斩了你肉身,可放你元灵走脱,至于你是转生还是夺舍,那便由得你自去了。” 沈赢听了这话,先是浑身一抖,随后又定下心来,此结局对他来说虽说不好,但也不至差到哪里去。 他魔门心法与道门不同,便是没了肉身,元灵也能飞遁来去一段时日,只要夺一具同门肉身过来,纵然损了些修为,再修个几十年也便回来了,总好过魂飞魄散。 况且眼下局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由不得自己不答应,若是这道人能与自己师叔拼个两败俱伤,那才是最好不过,盘算停当后,便垂首言道:“是,小道愿为道长效劳。” 张衍指了指那洞门,问道:“那洞窟之后是何布置?” “回禀道长,那岩壁之后,挂有一面铜镜,若有人擅过,我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师叔便能察知,不过小道来此之时,从那位师妹处,骗了。诀来此,只消念了,便出入无碍。” 当下沈赢就把那口诀说了。 张衍把法诀一掐,知道不假,随后化作一道烟云,将沈赢带着,一起出了洞窟。 待落定身形之后,他回首一看,果见其上悬有一面古色古香的铜镜,不由笑道:“此等布置虽然简单,但若不知底细之人,想要破解,倒也不易。” 沈赢连忙出声附和,神情谄媚,似是在讨好于他。 张衍笑了笑,转首望去,见前方只有一条幽深通路,呈一道斜坡,似是往上而去,也不多言,把袖一展,腾起滚滚烟岚,如潮翻涌,朝那魔穴出口飞遁而去。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章 独上魔山敌六众 ps:明天三更。 绝机洞中,室内香炉青烟袅袅,两名道人对面而坐。 其中那一名披发道人便是此洞洞主于辜赦,坐在他对面的,乃是他同门师兄郭楠星。 这人不过三尺之高,形如童子,面上皱纹如衰老枯树一般,双目凶光闪烁,他看着于辜赦,嗓音嘶哑地言道:“师弟,这一对魔头百年难得一见,若是能抓了,你我一人一头,不定就能祭炼成一头上好血魄,再增功行,此机会极是难得,为何不随为兄前往?若让那几个老家伙夺了去,将来岂不是要看他们脸色?” 于辜赦避开他目光,言道:“师兄,此事……容师弟我再好好想想。” 郭楠兴也不恼怒,发出一阵难听笑声,站了起来,道:“不急不急,师弟不妨再多想几日,师兄就在此候着,等你佳音。” 于辜赦站起身,客气地将他送了出去。 他身旁大弟子钱毅看了看外间,见郭楠星身影彻底不见,这才凑上来前来,低声言道:“师傅,为何不应了他?” 于辜赦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懂什么,我等有小魔穴在手,什么样的魔头拿不到?又何必费尽苦心去寻?这魔头若真是如郭老鬼说得那般好,又岂会只得我两家觊觎?必弓得无数人窥伺,与其拼死拼活,还不如好生在这里修行,你也给我把心思放稳些,不要琢磨那些无用的。” 钱毅受了斥责,也不怎么在意,反而又说道:“师傅,徒儿说一句不该说的话,那小魔穴是在澳沧派辖地之下,不定什么时候我等就会与他们起了冲突,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于辜赦嗤之以鼻,道:“前次我等杀了几名澳沧弟子,还被他们逃了出去了几人,虽则后来也有一名元婴修士下来查探,但却是虚应故事,转了一圈便就回去了,来了个不了了之,若是澳沧派当真有心来管,又岂会一连二十余年都没动静?你这担忧,真是多余。” 钱毅还想再说什么,于辜赦不耐烦,一拂袖,道:“好了,你且退下吧,对了,去把绮韩师弟唤来。” 钱毅把头低了下去,道:“是,那徒儿便告退了。” 于辜赦目光落在了案几上,把一封早已拆开的书信拿起来又看了一遍,随后他背着手在洞府内走着,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不多时,身后脚步声响,一名身形单薄,眉清目秀的年轻修士步入里间,执礼道:“徒儿韩济,见过恩师。” 于辜赦回转身来,露出和蔼笑意,道:“徒儿来了,坐,不必拘礼。 韩济又欠了欠身,等着于辜赦坐下后,便在旁侧落座。 于辜赦缓缓说道:“唤你来,是要问你一事。” 韩济坐直了身躯,正容道:“师傅请讲。” 于辜赦目光飘向洞府之外,道:“听闻澳沧派自大比之后,四处剿杀我魔道弟子,前几日还遣了十大弟子之一的宁冲玄出来,斩杀了西武子那个老魔,你是那韩氏族中出来的,照你看来,他们会否也在会那小魔穴中也有所动作?” 韩济低头想了想,随后道:“回恩师,此事不太好说,那小魔穴本是在守名宫名下,先前在此处镇守的彭真人甚为低调,向来不欲多事,是以我等能来去无碍,只是如今大比之后,听闻这位真人今日地位与已往日不同,而这小魔穴又是她洞府后院,依徒儿看,我魔门大兴在即,澳沧派内绝不会置之不理,差别只是早晚罢了。” 于辜赦面色有些凝重起来,叹道:“你说得有道理啊,若有朝一日,当真要被逼得放弃此地,那也真是可惜了,看来此处也不可久留,是要找条后路了。” 他皱眉想了想,又语气一转,道:“韩济,你向来很有主意,依你之见,你师伯之事,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韩济略作思索,才低声说道:“在徒儿看来,师伯如此上心那魔头,恐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于辜赦摆了摆手,道:”你不要顾及什么,可以明说。“韩济拱手道:“那徒儿就直说了,不过此只是徒儿的猜测,若是说错了,还望师傅不要见怪。” 于辜赦笑道:“不怪,你快说来。” 韩济不自觉压着声音,道:“师傅,徒儿以为,关键不是在那对魔头身上,而是那对魔头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于辜赦身躯轻轻一震,随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双目放光,猛然看了过来,道:“你是说,那不知在何处的魔穴?” 韩济认真点了点头,道:“极有可能!” 于辜赦吸了口气,袍袖下两只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东华洲曾有十大魔穴,万数年前,玄门气运正盛之时,曾将四处魔穴地宫捣毁镇压。 到了如今,谁也不知剩下那四座在何处,可现下,魔门即将大兴,天数流转,魔穴亦将会一一现世,若有谁能抢先占了去,只要能守住,不说成那一派之祖,至少成就洞天不是什么奢望之事。 想到这里,他心头也是热了起来,拳头轻轻在桌案是上一落,道:“有理!” 他也是一方洞主,先前他没回过味来,那是因为自己有魔穴在手,不欲多事,因此心底抗拒,百般推脱,而现在给韩济点破了这层窗户纸,立时就醒悟过来了。 不过此事不会那么简单,凭他一人之力,想占整座魔穴,那也是体想。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脑海中把事情想了个通透,随后回身过去,提笔沙沙,写了一封书信,也不封上,就这么交给韩济,指了指,道:“我这些徒儿之中,就属你最是沉稳,眼界最高,可以托付,你拿着这封书信,立刻上路,往那宗门一行,记着,此信你要亲自送到你师祖手中,谁也不要轻信,见不到师祖之面,就不要回来。” 韩济一怔,随即站起,也不问何事,接过书信后,恭恭敬敬一礼,退了出去,一路出了洞府,随后驾起了一道虹芒也似的血色玄光向西飞遁而去。 他方才走得不远,天边就来了一道气势非凡的磅礴飞烟,轰然一声落在山下。 因其丝毫没有遮掩之意,登时惹来了守山弟子的注意。 他们也都是眉眼通挑之辈,自能从遁云之上看出对方乃是玄门弟子,且修为不凡,很可能还是那化丹修士,不觉心头有些紧凛。 不过他们在这枭蛰山下住了有数十年,也无有什么仇家,特别是近二十年来,有了那小魔穴捉摄魔头,个个都是埋头苦修,更无什么人上门来招惹,一时间也拿捏不准,对方是路过此地,还是寻衅而来? 商议了一番之后,两名弟子决定一个去禀明师傅,一个过来问询。 张衍独自一人,缓步慢行,朝山上而来,那飞来弟子远远见他逍遥脱俗之姿,不敢小看,到得近前,把遁光一收,落将下来,拱手道:“这位道长止步,此地再往前,便是我绝机洞地界,向来不待外客,还请尊驾道明来意。” 张衍微微一笑,稽首道:“我此来是见此地洞主于辜赦。” 那弟子不觉一愣,神情恭敬了几分,还礼道:“原来是家师相识,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张衍笑了笑,道:“贫道姓张名衍,你回去禀告,只说澳沧派来人便是。” 听他是澳沧派来人,那弟子心中一惊,当下顾不了其他,忙急急回去禀告。 张衍也不再往前去,而是静静站在那里不动。 过不了多时,就见洞府之中一朵血云似烟火般冲天而起,他眯眼仔细看去,见其云色鲜亮,光彩夺目,毫无那等邪祟妖魔之气,只是大红一团,拢在一处,如日照临空一般,知是其功法精深,想来就应是那正主了。 于辜赦听闻澳沧派来人,还是那有名的张衍,也是吃惊不小,但不好缩头不见,因此立刻现身出来,卖弄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往地下一落,把那血云一转,化为一件大红法袍披在身上,他盯着张衍看了看,稽首道:“原来是澳沧派中,十大弟子排名第九的张道长,不知此来有何讨教?” 张衍还了一礼,淡淡言道:“无他,此来只来问一问于道友,你擅入我派地界,不问自取,杀戮我门下弟子,此为何故?” 于辜赦默然半晌,哼了一声,道:“既然道友都知道了,那于某也无话可说,不外与道友做过一场罢了。” 张衍微笑道:“此正合我意。” 于辜赦冷声道:“若我胜了,定要道友肉身炼制成一件魔器,必不会辱没道友,若我败了,当可任由道长处置,不过,可否放过我那门下弟子?” 张衍摇头叹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于辜赦双目寒芒大起,死盯着张衍,道:“好,那我便让我领教道友高明。” 可正在此时,那天云中却有一声锣俊响,有一道血光飞来,在空中一个绕转,落于地面,现出一个形貌丑恶的童子,正是那郭楠星,他身后亦是跟着两名弟子同样也是红云蔽体,修为看来也不是弱。 他怪笑一声,道:“师弟,我方才听门下弟子说,有人欺负到你地头上来了?莫要慌,不若你我联手,斩杀了此人,再去寻那魔头,岂不痛快?” 于辜赦冷笑道:“既然师兄有意,我又怎能扫你的兴,但既然动手,那便不能再留手了,若今日让此人走了,你我必是永无宁日。” 郭楠星哈哈大笑,他舔了舔嘴唇,狠狠看着张衍,眼中凶芒四射,厉声言道:“老夫正缺一头合用血魄,今日你不知死活,自己送上门来,刚好拿你过来祭炼!” 这时天云之上又有两道血云飞来,在于辜赦一左一右落下,其中一名正是其大弟子钱毅,他一拱手,高声道:“师傅,我等已在外查看过,此人只是孤身一人至此,无有同门跟来。” 方才于辜赦知晓张衍来此之时,也是心中也是生出惧意,生怕澳沧派派今日取自己性命来了,因此暗中遣了弟子前去查探,看来多少人,此时听得只是张衍一人到此,不觉心头一松,精神振奋了几分,看向张衍,岫笑道:“张道长,我也隐约听说过你的本事,但你怕没想到我师兄正在府中做客?你今日孤身来此,却是失策了!” 此时张衍所面对的,共是六名血魄宗化丹修士,可他站在那里,却是神色平静,丝毫不惧,淡淡言道:“在贫道眼中,尔等稍候皆是那剑下亡魂,多一人少一人,俱是一般。” 言罢,一道剑光已是倏尔飞闪,疾厉杀出。!~!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零一章 分身应敌 血线金虫 于辜赦等六人皆是出自魔道门下,若不是到了绝路之上,都不会选择硬碰硬的交战。 此刻他们六人,至少在明面上已是占尽了上风,他们自己也是这般认为,是以见张衍剑光飞起时,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如何反击,而是往四周退避。 只是那剑光实在过于迅快,他们方才一个动作,每个人身上都被划开一道口子,身躯齐齐断裂,但下一刻,他们这六个人像是光影般闪了一闪,复又合拢。 张衍把剑光拉开,来回一旋,又把六人驱赶去了远一些,大笑道:“果是如此,汝等皆是一班藏头露尾之辈,只是缩在后面,却不敢光明正大与我一战。” 于辜赦方才如此大胆的出来与他见面,张衍就怀疑此人并非真身来此。不出他所料,非但是此人,连带面前这六个人,皆是用那血魄分身而来。 这些血魄果然是真假难辨,与生人一般,肉眼难以看穿。 不过血魄距离真身越远,其所能运使出来的法力便愈小,若他猜得不错,此人真身此时应该就躲在洞中,遥遥观望,只驭使那血魄在外争斗。 这也是魔道修士习性,若还摸不清对手底细之时,便以惜身保命为上,伤敌次之,但若对手一旦被其看透,那便不再客气了,定要将其杀死方才干休。 他这番猜测**不离十,不单是于辜赦。就是郭楠星也都是谨慎之辈,极其惜命保身,就算占尽了上风,也不会轻易把真身暴露出来,再说血魄宗法门本就是如此,他们也不觉是丢了脸面,只有活下来,方有资格嘲笑对手,是以不约而同都在洞中蛰伏,若是战局不妙。立刻就会想办法脱身而去。 张衍剑光一绕,将几人逼开之后,就拿了一个法诀,只闻轰的一声,似是擂鼓震响,玄黄大手冲出顶门,五指一张,须臾涨至六十丈大小。手掌覆下,盖定山头,向这六人身上就是一抓。 于辜赦和郭楠星功行较为深厚,见这雄沉大手压来,上方就有一片阴霾笼罩,都是脸色微变。就毫不迟疑疾闪而去,而郭楠星身后一名弟子却是缓了一缓,闪躲不及,被大手一拿,一下捏烂。化作道道血光乱飞而去, 那坐在洞中的弟子霎时脸色一白,嘴角有一丝鲜血溢出,连连捏了几个法诀,将那破碎而去的血光又重新聚合在了一处,不过待再现出来时。已不似与适才那般与真身仿佛,而是虚虚一道模糊人影,似是遭了重创。 张衍眼梢一拐,便已看出这血魄弱点,此凶物虽能一时无惧法宝飞剑斩杀,但若受了攻袭,却也不致全无损伤。 于辜赦和郭楠星面色凝重,他们并不急着出手。而是带着弟子在外盘旋,几道血色光影围着张衍来回环绕,寻觅破绽空隙,口中不时发出凄厉呼啸,这声音似哭似泣,仿能勾动人心。 张衍心志坚毅,丝毫不为所动,星辰剑丸如化作一道蓝芒虹华,拖着一线璀璨光华,绕身飞走,时快时慢,缓急难测,顶上玄黄大手悬停半空,暗含威慑,似是随时能够落下。 算上二十余年前斗败李为德那次,他眼下是第二次魔门修士明打明的交手。 他心中想到,日后魔劫起时,定然也会与越来越多的魔门弟子交锋,眼下固然是要拿下这些人,但却也要一观其功法手段,好做到日后心中有数。 因此他并不急着反击,只是七分守三分攻,对方若是近前,自把剑光飞去逼退,若是去得远了,他也不去追击,只守自己脚下十丈之地。 于辜赦试探了几回,都是无法攻入战圈,见张衍气定神闲,毫无焦灼急躁之色,知其乃是玄门正宗,功法气息极其绵长,对方守护得又严谨,似这般打下去,怕是一日夜也不见胜负,心中顿时起了疑心,暗忖道:“这张衍如此笃定,莫不是在此牵制我等,却暗中等着同门前来相助?” 若按常理而言,他这想法确有几分道理,而且他与郭楠星不同,洞府弟子都在此处,若是被灭杀了,近百年辛苦那就尽付流水了,当下更增添了几分疑虑。 左右思虑一番,觉得溟沧派既已知晓了自己作为,还遣了门内十大弟子前来追剿,日后那小魔穴当不能再去了,需先速速拿下此人,随后携了众离开此地方是上策。 他也不是没想过眼下掉头便走,但张衍那一枚剑丸他也是看得清楚,若是一味逃窜,面子丢了还是小事,门下弟子怕是要给对方杀个干干净净了,那是他万万不愿意的。 因此唯有先拼杀一番,即便杀不了此人,也要将其斗得无力追赶才是。 他心下一琢磨,觉得张衍外有这玄手护持,内有剑丸遮体,皆是可攻可守,若是只自己一人,确实难以在短时间拿下此人,想到此处,他对郭楠星使了个眼色,见后者立知其意,点头回应。 于是于辜赦便发一声喝,把身躯一抖,就分了七头血魄出来,如将驱兵,分列左右。 只是这些血魄却是个个面貌模糊,身躯似影,看上去只是一道血光。 他自得了小魔穴之后,二十多年来,这血魄他共是练了十二头,只是皆不如主魂那般凝练,但伤敌之效却也并不差到哪里,眼下为了能败得张衍,却是拿了大半家底出来了。 他弟子一见这情形,知道是自家师傅要拼命了,也是齐齐发喊,一般将血魄放出。 郭楠星一声狂笑,也不愿落了下风去,把身躯震动,红光漫射,放了六道血魄出来。 他身后弟子亦是有样学样,一时天云之间,共有二十余头血魄飞舞徘徊,发出尖啸之音,声势极其骇人。 于辜赦不敢小看张衍,怕是如此还拿下不他,因此做了一个古怪手势,念动法诀。 眨眼间,就有一件法宝自洞府中飞来,其形似梭,圆头圆脑,但细细看去,却见是一滩血色流质,黏在一处,浓稠郁结,腥气扑鼻,向张衍袭来。 到得近处,方才看清,那其中竟是无数细小血虫,扭结纠缠一处,密密匝匝,不停蠕动,看得让人头皮发麻。 “血线金虫?” 郭楠星脸上微微变色,他没想到自己师弟竟练成了这般法宝,心中暗暗庆幸的同时,也是一阵后怕。 他原先来此之时并没有存着什么好心,想要吞了对方门下弟子过来,只是因看于辜赦功行大进,是以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幸好之前没有翻脸动手,不然万难抵挡此物。 这血虫乃是修炼血元功后凝练而出,能吞噬血肉,消磨灵光,更能污秽法宝,本来以于辜赦的修为,能练出三百余条已是不凡, 只是血魄宗当年曾有名高人想了一个取巧法子,就是拿南崖洲搜罗而来的一种异种金虫做替身,用那未成气候的血虫喂养,最后择选出一只头虫,用心血祭炼之后,便能带领一整巢异虫飞出伤敌。 虽说这金虫经此养炼之后,只及原先血虫几分本领,亦不能随心意分散聚合,如臂使指,但胜在数量繁多,威力亦是不小,等闲修士根本难当一合,顷刻间就要被吸干精血,咬噬成一堆烂骨。 不过郭楠星心下也是嘀咕,要把异种金虫炼至这般境界,所需血虫也是不少,之前更是不知要炼化多少魔头下去,方能成就这般境地。 于是心下更是认定,自己师弟一定是占了什么魔窟秘穴,方能如此豪奢。只是眼下大敌当前,他也无暇来问,心中暗暗想着,等除了张衍之后,如何将这秘密套问出来。 张衍见那血线金虫朝自己飞来,还未到跟前,便腥气弥漫,冲鼻欲呕,他也不拿大,掐动法诀,把那玄黄大手一个翻转,手背向外,挡在外间。 眨眼间,两者便撞在一处,“砰”的一声,这一团粘稠浆质便炸散看来,化作无数细小金头飞虫,嗡嗡尖啸,漫天飞舞。 这些飞虫抖开飞翅之后,便纷纷争前,乱叫连声,又往那玄黄大手上一头扎去,啃咬起来。 只眨眼间,这大手就缩了一大圈,而那些血虫却都个个胀大了几分,原本干瘪的躯体变得通透无比,翅翼上的血膜清晰可见,似是将精气俱都吸噬了过去。 张衍见状,喝了一声,将丹煞一运,这大手一抖一涨,登时般将这血虫震开,只是俱皆不伤,如蚊蝇见腥般,在空中盘绕乱飞,过了片刻,又纷纷往大手上冲来,无论如何又驱赶不去。 郭楠星见张衍被血虫缠住,自是不介意趁火打劫,嘿嘿一笑,坐在洞府中的真身眼皮一开,拿了一只绘有金箓的红葫芦出来,低头咬去了塞子,一指之下,就飞出洞府,到了山头之上。 他那血魄有所感应,立时接了,往下就是一倒,就见有沓沓黑烟抛掷而出,先是几缕,随后越喷越多,似是无有穷尽,漫山遍野而来,所过之处,草枯木萎,花树凋零,似砌起了一堵厚墙般,将张衍围在其中。 他身后弟子也看出了机会,洞府中之真身纷纷祭出法宝,往下杀来。 于辜赦大弟子钱毅更是大胆,催动身后两头血魄,暗暗躲在浓烟之后,紧紧盯着前方,他心思阴诡,琢磨着稍候张衍只要露出哪怕一丝破绽,就冲上前去,吞了其一身血肉,滋养己身……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零二章 真光笼山筑囚笼 见天上有数件法宝落下,张衍运使那玄黄大手,一个横扫,就将那袭来之物俱都扫开,不得近身。 于辜赦一直在看着张衍动作,他等得就是这一刻,见张衍外圈露出空隙来,他自觉抓到了机会,面上森冷一笑,心意催动,指使那血线金虫纷纷往下投来。 张衍耳畔听得有嗡嗡响动,一抬头,就瞧见无数血线金虫往身上噬咬而来。 他也不慌,不待其贴上来,身上宝衣就自然泛出一道精芒,出去有半尺之地,似明珠宝光一般,将其俱都挡在外间。 只是这些金虫也确实厉害,就算那护身光华也是不曾放过,不停啃噬吞咬,不过几息时间,就吞去了一层。 张衍也是吃惊,靠得如此之近,他把这血虫瞧得清楚,只只大如飞蝗,金头长身,口器如钳,顶有触角,脚附倒钩,背生六对膜翅,长得甚是凶恶。 他心中一动,脑海中闪过一段曾在经罗书院中看到的只言片语,不过现下不及多想,把宝衣稍加催动,顿时那精光向外一撑,将这些恶虫推出去了些许距离。 他虽然无恙,但在外之人看来,他整个人似是被从头到脚被血虫裹住了一般,已是危在旦夕了。 钱毅一直躲在黑烟之后,见其被群虫吞咬,暗喜道:“此是我的造化到了,这玄门弟子精血乃是大补,吞吸了之后。我这血魄也能如师尊一般凝练如实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哪怕拼着恩师责罚,我今日也要冒一把险。” 他自恃吞了张衍,自己实力大涨之后,于辜赦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就算些许责罚,又怎能与眼前的好处相提并论? 因此掐了一个不被血线金虫所伤的法门,便卷起一阵腥风,可迫不及待向前一冲。 张衍见有一道血光忽然扑身入内。先是诧异,再是哂然一笑,既然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他也不客气,水行真光稍稍一起,一道水色光华一闪而过,就把其卷了进去,只刹那间。便踪影全无。 张衍留神看了看那半空中二十余头血魄的位置,默默算计了一回,便暗暗把剑丸一震,抖开十六道剑光,心意一动,就朝上漫天射出。 于。郭二人初始见张衍被血虫咬中,心中都是一喜。 他们都是知晓血虫威力的,被其啃噬,哪怕一时不死,也支撑不了多久。 随即于辜赦瞧见自己大弟子钱毅不待吩咐就擅自冲了上去。登时有几分不悦,不过战阵之上,多说也是无用,何况便宜自己弟子总好过便宜郭楠星。 正想着回去如何教训钱毅,忽见有一道剑光飞来,不由一惊。 他反应也是迅快。立时如鬼魅般往旁侧一闪,只是那剑光却如跗骨之蛆,且又迅疾如电,一转之间便跟了上来,不过眨眼间,就在他身上斩了十几剑。 虽则他这血魄乍破即合,似是全然无损一般,但此物毕竟与神魂相合。剑光来去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他真身也是隐隐作痛。 被那剑光逼着,一番躲闪之后,不知不觉间,就往张衍那处靠近了几步。 除他之外,场中其余诸人亦是这般狼狈,有的是被一道剑光逼住两至三头血魄,有的是两道剑光逼住一人,这剑光穿梭不定,互相交织劈斩,来去无踪,只见光华乱闪,虹霓道道,弄得他们是应接不暇,手忙脚乱。 张衍此番动作,乃是深思熟虑的举动,是要逼迫这些血魄向自己这里靠来。 水行真光固然威力宏大,但转动之间毕竟不如飞剑运转迅捷,若是冒然放出,以那血魄飞遁之速,定能及时闪避,但若先用飞剑将其牵制住,迫其往内圈中来,随后再以真光发难,这便能一举制敌了! 郭楠星是被剑丸斩了几次之后,心中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眼光一撇,陡然看见诸人血魄都被剑光逼在了里圈,居然距离那张衍已是极近,心底立即闪过一抹警兆,不由喊了声,道:“小心了!” 只是他发现得有些晚了,这话方才出口,只听耳畔水声骤响,一道水光破空闪出,上下霎时铺开数百丈去,众人只见光华一闪,弥天而来,那无数金线血虫和滚滚黑烟都是不见。 与此同时,每头血魄都是身躯一沉,感觉自己似身处在那滔滔而来的洪流之中,那一股磅礴大力,似是要将他们牵扯进去扯碎一般,顿觉不秒,都是拼命挣扎,想要脱身出去。 于辜赦和郭楠星还算了得,虽是分魂被扯了过去,但那与真身仿佛的主魂却尚能支撑得住。 可他们两个门下弟子却无这般好运气了,一个接一个被那水势卷走,血魄在那浪潮中一滚,瞬时支离破碎,再不能聚合起来。 他们不似自家师傅,尚有几分留手,乃是将全数血魄俱都放了出来,此物与心神相合,如今一去,坐在洞穴之中的真身皆是呕血不止,委顿下来。 于辜赦和郭楠星二人见势不妙,这主魂亦是他们心血所系,若是损失了,大伤元气不说,再用十几年时间也休想再祭炼出来,因此拼命运转法诀,想要将其拉拽出来。 张衍感觉到那最后两头血魄挣扎欲去,正要运转丹煞,再加几分力气,可正要动作时,却眼芒微闪,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非但不再使力,反而故意放松了几分力道。 于,郭二人还以为是张衍后力不继,不由生出了几分希望,不断催发法力,一点一点将血魄往水光之外拔动。 张衍微微一笑,他正是要这二人如此,这样一来,这场斗法便陷入了拉锯战。 血魄毕竟只是血魄,不是那正主,便是俱都灭杀了,此战也不可以说是胜了,只有抓住了二人,方能算是克尽全功,因此想了主意,慢慢消磨对方法力。 于,郭二人为了救出自己血魄,必须要源源不断运转玄功,消耗元气。 而张衍丹煞雄浑,后力绵长,不怕这等斗法,此也正是他优势所在,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乃是正道所在,只消时间一长,对方功行消耗过多,便连逃走的可能也失去了。 不过魔道弟子手段颇多,他今天的打算是要一网成擒,绝不放过一个,因此同时又拿定法诀,把一道土行真光发出,自脚下蔓延开来,随着丹煞运转,渐渐笼满整座山头。 只是他犹自觉得不满意,又往深处而去,下得数百丈,到了半山腰之后,方才收住。 这土行真光能聚土成钢,往这山石中透去之后,等若将这一方地界化作一只坚无可摧的牢笼。 此时他等若同时运转水,土两道真光,若是放在丹成一品之时,那是颇为勉强之事,可破了壳关之后,他法力暴增一倍有余,运使起来却是举重若轻,毫无吃力之感。 郭楠星也是了得,过不了多久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立刻就有决断,当下弃了血魄,飞往于辜赦洞府,到了外间,大喊道:“师弟,当断则断,我等不是此人对手,快些离去吧!” 他也不是什么看重同门情分之人,于辜赦死活与他无关,察觉不对,本该一走了之,只是照他盘算,张衍乃是剑修,贸贸然飞遁出去,又怎能逃脱? 而于辜赦在这里经营数十年,照他们魔门弟子的脾性,不会不事先留好出路,定是在此地有密道布置,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离开此地,有了这个猜测之后,他才来此。 于辜赦原本也是极有决断之人,只是近三十年安逸下来,一时竟有些犹豫。 在他想来,自己与郭楠星联手,未必不能胜得张衍,只是眼下自己这位师兄不欲再战,他不走也是不成了,只是他们能逃得,怕是弟子逃不得了,他心中暗恨,无奈一叹,沉声道:“师兄随我来。” 于辜赦出了洞府,两人驾起血云,往那地下营造的密道而去,只是方才欲走,却愕然发现面前出路之上有一道浑黄光华罩定,这光望去浑厚坚凝,宛如实质一般。 二人顿觉不妙,郭楠星更是发急,大喊了一声,使了一道血光出来,往那光华之上一撞,却如蜻蜓撼柱,半分不动,不禁哑然。 似他们这等魔功伤人夺魄倒是行家里手,但要破开这土行真光,一时半刻却是不能了,除非似苏奕鸿这等力道修士,有神兵在手,方能以蛮力强行撞开。 他们这里一番动静,立时被张衍察觉到,他哂笑一声,将水行真光一催,那光华瞬时间暴长了几分,将那两头血魄卷了进来,随后一摆大袖,往洞府之中冲来。 于辜赦与郭楠星师兄弟二人连使了几个秘法,都是无法破开那道土行真光,他们现下也知,自己是被困在这里了,如今唯有返身一战一途可走了。 不知如何,于辜赦却是心中一阵轻松,有些幸灾乐祸看着郭楠星,嘲弄道:“师兄,却是师弟我拖累你了。” 郭楠星面色却是难看,他本是为了探查这位师弟底细才来此处,如今半点好处未得,还被无缘无故被牵扯进来,说不定连性命也要丢掉,着实不值。 只是眼下也容不得自己做其他想法,唯有击退头上之敌才有生路,他“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骂骂咧咧道:“师弟说这些还顶什么鸟用?既然被逼入死路,那不过是搏命罢了,老子也不是没有做过,那张衍乃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老子一命换一命,也是值了!”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零三章 魔简吞魂神亦壮 不理郭楠星在那里放狠话,张衍收了门外所有血魄之后,就往绝机洞中而来。//www.// 他早已从沈赢口中问得明白,这于辜赦并无什么本领设置禁阵,尤其他适才在外转了一圈之后,也是看得清楚,确实没有禁止阵法护持,方才敢直闯此地。 禁阵布置并不是所有人可以为之,要么有阵旗法宝,要么有精通阵法之能人。 便是溟沧派中,所有灵峰岛屿的阵法,也皆是由九院之一的方尘院布置。 大多数弟子对此皆是一窍不通,十大洞天真人之中,也就孟真人略懂一二,可见擅长此道之人是如何稀少。 于辜赦只是血魄宗一普通长老,与同门也并不和睦,是以两样皆无,只在后山掘了一条密道,这还被张衍拦住。 因此张衍无有顾忌,行走间利索无比,但凡有洞府内弟子上来阻路,他看也不看,只把水行真光放出,一闪之间,就卷了去。 一路过来,他见人便刷,那几名化丹弟子倒还有几分胆魄,还想出来抵挡,奈何适才被他毁了血魄,都是元气大伤,此刻哪里有还手之力,只要撞见了,只一合之间就被收了去。 张衍不疾不徐醒来,发现这绝机洞府营造之上也是huā了一番功夫。 此府分为上下六层,每一层皆有百丈方圆,三十丈高下,看那墙壁之上,也是挂了不少琉璃灯盏。明珠珊瑚,使人观识无碍,与外界一般敞亮。 这洞府之中,除了这些魔道弟子之外,还有无有半点功行的凡人侍婢,眼下似是大难临头一般,都是尖叫一片,四处逃散,满地都是打碎的器皿珍瓷。 张衍也无心去理会,到得下到第四层时。忽然瞅见一个身影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向外奔出,此人正是钱毅,他乍见张衍,先是一抖,随后噗通一下跪下,讨饶道:“张道长,请饶小人一条活路。我愿将一桩秘密告知于你。” 张衍一笑,道:“如今无暇,稍候再言。” 他把袖子一卷,那钱毅身不由主,也自往那水行真光中跌去,眨眼不见了影踪。 不出一炷香功夫。于辜赦门下五十余名弟子,包括郭楠星带来的十数名弟子,俱是被他一网打尽。 过了第五层后,他便往那第六层缓步踱来。 到了洞府门口,就见前方血影憧憧。两道血光无声无息忽然从角落之中飞闪而至。 他冷然一笑,也不用什么功法道术,只起了丹煞一撞,便将这两道血魄抵在外侧,口中大声言道:“两位道友何必躲躲藏藏,到了如今。你等已是无路可走,还不如出来决一死战。” 他话音方落,于辜赦的声音自那珠帘背后响起,语带威胁道:“张道友,我等师兄弟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自也有法子与你同归于尽,你也不要欺人太甚,有了我那些弟子。你已足可与门内交待,若还嫌不够,洞府之内诸物,随你拿去。” 张衍轻轻一笑,他已看出这二人色厉内荏,适才他剿杀这二人弟子之时,他们若是奋身一战,那还尚有几分胆气,可却躲着不肯出来,已是把那怕死之心暴露无遗,于是言道:“既然你等不肯出来,那就贫道唯有入内一会了。” 于辜赦赦对着郭楠星摇了摇头,他们虽是惜命,但到了这等退无可退之时,也自要不得不硬起头皮相争,只为能争一条活路了。 他沉声言道:“师兄,此人神通厉害,又有宝衣护身,实是不好对付,我二人确实不是对手,如今我门人弟子也是丧失殆尽,那便按照先前你我商量之法,由我来行那魔功了,只是若得成功,还请师兄护我一护,保我性命,我必有大谢,若是不成,呵呵,师兄你若有机会,便自己逃命去吧。” 郭楠星嘿了一声,立时起了一个法誓,倒是发得狠毒无比。 于辜赦点点头,登时放心了不少,他往地上一坐,道:“还请师兄为小弟拖延片刻。” 郭楠星也不答话,低低喝了一声,运起了血元功,须臾间,便自顶门之上飞起一直血红大手,迎候在那门前。 不过片刻,见门中有人影闪动,知是张衍到来,便发声喊,把这只血红大手往其身上抓来。 张衍早已料到对方不会让他轻易入内,他不慌不忙,祭了那玄黄大手出来,往上就是一撞。 郭楠星乃是化丹三重修士,功行实是在张衍之上,这只血手也精纯凝练,如今运足玄功袭来,威势也是不小。两者一撞,嗤啦一声,竟扯去了半只玄黄大手,霎时漫天黄雾爆散,只是他也被那反震之力激荡得闷哼一声,虽未受伤,却也不得不往后倒退而去。 张衍只是拦上一拦而已,见其被迫退,便顺势一飘,入了洞府之中,悬空站定,随后一甩袖,将法诀一拿,那些黄雾就被收拢,再成一只大手虚悬顶上。 就在这时,那坐于地上的于辜赦已然把法诀运转完毕,他双目一睁,闪过血红一片,随后发出一声刺耳尖啸,那身皮囊似是漏气一般,突然扁塌了下来,好像浑身精血俱被筹干,一道血影撕开肉身,便往外飞出,直奔张衍而来。 张衍不觉凝目看去,这等变化,却是沈赢没有说过,想来未得传授,必是什么秘而不传的拼命手段了,是以也不敢大意,水行真光一放,要想阻他一阻。 然而就在此时,郭楠星突然眼中精光爆射,仿佛也是看到了机会,突然双拳捏紧,面皮之上通红一片,刹那间,便自那顶门之中祭了一根通红细长,如烙铁一般尖针出来,眨眼飞过十余丈的距离,往张衍面门飞去。 施完此法之后,他也神情萎靡,步履踉跄,几乎要坐倒在地。 张衍虽将郭楠星逼退,但也随时在留意此人的动作。 此刻见那细小长针飞来,他反应也是迅快无比,心意一动,星辰倏尔剑丸飞出,往前阻拦,可这血针竟似活物一般,往下一沉,又是朝他手掌之上飞来,霎时就将那护持在上的一层精光扎破,而这血针也在同一时刻崩散而去。 与此同时,于辜赦见到有了机会,厉啸一声,突然半途一折,化作一道虚虚渺渺的血气,就往那被破开的地方钻了过去。 他也是孤注一掷了,此法为“涵阳解命真法”乃是血魄宗秘法。此法需舍去五十年寿元,随后修士裹了自己一身精血,破体而出,其速可比电光火石,只消钻入对手肉身之中,若是功行顺利,便能将其神魂灭杀。 若在十几息之内能回到躯体之中,那还尚能活命,若是不成,那便只有魂飞魄散之局了。 他本拟郭楠星已是在张衍宝衣之上破开了一个缺口,自己只消抓紧时机,突入进去,必定一举翻盘! 只是他未想到,方才往那张衍手掌之上一钻,就彷如撞上了一层铜墙铁壁,竟然寻不到一丝空隙。 他仍是不死心,与瞬息之间反复撞了十几次,可仍是不得其门而入,心下不由感到了一丝惶恐和绝望。 张衍一声冷笑,那宝衣之上精芒一合,就将其挤了出去,随后一掐法诀,忽闻一阵仙乐响,散出一股氤氲气雾,其中有一只通体晶莹,长有三尺的玉简飞了出来,在空中一个盘旋,忽然一声欢鸣,就直奔那已将要飘散的于辜赦而去。 玉简往那堪堪消散的虚影中一钻,颤了一颤,就如长鲸吸水般将这一团血影全数吸了进来。 这一幕不过发生在几息之内,那郭楠星见状大惊失色,他放出那自己本命血针那已是破釜沉舟之举,眼下再也无力抵挡了,下意识就要抽身飞退。 张衍哪里容他走脱,玄黄大手向前一拿,就将其抓在手中,他顿时惶恐无比,居然开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泼洒出来,全无化丹修士的半丝风度。 张衍丝毫不以为意,笑道:“我见多了修士摇尾乞怜之举,你既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于你。” 他伸手朝郭楠星一指,星辰剑丸倏地飞出,绕脖一转,顿时将其头颅切了下来,鲜血流了一地。 还未等他招呼,那九摄伏魔简就那尸身之上一扑,转瞬之间,将其吸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这九摄伏魔简似是自上次吸了桂从尧肉身之后,胃口也变大了许多,仍是不肯回返,绕着张衍直转,不停发出呜呜之声,似是讨食一般。 张衍不觉一笑,略一沉吟,道:“也罢,今日就便宜了你。” 他把真光一发,独留钱毅在手,把其余那几十名擒捉弟子一齐倒了出来,一时滚了满地。 那魔简也不客气,也不管这行人是死是活,只往那鼻中一钻,就生生吞了一人下去,随后又去得下一人身下,如法炮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下来,就将满地的魔门弟子俱都吸干。 此魔简似乎满意了一般,欢鸣一声,摇身一摆,往张衍手中就是一落,也不等他发号施令,就把那一丝丝的精气反哺过来。 张衍一怔,这魔简似与寻常有些不要一样,他心中一动,也不抗拒,任由那精气入体。 只是片刻间,他便感觉到了极为不同的地方。 他往常不过感到精气入体之后,便往下腹而去,只消转动功夫,就能补益血肉躯壳。 然而此刻,他有了一种充实完满之感,浑身上下似是前所未有的通透饱满。稍一探询,却是惊讶发现,自己的元灵竟是比之前壮大了几分!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零四章 似是魔府露隐踪 魔道与玄门所修,其实大多都为气道法门,但是在修炼之上,却各有侧重。 玄门讲究聚敛生机,养炼精气,而魔门则偏好杀戮掠夺,固灵凝神。 似玄门修士,若是一旦身死,则一身勤修苦练而来的修为当即散去大半,仅余下少许与自身神魂紧密相合的精气,维持神魂不散,此即为元灵。 若得元灵不失,还可转世为人,若是灭去,则魂飞魄散,再不存于世间。 是以玄门之士身躯乃是重中之重,一身根基所系,半点也损毁不得。 而魔门弟子有所不同,其弟子多看重凝练神魂,紧固元灵,便是肉身被毁,也能将自己大半苦修得来的精气带出,若能再换得一个躯体,只消花费些时日,则又能将修为炼了回来。 只是如此一来,少了肉身凭恃,魔门弟子所用对敌法门,便不得不以外物为主,或用阴煞绝气,或借魔头鬼怪,或吸摄精血,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张衍这手中参神契魔功乃是上古秘传,眼下虽能使得元灵壮大少许,但对他来说却颇为鸡肋。 他身躯坚若金铁,神兵难伤,若真到了破体损躯的那一日,便是元灵再凝练又能如何? 他方才一念及此,却又突然想到,那参神契后六重法门还在那魔藏之中,未得翻阅,想必其中另有什么奥妙也说不定,待自己回了洞府之后。不妨再好生探究一番。 他站在洞府之中,环视一圈,于辜赦已死,那此间之事已了却,需回得门中有个交代。 想到此处,他念头转了转,还并不急着离去,肩膀抖了抖,将水行真光放出,把那钱毅丢出。小施手段将其弄醒了过来,随后便拿话来问,道:“我来问你,你适才说那秘密,究竟何事?” 钱毅先是叩头连连,随后放低了声音,将郭楠星此来目的讲了一遍,又言道:“张道长。小的千方百计才从那郭师伯弟子处打听到,那一对魔头出处甚为可疑,许是那魔穴现世啊。” 张衍听了,却是笑了笑,不甚在意。 万数年前,那四大魔穴虽被那些大能修士。但他们也知,有朝一日天数流转,乾坤生变,其必然要破禁而出,是以曾在魔穴之中留下了诸般妙物。留待后人弟子来取。 但若取了那些大能遗宝,也同样要担下因果,需尽出其力,将那魔穴重新封禁。 况且张衍现下忙着修行,下一步正要凝聚法力真印,自是无心来理会这等事。 他留下这钱毅。不过是因为此人乃是于辜赦大弟子,清剿了绝机洞后,还需此人擒回去做个见证,至于那什么秘密,不过是顺口一问。 因此也不多言,袖子一抖,就有一只人袋飞出,将此人兜头装了。往那袖囊中一扔,随后脚下一顿,化烟气飞去,出了绝机洞,在山头之上再转了两转之后,就倏尔一闪,回溟沧派去了。 飞遁了数日之后,重又入了那小魔穴之中,并照着原路回返, 此刻距他离开之时已两月有余,墨瑛等人正入定之中,有一名负责查看旗的弟子远远瞧见一道烟气过来,顿时大喜,道:“快看,是张师伯回来了。” 此言一出,诸弟子皆是惊喜不已,纷纷睁眼,站起恭迎。 他们这些时日身处魔穴深处,尽管修行起来速度飞快,但张衍离去日久,不见回转,是以总是有些些心神不宁,疑神疑鬼,吃不准是否要早些离去,如今再次见得这位修为了得的师伯,顿时仿若有了主心骨一般,都是心头一定 张衍来到飞舟之上站定,他环目一扫,六十余日不见,诸弟子修为都是大有增进。 尤其是墨瑛和另三名弟子,已是一步跨入玄光境界了。 他点了点头,微笑道:“还有两日便是月中,海眼大开之时,我这便带尔等回转。” 他喝了一声,将那滚滚丹煞放出,将这十余名弟子一卷,就带了起来,往那海眼之处飞去。 此番不比那来时需慢慢前行,他把磅礴丹力运转,携了诸弟子,依旧飞驰得流星疾电一般。 两日之后,张衍便顺着那海眼重新回到了守名宫上。 将这行弟子带了上来之后,他稍作勉励,便与其分别,随后就入宫去与彭真人相见。 彭真人听得他回转宫阙,也是不耽搁,立刻将他请来殿前,缓声问道:“不知此事办得如何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幸不辱命。” 他先将事情经过一说,随后扔了一只人袋出来,指了指,道:“那绝机府中之人多数已为我诛除,此人乃是那于辜赦大弟子钱毅,弟子捉了回来,也算在掌门真人那里有个交代。” 彭真人凤目微亮,她手一抬,就有两名婢女把那钱毅带了回去,对着张衍点头赞赏道:“此事你办得甚好,任谁也拿不住你把柄了。” 张衍听出她话中有话,道:“还请真人明示。” 彭真人把袖展开,手往那扶手之上一拍,哼了一声,道:“前些时日,有人曾言,要你与那庄不凡一般,去那小魔穴镇压魔头,此举虽也合乎门规情理,但提议之人却是不安好心,想让你不得安稳修行,我在掌门面前据理力争,言及你定能解决此事,方才有你去那魔穴一事。” 张衍此时方知事情原委,目光不禁微微闪动起来。 不过彭真人事先不曾对他说及此事,倒也不是有意隐瞒,他们二人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来他便是此行失败了,对方也会想办法替他遮拦。 他拱了拱手,言道:“还要多谢真人费心了。” 彭真人摆了摆手,道:“此乃小事,且已过去。” 她皓腕一抬,将一枚法牌发下去,张衍一伸手,便接了下来。 彭真人言道:“五日之前,那霍轩请了掌门法旨,要召聚门内十大弟子,那时你尚在小魔穴中,尚不知晓此事,是以将法牌发入我守名宫中,只等你出得魔穴便需赶去相见,此人毕竟现为十大弟子之首,只需请了掌门令谕,便能指派你等行事,我也不能过多插手,下来却需你自己小心了。” 张衍拱手道:“谢过真人照拂,那弟子这便告退了。” 彭真人轻点螓首,道:“去吧。” 张衍稽首一礼,便退了出来。 他心中略一盘算,前些时日,除他之外,十大弟子亦是各有其命,纷纷外出,如今想来,必定是有什么重要事宜。 自齐云天去位后,霍轩便成那十大弟子之首,如今尚是首次召集众弟子,倒是不得不去。 想到此处,他先运使法诀,将那法牌打了出去,告知对方自己已然出得小魔穴。 随后他在守名宫中调息打坐了半日,待精神尽复之后,便自展开剑芒,化虹飞遁,往那十峰山上而去。 那主峰最高处,凌越其余九峰之上,一览众山之小,三百多年来,本是一直为齐云天所占,如今霍轩亦是站在此处,看那云散风流,日升月降。 张衍到得此处之时,见其立于峰顶之上,神情虽是平静,但两眉毛飞扬,眼中却也有一抹抑制不住的勃发神采。 他身后除了站有两名随侍女弟子之外,此外还有一人,与他并肩而立。 这人看似二十许年岁,面皮白净,长相秀气,身着淡青色直裰,似是一名文弱书生,嘴边带着些许笑容,眼眸明亮,看得出是个心思灵活之人。 见张衍过来,霍轩和煦一笑,道:“师弟,为兄二人等你多时了。” 张衍按落云头,立足峰上,稽首道:“有劳师兄久候,万勿见怪。” 霍轩笑着摇头道:“你奉掌门真人之命出外行事,我怎会怪责于你,此番召你前来,也是我过于心切了。” 他又侧过身,指着身边那文弱书生,言道:“想必张师弟还未曾见到钟穆清钟师弟吧?” 钟穆清上下打量了一眼张衍,他轻轻笑着,上来拱了拱手,道:“这位便是张衍张师弟了吧,久闻你的大名了。” 张衍先前看到此人与霍轩站在一处,便隐隐猜到了其身份,淡淡还礼,道:“钟师兄有礼了。” 当年钟穆清曾是孟真人徒儿,后门内大变,被秦真人要去做了弟子。 但为照顾孟真人脸面,是以名义上便托在秦真人弟子门下为徒,实际却是她亲手传授玄功**。 似世家这几名弟子,亦是如此。 世家四位洞天真人与掌门乃是平辈,他们本人早已不再收徒,而霍轩他们五人,虽则是他们门下嫡脉传人,但名义上,皆是四位真人的徒孙辈。 张衍若从周崇举那里论起辈分来,却是要比钟穆清高上一辈,不过眼下,他们彼此同为十大弟子,当也无需计较这些。 霍轩朗声一笑,他捧出一卷法旨,道:“今日唤张师弟前来,是有一桩要事,前日方师弟奉命探查一件密事,还真观有书信而来,言及西北方向,那姑上泽青桐山中,灵气冲霄,宝光映空,似是仙府出世,但因有魔头肆虐,更疑似是那魔穴现世,如今少清,元阳,南华,太昊等派亦是遣出弟子往那处赶去,欲要合力探个究竟,方师弟已是先一步赶去那处了,只是我怕他一人怕力有未逮,而其余几位师弟则另有重任,是以想请师弟你前去相助……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零五章 真印种子 开禁启诀 张衍听霍轩如此说,先是沉思了一会儿,随后目视对方,摇了摇头,道:“霍师兄,此事恕小弟难以从命。” 霍轩眉毛微微挑起,目光在张衍面上转了两转,沉默了片刻后,他缓声言道:“师弟有何为难之处么?” 张衍笑了笑,坦然言道:“我方才自魔穴中回返,还未曾得回返洞府,便往此处而来,若是其他事倒也罢了,左右不过是耽误几日修行,只是如今我乃下院执掌,再有半月时日,便需择选真传弟子,送往上院,值此关头,我又岂有抽身而去的道理?” 霍轩不免一怔,他想过张衍可能会推脱,但他自恃也有把握将其说服,但这番理由拿出来,的确是让他未曾想到,下院那些琐事哪里放在他的眼中? 只是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真传弟子乃澳沧派根基,按门规来说,确实没有延误的道理。 张衍作为下院执掌,无他用印,开脉弟子便无法去得上院,就算是说到掌门那里,这理由也是足够了。 霍轩不由皱起眉头,他虽为十大弟子之首,眼下若是立刻搬出掌门愉令,倒也可强迫其低头。 不过他在十大弟子之中排名第一,若驱使一个只排名第九的弟子还要靠掌门才能压住,这消息一旦传了出去,让人看轻不说,那便再无任何威信可言了。 张衍站在那里平静不语。 此事其实也好解决,大家同为十大弟子,让自己去做事却也不能白做,关键是看霍轩给出的代价够不够了,他相信,对方也定能领会他的意思。 这时,站在一旁的钟穆清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他先是朝张衍看了看,随后对着霍轩起手一拱,道:“霍师兄,依小弟之见,张师弟已然破得壳关,想必正要凝聚法力真印,师兄却如此驱来赶去,令他无法安稳修行,却有些不太妥当。” 霍轩望他一眼,点头称是,道:“不错,确实对张师弟不公,不知师弟有何高见?” 钟穆清轻笑言道:“不若如此,昔日曾有一位渡真殿中长老赐了小弟一枚真印种子,不过后来小弟拜在秦真人门下,自有真人赐种于我,此物对我已是无用,若是师弟担心修行受累,我愿意拿出此种补偿,两位看可好?” 这话一说,霍轩不觉神情动容。 化丹修士到了二重境界之后,便需凝聚法力真印。 但如何凝聚真印,却颇有讲究哪怕你资质再佳……”丹成之品再高只要一个不慎……”凝结出来的真印有些许缺陷,那便会致使其日后修行不稳,甚至可能无法顺利结婴。 修士修到这步并不容易……”各家师长因唯恐弟子走错歪路,便以自身精气为弓,将如何迈过此道关口的种种法门玄机,秘传要诀,俱都凝聚在一枚符箓之上,供其后辈凝参演,此即为真印种子。 弟子聚真印之时,若得了此种,就等如在其面前指出了一条宽敞明路,无需自己再去小心翼翼费力摸索,耗费光阴,只要照真印种子所指,按部就班修行即可。 真印种子之内因各家暗含秘传心法,是以通常非嫡系弟子不传是以钟穆清肯大方拿出此物……”霍轩和张衍二人都是有些惊讶和意外。 霍轩略略沉吟,道:“这却未免委屈师弟了,纵然你不用此种,你弟子也可用得。” 钟穆清却呵呵一笑,摇头道:“无妨,我拜在真人门下,自有传承,怕是再也用不着此物了,留之无用,索性今天就做个人情,送与张师弟好了。” 霍轩把目光投向张衍,尽量把语气放得平和,问询道:“张师弟,你意下如何?” 张衍眼睛微微一眯,随后稽首道:“既然钟师兄这般大方,小弟当不能再推脱了,这样,且再容小弟几日时间,将下院之事安排妥当后,再行动身,霍师兄看可好?” 见其终于应了下来,霍轩也是心情一好,言道:“不碍事,师弟乃是下院执掌,此事当要处理稳妥,本还想请师弟去我府中一坐,既如此,那我也不留你了。” 张衍哈哈一笑,当即与二人拜别,起身一纵,化一道寒冽剑虹而去。 他走之后,种穆清也自与霍轩辞别,往琅琊洞天而来,他身份特殊,不经通报,便入了内府之中,往里来见秦真人。 一路过来,见洞府之内暖炉青烟,笼罩一池碧水,哗哗流淌,粉荷酝香,根沁幽泉,袅袅烟雾之中,他一抬头,忽见秦真人盘坐一朵玉莲huā上,只是身形模糊不清,便下拜道:“弟子拜见真人。” 秦真人淡淡言道:“你见过那张衍了?” 种穆清恭恭敬敬回答道:“是。” 秦真人道:“你觉得此子如何?”。 种穆清想了想,决定照实说出,道:“自那大比之后,不过才过得八年时日这张衍本是那丹成一品,如今却已破丹壳关,实是了得,让弟子也是颇为吃惊,若是再由得他那般修炼下去,势必修为越来越高,愈加难治。” 秦真人轻点螓首,赞同道:“穆清,你看得很准。” 种穆清抬起头,看向秦真人,问道:“只是弟子一事不明,不知真人可否为弟子解惑?” 秦真人道:“你且说来。” 种穆清咬了咬牙,下拜道:“不知真人为何要把这一枚真印种子送与张衍?” 他今日之所以去到霍轩身边,正是奉秦真人之命,寻机将这枚真印送与张衍。 此事其实并不好办,除了不让二人看出破绽,时机也要拿捏准,颇费他了一番脑筋。 只是他早已暗中看过,那凝聚真印之人,法力之高明,几乎是匪夷所思,便是以他的眼光来看,也能隐隐感觉到此人修为甚至比秦真人还强横几分,若不是他早已过了此关,怕也忍不住要觊觎,却不知为何要平白无故便宜张衍? 秦真人撇去一道目光,似笑非笑道:“你可是看过此印了?” 种穆清身躯一抖,忙低下头去,道:“是弟子冒失了。” 秦真人却是无谓,道:“看过也是无妨,你为我得力弟子,此事本也要告知于你,这枚真印种子的确是难得,若是门中未经百年前那场变故,不拘谁得了此种,都是他的造化,但如今却是不成了“……” 她说到这里,却是轻轻哼了一声,似是有些怨恨之意,道:“此物,乃是昔年我那位师兄所留,张衍若是按其法门凝聚真印,掌门师兄那里有何反应且不去说他,但若是行走在外,必会为我那师兄所感知,你可明白了?” 钟穆清悚然一惊,他联想起当日三泊一战时那惊天法相,登时心下了然,想通了其中因由,由衷佩服道:“真人果然高明。” 秦真人起手一摆,道:“你若再无事,那便退下吧。” 种穆清躬身一揖,缓缓退出洞府。 秦真人站了起来,凝眸仕立,眼望脚下一池寒水。 自彭真人一脚踏入棋局之后,她已能感觉到,如今门内之事已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尤其是近来,她愈发感到缚手缚脚,先前那种游刃有余,超然物外之感早已荡然无存。 只是同为洞天真人,她不能,也不可能拿对方如何,而从张衍这处下手了,却是简单许多,趁其修为尚浅,立足未稳之时掀下台去,还尚能重新恢复几分局面。 张衍出了十峰山后,就一路回了昭幽洞府。 他在霍轩面前以下院为借口,并非没有目的,其实只为了拖延时日。 他不是个莽撞之人,不说先前得了彭真人提醒,要他小心一点,便是当真要奉命外出,也不能冒冒失失应下,当要了解清楚其中详情,方能有所动作。 是以他入了大殿之后就发了一道符箓去往周崇举处……”看看能否打听出一些消息来。 随后他入小壶镜内,在那竹楼之上坐定,把袖子一抖,一声大响,就有一座十丈高下的飞阁现出身来。 此楼上下六层,飞檐大柱之上,皆雕刻有形貌狰狞的诸般凶兽,望去森冷幽寂,凶煞之气十足。 他一甩袖,纵身入内,先是来到那操持禁制机枢的石碑之前,站立片刻之后,便伸手往上一搭,把参神契约功法运转。 过不了多时,他手臂之上传来轻轻震动,只觉整座魔藏之中传出轰隆一声,他顿时察觉到,那第五层禁制已然开启。 心中不觉一喜,往日他只能到得四层之上,可如今他修炼到了参神契三重境顶峰,是以想来试上一试,果然一举便开了禁制。 他双足一点,沿着那梯口飘然往上而去,在那第五层之内落定。 他双目左右一扫,见这楼阁之内都以白色玉石垒砌,只是地面之上,却绘有一副古怪星象图案,以他的见识,却也根本辨认不出其来历。 看了几眼之后,目光往四下巡曳,最后在角落一处白玉璧上,找到了那参神契第四至第六重法诀。 细细将那套功法读下来,发现比之先前那三重功法更为繁难复杂,不过其根本,仍是要他杀戮生人,用魔简吸取血肉晃灵,尤其是以那魔门弟子为佳。 他正入神看着,那镜灵却转了出来,双手一托,道:“老爷,府外传来一道飞书,还请老爷过目。” 张衍神情随意拿来一看,他本以为是周崇举回书,可是朝那飞书落款一看,却是“秦墨白”三字。!!!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零六章 真人遗宝 赤砂雷珠 张衍见竟是掌门真人亲自传书而来,一时之间,有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转来转去,猜测其是何用意。//www.// 将此信开启之后,拿出信纸抖开,细细一观,看了下来之后,他不觉深吸了一口气,哪怕他自诩胆大,却也为其中内容所吃惊。 掌门要他对霍轩之命尽可顺水推舟,此行正好为其办一桩大事。 只是此事太过凶险,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魂消之局,是以掌门真人在信中还有所承诺,若是张衍这事办得好,那门中十二神通之术,还可再秘授一门与他。 张衍放下书信,在殿内来回走着。 十大弟子虽则风光无量,若在数百年之前,倒也可安稳修行,不必外出就能修至那元婴境界。 而如今魔劫欲起,任谁也不敢言自己能安然渡过,哪怕是任他在门中修行,他也觉得不甚稳妥。 且十六派斗剑在即,至于具体是哪一日,因受那魔劫影响,十大玄门掌门至今也尚未议定,但最迟也就这数十百年之内了,之后恐怕就要与那魔门做过一场了。 如今他唯一可做的事,便是在此之前努力将修为努力提升上去,方有在此劫之中有一线保命生机。 可要想在百年之内修至元婴境界,自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眼下这参神契法诀,却让他看到了另一条路。 此法不外乎是杀戮魔门弟子。反哺己身,如能将力道修为先一步提升至那元婴境界,以这一身坚躯,既不会太过引人注目,也不会没有自保之力,当能稍稍应付大劫了。 若是多多杀戮魔门弟子,是否能将参神契先一步炼制第四重,也就是相当于元婴境界呢? 张衍猛然站定脚步,看来那姑上泽青桐山一行,是必定要去了。 照那书信中来看。此行虽凶险万分,但若是信中所言是真…… 他眼望那道残神契法诀,倒是可以替解决他一个大难题。 而且,反过来想,这难道不是他的机会么?掌门将此事交予他,不正是说明对他的信任么? 他又拿出了书信,在那最后面,还有着三张符箓。他眼中光亮闪动。 这个险,值得一冒! 此行非同小可,他心中既然已经决定,当然要稍作准备一番。 他算了算时日,仔细想了一遍,如今自己身上丹药无缺。只剿灭苏氏之后,便得了万余枚,再加上周崇举时不时命人送来一些,除了留给弟子徒众修炼所用,应付此行已是绰绰有余。无需再寻。 只是书信中言,那姑上泽中,亦有阴风呼号肆虐,甚至比小寒界中有过之而无不及,当要把那只“春来瓶”带上,其中藏有一河还阳酒。足够他用了。 随后又思忖了片刻,道:“镜灵何在?” 镜灵闻声即出,深深一揖,道:“老爷,小的在此。” 张衍抛出一只袖囊,指了指,道:“你且看一看此物,可能解开?” 这只袖囊乃是当年萧穆岁所遗。张衍之所以这么些年来都没有开启,一来是怕贸然轻动,若其中设下有什么禁制信符,一不小心被萧氏察觉那便不好了。 二来他怕自己修为尚浅,便是开了这袖囊,也会损毁其中之物,那便得不偿失了,而且他身上法宝法器众多,自也并无心思去动,是以一直留着未曾翻过。 如今他要去往青桐山,任何有可能保命之物都不能忽视,遂决定启开瞧上一番,看看其中有无可倚为助力之宝。 镜灵拿过看了一眼,淡淡一笑,道:“老爷,此袖囊之中,被人施了几个不值一哂的小禁法,若老爷不想损及其中之物,且给小的五六日时间,便能启得。” 张衍不觉一喜,道:“只五六日么?好,你且先拿去炼化,我过得七日,再来寻你。” 镜灵一揖身,领命去了。 张衍坐在玉榻上,心中盘算,自那日大比之后,他便在洞府之内熬炼丹煞,还没有闲暇来重新养炼那幽阴重水,既然过得几日去往那处险地,今日趁此机会,不妨将此事做了。 想到这里,他一步跨出主府,到了昭幽天池水中,将拿“三元混水幡”取出,拿在手中摇了一摇,霎时那水浪翻滚,白沫飞溅,自往两旁分开,露出一道前路来,他鼓起丹煞,信步踏烟而下,往那天池水下深处行去。 往里行了有上千丈后,他左右一瞥,见此处光怪陆离,各种鱼虾鳖精往来游动,也不欲多看,再往下去得千丈,怪鱼奇虫便多了起来,有些大有数十丈大,双目如灯,片片鳞甲似刃,生得虽威猛,但却胆怯如鼠,而有些则小如婴指,成群结队而来,横行无忌,所过之处,大鱼小虫尽皆退避。 张衍心中忖道:“我虽住这昭幽天池之内,但却还不知此地究竟有多少深远,那幽阴重水所需幽气甚多,此处虽也够了,但越往深处则沉淀积蓄越多,不如再往下探看一番。” 他将那幡旗连连晃动,再次往下去了千丈之远。 这时周遭阴流阵阵,连他也是觉得寒意沁骨,拿了“春来瓶”出来,喝了几口还阳酒下去,此物端得奇妙,一如腹中,霎时四肢畅达,身体又重新暖和了起来。 他笑了笑,再度往下去了约莫千丈,却还是还不见天池尽头,不觉暗暗称奇。 不过此间幽气已是足够,再往下去已是无益,甚至还可能影响到行功,因此把手一指,将那幡旗定住,随后放出丹煞来,化作一团皑皑白云,往上悬空一坐。法诀一掐,霎时之间,那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一齐跃出顶门,把法诀一运,无需他多加使力,那些重水便一涨一缩,徐徐旋转,似呼吸一般,将周遭幽气吞吸进来。 这一番行功,共用去六日六夜。张衍方才将那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重新祭炼了回来,稍一运转,无不响应如潮,随心而动,比之先前似乎更加灵活。 他长笑一声,一抖肩膀,就把这重水收了,再一振袖。将那三元混水幡拿了回来,也不再运使此物,而是放了星辰剑丸出来,化一道犀利剑芒,斩水飞遁,不过片刻功夫。就冲破寒流,跨步回了主府之中。 他放才在那玉榻上坐定,镜灵就知机上来,捧着那只袖囊恭敬言道:“老爷,此物禁制已是被小的炼开。托老爷的福,内外全无半点缺损。” 张衍眼前一亮,拿了袖囊过来,渡了一道灵气入内,开了封口,心神里往里探去。 稍稍一番辨识。发现这袖囊虽不是什么宝囊,但内里却也分了五层,将其中物件分门别类放置,倒是少了他一番手脚。 他先往第一层看去,见这里面东西倒是不少,只是瓶瓶罐罐的丹药就几乎堆满了一角,其余诸如灵草奇华,怪石玉乳等物也是不少。大多他都能说出名字,倒也没什么稀罕。 第二层内,则端端正正摆放了十二只玉匣,他眉毛一挑,取出来打开一看,发现乃是十二把上等灵剑。 拿起一把握在手中,往眼前一横,见其寒光湛然,冷意砭肤,轻轻用手指一弹,发出清越鸣声,不觉点了点头。 他仔细看了看那剑身之上的名印,发现俱是门内“宝阳院”内所炼制,并不是出自那萧氏之手,他念头一转,将其往自己袖囊中收了,准备日后赐给弟子去用。 这一层中,除却十二只玉匣外,还另有一些法宝,放在外间,倒也是令人艳羡,挣破头皮之物,不过实在不入张衍之眼,根本不去细看就扔在了一旁。 那第三层之中,摆着三本功法书册,翻开看了看,张衍摇了摇头,这功诀虽也不差,但经罗院中却多的是,对他来说毫无用处,倒是在书页的夹层中发现有几封萧穆岁与南华派,太昊派等几位元婴真人往来的书信。 他拿出来抖开一看,发现无非是些旧话叙言,问候致语,大半都是说及如何与陶真人斗法之事,看过之后,见无甚特别之处,也就随手放在了一边。 下一层中,则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诸如玉兔玉马,珊瑚玛瑙,宝石绿珠。这些物事乃是萧穆岁在族中随意打赏小辈所用,对张衍来说毫无用处,正要掠了过去,却突然瞥见一块玉牌,手腕一翻,摄了过来,见其上有一只活灵活现,似要振翅跃出的仙鹤图纹。 他转念一想,心中暗道:“若我猜得不错的话,此块禁兽牌符当是那南华派元婴真人赠送与萧穆岁的脚力了。” 想了想,此牌符日后倒也有些用处,便也收了起来。 到了此刻,张衍也在这袖囊中翻见什么好物,不免有些许失望,也不抱什么希望,往那最后第五层看去。 只见到其中只孤零零放着一银白色的酒壶,上有“母锡”二字,拿在手里一探,发现充其量不过是一件灵器,只是怎么倒,也不见有东西从中流出。 不过张衍却并不小看此物,能令那萧穆岁单独摆放,必定不会那么简单。 他伸出手去,欲要拔开那壶盖,可是如今以他之力,却是未能一下开了,不觉一怔。目光闪了闪,顿时来了一丝兴趣,把这酒壶轻轻在手中翻了翻,登时在瓶底发现了端倪。 那里藏有一道简单符禁,他运起丹煞,随手抹去了,这时再去起那壶盖时便无丝毫阻力了,轻松掀开,他伸出掌心,凑着那壶口往外一倒,登时滚出来一把深红色的珠子,粒粒似鱼眼大小,入手滚烫,他先前还不知何物,寻思了一番后,不禁动容,惊呼道:“这莫非是……赤雷珠?”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零七章 青桐山前觅旧仇 张衍想不到萧穆岁竟然留下了一壶赤雷珠,只此一物,便抵得上之前所有了,他也是精神振奋,没想到竟有此收获,不枉自己将这袖囊留到如今。//www.// 这赤雷珠极是厉害,乃是元婴修士以自身元罡,混合以赤泽神砂,经四十九天昼夜不息喷吐阳气,最后凝练而成,一经施出,炸如天崩,碎石裂岩,数十丈内尽成齑粉。 张衍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抓起了一大把,此物若是对敌之时撒出一大把来,就算是元婴修士亦要退避三舍,暂避其峰。 他所有赤雷珠倒出,仔细清点了一回,最后竟发现有三百七十八粒之多,心中不觉大喜,暗道:“居然有如许之多,想来萧穆岁当年是为了对付陶真人所用。” 他又转念一想,若是当年萧穆岁被他斩杀之时,也给他来上这么一把,便是侥幸不被炸死,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其跑路了。 事实上他却是多虑了,当时似那般万分危急的关头,萧穆岁手中如有这赤雷珠能用,又岂会不拿来救命? 这赤雷珠并非是萧穆岁一人炼制,而是族中几位元婴真人与他一起合炼,方才得了这么许多。 原本准备拿来对付陶真人所用,但因为这赤雷珠最后一步,需在这只“母锡壶”中孕养半年,才能最后凝练出来,是以萧穆岁当日就算想用,也无从谈起,但若张衍与他之相斗再晚上些几日。那便难说得很了。 张衍将这些赤雷砂小心倒回了壶中,又贴了一道符箓上去,放在袖囊中谨慎收好,有此物相助,掌门所交代的事情他便有了几分把握了。 他又思索了一番,确定再无遗漏之事,便暗道:“再将下院之事处理妥了,便可赶赴青桐山了。” 他长身而起,裹起一缕云烟,环身飞跃。眨眼间由阵门出得昭幽洞府,往苍梧山飞驰而去。 来到下院荡云峰上,他往峰顶一块大石上一立,便发了一道令符下去。 过了一刻,那三名下院执事就匆匆赶来相见。 张衍曼声问道:“还有数日便是召聚众弟子之日,今日已有多少人前来?” 自张衍来到下院后,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弟子便再无矜骄之气,每日都是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被三位执掌抓了痛脚去,再被张衍拿了借口开革出下院。 因此之故,三位掌院也是自觉威严日增,他们也知自家底气来此何处,更加把张衍嘱咐记在心中,不敢或忘。 此刻张衍一发问。马守相就主动站了出来,捧上名册,根本不用翻阅,就立刻出口言道:“回禀掌院,原定乃是三月之期。不过两月之前,众弟子便俱已到齐,无一人例外。” 那四名师徒弟子不说,被安排入下院,就是为了能获得那真传弟子之位,当然不会落于人后。早早开脉破关,回了三观之中等候。 而这些世家弟子则是被张衍教训得怕了,自己不能成那真传弟子倒也罢了,若是错过了时日,被斩了头颅去,根本无处去说理,因此自张衍传下法旨之后,便慌张前去开脉。不敢有片刻耽搁,接着又陆续回山中耐心等待。 张衍接过名册,打开一看,入目之字虬劲老辣,挺拔有力,其上注有众弟子名讳,年齿,出身,修炼年岁,还有各自脉象品阶,都是一目了然,不觉颌首。 他目光一扫,已是看中几人,马守相早有准备,将笔墨奉上。 张衍对着他点了点头,提笔一勾,就将今次真传弟子选出。 其中师徒一脉有四人,世家四人,以及三名那并非大族出身的弟子,最后再加上汪氏姐妹二人,共是择选出一十三人,恰好是下院弟子的半数。 放下笔后,他又取出玉印,在此名册上盖过,就递给了马守相,道:“我因有要事需出山一回,眼下无暇顾及这些弟子分用何等灵府,你先不忙送往上院,可命他们各自回得师门之中,待我回来再做安排。” 马守相点头应是,他身后另两名执事也是一齐答应。 张衍望着莽莽群山,把袖振开,一声喝中,就在这三名执掌目光之中化烟袅袅,直入云中,随后他们便见一道剑虹,撕开大气,往西北方向驰去,只光华一闪之后,便彻底没了踪影,只有耳边久久不绝的剑啸之音。 距离那青桐山千里之外,一座土丘之上,放着一只一丈长的玉榻,其上大模大样端坐着一名老者,他眼窝深陷,披发长须,一身红袍如血云一般,一望可知是一名魔道修士。 只是如此倒也罢了,他榻前却扔着一名女子,被撕了一条玉腿下来,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但是看她神情,目光迷离,面上一片惘然之色,分明是不觉痛楚。 因青桐山有仙府出世一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东华皆知,是以每日都有修士飞遁路过,看见此等景象,都是无不侧目,但因此举实在太过诡异,虽有数人犹豫不绝,想要下来探个究竟,但最终忌惮此老修为,一连数日,也无人敢冒失过来。 直到了三日过后,两名南华派弟子路过此地时,却停了下来。 这二人一男一女,乃是一对兄妹,皆是化丹境界,看着眼前这猖狂恶相,都是心中愤慨,有些按捺不住,但又恐对方弄什么鬼谋,彼此商量了一阵之后,各去一个方向,在方圆数百里之内游弋了一回,方才回转。 再次碰面之后,见其确实无有帮手在侧,就将各自所驭仙禽放出,乃是两头白羽红顶的神骏仙鹤,甫一放出,就展翅高亢,发出长长清唳,其声响遏行云。 这时他们不再迟疑,叱喝一声,就分开两侧,一左一右,往下俯杀而来。 那老者脸色微微有些凝重,捏拳而起,把身躯一抖,就自顶门之上飞出一道黄烟,间中似隐隐有厉鬼之像,惨风呼号,阴气狂旋,飒飒往上而来。 只是他也不过是化丹境界,以一敌二,却是有些勉强,那两名弟子各自祭出法剑,只往下一落,清光一荡,那黄烟顷刻便被劈开一道裂隙,这时那老者耳边只听一声鹤唳,正想躲闪,却觉肩头一疼,不由闷哼一声,当即在榻上打了一个跌。 那一名男弟子长相颇为英武,在云中仗剑而立,冷笑道:“原来是九瞑教的修士,今日被我兄妹撞上,算你不走运了!” 他们方才还是谨慎,一人掠阵,一人出手,并没有放胆去攻,此刻见其负伤,却未免有些放松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却见一道肉眼难见的淡淡烟气自后飘来,随后轻轻一晃,便自那男弟子身后现出一个道人来。 这人长得干瘦丑陋,面颊内塌,鼻梁虽是挺拔,但鼻孔甚大,前额秃了一大片,稀稀落落的白发垂在肩头,双目闪着幽幽碧气,一身道袍飘来荡去,整个人倒形似枯骨一般。 那女子在远处看得清楚,不免惊呼一声。 那道人咧开嘴诡异一笑,轻轻一吹,一道黑烟飞出,这男弟子在南华派中也颇有身份,平素也甚为机敏,听得那声惊呼,就知不妙,他并没有回头去看,反而向前冲去。 但还没去得两步,却觉一阵眩晕袭来,手脚无力,登时从空中跌落下来。 那道人手指一弹,就飞出一缕碧色阴火,嗤嗤作响,往那名弟子身上一沾,此人一声未吭,就在那名女弟子惊愕目光之下,被烧成了一堆簌簌而落的灰炭,连元灵亦是一起被灭。 那女子方要逃走,却感觉身躯一软,随后粉颈一疼,便发现被一只枯手捏住了。 那女弟子所携仙鹤回旋一阵,狠狠朝此道人后背啄来,只是还未靠近,似乎就碰触到了一层淡淡烟气,无缘无故化作一滩浓血消去。 另一只男弟子所遗仙鹤哀鸣一声,便自飞去无影。 这古怪道人摇了摇头,也不追赶,嘀咕道:“如今南华派弟子俱都这般不成器么?当日飞驹真人可是敢上少清派斗剑的。” 尽管他貌相难看,但他声音却是低沉悦耳,让人要忍不住想要倾听他的话语。 他盯着那女子看了许久,眼中森森碧火忽隐忽现,那女弟子惊恐万状,浑身发抖,只是被掐住了颈脖,加之身躯无力,根本无法做声。 半晌,这道人砸吧砸吧了嘴,长叹一声,道:“细皮嫩肉的,看起来也是滋味不错,可惜了,本座自成婴之后就不再吃人了。” 他随手一扔,将此女掷在老者榻前,道:“徐公远,留给你了。” 徐公远也不去看那女子,只是脸色郁郁,道:“章真人,已经三天了,您老人家还未找到合适肉身寄魂么?”, 那道人哈哈大笑道:“徐公远,你不要心急,本座既答应为你亲儿报仇,就不会食言,若是那什么张衍来得此处,我便为你顺手除了,但你想要本座杀上溟沧派,那除非是本座活够了。” 徐公远轻哼了一声,他心中明白,眼下青桐山下的所藏之物,方是对方来此目的。若不是自己精通阵法禁制,也绝对不会被此人带在身边,如今玄门弟子都在往青桐山而来,其中不乏修为高明者,离了此人他寸步难行,只得听从其摆布。 这时,那道人神情一动,舔了舔嘴唇,道:“又来得几人,希望本座此番运气好一些。”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零八章 再改颜容入瑶阴 青桐山地处东华洲西北地界,乃是一片辽阔原野,山峰自地平之上耸起,巍峨挺峻,如刃刚立,其色青葱,形貌甚奇,似一根去了半截的柱桩。 张衍到得此地之时,已是入夜时分,他在百里之外望去,见果然是宝光氤氲之气冲霄腾空,如霞染一般,映亮了一片天幕,更与天上星辰遥相辉映,奇绝瑰丽。 他仰首看去,天边时不时有几道遁光闪过,似流星飞驰,那是同样欲往青桐山而去的修士。 青桐山中这番动静实在太大,在诸多修道之士看来,不是仙府出世便是魔宫现身,因此得到消息之人,都是纷纷往此赶来,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好处让他人得去了。 张第一百零八章再改颜容入瑶阴衍方才过来之时,就曾看见不少玄门的弟子,只是他剑遁迅快,一闪而过,是以也无人看出他是谁。 他暗自思忖,以自己今时今日的身份,若是直闯过去,势必会引起他人瞩目,甚至升起那防备与忌惮之心。 他此行了乃是奉了掌门密令而来,倒是不便太过照招摇,心中一转念,暗道:“看来唯有再遮掩一次了。” 他伸手入袖,拿了那“千幻玉鉴”出来,把书页一翻,过得十数页后,目光就落定在一名年轻修士的画像上。 这人相貌平平,并无出奇之处,倒正好用上,他微微一笑,双目射住这人画像,把此宝一晃,那人就走了下来,往他身上一合,只见一道清气过处,形貌就为之一换。 张衍展开袖子看了看,自己身上宝衣也是惹眼于是又拿了一件鹤氅出来披在身上,将其遮了去,仔细察看之后,见再无破绽,满意点了点头,便一纵身,飞空而去。 只是他飞去不过十数里,却见荒野之上,有一处坟起土丘其上摆着一只玉榻,正有一名身着红袍老者站在那处第一百零八章再改颜容入瑶阴,似是在打量过路修士,见张衍飞来,便投了一道森冷目光过来。 “这人不是那徐公远么?” 张衍一看不觉双眉一扬,便认出了对方来历。 不过他此时已是改头换貌是以也无心找此人麻烦看了几眼之后,便把遁烟一催,急掠而去了。 方才两人对视了一眼,徐公远莫名觉得,此人似乎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只是再仔细一看,却找不到半点熟悉的痕迹,似他这等人,但凡见过之人莫不是记在心中,不觉皱起了屏头。 待张衍远去之后就有一缕形质飘渺,略带黄浊之色的淡烟飘来,那老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怎么,此人你认识不成?若是你仇家,说一句话,本座上去将此人擒来。” 徐公远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沉声道:“算了,或许是晚辈认错人了。” 他心中虽也怀疑张衍身份,但若是当真唤这老魔上去捉人,怕是下次遇到正主,这老魔就未必肯再动手了。 只是说出此话之时,他绝对未曾想到,自己苦苦寻觅的仇人已与自己擦肩而过了。 此时那青桐山前,时不时得见一处牌楼也似的阵门忽隐忽现,围绕其飞舞的修士足有数百之众,似乱星飞散一般,只是大多拿不定注意是否往里而入。 方才有些人大胆入得阵中,可是眨眼之间,就发现自己居然到了山后。这还算运气好的,至今入阵之人,都是只见其进,不见其出。 如此一来,尽管来此修士甚多,但精通阵法之人却是不多,不免谨慎小心起来,有些犹豫不定,不敢随意乱闯。 在西侧一个偏僻角落中,有五六名修士聚在一处,他们皆是五烟山径源仙府门下,其中一人望着那大阵摇头道:“不知这是什么阵法,这运转之数全无常理可循啊。” 一名领头模样的中年修士转过身,望了望身后,那里正默坐着一个苍髯老者,他神情专注,正拿着一堆竹筹正反复推算,便言道:“不用急,且等胡老推算。 只是那老者每推算一次,便摇一次头,眉头更是紧皱了起来,待过得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颓然把那竹筹一扔,歉然言道:“诸位,老朽自恃自诩在阵道一途上也颇有建树,但此阵若要推演个明白清楚,绝不是区区几日之内所能做到的。” 中年道人也知这阵法不易破解,于是耐心问道:“还要请教胡来,要用多少时日?” 老者伸出两根手指,言道:“二十年。” “二十年?” 周围弟子纷纷惊呼出声,有一名弟子略带讥嘲道:“若是用得二十年,我等还要找你来做什么?” 老者被当面嘲讽,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只是他生平除了擅长阵法,其余一无所长,修为更是与这些人无法相比,有些辩驳,到了嘴边之后,最终只化作闷声一哼了,干脆一拱手,拂袖而去。 那中年道人见他无用,也一改适才客套,根本不来出言挽留,任由他去。如此一来,那老者更觉气恼,脚下步履飞快,离了这行人而去,嘴里咕农了几句,到得远处,正要取了法器出来,借物飞遁,却听后面人喊道:“道友留步。”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见是一名身量中等,相貌普通的年轻修士,于是诧异道:“这位道友何事?” 此人正是张衍所化,他走了上来,稽首为礼,道:“这位道友,方才我在一旁见你推演阵法,想来对此道必有心得,在下心中有几个疑惑,是以想来请教一二。” 老者见他态度和气,虽看不出其修为,但似也颇为高深,不敢拿大,忙还礼道:“不敢,道友有何疑惑,还请说来,老朽如有所知,定当告知。” 张衍指了指身后道:“请教道友,在下若是欲入此阵中,可有什么忌讳?” 老者呵呵一笑,言道:“既然道友诚心请教,那老朽便明说了吧,这阵法虽能捣乱方位,颠倒五行,但其实不过是一个迷阵而已,绝非什么杀阵任谁穿阵过去,都不会有什么损伤,不过若是那运气太过不好的,在此间困个数十年还走不出去的话,恐怕也是要被生生困死在其中了。” 张衍又问道:“那若是请得多位大能修士来此可否攻破此阵呢?” 老者连连摇头道:“道友说笑了,此阵法连通地脉上应天机老朽料得不差的话,这应是一座守山大阵,除非能把整座青桐山连带方圆千里地脉一齐毁去,方可能以蛮力破阵,否则皆是痴心妄想耳。” 张衍听到这里,已是心中有数了又一稽首,言道:“多谢道友指点。” 他与老者告辞之后,琢磨了一番,便驾起烟岚来至空中凝目看了看下方,等了不出片刻就见一座牌楼闪现而出,他眼中光芒一闪,一捏法诀,一道长烟飞过之后,就入了阵门之中。 与此同时,那青桐山中,却已有二名还真观的修士步入那阵中。 他们放眼望去,不觉面露惊讶之色,此处竟是广阔无边,一望无垠,远远有一座高峰耸立,山脊之上宫宇连绵,殿阁处处,有一条长河似那玉带,自北蜿蜒而来,将此山环绕,若是不知自己确然踏入青桐山中,还以为又回到了外间。 其中一名身躯肥硕,留着两撇细须的修士不由惊叹,道:“师兄,此处分明是大能修士以**力辟开的一处小界啊。” 站在他身边的,乃是一名莲冠黄袍的道人,他身形雄健,双目有神,听得此言,不觉点了点头。 他目光扫去,忽见山脚下有一座牌楼,便用拂尘指了指,道:“你我去那处看看。” 二人飞遁而起,须臾便落在那牌楼之下。 这道人移步上去,抬首一看,见那玉匾之上,隐约有字,只是似乎年代久远,已然有些模糊不清了,仔细看了几遍,方才辨认出是“瑶阴”二字,不觉读了出来。 那细须修士皱起了眉头,苦苦思索,似在想其来历,最后有些不确定地言道:“师兄,这瑶阴……莫非是瑶阴派不成?” 随后他身躯一震,骇然道:“此处,难道是昔年那泰衡老祖飞升之地?” 那为首道人神色凝重,沉声道:“师弟说言,不无可能啊,千年前,我尚是恩师座下一个道童,便听说过这瑶阴派的名声,传闻是那泰衡老祖门下大弟子易九阳所立门派,这位泰衡老祖曾是魔道巨擎,一身修为通天彻地,只是后来不知何故,他所传下的法门皆是玄门道术,着实令人费解。后来其人飞升而去,更未听得何人得了他的魔宗道统,便有人怀疑藏在了这瑶阴派中,只是听闻此门派行踪诡秘,无人知晓山门落在何处,却不曾想就在这里!” 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里都是充满了震惊和忧虑。 若是那当真此处藏了泰衡老祖的道统,那并非是什么一二册道书那么简单了,而是整整一个宗门所有传承之物,都可能其中! 那瑶阴派传承倒也罢了,索性修得还是正道,但若是魔门秘法在此,如果被那魔门弟子得了去,无疑会极为壮大魔宗实力。 那细须修士想到此处,不觉冷汗直流,言道:“师兄,此地绝不能让那魔道弟子得了去,需速速回去禀告掌门才是。” 那道人摇头道:“此地易入难出,你便是回去,也找不到路途。” 那细须修士不免着急,道:“师兄,那怎么办?” 道人捋须言道:“不要慌,既然来了,就先探上一番,且找寻到机枢禁制再说。” 他提起拂尘,指着前方山道,道:“我等先去那处一行。” 他们才走后不久,只见一座牌楼凭空出现,光华一阵闪动,张衍便从其中走了出来。!!!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零九章 翠崖山前识幻身 张衍甫一入阵,就见这里天地雄阔,蓝天碧水一片,远处山峦绵延,像是一头卧兽伏在地表之上,脊背起伏不定,那最高处峰巅被那云雾遮蔽,飘渺朦胧,形状难辨。 在那青青苍苍的山梁上,可见一座座金黄琉璃覆瓦的高阁宫观,琼宇楼台沿着山势向上而去,直入峰顶。 他细数了一数,发现共有十八道山梁,每一处皆是往最高峰上汇去。 因为掌门书信之中提了几笔,是以他也略微知晓此处来历,清楚这里应是一处小界,为那万数年前大派瑶阴山门遗地。 他心中暗道:“观此处禁制完好,那必有一处乃是种有地煞的所在,若是能搬得几条回去,充实我之洞府,便无需自那门内索取,不用再受制于人了。” 地煞不似丹药,丹药经历年岁若是久远,哪怕保存的再是完好,也会流逝药性。 但地煞不同,只要当初经过细心培炼,那么便可自行演化,地脉灵气不衰,则永无枯竭之虞。 这里树木郁郁葱葱,繁茂旺盛,尤其是禁阵不衰,那些地煞若得存下,当不至轻易流散而去。 看着前方那些宫阙,张衍眼中微微发亮。流传万年之地煞,就算溟沧派也没有多少。 他先前虽得了苏氏一座陆洲,其上亦有几条地煞灵脉,但苏氏门中最为的上等的几条却早已被山门中收了去。这几条尚还不及那彭真人所赐,因此并不入他之眼,有心再寻得几条来,现下见了此地,难免起了心思。 他目光来回一看,把这些宫观粗粗一览,见其怕不也有百座之多,他也不知那地煞藏在何处,心念一转,暗想唯有先上山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时有不少弟子自那阵门之中出来,现身在了山麓之下。 其中有几人前呼后拥,意气飞扬,看身上装束和打扮,又看坐下所骑仙禽,就明白是那南华派弟子。 张衍有意避开这一行人,化一道轻烟腾起。往僻静地方而去。 到了一处山道口前,他举目一望,见有个零落身影沿着山脊飞遁,略一思索,就知此间应是有禁制笼罩全山,无人可一跃去往那峰顶。是以方有这等规矩举动。 瞧了几眼之后,他亦是一拂袖,向上飞去。 他不疾不徐飞遁沿着那山道,足有一刻功夫,就见面前峰回路转。多出一条崎岖石阶,上有一座气势不凡的宫观,适才前方几个身影已然不见。 他略一琢磨,也是按落云头,步入大殿之中,此观中俱是金铜大柱。雕有玄纹异兽,脚下玉砖铺地,纤尘不染,显得见禁阵仍存。 大殿正中竖着一块三丈高的石碑,有十数名装束各异的修士围在那里指指点点。 有人高声言道:“各位,这殿中禁制繁复,若是不得破解,恃强硬闯怕是不行。适才已有几位道友冒失前去,结果被那阵法所伤,不得不退了出来,却也有一名道友运气不佳,失陷在内。” 立时有人言道:“适才我在另一处山道上,见得一位少清派的道友,不过是起剑斩去,便破开了一条去路,可是他人再试,却是再也不行了。” 张衍暗忖道:“未曾想少清派也有几人来此,不过以少清派弟子的个性,除剑之外,再无其他,想来也不是为了贪图什么此间什么先人遗宝,此行怕是特意来找寻对手,用以磨砺剑锋的。” 最先出言那人苦笑道:“少清那是玄门第一大派,门下弟子随身携有上好法宝,我等小门小派可是比不得啊,况且那位师兄持剑硬闯之时,那阵法只迟滞片刻,便又转动,只过去一人罢了,他人还不是过不得?依在下所见,不若我在此稍候片刻,再等得几位道友前来,试试能否合力破禁。” 众人先前也试过合力试过,但还差了那么一点,眼下他们倒也别无太好办法,这提议倒也无人反对,于是都往两旁退去,坐在一边,有些人则到处乱走,敲敲打打,看看能否发现宝贝。 这处禁制本是当年此山门之中弟子上下往来所用,只需法诀一起,就能遁入高处殿阁,不必按部就班上去,但眼下众人不得其中奥妙,是以倒成了拦路之虎。 有一人感叹道:“能营造出这方地界者,必是数千上万年前的大派了,看那禁制阵法也未得毁坏,不定还留下不少好物来,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有人接口大声道:“这位道友说得极是,索性我等与那些大派弟子所取不一,倒也不必太过心急了。” 众人纷纷点头,皆是深以为然。 此处若当真是昔年大派所遗,不知要留下多少好东西来,似他们这等小门小派的弟子,目光都放在功法秘要,法宝灵丹之上,而那些仙府宫阙,地煞灵脉,方是那些大派弟子所需,若不是如此,他们也并无信心能争抢得过。 这个时候,张衍独自一人走到了那石碑前,目注其上禁制,似是看得出神。 有人好心提醒道:“这位道友,不必心急,再等上半日,想必就有不少同道前来,到时我等合力破它。” 张衍并不理会,在那处石碑前默立片刻,发现要闯这处禁制倒也无甚困难,便往前一踏,依仗着自己那坚如金铁的身躯往前一冲,“轰隆”一声,大殿一个颤动,就不见了其身影。 场中弟子都是一怔,有机灵一点的一拍额头,跳了起来,狂喜道:“原来如此!” 他急不可耐走上前去,也是学张衍般在那里站了一会儿,随后起了全身死力往那石碑上撞去,只闻“砰”的一声,就见他踉踉跄跄倒跌而回,仰面朝天,头破血流地躺在了地上。 场中之人皆是面面相觑,愕然以对。 张衍自那禁阵之中出来,就见自己站到了一处亩许大小广场上。 左手侧乃是万丈深壑,右手侧是一座崖壁,抬头望去,见高处有一座凉亭,依山借势而建,与绝岩高壁合在一处,极是险峻,一道流瀑冲刷而下,发出隆隆之声。 前方不远处,有一只金葫虚悬空中,其中喷出一道浮云也似的浓烟,上坐一名道人,手中持一只鹿角状的法器,道髻高结,闭目不动,胸襟之上血迹殷然,似是受伤了一般。 一名弟子模样的人正守在一旁,见得张衍,就冷然言道:“此处方才有魔头踪影假冒我玄门修士,来得是哪家弟子,还不报上名来,切勿自误!” 张衍把目光一扫,稽首道:“在下东海散修玄元子,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那年轻修士仔细看了他几眼,好似是要看出什么破绽来,最后呵了一声,把剑收了,还礼道:“贫道乃是太昊派食翠山门下。这位乃是我门中师伯,方才此处有一名知来路的魔头肆虐,与我等已纠缠了许久,后来负伤退去,道友且自己小心了。” 张衍微笑道:“原来是太昊派的道友,三十年前,我在外海曾与贵派寒孤子真人有过几分交谊,多年未见,不知真人可好?” 那年轻修士一怔,随即笑道:“好,好,在下出山前,还曾见过这位真人一面呢。” 张衍笑了起来,眯眼道:“不知道友是哪一位魔尊门下?” 年轻道人神色不变,皱眉道:“道友这是何意?休得开这等玩笑!” 张衍摇头一叹,道:“道友,你便是假冒太昊门下,也该知晓寒孤子乃是凝碧府门下,且百年以来从来离派,又何来三十年前与我结识一说?” “除此之外,道友破绽实在太多,可见是匆忙布置,骗骗那些无知之人倒也尚可,却骗不了贫道。” 那年轻道人闻言,先是不语,随后仰天哈哈一阵大笑,随着他笑声飘过,那个葫芦之上的道人影像也随之飘散而去,居然是幻化而出的虚影。 这道人形貌倒也不假,适才他用了此法,利用散修对大派弟子敬畏之心,已是取了数人精元过来,更夺了不少法宝, 如此好的买卖,他也有些乐此不疲了,可怜那些人能过得那处禁制,本事也算不浅,却莫名葬送在此间,失了性命。 年轻道人整了整衣衫,稽首道:“贫道九瞑宗门下真传弟子蔡申,请教道友真名?” 张衍负手而立,淡淡一笑,道:“溟沧,张衍!” 此时那在青桐山百里外,那名秃发道人正闭目打坐,徐公远正守在身旁护持,神色之间颇是警惕。 过得一阵,那秃发道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徐公远急急道:“章真人,如何了?” 秃发道人嘿嘿言道:“本座那夺占而来的肉身已是探得明白,此处果然是昔年瑶阴山门所在在,我那死鬼师叔倒没有骗我。” 他双目之中碧光闪烁,道:“如今乾坤生变,我灵门大兴,是以方有这魔宫现世应运而出,若能得此传承,本座也能如那陶真宏一般,在海外开宗立派,成就洞天了。” 徐公远吸了口气,迟疑道:“前几日晚辈曾无意间看得,有三位玄门大派的元婴修士也是入了那青桐山……” 秃发道人不满道:“有本座在此,你怕得什么?” 徐公远退了一步,闷声道:“那真人准备如何做?” 道人大笑而起,他手一抬,做那刀劈之状,嗤声道:“还能怎么做,都杀了便是。”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meinvxuan1(长按三秒复制)!!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一十章 雷珠显威 金虫内藏 张衍方才报得姓名,那蔡申却是浑身一颤,似是听闻过他的名声,惊呼一声,失声道:“张衍?” 张衍丹成一品,又是溟沧派十大弟子,这名声早已传遍东华洲大小宗门,这蔡申乃是魔宗弟子,也知魔劫起时,到时玄门与魔道必有一战,张衍的名字他又怎能不留意? 知道其飞剑之术极其了得,因此急急一掐法诀,身上霎时起了一道精光惨雾,自那平地之上卷起了一阵腥风,飞去半空,竟似是半刻也不敢立在他身前。 只是他却动得有些晚了,张衍又怎会放过大好机会,趁着对方尚未去远,他喝了一声,玄黄大手自顶门之上轰然爆出,往前一探,张开五指,倏尔向其拿去。 蔡袖腹部一鼓,一张嘴,张口吐出一道黄浊浓烟,玄黄大手与其一触,嗤嗤声响,竟被其蚀得化去五指。 只是他神色却未见轻松,手一伸,将那只扔在远处的葫芦摄了过来,一口咬去了塞子,起手往下,就是一倒,只见无数晶亮黄沙漫倒倾压,响声隆隆,似雪崩而下。 张衍从容将肩膀一晃,就将玄光大手重新化出,手掌一翻,仰天上托,一声沉闷声响,就那漫漫黄沙托住。 只是那黄沙似是浪头冲撞堤坝,自高处以摧压之势不断涌来,一重接着一重,似是源源不断下落而来,不多时,就将那玄黄大手压下去了一头。 为了对付张衍。他几乎是一上来就将自己得意本事都使了出来,不是他太过小心,而是张衍名声太大,丝毫大意不得,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应付。 张衍见此情形,心念一转,就自袖囊中取了那锡母壶出来,从中倒了一粒赤雷砂落在手心。 他目光一闪,此物到底威力如何,之前也只是听说过。却并未见过,此时不妨先借此人试上一试,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想到此处,他手指一弹,便将此物打了出去。 蔡申见一点赤光飞来,他也不知这是何物,倒也不敢小觑。但见其来得甚快,就匆匆发了一道烟气过去,想要将其阻上一阻,看看是何东西再做应对。 只是这赤雷砂丝毫经不得冲撞,稍一碰触,便轰然爆开。霎时之间,似是霹雳在耳,炸塌危峰,只见一片赤色光焰闪过,漫天俱都是火芒烟嚣。 蔡申眼前突然一黑。身上传来一阵剧痛,待烟气散去之后,他骇然发现,自己一只手臂已然不见,只剩下光秃秃的肩头,那只葫芦更是不知了去向。 再往下一看。自腹部以下,那半截身躯已是被炸去无踪,断处焦黑一片,惨不忍睹,他惨嚎一声,立刻舍了这肉身,一道元灵遁出顶门,把法诀一掐。摇了一摇,竟化作一缕淡烟,眼见得就要飘去逃逸。 张衍见状,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对其大喝了一声! 轰的一声,隆隆爆音传出,他正面似被一阵无形狂气扫荡而过,山石滚动,草木倒伏,狼藉一片,那道烟气遭其一冲,颤了一颤,那模糊脸容上露出一丝惨然之色,随后便如烈阳融雪,冰消瓦解而去。 张衍看了看那截掉落下来的残躯,心中对那赤雷砂之威有了些底。 他也是一阵感叹,果然是是杀敌利器啊。 这蔡申与他修为仿佛,但吃此雷砂一炸,竟是丝毫也抵挡不得,这其中虽有对方大意的缘故在内,但似般赤雷珠他手中还有三百多粒,适才如若是一把撒出去,哪怕对方有法宝相护,怕也要被炸个尸骨无存。 他正要将那半截残尸处理了,这时脑海中却突然升起一个念头,仔细想了一想,心意一动,把水行真光放出,倒了一团物什出来。 此物本是聚集一团,方一出来,便轰的一下散开,随后嗡嗡乱啸,往张衍身上咬来。 此物就是前些时日自那于辜赦那处卷入真光内的的血线金虫。 在水行真光里转了这么许久,比之当日虽是身躯缩小了一大圈,但奇异的是,竟然互相抱团,顺水乱飘,倒并未死去。 见其疯狂扑来,张衍一哂,真光一刷,又将其卷了进去,在水势中荡来滚去,好生折腾了一翻,把那些血线金虫搅了个半死不活后,就又一次抖了出来。 这些血线金虫果然是死性不改,再次把张衍当成了目标,汹汹而上。 只是它们下场与之前别无二致,又一次撞入了那水色光幕之中。 似如此这般,张衍反复试了数十次后,这些血线金虫再怎么迟钝,也毕竟有一丝灵性,知道眼前这人不可招惹,于是不敢再上。 只是它们长久未得进食,也甚为饥饿,转了一圈后,窥见地上残躯,也不挑拣,蜂拥而上,眨眼间就将其吞了个尸骨无存,甚至连身上所带灵器衣袍也不放过,一样啃了个干干净净。 张衍此时方才留意到,那些血线虫并非各自行事,而是始终跟着一只头虫,心中一动,把手一指,一道丹煞化烟飞出,将那头捉了,往水行真光就是一扔, 果然,头虫到哪里,群虫便跟到哪里,不用张衍来催,也是纷纷往真光之中自投罗网而来。 张衍不觉点了点头,暗忖道:“这些虫子且先留着,关键时刻不定还有大用。” 他把真光一收,看定远峰之上一处宫观,就纵身跃起,往其处飞遁而去。 与此同时,那还真观两名修士一路攀峰而上,已是经过了四重宫观,越走越是心中惊讶,此地因禁制之故,是以一切宫阁器物皆是完好无损,有如新造。 他们到了一座峰头之上,瞧见此处仰首望流云,俯身观山河,壮丽奇绝,那中年道人不免叹了一声,突然出言道:“今日玄门之中,少清,溟沧,玉霄三派鼎足而立,此地若得我派所有,千年之后,必能四分东华。” 他身旁那细须修士摇头言道:“岳师兄,你想多了,现下此处不说那些散修小宗,旁门左道之士,便是玄门十派弟子也云集此地,似那少清派康童,溟沧派方振鹭,玉霄派左陌,他们身份在门内俱是不低,尤其是方振鹭,还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又怎可能不回去禀告?不出意外,这一小界必会被我玄门十派一起分了去。” 他言语中虽有惋惜之意,但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然而那岳师兄眼中却透出异样光芒,道:“师弟,你说错了,如此好的地方,你我不试上一试,又怎知不归我还真观所有?” 细须修士好奇言道:“那师兄准备如何?” 岳师兄抚髯笑了起来,深沉笑道:“此间可入不可出,岂不是大好机会么?” 细须修士一惊,猛一转首,不由瞪了过来,道:“师兄,你,你这是要……” 岳师兄一伸手,制止他说下去,好笑言道:“师弟你怎会起那等念头,为兄虽也是元婴境界,但还未曾狂傲到荡平此间所有人物的地步,为兄只是要说,此小界之中能者并非我一人,我却不信他们未有一点私心杂念,如有,便可善加利用,或有惊喜也未可知啊。” 他明白的很,要是这里能随意进去,那么结果必然是和自己师弟说得一样,但此地既然出去极难,且若还有魔宗弟子混入的话,那变数就实在是太多了。 他不用直接去做,只要在后面稍加推手,不定就能实现心中所愿,至于结果究竟如何,等届时再看,此刻多想那是自寻烦恼,不为他所取。 山麓之下,一幢白玉牌楼闪现而出,清光过后,那怪道人和徐公远一前一后踱步出来。 怪道人双眼一翻,随后眯起了起来,打量着这方天地,他吸了一口气,呵呵一笑,似是对此地颇为满意,拍掌道:“好,此地真乃是开宗立派之所,合该为我章伯彦所得!” 笑声过后,他忽然扭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公远,凶芒毕露,后者不由一惊,退了两步出去,只是面上还是保持镇定,道:“章真人,你这是……” 章伯彦哈哈一笑,道:“徐公远,你莫怕,我问你,你可愿为本座做一个鱼饵?” 他来此之时就已探明,此地除他之外,元婴高人还有三个,分别是还真观岳御极,元阳派莫天心,以及南华派成应霖,这三人与他修为相去不远,单打独斗他虽有把握,但也必要付出代价。 如能寻觅机会,暗中一一杀了,此小界之中,那便是他的天下了。 徐公远大吃一惊,同为魔宗修士,他几乎是立刻猜出了对方的打算,可如今他已是入了这小界之中,这里玄门弟子众多,他这魔宗身份是最为见不得光的,似此等情形下,根本容不得他有什么反对之意,就算对方不取他性命,他也没了退路了。 虽然心中暗恨,但表面上却显得毫不迟疑,说道:“晚辈一切都听从真人的安排。” 章伯彦嘿嘿笑了起来,道:“好的很,你是个聪明人,你只要听我吩咐,助我夺此小界,你那私仇我可以替你报了。” 徐公远忙做出一副感激之状,道:“那要谢过真人了。”随后又是一副热心模样,“不知我等此刻该我何处去?” 章伯彦声音变得阴冷起来,道:“先去找那元阳派莫老鬼,此人与本座乃是旧识,既然同是来了此处,又怎能不去与他打个招呼?”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元婴相争抢先机 元阳派乃是玄门大派,门下弟子自是惹人注目,只需稍加打探,便知其往何处而去。 章伯彦与徐公远二人没费多大功夫,就循迹跟来。 用不了半个时候,便追上了元阳派一行人等,眼得其共有三人,两名乃是童子,跟着一名头戴混元冠,面容方正的道人,他们在一处大殿之前只站了不多时,就其破开禁阵,进到其中。 章伯彦目光闪烁了几下,伸手拍了拍一侧徐公远的肩膀,道:“徐公远,你可上去了,记着本座的交待,切切不要有误。” 徐公远打躬道:“真人放心,晚辈必不必负所托。” 章伯彦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随后看了他一眼,道:“我自是信你的。” 徐公远再施一礼,深吸了一口气,便朝上走去。 此刻那大殿之中,元阳派长老莫天心抬眼望去,见有一尊大鼎立殿前,六层玉阶之上,有三座金桥,通向一处高台,那最高处摆着三只蒲团,正围着一只青铜香炉,炉壁之上,多是异兽玄纹,鸟篆云箓,他抚须言道:“此应是那瑶阴派炼丹之所了。” 这时,他身旁一名童儿突然惊呼一声。 莫天心侧目一看,就见不远处一根铜柱之上,有一条魔蛟盘绕,双目血红,甚是狰狞,他却神色不变,拍了拍那童子后背,出声抚慰道:“童儿莫怕。此是雕龙而已。” 那童子听得此言,大胆走上去了几步,这才瞧得明白,原来那两只眼睛乃是血珊瑚珠所制,不过其中光焰流转,活灵活现,再加上这魔龙身躯盘曲扭结,鳞爪如真,以至乍见之时,几疑是在游动一般。 童儿一仰头。好奇道:“老爷,这瑶阴派不是玄门正派么?怎么有如此凶恶雕饰?” 莫天心沉声言道:“传闻泰衡老祖乃是魔蛟之子,虽然心慕正道,但少有人肯接纳于他,后来一气之下拜入了魔宗,其后每到一处落脚,必要雕画蛟龙,好似与人赌气一般。” 这两名童子尚是第一次听闻这等趣闻轶事。都是听得津津有味。 莫天心忽然眉头一皱,转首盯着门外,双目冷芒闪出,喝道:“外间何人?何必这般鬼鬼祟祟?” 徐公远方才到得殿门外,虽是心中早有准备,但但要当真要独自面对一位元婴修士时。也是暗自忐忑,略略定住心神,按照先前章伯彦所言,提高声音道:“前辈,贫道乃是还真观门下。切莫动手……” 说着他便一脚跨入大殿之中,只是方才走出一步,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冷笑,道:“邪魔妖道,莫非以为骗得过我去么?” 徐公远心中不由暗叫一声糟糕,不知哪里让其看出了破绽。不及多想,抖手一打,出来一团五光十色的烟瘴,转身就欲飞遁出去。 莫天心目光一撇,见那一团烟瘴色彩斑斓,虽极绚丽,但不过是魔道寻常所用毒雾,面上略现嘲弄之色。道:“在本真人面前,岂容你这般来去自如?” 他一抖手,就有一道光华耀目的剑光飞出。 徐公远见其来势不快,本想驾烟躲避,可是却骇然发现,此剑光似是得了灵性,无论他往何处去,都是躲避不过,最后如鱼跃出水,往前一窜,再掉头往下一冲“噗”一声,就将其从半空中杀落下来,牢牢钉在了地上。 徐公远大惊失色,连忙挣扎,可是竟发现非但挣脱不去不说,就连元灵也遁不走。 他这化丹三重修士,竟在元婴真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心中骇然同时,也是暗暗叫苦,虽是章伯彦先前信誓旦旦,叫他无需担心性命,可他也不知,对方是否会遵守诺言,来出手救助自己。 莫天心自大殿内走了出来,先是朝徐公远看了看,随后神色警惕地朝四面望了一眼,略皱眉头,拿了一张符箓出来,交给身边童儿,道:“去把他顶上用符箓封了,擒了过来,我有话问他。” 童儿应诺,接了符箓,正要上前,就在这个时候,莫天心却脸色微微一变,大喝了一声,就有一尊金身元婴跃出顶门,霎时放出无数道金光彩霞,将周围这十丈之地尽皆笼罩在内。 被这金光一照,一道淡淡欺来的虚影倏尔一晃,现了真形出来,就见一尊元婴直往他这处冲来,身上滚滚浊气,黑烟翻腾,浓郁的似是无法化开。 莫天心一怔,冷笑道:“章伯彦,原来你是这个老魔头。” 他见其正往自己冲来,不禁犹豫了一下。 他这尊元婴结婴之时,凝聚西方精金,太白真煞,以及元罡天砂诸物,成就之后,坚凝不摧,外法难伤,诸邪不入,寻常魔气侵来,还未到得身前,就被如剑之气销去了。 此刻若是换了寻常魔道弟子冲到近身处,他倒是丝毫不惧,起手就是斩去一剑了。 但对方乃是冥泉门修士,浑身冥气有蚀骨侵肌,污秽法力之效,若沾得一点,却能伤及神魂,乃是少数能伤得到他的秽气之一。 他若是此刻起剑杀去,固然能有极大可能重创此人,但自己却也不免受损。 脑海里迅快无比地转了几个念头之后,元婴伸手一指,霎时就有无数道剑光飞走,化作细碎织网,阻碍对方过来。 他本拟对方这样必然暂避锋芒,随后便可反手而攻,可不知今日这章伯彦是疯了还是如何,那尊苦心修炼出来的元婴竟然全然不顾剑芒及身,拼着被那乱剑斩杀,还是死命在往里冲来,须臾便到了他身前两丈之地! 莫天心眸子一缩。知道不对,就要出杀手。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徐公远忽然双眼一瞪,自那袖中拿出一面玉镜,对着他就是一晃,瞬时之间,一道光华冲出,尽管被元婴之上散发出来的金芒挡去了出去,未曾伤得,但却也不免颤了一颤。 在这极为关键的时刻。任何小破绽都有可能改变战局,莫天心原本正把全副心神都在章伯彦身上,猝不及防之下,本待发出的杀招顿时为之一滞。 章伯彦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他双目碧火大盛,狂喝一声,狠命欺近三尺之内。 他这尊元婴把手一伸,就有一道绘有血色篆书的法符生出。照着那莫天心元婴身上就是一拍,随后又是第二道,第三道!他双手挥舞个不停,噼里啪啦,不管不顾往其身上贴去。 莫天心感觉到那法符之上传来的阵阵重压,似要将他封禁下去一般。不由发了声喊,剑气一激,金芒迸射,霎时将这数道法符割裂,正要再出法门伤得对方时。那章伯彦又是一道法符贴在了上来。 莫天心那尊元婴又一僵,他竟是吃惊发现,若是要伤得对方,非要将这些法符彻底除去不可,本点也不能沾身,否则对方拼着受他一剑。若是不死,要不了片刻,就能将自己彻底〖镇〗压下去。 章伯彦全然不管他作何想法,双手动作越来越快,一声不吭,一道接一道法符贴来。 似这般疯狂的举动,似乎激怒了莫天心,但却也不得不跟着对方出手。每有一道法符上来,便被他运使剑气割去。 两人一时之间根本无暇做其他动作,你贴一道法符,我便除去一道,速度是越来越快,似是双方都要赶在对方之前一般。 莫天心冷笑不已,对方打得什么主意他也是猜得出来,但他这剑气随心而动,却不信当真能快过自己,只要缓过气来,哪怕快得一线,就能抽出手来一举将这魔头斩杀在此! 但是过得几息之后,他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了,自己元婴渐渐沉浊,似是有些御使不动。 初始还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后来转念一想,方才猛然惊觉! 问题出在适才徐公远撒来的一团烟瘴之上! 此物他初始却是走了眼,没想到竟能透过元婴护身金光,侵蚀过来,随着秽气越积越多,终于使得他法力运转有些不畅。 平素这些污秽毒气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进来一点就驱除一点,可眼下,他正全力章伯彦与对方相斗,两人相争,须臾便能分出生死,哪里容得有半分迟滞? “啪!”章伯彦直到此时,才终于有一张法符牢牢贴在了莫天心那尊元婴身上,他咧嘴一笑,另一只手上又生出一道,重重拍下,随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多的法符贴了上来。 而莫天心此时,却要过得几息,方才能破开一道法符,然而相比对方那迅快动作,却已是于事无补了。 到了这时,他连逃脱也是无能为力,不由恨声道:“章老魔,你以为拿了我这元婴去,就能练成那‘三阴不死身’了么?” 章伯彦对他之话似是恍若未闻,手上动作不停,来回拍打,直到将那血红色的诡异符箓,在整个元婴之上都贴满为止,其上那金光也渐渐黯淡下去。 莫天心脸上满是不甘,后悔,惊恐等神情,当最后一张符箓重重拍在了那元婴顶门之上后,章伯彦猛的一张口,就将这尊元婴吞入自己躯体之内。 而那莫天心本体一颤,自七窍中流出血来,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下。 章伯彦脸上现出一丝狞笑,往上一扑,就将其一身血肉吸尽,随后又是一转,将两个被魔气侵蚀的童儿也一并卷了进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元婴便“轰隆”一声,回到盘坐在数十丈外的身躯之内,随后不停喘气,脸色也是变得发白。 适才那番战斗,看似他顺风顺水,实则稍有不慎,哪怕只是动作慢上一线,立刻就是被乱剑切碎的下场,若是如此,那数百年修为也就一夕而毁了。 且他冲上前去之时,若是莫天心不顾自身损伤,起剑便斩,虽然自身也必定会遭重创,可他便再无一丝半点机会了,甚至连性命都不可能保得住。 可如今,他却是赌对了,莫天心那一刻竟是灵台蒙蔽,非但没有那么做,反而是选择了自保,这才使得徐公远有了出手的机会,得以让他把对方元婴窃取了过来。 章伯彦不由发出张狂大笑,道:“天佑我灵门,气运在我,气运在我啊!”随后语声一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阴恻恻言道:“成应霖,下一个便是你了!”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一十二章 藏宝塔阁舞剑光 张衍穿堂过殿,连过数座观宇楼阁,这一路之上再也未遇到什么禁制阻拦。 上得半山腰后,到了此条山道最后一重殿宇之前,山际之间,望去云海翻腾,抒放飘渺,虽已是到了极高处,但距离那最高峰,还是差了两个山头。 这山峰之上有禁制护持,若无道路,张衍倒也不好胡乱飞遁,免得触碰到了什么阵法。 正寻觅之间,他目光一扫,见那山壁之间有一条栈道天梯,似是通向另一处山梁,不由一笑,便纵身而跃,沿着这一条险峻窄路向前飞掠而去。 过得这处时,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座座洞府窟穴,其数皆按天干地支排步,甚为规整。 张衍曾在下院住过,似此等景象也是熟悉,暗道:“此地应是当年瑶阴派低辈弟子所居之地,想来来时那些殿宇,便是那瑶阴派下院之所在了。” 不过片刻功夫,他就见到了那栈道尽头,循着那路径往左手里一拐,忽见得一块十丈巨石横在眼前,只是头重脚轻,似是有人在后轻轻一推,便会压塌下来。 张衍见这里似是绝了路途,眉毛一挑,就往那巨石背后绕去,果然,在其背后的石壁之上,有两处开凿出来的穴洞,约莫有数百丈深,可隐约见得对面开口亮光。 他微微一笑,脚不沾地,飘飞入内,须臾出得此洞后,天光一亮。他眯了眯眼,往地面一落。 此处应是在那第二高峰的半山腰处,地界平整开阔,被无数葱郁树木环绕。 有一座飞檐翘角的三洞山门立在当前,一只魔蛟雕像攀在屋脊之上,形貌狰狞,门前有一棵枝叶繁茂,需十人合抱的虬劲柏树。 沿着那山道笔直上去,可见远处有一座攒尖八角塔阁。 以张衍之目力,还可瞧见其上盖有宝蓝色琉璃瓦。似还披一层明黄色法帛,飞檐下挂着蝙蝠铜铃,他心中暗忖,似这般形制,在一派之中,怕也不是什么寻常之处。 脚下一顿,化青烟穿过山门,沿着山道向上飞遁。几乎顷刻间就到了那塔楼之下。 这才看清,这八角塔阁这足有一十六层,皆以打磨光滑的玉石垒砌,底下又用玉石栏杆围了一圈。 张衍足踏虚空,缓飘而来,发现其进出之路亦有玉石板铺地。上刻有龟鹤饰纹,祥云图案。一块禁制玄碑竖在塔阁之前,隐现星象图案,不过其上已经残破不堪,看那痕迹和满地碎石。应该是不久之前曾被什么人以蛮力破开过。 听得其中似有人声,张衍一落地之后,就踏步入内。 入内之后,他惊讶发现,这里竟有数十名装束各异的修士盘膝面壁而坐,似是皆在运转法力。炼化什么东西。 他举目一扫,见塔壁之上,有一排排龛位,每一处皆置有一件法器,各有光华放出,皆是耀眼夺目,细粗粗一览,怕不有三百余件之多。 心中立时明白过来。这一处塔阁,想必是瑶阴派弟子摆放法器之所在,不定就是昔年那炼器之地。 不过每一件法宝之上,都有禁法封禁,是以那些修士每人都是挑选了一件,正在那里苦苦炼化。 张衍乃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便是真器也有几件,眼界甚高,对这些法器自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来。不过此处只是这塔楼第一层,此塔共有一十六层,不定上面还有些什么,他心中一动,也不去看这些人,便向上行去。 底下这几十名修士见他上去,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玄光一二重境界,张衍尽管变幻了容貌,但一身修为却还在,方才进来之时,却是给了他们极大压力,几乎每个人都是脊背僵硬,不敢回头。 张衍走动颇快,一连过了九层,发现摆放的都是些寻常法器,与一层别无二致,且每一层皆有十数名修士在那里运转法力,炼化禁制。 他走上来时,有一人正巧取得了一件法宝出来,眼中顿时流露出狂喜之色。但他并没有来得及喜悦多时,却见旁侧一名修士也似堪堪成功,脸色一变,又急急朝着自己看中的另一处法器那里跑去,先把那位置占了,这才安心。 直到张衍到得第十四层的时候,方才见得周围龛台中摆放的是那灵器了。 他环视了一圈,见这里比之下方,修士却是不多,只有寥寥几人而已,不过引他注目的是,有几处龛位空空如也,法宝早已不见了踪影,看那痕迹,显是被人取走了还未有多久。 张衍上来之时,距离他最近的一名玄光修士见他身上有一丝丝烟云飞舞,就知是化丹修士,神色微微一凛,不敢多看,立刻又把脸转了回去。 就在这时,张衍忽听得上一层有人声传来,不过言语中漫不经心,似乎甚为悠闲。 他走过来时,所见修士无不是在那里苦苦炼化禁制,而楼上之人却这般轻松,还有心谈笑,显然并不把这些法宝放在眼中,当是大派弟子无疑了。 沿着楼梯往上走去,一步跨入第十五层后,见有十多名修士站在一起,有男有女,正对着一只玉笛模样的法宝指指点点,他目光一转,不觉一讶,暗道:“怎么方振鹭也在此处?他比我早到了这许多时日,我本还以为,他此刻应是早已到了那第一峰上了。” 其实一月之前,这青桐山宝光方现之时,虽然此间阵门已显,但却是没人敢冒失进去,直到各家使了秘法,探得其中一二虚实后,方才敢大胆进入,因此耽搁了好些天,其实大多数人比张衍早入此间不过一二日而已。 况且那山麓之下,本来禁制也有不少,张衍一路过来,之所以并未遇到,那其实是被先行之人给破开了。 如此一来,行程自然是快不起来的,以至于他们在此碰上。 方振鹭这时一阵大笑,开口言道:“康师兄乃是少清派高弟,想必要破处禁制当是不难!” 一名青袍大袖的年轻道人也不多言,一声清笑,就见一道剑光忽然闪现,众人定睛一看,见那龛台之上的禁制竟是顷刻间便被破去了,都是出声称赞。 年轻道人伸手一指,笑着言道:“贫道这剑术,方师兄以为如何?” 方振鹭露出赞叹之色,道了声“好”,不过眼底却也是颇有一丝不以为然,显然并不觉得有甚了不起。 那年轻道人轻轻一笑,他伸手进去,将那只玉笛轻轻一拨,竟是把其分成了两段。 在场之人无不变色,就连方振鹭也是神情一滞,大吃了一惊! 此人竟然凭借一道剑光,非但将那禁制斩破,还连带将其中这法宝也是切成两半! 他们心中无不想到,若是此一剑对着自己斩来,试问此间之人,谁人可能挡其锋? 这楼阁之上,还有两名明艳动人,身姿娉婷的女冠,这时檀口微张,连望向那康师兄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同了。 方振鹭毕竟是大派弟子,稍一失神,就恢复了神态,道:“康师兄飞剑这般犀利,想必是炼得那‘杀剑’了。” 那康师兄点了点头,坦承言道:“方师兄好眼力,少清三脉之中,唯有杀剑方合我之心意!” 张衍适才在一旁看得清楚,同为擅长飞剑之人,也唯有他看出了对方剑中之妙,暗道:“原来此人乃是少清派高弟,难怪如此张扬高调。” 方振鹭这时突然言道:“康师兄,说起飞剑之术,我派十大弟子之一的张衍张师弟,也是擅长此道,不知你有否听闻?” 康师兄顿时来了几分兴趣,道:“哦?可是那一气分化十六剑,丹成一品的张衍张道友?” 方振鹭点头道:“正是。” 康师兄默然片刻,突然叹了一声。 方振鹭讶道:“师兄为何叹息?” 康师兄惋惜道:“贫道是可惜啊,如此奇才却不是我少清门下,他不知晓那养炼剑丸之法门,便是天赋再好,怕也无法将那飞剑之术炼至那高深境界了。” 方振鹭意味深长地笑道:“少清派法诀,不是人人皆可看得么?” 康师兄眉毛挑起,大声言道:“不错,我少清功法要诀并无不可对人言,这位张道友若有心想看,那便来好了,不过,需要过得我诸位师兄弟手下飞剑方可。” 方振鹭听了,一笑而过。 少清派一向言明,自家功法有意观者,可来山门中一会,只需将那守山弟子斗败即可。 不过,自少清坐得玄门第一大派之位后,有胆量上山门斗剑之人少之又少。 千年之前不提,这千年来,南华派飞驹真人算一个,溟沧派洛其琛算一个,不过都没有当真入得其山门之中,只是在山外以剑术切磋了一番后,拿了个平局,便自回转了。 康师兄这时一指前方,对着方振鹭言道:“方师兄,你看那一件法宝倒是不差,何不取来一观?” 方振鹭转目望去,见是一只槌状法宝,不觉一皱眉,他知道对方这是在与自己暗中比试较劲。 他为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论门内身份,还在康童之上,倒也不愿在其面前落了溟沧派的名头,潇洒一笑,道:“好,康师兄稍等片刻,看小弟取来。” 方振鹭站到那处禁制前,心中暗道:“适才康童显了那般手段,我却也不能弱于他。” 他也是灵巧机变之人,只稍稍想了想,就有了一个主意。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一十三章 铜劵山水开地宫 方振鹭所学虽是《玄泽真妙上洞功》,但自凝聚了法力真印后,他对敌之道乃是以变化为主,出手之际,并没有少清弟子来得这般犀利霸道,无坚不摧。 他眼下要想一口气毁了禁制,还要如那康师兄一般再破开那法宝,却是没有那般轻松。 不过,此刻两人并非是战阵之上对敌斗阵,生死相搏,是以他可以做一点小文章,只要在场面上过得去,那便也可以了。 他拿定主意后,就起大袖,在那禁制上轻轻一拂,也未见其如何,一阵清风过后,那一层罩在龛台上的符箓金光须臾散去无踪,露出内中一柄石杵状的法宝。 在场众人都是眼力高明,仔细看去之时,见那石杵模样的法宝已经裂纹隐现,宝气尽散,显然已是被毁去了,有几人不免也是心中惊讶,分别不出方振鹭与那康童究竟谁更高明些。 康师兄面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方师兄高明。” 方振鹭却是笑着摇头,拱手道:“倒叫康师兄见笑了。” 方振鹭这一袖过去,乃是先起了丹煞破了那禁制,再使力震毁得其中法宝,看似是一拂,其实是出了两次手。比之方康童一剑之功却是少了几分火候,但他胜在动作从容潇洒,不带半点烟火气,是以表面上也分不出什么胜负。 这时有一名弟子见场中气氛微妙。先是咳了一声,随后出言道:“诸位,此楼想必是瑶阴派藏器之地,看这里诸物皆是摆放得井井有条,可见并未遭受什么外敌,却不知他们当年为何要弃了此地啊?” 方振鹭身后站着一名陈氏长老,他呵呵一笑,道:“此事老夫倒是听闻一二,据传易九阳当年是为了看守一物,方才奉泰衡老祖之命建得此派。门内弟子也只有百人不到,按老夫猜想,许是那看守物什有了什么变化,亦或是泰衡老祖另有他命,是以弃了此处。” 方振鹭点头言道:“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太好的解释了。” 他又转首对康童说道:“我等已是到了这第十五层,不知那最上层是何物,不妨再上去一观。康师兄以为如何? 康童练得是少清三脉之一,凶性最重的杀剑之法,要纯粹心境,一生一世,手中只有一剑,任何法宝都不放他眼中。哪怕是真器在前,也不会动心。 他来此界中本意是寻那魔宗弟子磨剑,去哪里并无定数,对这方振鹭提议自是可有可无,就说道:“既然方师兄有意。我也不会扫兴,那便一起上去看看。” 方振鹭一笑,与康童再客气了一番,最终由他当先而行,便往顶楼上而去,后面那七八个修士低语了几声。也是一齐跟了上去。 张衍同样也是往上而来,他此刻虽是貌不惊人,但一身化丹修为做不得假,因此也无人来冒失问话,甚至一名靠得近些的年轻修士还极为友善地点头致意。 这一行人不多时便踏足到第十六层上,张衍环目而望,见这里布置倒也与第十五层相差不大,总共摆放着二十余件灵器。宝光闪动,彩光灿灿。 张衍本也未有怎么把这些法宝放在心中,可是无意之间,却撇到了一物,眼前顿时一亮。 这是一张高半尺,长有两尺余的拱形铜劵,其上刻有一排排蚀文,但内容并不繁奥,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张衍便将其解读出来,心中不禁一喜。 他左右一望,见无人注意自己,就不动声色走了几步,到了那处龛台前,手一拂,运起丹煞,化气成刃,只一斩之下就将那禁制破了,随后将铜劵书拿入了袖中。 突然空出一个龛台,众人方才醒觉有一件法宝被人拿去了。不过此地之物皆是无主,谁有本事自可拿去,因此他们也不以为意,反而也似是得了提醒,各自选了一件宝物,不紧不慢开始炼化那禁制。 这些人俱是玄门十大派出身的弟子,先前顾念身份,不愿伸手去拿,此刻见这里既已是最后一层,自也不愿意空手而归,总没有人嫌弃自己法宝太多。 得了此物后,张衍也不愿再留在此地,施施然往塔下行去。 方振鹭却忽有所觉,看了看他背影,问身旁那名陈姓老者问道:“师兄,适才那人你可看出是何出身?” 那老者立刻警惕了起来,道:“师弟,怎么,莫非那人有什么不妥么?” 方振鹭对着那龛台之上的禁制一弹指,震得那金符一阵阵晃动,但却并未破开,他沉声道:“这符箓便是我来破解,也无有这般轻描淡写,此人竟是无声无息就取了宝去,当不是无名之辈。” 那老者眼中闪出一道厉芒,道:“师弟可是怀疑此人是魔宗弟子?” 方振鹭不置可否,道:“只是有此想法罢了。” 老者言道:“是否要将此人抓来一问?” 方振鹭想了想,最后摆手道:“算了,既在此处,那定然还有碰面的机会,不必去特意去寻。” 老者沉声道:“只是他方才取走了一宝,便就离去,也不知那是否是什么重要之物。” 方振鹭看了看那处空空如也的龛台,不在意道:“左右不过一件灵器罢了。” 张衍出得塔阁之后,就驾起一阵云烟,飞身而去。 他寻了一个僻静地界,落下站定,随后把那铜劵自袖中拿了出来,仔细看了看其上蚀文法书,登时对其上所言了然于心。 他微微一笑,就朝上发了一灵气上去,霎时之间,现铜劵一颤,就自上面化出一座座山水庭院,及那险峰观阁的虚影来,与这脚下此山诸物一一印证,竟是丝毫不差!此物不仅是一张山形地貌图,而且还囊括了此间所有宫观分布位置。 张衍也是暗自庆幸,这铜劵虽并非什么宝物,但有了此物,自己却可有的放矢,不必再毫无目的的到处乱闯了。 细细看了几回之后,他目光一凝,落在了一处偏殿上,那虚影玉匾之上着“混气观”三个字,距离此处峰头不过数里之远。 他抬头望了望,就抖开袍袖,纵身而去,几乎须臾之间就到了那处,落在一座偏殿之前。 此地门前杂草丛生,大门早已坍塌,似是被人破坏过一般,因是先前来此的修士所为,显然已是被人进去探看过了。 不过张衍并不着急,神情平静,笃定往里而来。 此处宫观布置奇异,这处殿宇只是地上楼阁,地下还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地宫,藏在山腹之中,若不是他有那铜劵指路,根本不会想到来此处探看。 既然知道目标何在,那便好找了许多。 他目注下方,在大殿之内来回走了几遍,待转了第三圈子下来后,脚下不由一顿,他目光一闪,提脚一踏,“咔嚓”一声,就把脚下玉砖踩裂,随后一拂袍袖,那些砖石纷纷卷去,露出下方真容来。 这下方有了一块长宽约有三丈的万载沉江木,方方正正,似是盖住了什么入口。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得外间有说话之声,不觉眉毛一扬。 人影一闪,就有两人走入里间,皆是玄光修士,他们正在说笑,抬头一看,却见得张衍在此,不由一怔,迟疑了一会儿,其中一人上来见礼,赔笑道:“不知前辈在此,是我师兄冒失了,这就走,这就走。” 张衍站在那里也不说话,这二人也是识趣,对这殿内诸物根本不敢多看一眼,低着头就走了出去。 待两人走后,张衍略一思忖,自袖中取了一面阵旗出来,抖手一掷,便插在殿门之前,此物不过是件法器,但若有人进来,他必能知晓。 回到那万载沉江木前,他一掐法诀,轰然一声,玄黄大手飞出顶门,往下就一抓,一把就其这轻易掀在了一边,只是瞬时之间,就有一股煞气喷涌上来。 张衍并不罢手,驭使了那玄黄大手再往下一落,只闻隆隆几声,就将下方禁制抓破。 随后他把玄黄大手一收,便纵身往里跃入。 到得下方,见有一排玉阶通往更深处,更不迟疑,足尖一点,倏尔飘起,沿着玉阶那向下而去, 未几,他便到得那最下方。 举目一望,发现这里似是将山腹挖空了一般,不知其有几许广大,有无数土石堆成一座座土丘,有用那黑白两色泥垒砌出来的一条条垄道自丘上爬过,七歪八绕,高低起伏,似是盘龙扭虫,毫无章法可寻。 就在那垄道之间,距离张衍最近之处,有一条红如赤火的地煞,似熔浆滚流,奔火炽炭,通红灼热,其长足有千丈。 又有一条垄道与其紧挨,其中地煞晶亮似星,放出蓝荧荧光晕,静静俯卧,也是一般深长。 张衍虽不懂其中的道理,但也能猜出,这应是那养煞法中的阴阳互炼之法。 这两条地煞本是各走极端,但靠在一处,却能以特殊秘法勾通相连,反而能相辅相成,使之气脉更盛。 他放眼望去,似这般的模样的地煞,过得数里方才又见得一条。 他起身飞纵,找了一圈之后,共是探得十六条地煞,心中也是欣喜,暗道:“今回却是建了个大便宜,这瑶阴派家底也算丰厚,这六处地煞道道是在那万年之上,便是溟沧派中有这般年岁的地煞,怕也多不了几条。” 他正思忖间,忽然听闻一声大响,似是山摇地动一般,整个洞府都是一震!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一十四章 泊心顶上设阵剑 陡然听到这声震响,张衍神色微动,稍一寻思,便猜出这应该是有人在强攻那最后一峰山道上的禁制了。 因有掌门书信指点,是以他心中有数,知道那其上禁制不是那么好破解的,就算有厉害法宝相助,数位元婴真人一齐施为,也不是旦夕之间可成。 这么一盘算后,他决意不去理会,此间地煞万万不能错过,决意全力先行收摄才言其他。 是以他对外间之事一概不问,往那一处土丘上盘膝一坐,就把丹煞放出,化一道白烟盘旋环绕,拿了一法诀,将那地煞之气罩住,全神收摄起来。 这地煞是由地下灵脉孕养而出,是拿动以之时,不但要取了那煞气上来,关键之处,还要把一点地脉灵息一起取得,如此搬挪至他处洞府之中,再接驳地脉,方不至泄了气去,得丹保存完全。 这并非是一蹴而就之事,面需一丝一缕用心收摄。 他专心致志,一连忙了七日七夜,方将那十六条地煞尽数吸入了十六只丹瓶之中。 不过这些地煞若不得上好洞府种下,不用半月,便会煞脉断绝,数千年前积累下来的煞气也会散个干干净净。 因此他此刻所需做得事情,便是尽管完成掌门所托,随后赶回昭幽天池。 然而就在这时,他耳畔又是听是一阵隆隆大响,脚下亦是传来震颤之感。 不过他却是面色平静,并不觉得诧异。这数日来,他已是听过不下十余次这声响了,而且间隔越来越短,显见得距离那最后一处上殿已是不远了。 此时他也不愿耽搁,奋起全力,纵身一跃,冲出此间之后化一道漫上长空的飞烟,往那最高峰急驱而去。 他却不知,就在那大响发出的同时,从整座大山地下升起六根漆黑如墨的石柱再猛一旋动,那青桐山外本来闪烁不定的阵门轰然闭合,隐去不见,竟是绝了那出入门户! 此刻瑶阴山那最高峰上,几乎是所有来此界的修士都汇聚一处,足足有上百人之多。 站在最前的,却是两名元婴真人。 左侧是一名模样瘦小年老的道人,胡须稀疏前额满是皱纹,此人乃是南华派元婴真人应成霖。 他自出神看着山外,跺脚叹道:“岳师弟,贫道早就说过这禁制不能妄动,你看,你看,果是如此,如今破开了这山道禁制,倒是可以去得那最后一处大殿了,但却使得门外阵法闭绝若再这般下去还不定要惹出什么事来!” 他所埋怨的对象正是那还真观来得一对师兄弟,为首之人便是此间另一名元婴真人岳御极他听了此言,当即有些不快,脸上也显出了一丝愠色。 七天之前他们二人就在为是否要打开那殿中禁制商量过,当时应成霖虽也是同意了的,而此刻见阵门关了,却反而来责怪自己,这是何道理? 他们虽同样也是元婴境界,但年岁却是差了三百来岁,应成霖虽是早已迈入元婴境界,但却因各种缘由,久久不得突破至那二重境,如今寿数将尽,是以有些暮气深沉,来到此间也不过是来看看有无突破机缘,若是不成,那便回去兵解转生。 而这山道之上禁制众多,而这面前最后一座大殿,乃是瑶阴派根本重地所在,不可能严加防备,他怕是触动什么大阵,因此早就心有退意,但在岳御极相请之下,碍于情面,才不得不答应了,本打算一见情势不对,转身就走,可此刻见绝了出路,自然觉得被拖下水了。 而岳御极则不然,他成就元婴不过十数载,如今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自觉问道长生路上,必有自己的名字,因此对应成霖的做派颇有些不以为然。 他并不知对方心中〖真〗实之念,不免以己度人,暗自盘算道:“应成霖无非是因为此处青桐山距我还真观极近,是以怕开了禁制之后,让我还真观得了最大好处去,我岂能顺他之意?” 因此望了下方一眼,面朝那百多名修士大声言道:“应道友之言,贫道不敢苟同,依贫道看,这阵门闭了也是件好事,诸位道友随贫道一起上得峰顶,其中若有瑶阴派传派之物,贫道做主,与在场诸位道友共享之,不必再去分润他人,况且只需找到那禁制机枢,还怕不能出得此间么?” 他这话算是说到了在场诸人的心坎里了,他们来此为了何事?还不是为了来占些好处,好为自己在修行路上多增添几分助益,明知可能有大机缘在面前,却弃之不顾,这绝非他们所愿。 应成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早已被磨去了锋锐,既然岳御极这般高调张扬,他也阻碍不得,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是再无退路,他也索性闭嘴不言。 此刻山道之上所有禁制都被破除,众人商议定后,便一起上得峰顶,不多时,便了那大殿之前,众人举目一观,心中也是不由赞叹了一声。 这一座大殿独踞险峰,〖镇〗压此山,殿宇宏阔,由四十九根鎏金殿柱撑起,下端乃是青岩覆盆柱础,外间是一片可容千人的〖广〗场,一块由霸下驮伏的玄碑立在殿前,约十六丈高,上写“泊心顶”三字。 〖广〗场四角边缘是一座座白玉石墩,各有奇兽雕像蹲伏,尤其是东西两侧,水势如潮,山下飞瀑竟逆流而上,往殿顶上去,最后落入屋脊上一对青铜蛟兽口中,雄奇精巧,气势非凡。 应成霖看了看那块玄碑,哼了一声,言道:“此处又是一重禁制,看起来,比之方才山道那几处更为难破,诸位道友如有意,那便自行为之吧。” 言罢,他就往旁侧一坐,来个不言不动。 岳御极不免有些微恼,禁制虽强,但若是两个元婴真人联手,倒也不算什么但如只他一人,那就有些勉强了。 这应成霖明知道非要破开这禁制方能出去,却偏偏不肯出手,摆明了是挤兑自己要看自己笑话。 他暗自忖道:“也好,若是稍候这殿中出得什么好物,我看这应老道还有何脸面伸手去拿。” 心中再一转念,便出声道:“来此之时,听闻元阳派莫道友也进得此间,不知哪一位道友见得他?” 莫天心只携了两名童儿入山,旁人见他是元婴真人,都是自觉避开不敢靠近,哪里会有人知道他在何处。 岳御极见无人应声,也不失望,他也是极拿得定主意之人,闭目深思了一会儿,就言道:“师弟,你且过来。” 那细须道人走上前来,躬身道:“师兄有何吩咐?” 岳御极自袖中拿了一套阵剑出来,道:“你把这阵剑拿下去,择五个化丹境界的道友分别御使我稍候便来个以阵破阵。” 细须道人伸手接了下来把五把阵剑捧在臂弯转过身来,对着那百余名修士大声言道:“不知哪一位道友愿意出力合破此阵?” 眼下非要破开那阵门方得出去,康童首先站了出来,对那细须修士拱手一礼言道:“华道长,晚辈愿意拿一剑。” 细须修士一喜,还礼道:“足下乃少清派高徒,当可拿一剑。”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当即就有一把阵剑飞了出来,往康童落去,被一把抓在手中。 方振鹭也是排众而出,身位比康童多出半步,朗声言道:“在下亦可拿一剑。” 细须修士欣然点道:“方道长乃是澳沧派十大弟子之一,也可掌一剑!” 方振鹭声音才落,一名矮小道人背着双手,大刺刺走了出来,下巴一抬,道:“也拿一剑予我吧。” 细须修士点头道:“原来是玉霄派左陌道友,以你本事,倒也可拿一剑。” 三剑分了下去后,再加上这细须道人自己可掌一剑,如此一来,便有四人掌了这阵剑,只差最后一人。 可是这百多名修士中,化丹修士也不过寥寥十数人,去了康童,方振鹭,左陌这几人后,剩下几名虽大多数也出身玄门正派,不过皆是无甚名声,修为也是相差极大,一时间倒也无人肯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一个中年道人面带肃容走了出来,稽首道:“贫道乃是五烟山泾源仙府门下楚安民,愿意试上一试。” 细须道人仔细打量了他一眼,道:“原来是元阳剑派外府门下,那便持上一剑吧。” 他也是眼毒之人,这楚安民虽说也是化丹修士,但身上气息与康童等三人一比却是差了好些,只是眼下实在没有合适人选了,也就只能姑且任其一试了。 细须道人安排这四人各站方位,再一一交代清楚,随后自己便去自己阵位上站定,而岳御极则走了下来,到得阵中趺坐,统摄总阵。 随后岳御极低喝了一声,一尊元婴遁出顶门,一掐法诀,那五把阵剑顿时颤动起来,五人顿觉被一股气息牵弓,因事先得了关照,当下也不迟疑,将丹煞运转,便自那阵剑中飞出一道五色光华,往中间一聚,汇成一道璀璨剑华,岳御极伸手一点,就往那处玄碑上斩去。 两者一触,轰隆一声,似是雷劈一般,众人只见那碑上流荡起一阵涟漪,波纹流转,闪动不休,好一会而方才散去,但动静过去之后,碑面之上,却是完好无损。 岳御极喝了一声,道:“再试!” 然而接下来他们连连发动剑阵,试了足有七八次后,那一层禁制却还是牢不可破。 岳御极不由皱眉,适才这几剑,他已看得清楚,由自己指弓,集这五剑合一为剑阵,倒是的确可以斩开禁制。 怎奈那五剑之中却有一股气息太过滞涩,只这一线差别就令那剑阵威力大减,难尽全功。 他知道是出在那楚安民的身上,此人比之另外四人,修为实是差了一筹。如是这样,便是再试几次,结果怕也是一般无二。 那楚安民也知是自己的缘故,面带羞愧之色,站出来道:“惭愧,在下修行不到家,力有未逮,却是拖累诸位道友了。” 岳御极见那应成霖在旁冷眼看来,似是在等着自己出声相求,心中不由恼火,可此时他却是无人可用,正努力寻思办法时,却有一名相貌平平的道人自人众中走了出来,对着他笑着稽首道:“岳道长,可否让贫道一试。”!!!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禁印五宝论进退 张衍身上所藏地煞,只能携得半月时日,是以需尽快完掌门所托,随后出得此山,挪至自家洞府之中,否则一番辛苦皆是白费,可若是在这处耗费时日,那便不是他之所愿了。 眼下见众人大殿禁制前受阻,因此便主动站出来请缨。 岳御极坐在阵中不动,他身为元婴真人,自能看得出张衍气息不弱,不过适才楚安民也是这般自告奋勇,不免生出疑虑之心,因此多问了一句,道:“这位道友是哪一派门下?” 张衍一个稽首,道:“贫道玄元子,乃是东海散修。” “散修?” 岳御极眉头微皱,有些犹豫起来。 要催发这阵剑之力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持剑之人需经过上百次运转变化后,方可发出剑气。 其锋芒既不能太过,也不能太薄,这才得以调和灵机,继而与诸人响呼应。 换言之,这持剑五人之中,哪怕只有一个人催动法力过猛,或者是弱得些许,与其余四人出力不合,那这阵势之威就无法臻至浑融完满的境地。 那楚安民乃是元阳派外府弟子,说起来也算是元阳门下,同样是凝聚了法力真印之人,在境界之上与或许康童,方振鹭,左陌,以及那细须修士等四人不分高低上下,但一旦涉及这等精微变化之上,立刻就现出了原形。 许是方振鹭见识过张衍当日轻易破了塔阁禁制。顺手取走法宝那一幕,略作沉吟,便出言道:“岳道长,这位道友修为精深,当可助我等一臂之力。” 岳御极眼下也确实没有合适人选,既然方振鹭如此说,便顺水推舟,颌首道:“好,这位玄元子道友可来一试。” 楚安民满脸通红退了下来,他身旁同门一位师弟凑上来。愤愤言说道:“师兄,此人不过一介散修,还能比过师兄不成?岳道长这次怕是看错人了。” 楚安民嘴角一抽,紧盯着张衍直看,他自己受挫,心中自然也希望张衍不成功,最好还不及自己,这样还能捞回一点脸面。 只是他们却注定要失望了。 张衍步履沉稳站到阵位之上。把阵剑拿起,只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就让周围诸人不敢小觑。 岳御极精神略振,点了点头,把法诀一掐,就引动变化,五把阵剑之上各自发出嗡嗡爆音。 张衍洒然一笑。跟着那指引把玄功丹煞一转,瞬间就走过那百多种变化,发了一道五光十色的剑华出来。 他这一番出手,效果自是不同凡响,岳御极见那夭矫剑光飞出时纯粹净洁。登时高看了他一眼,可还并未多想,本还想暗中调和一番,免得再次失败,待把五气一聚,竟又惊喜发现。这道剑光却与那四道剑光契合如一,不偏不倚。 他顿时大喜,心中亦同时醒觉过来,这玄元子若当真是散修,不得精要传承,又岂能做到这一点? 此人身份应是假托之词! 不过修道之士,每个人都有自己隐秘,既然不愿意当众说出来。他也不会闲得无事,前去深究。 心中虽如此想,手中却是不停,将那一团灿芒操持而起,再骈指向前一点! 这五阵剑合一之后,已是威力大增,这一道剑芒激出,气势如虹,这山巅之上,似是朝阳初升,金霞遍地洒来,化作千缕万道,无数碎光齐往玄碑之上轰去。 那禁制纵然坚韧,也不过是护得宫观免遭雨化风蚀而设,终归不是护山大阵那等守御阵法,被一道阵剑攻杀上来,登时支撑不住,倏尔崩开,那机枢玄碑即可遭了劫难,一连串毕剥炸响过后,生出了几道贯通上下的裂纹来,地面之上亦是洒落了几块细小碎石。 此物一毁,禁制便彻底荡然无存,只闻大殿前两扇大殿石门轰轰一声,背后门闩已然掉落下来。 岳御极大喜过望,霍然站起,他连阵剑都不要了,往地上一丢,先是看了看那已是无阻无碍的巍峨大殿,再是往坐在那里不出声的应成霖瞧了一眼,轻哼了一声,便大袖一摆,起风裹了身躯,撞开石门,当先往殿中飘飞而去。 他这一入殿,那广场上百余名修士也是不甘人后,皆是朝里一拥而入,张衍并不着忙,跟在其后,清烟绕体,缓步朝里而来。 岳御极行在最前,其速不慢,领着众人一连自过了三重殿宇,便见得一块横五丈余,高有三丈的水纹照壁,绕过去之后,现出一处宏广幽深的殿堂来,五彩斗拱,挂帛横梁,殿前有六架精致玉桥,底下活水翻波,湍流不息,殿宇之上明珠嵌壁,洒下冷月也似的清辉。 岳御极悬空而立,他面前是一处高台,那其后玉石墙之上嵌有一块圆形画壁,上有一条盘身绕颈的蛟龙阳雕石刻,横须怒目,张牙舞爪,波涛纹饰环于周身,似在兴风作浪。 岳御极一瞬不瞬地看着这块画壁,沉声道:“此当是瑶阴派的真正重地所在了!” 应成霖略带老气的语声自背后传来:“岳道友,还是先找到那守山大阵的机枢再谈这些吧。” 岳御极头也不回,淡淡一笑,道:“既已入了此间,还怕寻不到机枢么?应道友实在太过心急了。” 他扫视一圈后,侧过身,对走上来的细须修士言道:“华师弟,劳烦你去偏殿查看一番,把此处探明清楚。” 那玉霄派左陌眼珠一转,主动言道:“此殿甚大,贫道愿随华道长一行。” 岳御极知道他打什么,不过也不以为意,道:“那就有劳左道友了。” 这大殿之旁,共有两处偏殿,其制也是不小,在场修士不知此处是否还有什么隐秘禁制,不敢随意走动,俱是留在大殿之上,过得一刻,那细须道人与左陌回返到了殿上,言道:“师兄,我已去看过,这里两座偏殿中,也一般有这块画壁,只是早已破碎,其内空空如也,只露出一处深不见底的地穴,看那模样,倒像是原本曾封禁了什么物事。” 岳御极微讶,能被瑶阴派这般郑重其事封禁起来的,那定然不是什么易于之物,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不过他很快压了下去,高声言道:“如此说来,那机枢之地,十之**就在此处此画壁之后了,若能进得,此派对我等便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语声刚落,他就一挥衣袖,发一道青雷出来,但闻一声大响,那画壁应声倒塌,竟是被其轻而易举就破开了!。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已是举步而入。 到了里间,他抬首一看,见前方有一口大井,井栏圈足有三尺之高,上贴血红色的封印符箓,而井盖之上则摆放一卷竹书,一只石匣,一枚玉碟,一枚金印,一套衣冠法袍,不过皆被一层淡淡金芒所笼罩。 他眼中不由流露出了热切惊喜之色。 身后百余名弟子也是一起挤了进来,他们见得这五样东西,眼神也俱是火热起来。 便是从来未曾见过,他们也知此为宗门传承之信物,神通道书,秘法要诀,乃至传承法器,丹药灵液,不定都在其中! 需知泰衡老祖乃是行修至飞升之大能,他之道统,岂是简单? 纵然此间只是他大徒儿易九阳所传,但当初瑶阴派放在东华洲,势力也与南华,元阳,太昊这等玄门大派相当,任谁得去一些,都是天大的好处,若是落在这其中一家之手,那更不用说,百年之后,当可与少清,溟沧,玉霄这三大派相提并论了。 岳御极围着那高井转了两圈,看似在琢磨如何破开禁制,心中却是暗自寻思,道:“这等机缘怎能留给他人?此刻这里有百余人,其中不乏十大派弟子,若是分了出去,我还真观还能剩下些什么?” 他正盘算时,老道应成霖也是跨步进来,看了一眼,突然面色一紧,沉声出言道:“此间之物,诸位道友还是勿要妄动为好!” 岳御极闻言,猛一回头,语气不悦道:“道友何意?” 应成霖却是不理他,只是对着在场诸人言道:“据传易九阳当年为看守一物,才奉泰衡老祖之命开创了瑶阴派,假设此当是为封禁什么邪魔而设,能以一派信物镇压,此邪物当是非同小可,诸位道友需要慎重,不可轻启。” 岳御极听到这里,冷笑几声,反驳道:“道友此言差矣!如今我等被困阵中,唯有解开其上封禁,得了法统,方能出得此地,难不成只因顾忌道友心中一时妄测,便不敢动弹么?真是笑话!” 应成霖那对霜白眉毛紧紧收拢,道:“岳道友,我等在此处,门内必不会弃之不顾,玄门十派中能手何其之多?总能找寻到破阵之法,不过多等待些时日而已。” 这番话说得也是有些道理,青桐山中有异象发出,山外修士就算不为他们而来,也不会放过此间至宝,迟早会找寻到入山之法,到时便可安然出得此山了。 哪知这时,岳御极却似听了什么好笑之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连连摇头,道:“今日在此间者,足有百人,可若等那阵门大开,那便是千人,万人……” 他伸手朝那井盖上一指,双目一瞪,大声喝道:“那我来问你们一声,这五件传派至宝,却够几人去分……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内炼清火外入魔 岳御极这话一出,可谓掐准了在场诸人的心脉。 他们俱是心中暗想,自己费尽辛苦来此,又岂能被几句空口白话就给恫吓回去?况且此间宝物若再得多得几人来分,落到自己手中的还能有多少? 而康童,方振鹭等人本是奉师门之命探明情况而来,如今还未见分晓,又怎会轻易离去?应成霖这番言语,根本打动不了他们,脸上神情都未有丝毫变动。 固然这行人中也不乏有那心求稳妥之人,怕果然有邪魔在其中,萌生些许退意,但那毕竟只是少数,左右不了局势。 应成霖见众人之中还有用怀疑目光看向自己的,不由一阵气恼,厉声道:“岳道友,还望你慎重!老道寿近千载,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雨,岂会兴口开河?你若要强开此封,坏自己那还是小事,但莫要把诸位道友也一并连累了。” 张衍目光微闪,在他计划之中,这封阵必需要开的,倒也不能让这应老道给搅了局。 因此他笑了笑,一步站了出来,先是一稽首,随后开口道:“贫道人言微轻,但有一句话不得不讲,瑶阴派立派几近万年之久,无论什么样的魔物遭此镇压,也早已是一蹶不振了,便是还有几分魔威,此间有两位真人,百余名同道,难道还怕收拾不了么?” 这话一出,立时得了众人响应。 康童首先言道:“玄元子道友说得有理。便是有妖魔,我等又有何惧之,它便是能出得此间,我等也能将其斩杀!” “说得好啊。” “对极,这邪魔若是能万年不亡,那是何等魔物,又岂还有被困在此处的道理?” “便是当真还在,这万年下来,怕也是奄奄一息,还能敌得过岳道长和诸位同道不成?”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出言,初时的忧虑一扫而空,都认为应成霖此言未免也太过小心了。 就是洞天真人,也不过是三千载寿元,任他再是大魔大妖,若被镇压近万年,不得灵气滋润,就算侥幸不灭。要说还能斗过在场之人,他们也确实不信。 泰衡老祖大弟子易九阳,当年开派之时也不过是象相境界,后来也未曾听说如他师尊一般飞升而去,多半也是寿尽转生而去了。 若此中当真是什么无上邪魔,怎又会无人看顾?而且连只言片语也不留下。难道不怕这魔头脱身之后,寻瑶阴派门人弟子转世之身的晦气么? 因此合理的理由是,此间魔物或许有,但却早已消亡而去了。 见张衍一席话顿时让众人的态度坚定起来,应成霖不禁怒视了他一眼。 若是寻常修士。被元婴真人这般一瞪,怕早已是吓得战战兢兢,魂不附体了,可张衍却恍若没事人一般。 岳御极却是不免心中大喜,先是对张衍投去一道赞许目光,随后对着应成霖毫不客气地说道:“众意难违。应道友可以收声了。” 他奉观中之命而来,事先早有准备,也是携了一件法宝在身,这封阵中就有什么邪祟之物也能收服。 而且他心中甚至期盼当真有才好,这样他只需稍稍放些手,便能借此邪魔之手除去这一干小辈,日后出得此间,这笔账也算不到他头上。 这是这乃是壮大还真观千载难逢的机会。丝毫不可避让半分,些许见不得光的手段用了也就用了,不必拘泥小节,若是能把瑶阴派传承诸物拿回门中,翌日那几位洞天真人之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应成霖毕竟是长者前辈,被岳御极这后进这般挤兑,脸面有些挂不住,长叹一声,道:“罢罢罢,我已老朽,许是贫道猜错,岳道友你好自为之,休要玩火**才好。” 他摇了摇头,索性一拂袖,往外而走。 岳御极用淡漠目光将其送走,随后他环视了一圈,道:“应道友寿元将尽,已是老迈龙钟,只待转世重修,心中有所顾虑也是常理,诸位道友不要见怪。” 众人皆不应声,借着岳御极之势,他们或可附和几声,但若是头脑发昏,不知轻重对相距不远的一名元婴真人妄自评议,那真是嫌自家命长了。 岳御极见这碍手碍脚的老道已是走开,心中也是满意了,他回身过来,目光投向那道禁阵,众人注意力也不由被一齐带了过去。 他定定站了片刻,忽然一抬手,轰隆一声,发了一道青雷上去,然而光华散尽之后,却见那层金光纹丝不动。 岳御极面露凝重之色,居然连自己的惊尘雷上去都毫无动静,这一团封禁怕是大能之士亲手封禁。 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低头想了想,就转身过来,沉声言道:“诸位,此封阵厉害,贫道需用秘法破开,行功之事,容不得丝毫打扰,还望诸位道友暂且先退出此间。” 这里众多修士先是一怔,私下里交谈了几句之后,都是放心退了出去,到了外间等候。 至于岳御极会否炼开了禁制之后,独吞此间之物,然后再运使阵法脱身而去,他们却并不担心。 此地有溟沧,少清,元阳,玉霄等诸派弟子,都意欲来分一杯羹,他们虽都是孤身至此,但背后却是站着整个门派,还真观岂敢一次得罪如此多的玄门同道? 张衍深深看了一眼岳御极,再看了一眼那五件传派之宝,尤其是在那封符上转了一眼,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便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这里就只剩岳御极和那细须修士两人。 岳御极望着那封阵,似乎做出了一个什么决定,沉声道:“师弟,把那清阳火交予我!” 细须修士应了一声,自那袖中取了出来一只玉匣,只是交到其手中之时,却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提醒道:“师兄,此火威能甚大,又是师公穷尽毕生之力所炼,你我这一脉被当年被师傅用去了不少,余下皆在此处了,用一分便少一分,只为了破这封阵,是否太过?不如似方才一般,唤得几名同道相助?” 岳御极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睛盯着后者,用郑重其事的语声说道:“师弟,这一道封阵非同小可,怕是当年易九阳所为,以我等修为,是万万破不开的,众人合力,怕要损毁其中之物,只能用此火慢慢化开,且若得了其中之物,为兄将来便有机会入那洞天之境,因此舍了此火也是值得。” 细须修士心中一跳,吃惊道:“师兄你这是要……” 岳御极慢慢放开他手,莫测高深的一笑,道:“如今还到不了那地步,但若能先一步将这五件至宝收在囊中,到时便可进可退了,且我料定,这几日内必有变数,到时就看各家手段了。” 细须修士默然点头,缓缓将那只玉匣交到他手。 岳御极接过来,又叮嘱了一句:“此火一用,我也不好收手,师弟且留下为我护法。” 细须修士肃容称是,此处别家宫观,又非荒郊野外,借不到地脉之气,就算用阵旗也是无用,只能靠他来守御了,可他想了一想,却又皱起了眉头,道:“他人还好说,那莫天心至今未见人踪,若是稍候他来此次,执意要闯进来,该如何阻挡?” 岳御极看了一眼外侧,眯眼道:“若是他来,你无需阻拦,非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结局如何,且要来之人,也绝非他一个。” 他在里间炼化封阵,外侧这百余名修士都是各自散开,觅地打坐修持。 应成霖出了大殿后,心中郁郁,叹了几声之后,便去了屋脊之上端坐,只是心神却不敢放松,耳边却随时留意那殿中动静。 如此过得数个时辰,天色渐渐昏暗之时,他突然一抬头,往山道上看去,随后瞳光一凝,只见对面有二个人正大摇大摆往此处而来。 章伯彦负手而来,旁若无人迈入广场,身后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徐公远。 他行动之时浑身有丝丝缕缕的黄烟冒出,兼且热气蒸腾,形如地穴毒烟,火口煞气。 还未到得殿前,几名在广场之上打坐的玄光修士一看到那股烟气,便神思恍惚,纷纷软倒在地。 章伯彦双目碧火乱闪,哈哈一笑,双袖一展,就有一道黑烟漫出,霎时将那数名弟子卷进来,双手一搓,转瞬间就化为一团精血,没入己身之中。 应成霖缓缓自屋脊上站起,惊怒言道:“章伯彦,你这魔头,你怎会在此?” 章伯彦嘿嘿一笑,双手背后,挺胸而立,好整以暇道:“说来也巧,本座本是听闻青桐山之事,想顺道来碰碰运气,可半途却见到你这老道也往此处来,那倒是非来不可了。” 应成霖面寒似水,喝道:“你倒是看得起老道我,可此地尚还有岳道友在,你一人来此,是否托大了?” 章伯彦诡异一笑,道:“岳御极此时怕在里间炼化封阵,就算知道你与我动上手,也顾不得来管你吧?你我之间的老帐,是要好好算上一算了。” 应成霖一惊,再神色一沉,道:“此处有你分身,还是有你魔宗弟子在?” 章伯彦发出一声狞笑,道:“有又如何,无有又如何?不妨告诉你,今日本座来此,就是来抢那泰衡老祖的魔宗道统的,管你是什么玄门羽士,还是魔宗门下,统统要杀他个干净……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凶魔逞威起乱战 章伯彦张狂至极的话声立刻惊动了殿内诸人,方才知晓殿外来了一个魔头,正自惊惶间,却听得应成霖的声音在外响起:“诸位道友不必心慌,有老道在此,必能保得你们平安。” 尽管有这言语略微使人安心,但此间修道者皆是心知肚明,这魔宗修士敢这么明火执仗的欺压上来,定是有所依仗,应成霖能制住倒也罢了,若是制不住,又岂会有人会真的顾忌他们这些人的性命?还是要设法自保才是。 当下有人就想到此处还有一位元婴真人,就急急往后殿去,想要请其出来相助。 可是方至那残破画壁之前,却被那细须修士拦阻了下来,他皱着眉头,歉然第一百一十七章凶魔逞威起乱战稽首道:“我师兄正用秘法炼化封阵,一旦被打搅,却有反噬之祸,还望诸位不要再往前去了。” 张衍离此处不远,闻听此言,心中冷哂,暗道:“岳御极这明显是推托之词,便是炼化封阵,他也不会把自家陷入这份不得抽身的尴尬境地之中,否则若遇大敌来袭,岂不是轻易就能将他拿下了?不过是不愿意与应成霖一同出手对付那外间老魔罢了。” 不过对他而言,却并不影响心中大计,因此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也不开口。 外间章伯彦见应成霖竟还妄图保住殿中弟子,不由狂笑起来,道:“你这老道,且管好你自家吧!” 他把身躯一晃。顶上浊烟乱喷,星火纷洒,只见冥冥沓沓的浓云之中,一只漆黑大手伸出,扒着云头一分,就有一尊浑身乌黑的元婴跃身而出,这魔身一显,霎时惨风惨号,魔雾翻滚,广场之中天昏地暗。一片飞沙走石。 应成霖原先倒是想等那岳御极听到此处响动,应该会出来相助,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其出来,不由叹第一百一十七章凶魔逞威起乱战了一声,暗自摇头。 只是值此紧要关头,也不容他多想,将这些心思杂念摒弃了。把头一抬,面对那肆虐阴风半分也不见退缩,颌下白须飘飘,低喝一声,似雷声震响,一尊青光闪烁的元婴跃出顶门。乘着一道青烟而起,去了半空,一时光彩耀目,照洒殿宇,将底下魔氛驱散一片。 光霭之中。只见这元婴一脚踏白鹤,一脚踏飞鹏,身绕玄鳞蟒,有三丈高下,身在半空,容貌与应成霖别无二致。一双威棱四射眸子中不见半分老态,放声大喝,响音隆隆,“章伯彦,今日贫道就要在此地降妖伏魔!” 章伯彦凝视这尊元婴,目现贪婪之色,随即眼中闪出一道狡猾光芒,再一掐诀。又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元婴走了出来,面上嘿嘿一笑,就化一道黑烟,绕了过去,直奔其身后大殿而去。 应成霖惊道:“元婴分身?不好!” 他立时醒觉,对方这是要去屠戮殿中玄门弟子,他生性也算醇厚,再说方才也放出那些话来,又怎能坐视不理? 他真身把袖一抖,飞出一只伏兽圈,在空中一旋,光华一闪,就有一只浑身羽毛柔顺,红如艳火的鹰儿飞出。 应成霖出言叮嘱道:“道友,你携了我法宝去,万望要照拂殿内弟子一二!待我压服了这魔头就来援手。” 那鹰儿回首一望,口吐人言,发出一声娇柔少女的声音,道:“老爷宽心,奴家必竭尽所能。”双翅一振,也往殿中而去。 徐公远见那红鹰不过是化丹修为,不觉心思活络,自忖留在章伯彦处太过危险,因此道一声:“章真人,我去阻她一阻。”不待回答,他发一声喊,亦往里去。 章伯彦正对峙宿敌,无心来理会他,把手一抓,拿出一杆阴气森森的幡旗,往地上一插,轻易穿石而入,再起一诀,身周景物一变,就有一片阴霾将这峰顶罩了,昏天黑地,不见日月,有无数干枯魔手自黑云之中探出,齐齐往应成霖抓来。 不待应成霖发令,他身上玄鳞大蟒一个回护,发出道道罡气,将这些魔手俱绞散,他眼光一撇那幡旗,面色一变,登时认出此物来历。 这蔽日幽云乃是用人欲魔气汇聚,能隔绝天地清灵之气,若是不去管他,不但会不知不觉侵染自家心神,还会使得所驭妖灵虚怯无力,那接下来之争斗势必会落在下风。 此事他断断不容,便把全身法力聚了,伸手一点,一道雷光轰然发出,咔嚓一声,似霹雳电闪,将这漆黑天幕撕开一道裂隙,一线天日光华再度贯入,洒落尘头之上。 章伯彦也没有想到对方这般有决断,竟舍得大耗元气撕裂幽云,但他此宝好不容易借来,就是为了对付此人,又怎甘心轻易被破?嘴里喃喃念词,黑云挣扎扭动,似要合拢。 应成霖哪里肯放任他如此,身侧那头白鹤一冲,往章伯彦元婴头颅上啄去,随后脚下鱼龙一跃,身子一颤,化一团变幻不定的清云填入那裂口之中,竟生生将其撑住,不得复合。 而另一侧,那头红鹰到了殿内,双翅一收,化作一个身着红绡衣,头戴大红璎冠,肤光胜雪的美貌女子。 她张望一眼,方欲往里去追那化身元婴,却忽然察觉身后忽有异状,秀目一寒,回身旋动,叱喝一声,发出一道赤红煞气出来,挡住身后一股黄烟,见其中有无数魔影飞舞,似是闻到了生人血气,纷纷往她身上挤上来。 她先是退后几步,避开其锋,再素手一抹,抽了一道红丝巾出来,檀口念念有词,一甩手,这巾帕一化,迎风见长,须臾就将这些魔影裹了进去,凭空一抖,尽数化作精气散去。 徐公远追在后面。本拟出其不意,打此女一个措手不及,却未想到对方居然还有法宝在身,不止是应成霖伴身妖灵那般简单,不敢托大,把章伯彦赐予他的那面玉镜拿了出来,对着此女就是一晃,镜中冲出一道刺目光华,直破虚空。 这鹰女顿觉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双目睁不开眼。不但如此,更是头脑一阵眩晕,立足不稳,只是那光射到她身上时,却有一片艳丽羽毛飞出,放出层层毫光,挡在前方,虽坚持了片刻就化火飞去。却也阻得那镜光及身。 她心中一惊,不想对方手中也有一件至宝,忙凝神以待,想要先解决了大敌,再去寻追那尊元婴。 她这里一耽搁,章伯彦那尊分身元婴已往里去了。 这尊分身其实还未祭炼至如意圆融的境地。与同境界修士相争并无多少用处,若是折损了,反而损伤自家修为,但若是对付低辈弟子,那却是绰绰有余。 他仗着法力。肆无忌惮闯入殿内,还未稳住身形,却见有一道森寒凛冽的剑光当头斩来。 这道光华自内殿穿出,横贯数百丈,一气劈至殿前,竟是显出一股无物不斩。万法皆破的气势来。 这尊元婴略显警惕之色,把手一抬,举手之间就漫起一道黄云,浑浊浓郁,晦涩黯淡,迎着那剑光一托,嗤嗤连声,这剑光斩入有五尺许。终被挡住,却也险些将这云气一斩两段,破了开去,他也不觉惊异,道:“少清杀剑?” 随这道剑光消去,第二道剑光又再次劈来,这尊元婴哂笑道:“若是你暨景子来还差不多,凭你却还不够!” 他正待展现法力回敬回去,却突然面色一变,又做出守御之势,只见一颗颗鹅卵大小的银色飞弹倏尔飞至,撞在他的护身法云之上,每打中一枚他就倒退一步,接连十余枚飞来,他不由连连后退,几乎要退出殿外去了。 方振鹭将手中一把小巧华丽,宝光隐隐的金弓放下,面上略显疲惫,他这“攒月弓”乃是陈氏所赐玄器,平时只一发便能杀得一名化丹修士,可面对这老魔元婴分身却仅能做到迫退几步。 被小辈如此逼迫,章伯彦这尊元婴似乎已被惹怒,一掐法诀,把身体一散,轰隆一声,烟云四散之中,飞出上百只狰狞可怖的魔头来,惨啸如潮,在殿内满空乱窜,专是对着法力低微的弟子下手,躲闪不及者,皆被一口吞下。 康童见那魔头过来,他却丝毫不惧,把飞剑一驱,夭矫升空,迎着其中一颗就是一斩,霎时将其劈成两半,但剑光过后,却又倏尔合拢,抖了抖头颅,又是飞将起来,再度袭来。 楚安民正带着同门师兄弟抵御,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回首一看,骇然发现自己正被一只魔头叼起,只是身上护身宝衣坚韧,一时不得破去,正要挣扎下来,又是十数只鬼头上来,围着他一阵乱啃,只顷刻间,就把身上宝衫咬破,又分别咬住了四肢躯干,各自一扯,便将其当场分尸,和着热乎乎的鲜血在嘴中大嚼大吃起来。 玉霄派左陌被七八只魔头围攻,也是手忙脚乱,不见那自傲从容之色,额头上泛出汗水,放出来一枚银星闪烁的飞梭,来回护着己身,苦苦支撑,丝毫不敢妄动。 这些个魔头原本不过栲栳大小,连吞了十数人后,已有一丈大小,尖啸声震瓦落尘,愈发嚣张。 众魔头各寻血食,其中有三只直奔张衍而来,他法力一催,丹煞一涌,就将其荡开少许。 他目光转动间,见那魔头也不管面前何物,就张嘴乱啃乱咬,似是只懂寻血气而噬,全然不似有神智的模样,心中不由一动,一个主意涌了上来,低喝一声,腾空而起,往偏殿飞去,那三只魔头也是不依不饶,一路嘶吼追来。 方振鹭身上护体法宝众多,还抽得出闲暇来留神他处,见张衍抽身欲走时,立刻想要提醒一声,只见话到嘴边,却见他已经纵身飞去,已是来不及招呼,不由摇了摇头,认为其必无幸理了……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九摄玉简 暗夺魔气 张衍飞出大殿,沿着抄廊飞驰,那三只魔头紧追不舍而来。 到得那偏殿之外,这里已是别无人踪,他倏然回过身来,把星辰剑丸往半空中一祭。 只见剑光横过,各自在那三只魔头之上斩了一记,但却并不能如适才康童一般斩杀开来,只是进去半尺,便再也不能深入。 张衍暗忖道:“康童学得的少清三脉之一的‘杀剑术’,其剑犀利无俦,讲究一剑飞去,无物不斩,我这剑丸未经秘法养炼,还不能与他相比。” 不过他手段众多,有的是办法对付此魔头,因此丝毫不见气沮。一声大喝,放了滚滚丹煞出来,就将其中两只魔头分别拨开在了两侧。 那烟气或刚或柔,不停分合聚散,生出无穷奥妙变化,任其如何拼命嘶吼乱叫,在其中翻滚乱窜,却始终不得挤进来。 独独当中只魔头受他放任,无有阻碍,因此得了空,往里寻隙钻来。 张衍正是要它如此,抬眼一看,见那魔头一脸恶行恶状,凶残暴虐,却是不慌不忙,掐动法诀,玄黄大手飞出顶门,往下一抓,霎时将其擒住。 他把玄功一运,五指骤然捏紧,攒成拳头,这只魔头哪里支撑得住,霎时黑烟崩散,支离破碎。 只是如此,张衍似是还犹觉不够,又把星辰剑丸祭出,把手一指,将剑光分化,共是十六道剑华急掠而下。旋个不停,朝那破碎残躯之上好一通绞杀。 这几息时间内,他连续攻出了数百上千剑,他仗着自己丹煞雄浑,不虞枯竭,剑光在一刻之内舞个不停,直至将这个魔头切得片片缕缕,几欲淡去之时,方才把袖一抖,将剑芒罢开。 那魔气虽被斩碎。但瞬时之间,似是得了什么号令,发出狂风卷啸之声,那万千丝缕又往中间复聚,好像要再度现出形状来。 到得这一步,张衍又岂会轻松将其放过,就自心意中呼唤那“九摄伏魔简”。 方才起意,只闻清音袅袅。一枚玉简飞挪入空,无需关照,就主动往那沸反盈天的魔气中一滚。 这玉简一如其中,仿似如鱼得水,发出状极欢悦的响声,那漫天魔气先是一乱。再是形如朝拜一般,俱往简身上来投来。 这魔简初始吞吸魔气之时还颇文雅,恍若抽丝剥茧,一丝一缕吸摄而入,但到得后来。却似鲸吞海吸,主动跃出,所过之处,将那处魔气疯狂卷席,吃相极是难看。 张衍见其得劲,也不去管它。把注意力投到另两只魔头上。 这两物还不知死活在那里想要攻入内圈之中,只是不得其门而入,始终盘旋在外,乱撞乱冲,他不禁微微一笑,收了些许法力,又放了一只进来。 左侧那一只魔头率先得了解脱,凶蛮干嚎一声。往里一头冲了下来。 这一回张衍也不用玄幻大手招呼,而是腹下精气一鼓,汇聚力道法力,照着其面门之上,就是一拳轰出,半空陡然响起一声爆音,落拳之处,更是一阵轰鸣,似乎塌陷下去了一般,那魔头小半个躯体被轰成了漫天碎烟飞散。 他大喝一声,连连挥拳,空中爆响不断,不过须臾,就将这魔头打了个稀烂,由于被他劲气鼓荡排挤,这一团魔气似是在那水中化开的墨滴,一层层不停向外扩散,只是不得合拢。 这魔头其实并不十分厉害,但胜在杀之不灭,又能靠吸食血肉滋养壮大,但若是能有制其聚合的手段,那便不足为惧了。 不用张衍再起诀催动,那魔简得了感应,须臾飞到近前,简身轻轻一颤,凭空发出一股无穷吸力,似长鲸吸水般,将所有魔气吞吸了干干净净。 张衍不由一声大笑,道了声:“好宝贝!” 得了夸赞,那九摄伏魔简也是如斯响应,欢鸣一声。 张衍登时察觉到,自己心神中忽然泛起一股愉悦感觉,知是自那魔简传递而来。 他神情不由略略一动,这玉简随着吞吸精气越来越多,也愈发显得灵性十足了,要说养炼法宝,他原先也是不敢想的,就算洞天真人也是要靠诸般机缘,才能侥幸做到。 但这魔简在入手之时,便已是孕育出了真识,如今更是茁壮成长,再照这般吸摄下去,会否慢慢生出真灵来? 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即逝,随即他摇了摇头,眼下也无需去多想这些,收拾了心神后,便撤了那右侧那一股丹煞,把那最后一只魔头也放了进来。 这魔头发出一声尖啸,迫不及待朝着张衍这处飞至,狠狠噬咬过来,只是到得半途,见一道水色光华一闪,却是撞上了一团血腥气十足的六翼血线金虫,这一番相遇,两者虽同是魔物,但却如同遇上了什么死仇大敌一般,互相拼命啃噬起来。 这血线金虫又被张衍关了许多时日,已是饿得疯了,这时见这一团浓郁魔气,哪里还肯放过,自然不管不顾就放开撕咬。 两物形似疯狗一般对咬了半晌后,终究是那血线金虫胜在数量尤多,又灵活诡变,终将那魔头压在了下风, 但同时张衍也注意到,随着血线金虫啃噬魔气愈发增多,自身也似遭了魔气攻袭,一只只掉落尘埃,很快地上堆起了浅浅一堆,到得最后,只有一头虫扔在那里盘旋,虽身体却是比原先足足大了数倍,飞动之间却是迟缓滞涩,不复先前灵动。 而那魔头,比之先前,也是缩小了整整一大圈,少了几分猛恶之态,显然这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 张衍不欲再等。水行真光一放,将那头虫收了,再驱动玄黄大手往下一抓,将那魔头一把捏爆,九摄伏魔简上去一卷,如风卷残云一般料理了个干净。 将这三只魔头收拾妥当之后,他将九摄伏魔简召唤入手,按照参神契约第四重法诀一个运转,就有源源不断的精气反哺入身。 过得片刻,他便神采飞昂地站起。那两只黑漆漆的眸子之中精光闪烁,似是镀上了一层釉光,好一会儿方才隐去。 他不由暗暗点头,这些自魔头身上得来精气果然与魔功极是般配,其效用也是远好与吸摄那些玄门修士的血肉。 不过是三只魔头,那腹下那团精气就充实了不少,便连自身元灵也能感受其在运转之中不停壮大。 感受他这等好处,他一想起那殿中百数个魔头。心中微微一热,把袖一挥,重往殿内钻去。 这一会儿功夫,殿内原本百余名弟子已是被吃剩到了三十个多人,他们也知一个人无法抵抗这些个魔头,又不敢随意飞身在空。于是背靠一处,各自放出法宝法器,结阵御敌相抗。 张衍入了大殿之后,环视一圈,却对这些弟子下场却并不乐观。 他适才已经察觉到了。这些魔头似还有污秽法器之能,短时间内看不出端倪,但等到发现的时候,那却已是为时过晚。 适才他除了三个魔头,怕对方察觉出什么来,因此并不急着动手。暗起戒备之心,在一旁仔细查看,若有发现什么不妥,便立刻收手。 只是他这一番查探,却是意外发现了几个异状。 原来那些个魔头也并不是全无神智,其中有三数头目现狡猾之色,俱都是围在在康童,方振鹭。左陌这等战力最强几人身侧,将他们紧紧缠住,致使其不得脱身,而那些只是依靠着本能行事的魔头却在四下里围攻余下弟子。 与此同时,他还发现了一名年轻修士有几分不对劲。 其人手中所用,并非是什么得力法宝,只是寻常一把法剑而已,但却能依靠一人之力,抵住数个魔头围攻。 偏偏那些魔头忽上忽下,一沾即走,看似打得激烈,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人神态看似吃力,实则却是轻松写意,还时不时溜目四顾。 张衍再看了几眼之后,已能肯定,此人就算不是那章伯彦的寄魂分身,也必定是那魔宗弟子无疑。 这样大的破绽,本该早就被人发现,只是此刻众人情势危急,只顾着自己,便连方振鹭也在围攻之下无暇顾及其他,又哪里会注意到此人身上? 张衍也不去招惹此人,只把这人容貌先行记在心中。 等了半晌之后,他确定自己吸摄魔头并未被那老魔察觉,因此不再犹豫,把袖一扬,立时发一道丹煞过去,将几个魔头搅得一通乱转,随后驾起一道云烟,重新往那偏殿而去。 这般举动,顿时一口气惹来了五只魔头,齐齐衔尾追来,他不由暗道一声:“来得好!” 纵身向外飞去,到了偏殿之后,把身形一顿,回转头来,见这些个魔头也是如影随形,呼啸而至,不由露出一丝哂笑,又一次将玄黄大手祭出,一把抓下。 有了先前那番动作,他已是熟门熟路,知晓如何拾掇这些个魔头,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把这只魔头料理了个干净,成了那滋养魔简的精气,随后身不停留,又一次冲入大殿之中。 章伯彦这尊分身元婴,能分出一百零八个魔头出来,虽是被张衍暗中收去了数只,但是适才也吞噬不少血肉入体,只以为是被那些个玄门弟子斩杀的,根本不以为意,一晃之间,又闪出数个魔头来,重新将那百零八数补满。 这却便宜了张衍,再次入殿之后,他如法炮制,又引得几个出来,再引到了偏殿之中。 几次三番之后,他连续剿杀了不下二十余只魔头。 这一番动作,等若是章伯彦这尊元婴分身适才吞下去的精血又给吐了出来。 其中有一头眼神灵活的魔头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飞起空中,如灯笼一般的双目放出一道森厉寒光出来,来回左右扫视,似是要把那个使得自己吃亏之人搜寻出来……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一十九章 魔意难测 退守内殿 张衍见自己举动已然引起那魔头的注意,暗忖眼下不必去做那出头鸟,就不再动作,小心退后几步。 他自那袖囊中取出了一柄三尺长,寒气森森,如一泓碧水也似的法剑,掐诀往空中一祭,冲云而上,霎时就与三只迎面而来的魔头斗在了一处。 未免太过惹人注目,他瞅准一个方位,且战且退,往殿中众人聚拢之处退去。 他那把那飞剑御使起来,化一道剑虹盘旋遮挡,但几个回合下来,却是险象环生。 若是在旁人看来,定要为他捏一把冷汗不可。 这其实是他怕那魔头看出什么破绽来,才故意弄出看似这般惊险至极的模样来。 受那魔气侵染,这大殿之中早已是黑雾笼身,昏暗无光,众弟子也只能勉强分辨自己身侧之人,但就算如此,也要防备魔头使什么花招,因此不敢聚拢太过,剩下三十余人分作四个彼此相熟的圈子,各自分头抵御。 其中有一名修士察觉到张衍靠过来,顿时升起警惕之心,再仔细看了几眼,虽并没有看清是谁,却也大声说道:“且给这位道友让开一处空隙,也好让进来一起御敌。” 这人倒也不是纯粹好心,而是战至如今,那些修为稍次一些的修士早已被魔头杀死,能支撑这么长久的人都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助了张衍也等于相助了自己。 但却也有几名修士并不放心。怕是那老魔头耍弄出来的诡计,抽空看了一眼过来,却不免大喜道:“原来是玄元子道友,难怪了,难怪了,诸位,且快些给道友让开来路。” 看清楚张衍容貌后,他们心下不但释疑,反而不停催促起来。 原因也是简单,张衍适才在外与康童。方振鹭等人一起操持剑阵,已是展现出不俗修为,远在众人之上,得他联手,他们这一小撮人保命希望却是大增。 张衍微微一笑,道了声谢,纵身往后一退,便挤了进去。与人并肩而立。 那升在高处的魔头来回转了几圈之后,却始终未曾发现是何人搞鬼,这才彻底死了心,重又往下一落,似是要发泄怨气,嘶吼一声。驱动一众魔头如重重浪头一般疾涌而上。 只是剩下这些修士俱都是些难啃的骨头,互相之间又施援手,因此守得稳妥,尽管攻势如潮,但一刻下来。却仍是一人未损。 察觉到这般情形,那为首魔头发出一声尖啸,其余魔头纷纷响应,张开血盆大口,彼此疯狂啃咬起来。 那些修士初时还不解其意,但转瞬之间。只见那魔头之数倏尔变作三十六只,原本那模样只是一颗凶恶头颅,可经过这一番变化后,却是连身躯手足也长了出来,身上魔焰腾腾,个个仰天厉啸。 众人听得头脑昏涨,那凶威不但未减分毫,反而倍增。不少修士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一处战圈中传来一声惊呼,原来是飞在空中御敌的法器忽然变得暗淡无光,灵性皆失,掉落在地。 原本这几人也是守御森严,但这个口子一开,背后空门大露,所有人都是猝不及防,当即有近半数魔头蜂拥而上,转瞬间就这数名修士给活生生分尸而食了。 见到这等惨状,余下诸人也是各自骇异。 方振鹭见状,忙出声提醒道:“诸位道友,此魔气能污秽法宝,万勿小心了。” 可尽管知晓此事,但众人却也没有太好办法应对。 多数人还是因为此前从那瑶阴派塔阁之上得了几件法宝,方能坚持到现在。 过得几息时间,又有一处修士忽然惊惶大叫,但不过片刻,就又没了声息。 此时这殿中魔气愈发浓厚,盖顶遮地而来,影影憧憧,摄魂惑心,众人心中愈发觉得不安。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谁大声嚷了一句,“诸位,事到如今,保全性命要紧,也不必去管什么封阵了,唯有请那岳真人出手回护,方能躲过此劫。” 那玉霄派左陌听了,即刻大声出言道:“贫道且为诸位道友辟开一条去路来。” 众人心中也早有此念,可是眼下被魔头拖住,根本是有心无力,此刻听得有人愿意开道,都是大喜。 左陌把那祭在空中的星梭一指,顿时放出道道璀璨星芒来,锐气横溢,飞旋流转,将困在身周围的魔头迫退几步。 随即他自袖中取了一支五寸长的红烛出来,两指一夹,捋直了芯子,嘴中念念有词,脚下一踏奇位,叱喝了一声,这支红烛无火自燃,于这暗室之中光芒大放,手一拿开,道了声:“去!” 此物就化一道灼灼红火飞去,霎时驱散雾云,搅开一道两丈来宽的通路来。 被这红芒一照,那三十六只魔头似是畏惧,俱是一滞,往后退开了少许。 得此空隙,左陌一纵身,率先往里殿飞去,众人见状,也是纷纷纵身,往里而去。 张衍尚有闲心观察四周,他目光一转,便寻到了那疑似老魔寄身的修士身上。 此刻得了光亮,恰见其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得色。 他心中不由一动,不过眼下不及多想,起身一纵,也是随众而去。 此刻外殿观宇之中,徐公远与那鹰女相斗正酣。 不过徐公远虽是那章伯彦所赐玉镜在手,但却只是将对方缠住,攻势并不激烈。 他心中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章伯彦虽是厉害,但要与两位真人相斗,那也太狂妄了一点,他并不看好,因此始终留手。避免受伤,免得此人一旦败北,那自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那鹰女手中所持那一方红巾,乃是一件玄器,本是威能宏大,不过此宝却有个缺憾,必须拿在掌中,离去远了便不得驾驭。 而每每她要祭起此物降伏徐公远时,后者却是滑溜无比,先一步往别处躲去了。当她欲往殿中去时,此人却又纠缠了上来,因此她也是无奈,被滞在此处。 而在那殿外广场之上,两名元婴真人也是打得难分难解。 章伯彦似乎急于将应成霖拿下,一口气祭了三四件法宝出来,满空都是光亮。 此举也是把应成霖吓了一跳。 他本就是小心谨慎之人,现下更是加倍戒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是把门户护持得风雨不透,虽是魔焰躁动飞飏,急欲噬人,也是无法突入进来。 战局一时陷入了胶着之中。 那细须道人正守在画壁关门之上,见众人向此飞驰而来。把手一张,惊声言道:“诸位万万不可再前,我师兄正运炼那封阵,受不得半点惊扰。” 众人落地之后,左陌当先而出。他一甩袖子,很是不痛快地言道:“华道长休来说这等话,那封阵眼下便是破不开,以后还能另想办法,但我等性命只有一条,你且放心。我等也知轻重,就算岳真人损了功行,我也可恳求师门,为真人做些补偿就是。” 方振鹭也是出声道:“华道长,我等玄门弟子,本是同气连枝,真人若是知晓我等性命堪忧,定也不会袖手旁观。此事你也做不了主,且进去禀告一声,看真人如何说就是了。” 众人战至如今,死伤惨重,岳御极身为元婴真人,对外间情形又岂会不曾察觉?不过是在一直装聋作哑罢了,所有人对此也都是心知肚明,不过眼下要求他庇护,却无人敢于说破,只把他当做当真不知。 就在此时,那原本红芒艳艳的火烛光华忽然熄了,周围又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殿外呜呜啸声大响,残风阴云漫漫,显是那魔头没了牵制,又杀了过来。 众人更觉慌乱,左陌狠声言道:“华道长,你若再不让,休怪我等硬闯了!” 细须修士却是强硬回答道:“师兄正值施展本门秘法之时,无论如何,你等也不能进去!” 正争执之间,却从里间传出一把沉稳声音,言道:“师弟,且放他们进来吧。” 细须修士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执意阻拦,但也知道,等那魔头追上来,自己面对众人,也是无能为力,立刻侧过身子,放开了去路。 这余下十余名修士也是心情一松,急不可耐往里涌去。 张衍被众人裹着去到内殿,抬眼一扫,只见岳御极趺坐在地,手中托着一团清冷如月,绿意映人的火芒,正在烧那封阵。 撇见众人闯了进来,他眉头一皱,甩了一枚冰雾漫洒的明珠出来,沉声道:“凭借此宝,尔等也能抵御一二,但不得靠近三丈之内,否则休怪贫道翻脸无情!” 细须修士忙上前接住,往手心中一托,他一转身,掐起法诀,将此珠往空中一祭,霎时起得了一层毫光,将五丈之内尽皆笼罩进来。 那些个魔头正狂涌而至,瞬息横过数十丈空间,冲到那光华之上,却似是撞上了一层柔韧水壁,越往里去越是不易,不到片刻,俱是纷纷被推了出去,连续试了数次,皆是如此。 似是知晓奈何不得,众魔头忽然往中间一个合拢,重新现了那元婴分身出来。 他背着手,哈哈大笑道:“岳道友,本座今日来此,只为了结与那应成霖往昔之恩怨,不想与你过不去,我便卖你一个面子,只要你不来插手,我也不会来与你为难。” 言罢,他一拂袍袖,就这么走了出去。 众人眼见这老魔分身去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们都是久经战阵之人,不会真的相信老魔会放过他们,个个都是拿出丹药服下,抓紧时间调息打坐。 张衍也是到了一个角落坐下,他朝那当中金光闪烁的封阵看去,却见其比之适才又薄弱了几分,不由眯了眯眼、 显是岳御极见得众人进来,加快了几分炼化之速,看来,要破开封阵已是用不了多少久了……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二十章 解阵开禁 泰衡老祖 就在应成霖与章伯彦僵持之时,岳御极趺坐在殿内,双目炯炯,手指尖上一朵碧火熊熊,向那禁制之中侵略而入。//www.// 那封阵金光忽如涟漪一般,层层荡开,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猛地颤动了起来。 任谁也能看出,这封阵已是到了随时可能溃散的地步,躲在周围的修士皆是忍不住睁眼瞧了过来。 有几名修士甚至身体前倾,想看清楚这瑶阴派传承五器到底有何等神妙之处。 岳御极此刻双目一睁,骤然加大了催发之力,那火光忽地一跳,就又旺盛了几分。 细眉修士神色紧张了起来,似这等时候,正是需要加倍提放之时。 他手托明珠,站在画壁口警惕戒备,并不敢有丝毫放松,时而自那众人面上扫过,时而又转首看向外间。 岳御极鬓角隐隐现出了汗渍。 在外人看来,他此刻在那把那封禁一层层的化去,已然功成在即了。 然而他自己却是有苦自知,那封阵之上所蕴含的禁力其实并没有被他化开,不过是向内退去,积蓄了起来,越到最后,这封阵之力越是强韧,甚至隐隐有一股反压之势。 这时他才知道这封阵的真正厉害之处,犹如一个高明对手,知道无法正面与他相抗,便不断抛下诱饵,将他一步步引诱进来,令他不断消耗元气,最后再汇集全力。与他殊死一搏。 此刻他若是弃手不顾。这封阵必会千百倍的回敬过来,前功尽弃不说,自己也会受创不浅,唯有全力攻破这禁制这一途可走。 但他此刻元气消耗也是极其严重,若要继续为之,几乎不亚于与同辈修士大战一场了。 当前这局面,可说得上是极为凶险了,若是有敌来袭,他根本无力抵御。 还真观擅长各种封魔禁阵,科仪法门。他在暗骂这个设下封阵之人的同时,却也不由暗中佩服。 然而越是如此,他面上越是做出一副轻松之色,在手中火势猛烈压制之下。那封阵金光已似风中残烛,飘摇不定。 又过得一炷香的功夫,那金光一颤,隐隐有崩散之势,就在那即将破开的一瞬间,外面却陡然传来一阵凄厉呼啸,那方才退去的老魔元婴分身,又自外间如旋风般冲了过来。 那细须修士大吃一惊,忙将手中那颗明珠祭起,放出一阵莹亮毫光。延伸出去,将画壁之前五丈之地照得一片明亮。 可那元婴法身竟然是视若无睹般,毫不停留地撞了上来,这方才对付那些个魔头颇为奏效的法宝,此时在这一撞之下,发出轰隆一声大响,光华竟是黯淡了几分。 细须修士只觉胸中一闷,还未等他回过气来,那元婴分身又再次往上一个冲撞。 值此重要关头,岳御极神情尤其专注。仿佛对身外之事充耳不闻,手中那清火与那禁制俱是在不停颤动,显是双方较劲到了最后关头。 几息之后,这内殿中诸人耳边听闻一声惊雷大响,大殿似是摇了一摇。顶上细灰簌簌而落,只见那封阵已是化作点点金光散去。 岳御极本闷哼一声。向后倒退了几步,嘴角隐见血渍。 那五件传派法器嗡嗡一响,倏尔飞起在半空之中,陡然放出万道金光来,而那底下那口高井失了镇压,井盖之上也是“咔嚓”一声,裂开了一丝细缝。 岳御极眼中紧紧盯着,脚下一动,正要上前收取。 可就在此时,轰隆一声,那明珠光华顿告破碎,细须修士本人也是吐血暴跌出去,一阵阴风卷了进来,身侧更兼带碧鳞火芒,有两名弟子因为闪躲不及,立时化飞灰而去。 躲在殿内的十多名修士见他如此凶横,哪里肯上前与其相斗,纷纷往后避退。 那元婴分身冲进来之后,也根本不去理会他人,直朝着那五件法器之扑去,看那样子,竟是想要趁势将其卷入自己怀抱之中。 岳御极见状,怎会令他如意,冷笑道:“就知你魔性不改,按捺不住!” 他肩膀一颤,顶上忽地飞出一卷经书,哗啦一声,一开一阖,那魔威无边的元婴分身竟一下就被其裹住。 他再向下一指,其便身不由主摔落下去,竟眨眼间就被镇压在地,动弹不得。 岳御极适才已被那封阵反震之势激荡的几欲吐血,然而他还是强忍心头不适,一翻手腕,拿了一柄拂尘出来,眼中杀意显露,作势欲拂。 只要将这元婴分身灭杀当场,那他拿这五件法器便是十拿九稳,再无阻碍之人了。 至于那章伯彦本尊,此刻被应成霖拖住,眼下根本来不得此地。 那元婴分身怎能甘心,虽被那经卷压住,但手足尚能动作,伸手一抓,这间内室之中倏地起了一阵阴风,就卷了两名猝不及防的修士过来,往前掷去。 岳御极只当其是垂死挣扎,冷哂一声,轻轻一拂,就挪开一人,再想将第二个挪开之时,那名弟子脸上原本惊恐之色突然隐去,换成了一副诡异笑容。 他忽觉不对,然而此刻两者距离极近,再想有所动作却已是来不及了,那名弟子忽然身躯一震,竟是从顶门之中跃出一尊浑身乌黑如墨的元婴来。 此元婴一伸手,一张法符便显然出来,一掌就拍在了岳御极额头之上,后者身躯一抖,本已堪堪冒出顶门的元婴又被压了回去。 随后那元婴上来一把将他抱住,拼命吸纳起其全身精血。 岳御极拼命运转功法抵御,脸上惊怒万分,双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言道:“章伯彦?你怎会在此处?你不是在与那应老道纠缠么?” 章伯彦一边催发法力。一边哈哈大笑,道:“你岂知我三阴不死身之奥妙!” “三阴不死身”乃是一门魔道神通,修行极其不易,需擒得三尊元婴祭炼,方可习成。 修炼此法者,若是到了生死之局,可舍了躯壳,把一身修为尽数转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寄魂分身之上,由此躲避灾劫,是谓“不死”。 又因此法一生之中。只可施展三次,可避三次命难,所以冠以“三阴”之名。 而章伯彦把这神通用在此处,并不是为了避劫。而是为了能一举击杀岳御极,再将泰衡老祖传承五器夺下! 此前他那寄魂分身混在人众之中,本为探查此处虚实,却无意中发现岳御极与应成霖二人面和心不和,便计上心头,筹谋出一个各个击破的法子来。 他先是大模大样杀上山来,扬言与应成霖了结恩怨,并一气祭了四件法宝出来,务必营造出声势喧天的效果。 他对人心把握极准,捏准了应成霖的脾气。知其性子谨慎,如今转生在即,没有血气敢与他放手对攻,自己这般虚张声势,定是令其更为谨慎。 果不其然,应成霖不敢妄动,只是一味防守。 而岳御极恨不得他们二人拼个两败俱伤,躲在里间不肯出来,自己则可放心大胆炼化封阵。 随后章伯彦命那寄魂分身煽动诸修士闯入里间,潜伏在侧。等那岳御极在炼化封阵的前一刻,先以元婴分身正面相攻,将其注意力吸引之后,他果断施展三阴不死神通,将自己一身修为尽数转移到寄魂魄分身之上。再出其不意发动攻势,果然一举建功! 他这般行事也是大胆。若是一旦被识破,势必引发两名真人的联手围攻。 但他的确是成功欺瞒了对手,应成霖直到现在还不自知,仍以为与自己交战的乃是正主,却不想章伯彦只留了一个虚影在此处与他对峙,而自身已是倾尽全力杀向了岳御极。 此刻章伯彦虽把岳御极制住,但一时刻半刻却还拿之不下。 感觉到其身躯之中那磅礴欲发之力,元婴隐隐似要透顶而出,心中不禁后悔,暗道自己若不贪图对方一很精血,直接将其杀死,此人眼下又哪里来什么反抗之力? 岳御极察觉到自己身上精气正在缓缓流逝,知道不能再这般下去了,出言道:“老魔被贫道牵制,此刻动弹不得,诸位道友还不快快出手!诛杀此僚!” 章伯彦心里一个咯噔,顿时大急。 康童第一个反应过来,把手中剑丸一发,一道剑光就朝其劈落下来。 他这剑术若是直接斩杀上来,章伯彦纵然不惧,但却足以使得岳御极一口气喘了过来,到那时便就妙了。 他不愧成名已久的魔头,这万般危机之刻,丝毫不乱,嘿了一声,把那“三阴不死术”一个运转,整个人倏尔消失,一身修为转到了那元婴分身之上。 随后鼓起全力,将那身上经卷震开,自地上一跃而起,再次朝岳御极扑来。 岳御极身上一松,然而那康童剑光适才是全力施为,此刻陡然失了目标,却也改变不了方向,是以朝其劈落过来。 岳御极见得此状,来不及做其他动作,忙吹了一口清气出来,就将那剑光震偏一边。 借了这个机会,章伯彦又一次窜到他身前,看样子想要故技重施。 岳御极哪会容其再次得逞,手中拂尘一个挥舞,扫荡过来,若是章伯彦原势不变,势必两败俱伤。 可这个时候,章伯彦眼中凶芒爆射,暗施法门,再度运转那“三阴不死术”! 下一刻,他又一次转到了那寄魂分身之上,等不及遁出元婴,轰然一声,就将这具身躯爆开,向前一扑,与那元婴分身一齐夹攻而来。 岳御极万万没有料到有此一变,眼中露出了慌乱之色,手中动作顿时一滞。 章伯彦哪里会与他客气,一伸手,就将其一把抱住,死命吸食精血,随后那元婴分身化一缕烟气,便往其眉心处一钻而入,全力往其识海钻去。 岳御极一招失机,满盘皆输,立时僵在了原地。 刹那之间,形势倒转。 章伯彦经过三次神通之变,已然稳稳控制住了局势,此战可谓大获全胜! 便是那瑶阴派五件传承宝器,稍候也只会落入他手,得了其中法宝之后,再再去收拾那应成霖,那就是十拿九稳,想到此处,他不由狂笑出声。 可他却并没有留意,此时那井盖失了五件法器镇压,就自那其中缝隙内冒出一缕烟气,化作一个淡淡人影,往岳御极身躯之内走去, 章伯彦突然浑身一颤,笑声戛然而止,倏尔往后暴退,露出一脸惊惧之色。 他方才察觉到,自己那元婴分身几乎瞬时就被灭杀了,不由又惊又惧。 见他退开,岳御极也不去理会,伸手一指,那五件飞在空中的传承宝器毫不抗拒,往他身体里就是一落。 章伯彦身为魔宗修士,极其熟悉眼前一幕,此时哪还不知眼前这岳御极被他人夺了躯壳去? 他顿时惊怒交加,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 “岳御极”转目看来,眼中光华隐隐,深邃如渊,神情中自有一股睥睨天下之意,他双手往背后一拢,沉声道:“贫道,泰衡!”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万年因果今了断 “泰衡”这两字一出,以章伯彦的城府也是被惊得骇异万分,下意识倒退了数步,满眼皆是不可置信之色,失声高喊道:“这,这如何可能?” 只是再转念一想,方才对方几乎瞬时之间就将他元婴分身灭杀,再加上此人言语之中透漏出来的那等气魄,这的的确确是假冒不来的,顿时就将他震慑住了。 不止是他,这内殿中几乎所有人都是双目大睁,震骇难言。 诸人脑海之中一时千回百转,泰衡老祖乃是万年前破界飞升之人物,又怎会被封禁在此?此人又会否只是冒称?若其身份为真,当年莫非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唯有张衍,神情却是一振,双目之中精光闪烁,紧紧凝定在此人身上。 此间之人,也只有他清楚对方底细。 这人虽是自称泰衡,与当年那泰衡老祖相比,彼此之间也确实有所联系,但两者却并不是一回事。 今朝他奉掌门之令前来,便是为了灭杀此僚! 当年泰衡老祖道功近乎完满,可始终不能窥破那最后一层,与是前来问道于澳沧派开派祖师太冥真人。 当日太冥真人见了他面之后,一语不发,提剑就杀,把泰衡老祖吓得当场遁走。 回到洞府中之后,泰衡老祖先是不解,随后细细想来,终于恍然大悟,参透其中奥妙。 他乃是魔蛟成道,便将自己心中魔念及一身修为寄托在蛟尾之上,果断一剑斩下,彻底了结过往,之后又去往海底秘穴,潜心修行上千载,终得功果圆满。 破界飞升之前,因那指点之恩却还未报他亲上澳沧派道谢,可此时太冥祖师已是先一步飞升而去。 泰衡老祖不禁大为怅然,为偿还这份因果,他推算到东华洲日后有魔劫大起便把自己那截已然成魔的断尾〖镇〗压在瑶阴山下,还传下一脉道统及诸多法宝,命大弟子易九阳待其飞升之后,在此处开一宗派看守三千载,若是那魔物并无动静,便可自去之,只等澳沧派有缘弟子日后来取,好助其避劫。 泰衡老祖因怕澳沧派不肯受他好意是以故意言明,此传承之中,既有他毕生所习魔宗功法,亦有道门传承,若是魔宗得了去,必会借势大起。 此乃一策阳谋,若是澳沧派不知也还罢了,可如今知晓了,倒是不能置之不理了。 又因这其中涉及诸多隐秘,是以此事只有澳沧派历代掌门知晓。 且这也算得上是一步暗棋自不可能大张旗鼓秦掌门这才秘令张衍前去斩杀魔头顺势取得那传承五器,好完此因果。 那赐予张衍的三张法符一张为除魔符,一张为护法符,一张为飞遁符。 但是要使用这法符却有几个苛刻条件掌门也是知晓,是以信中言明,若是一旦除魔不成,他可启了那剩余两张法符,及时脱身回来,无需勉强。 不过张衍亦有自己算盘,泰衡老祖这一缕魔魂残念,万年来靠吸食那蛟尾精血而存,虽因被困许久,实力大不如前,但终归是泰衡老祖一身魔道修为精华所系,若是他能得了去,定能将那参神契功法大大提升一截。 虽然要做到这一步比之除魔更难,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落败身亡,但这机缘万年难得,哪怕是再凶险,他也要试上一试! 老魔章伯彦并不知晓此人底细,乍然面这等传说中的大能修士,他脑海中第一个转动的念头就是逃跑。 但是转瞬间,他又想起,此地自成一界,出路早已封死,根本无处可逃。 想到这里,他眼中又泛起凶厉之色,若是这样,那还不如殊死一搏! 哪怕是泰衡老祖又如何,不过是拼个鱼死网破罢了。 他毕竟是纵横天下多年的魔宗修士,那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忽然又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被囚禁了数千乃至近万年,任他是通天大能,此刻也应该是虚疲无力啊。 况且若是此人当真如此厉害,又何必趁他与岳御极相斗之时出手抢夺身躯?直接出手灭杀自己不就可以了? 对方并无肉身,顷刻间灭杀自己元婴分身的同时,还要设法克制住那岳御极的神魂,这是绝无可能做到之事。 他一旦定下心来,越想越是通透,顷刻之间,就把事情猜了个**不离十。 他脸上也是露出了冷笑,如是换了自己,此刻当是第一时间杀死在场所有人,而对方现在却还不动手,此刻定是外强中干,不过是在那里虚张声势! 泰衡道人看了他一眼,似也是察觉自己底细已然被其看破,呵呵一笑,道:“这时才醒觉,怕是有些晚了。” “不晚!”章伯彦大喝一声,纵身冲上,这一番发动,声势楦赫,殿宇摇动,阴风碧火齐出,同时嘶喊道:“本座却是不信邪,你短短时间之内,又能恢复几成实力!” 泰衡淡然一笑,他的确还未有恢复实力,但方才这点时间,已可将枚传承金印粗粗炼化了,此宝掌握此间阵法禁制,对他来说却是已经足够用了。 他把手一指,轰隆一声,就有一座阵门凭空浮现,横在了章伯彦去路之上。 章伯彦何等眼力,只瞧了一眼,便看出此为挪移阵门,若是不小心撞了进去,就要被挪至他处,他心中冷笑,凭此阵门就想阻碍自己?那却太过小看于他了! 他把身躯一顿,就要出手将其毁去。 可就在此时,泰衡却是淡淡一笑,再一摆袖,地上那方才被章伯彦摆脱的经卷倏尔飞起“哗啦”一声,便自展开,化作十数丈大小,自其身后笼罩来。 他这番动作,时机,快慢,切入点都是拿捏的恰到好处,在章伯彦已然运转玄功,身躯将动未动时插手进来。 章伯彦未曾料到有此一招,顿时陷入两难之中,若是那轰击那阵门,那便很有可能被身后那飞来经卷缠住。 对方无论是否是那泰衡老祖,总之是被囚禁了近万年的老魔头,哪怕是自己被制住片刻,谁又知道会用什么法门来炮制自己? 但若想要避开,已是不能,此刻上下左右皆是无路,唯有一条道路可走,就是被逼得进入阵门之中。 这刹那间,已容不得他多做思量,在万分纠结憋闷之下,章伯彦最后不甘心的大叫了一声,把手收回,向前一冲,一头撞入了阵门之中。 泰衡似是早已料到一般,面上平静无波一挥手,阵门轰然一闭,眨眼间就将其挪去了他处。 此间所有修士皆是愣住,这自称泰衡老祖几乎没有用什么惊天震地的神通手段,但却只是简单几个动作,就将一名魔宗高人逼得不得不顺着其意愿而走。 做完了此事后,泰衡一脸云淡风轻,这阵门只是把章伯彦挪移去了山脚下,对方若再想上来,那势必需沿着山道飞遁,虽是用不了多久,但对他来说,争取到这点时间已是足够了。 只需十几息时间,他就可尽全力将岳御极神魂压服,进而彻底夺下这具肉身。 那时便是那章伯彦再来,也是任由他宰割,根本无需多虑。 待解决这里所有麻烦之后,炼化了那枚金印,就能彻底将此一小界握入掌中了。 然而就在此时,张衍却目光一闪,突然一掐诀,手中法剑一摆,化一道剑虹飞起,就朝其斩落下去,同时嘴中喊道:“此人乃是万年魔头,非是那泰衡老祖,诸位还不快快动手!” 他已是隐约察觉出了对方目的所在,此刻必须阻止此人,否则若等其彻底掌控了局面,那要对付起来可就当真不易了。 他乃是化丹修士,在正常情形下,若不是动用那最后手段,根本无法与对方相抗衡,不过此刻,他只要阻得少许时间便已足够了! 他这一动手,第一个是反映过来的是那少清康童,这自称泰衡之人本是封禁于此,且上来便夺人肉身,绝非什么正道人士,是敌非友,因此毫不犹豫的跟着出手! 但见那一道剑光飞起之后,却是后发先至,一闪之间,已然到了泰衡头上。 其次出手的,便是那细须修士,他见到自家师兄被占了身躯去,怎能不急?手指一点,就有一团金云飞起,内有祥光滚动,往其顶上就是一落! 只是面对这等老魔,此刻有勇气出手的毕竟只是少数。 除了康童与那细须修士之外,方振鹭,左陌等人皆是一脸谨慎,作壁上观。 泰衡先是讶然,再是欣赏,他想不到这里几名化丹修士之中,竟有人能看出自己所谋,尤为关键的是,还敢于出手阻止于他。 他轻轻一笑,伸出手去,一指点在那飞来剑丸之上,一道封咒顺势裹了上去,这枚剑丸抖了一抖,灵光全消,顿如凡物一般掉落在地,竟是眨眼间就被封禁起来。 而张衍那柄法剑才至,他手中拂尘一架,一缠,瞬间断成了无数截,随后袍袖一卷,落下那团金云便自消失不见。 不过顷刻,他就将三人攻势化解与无形,似乎要杀死他们也只是翻掌之间的事。 然而张衍非但不气沮,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因为他知道经过这片刻耽搁,对方已然无法来顾忌自己了。 果然,泰衡老祖第一次皱起了眉头,转首向外看去。 应成霖身后跟着鹰女,双手大袖下垂,浑身青云笼罩,罡气绕裹,面色凝重地踏入殿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机枢金印落谁家 张衍见应成霖到来,不禁微微一笑,此人来得正是恰到好处。//www.// 章伯彦虽被阵门挪移走了,但他又岂会甘心失败? 他之真身还在与应成霖对峙,只需收了阵势,后者定会察觉到内殿之中的异样,知晓是自己被诓骗了。 张衍适才大喊一声,指出岳御极并非本人,而是“万年魔头”,那便是有意为之,是叫给应成霖听的。 相信对方身为元婴真人,必能从几句话中推断出大致因由。 应成霖入得殿中后,在泰衡身前十丈之外站定,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对方,长叹一声,道:“岳道友,你不听我言,擅启封禁,致有这般下场,可怜可恨!” 他句话本是自言,并不指望得到什么回应,哪知此时,岳御极眼中透出挣扎之色,随后身躯摇颤,喘息连连,居然开口道:“应道友,你说得不错,我悔不听你当初之言!” 应成霖猛一抬首,侧目望来,神情之中带着惊疑,向前稍移少许,试探着问道:“你……你是岳道友?” 岳御极脸上现出几分挣扎之色,咬牙点头,恨声道:“正是,老魔尚在我身躯之中,方才勉强将其压下,请道友上前,用法符将我一身修为封禁了,好使其不得为恶!” 应成霖脚步一动,但只上前半步,却又停了下来,他拧起了眉头,面上更是出现了迟疑之色。 这一瞬间。他谨慎小心的老毛病又犯了,心头不禁泛起了重重疑问。 岳御极竟能反将那万年老魔压在下风?这到底是真是假?不要是这魔头故意使诈,骗我前去吧? 其实应成霖心中也是清楚,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管一切,出手将岳御极杀死,那就一了百了。 但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此,那也还罢了,可这里还有其他几派弟子在场,一旦下手,哪怕道理再是讲得通。日后还真观中与岳御极交好的修士定会不依不饶。 需知他用不了多久就要转生而去了,这些人若是怀恨在心,只要稍微动点手脚,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岳御见其迟迟不动,倒似有些支撑不住了,脸上满是汗水,吃力言道:“应道友,我也知你顾忌。不如这样,这里有一方金印,有了此物便能控制此处护山大阵,我把此物与你,你拿去之后,且开了封阵。送众人与我一起出去,再发法符求师长出手,便能对付这魔头了。” 应成霖闻言,神色一动,微带几分急切和欣喜。大声言道:“不错,岳道友此言甚是有理,快些把那金印交于我,只要我掌了此山大阵,那老魔本事再大,也拿我等无可奈何。” 岳御极见他答应。微微点头,颤抖着伸入袖中,但他动作极慢,抖抖索索,脸上也是肌肉也是抽搐不停,好像有人在竭力阻止他一般,看得殿中诸人都是跟着紧张。 索性,他还是一点一点将金印拿了出来。随后猛一甩手,再向空中一抛! 应成霖然看得真切,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喜色,这果然是那机枢金印无误! 但他此刻仍是小心,并不上前,而是发一道青气上去,想要将其摄拿过来。 然而他刚想出手时,忽觉一阵沁骨僵肌的寒意自背后涌来,似是要将他浑身血气都冻住一般,不由眉头一皱,向侧面一躲,避开一把惨森森白骨剑,冷声道:“章伯彦,你果然是贼心不死!” “应老道,此物你休想得手!” 只见一缕淡淡黄烟自殿外飞驰来,随着其不断接近,那身影也是由虚化实,逐渐显现出来,先是头颅,再是双手,随后是那躯干,由于飞遁过快,到得殿内之时,他下半截身躯还是如那雾烟飞扬之状,翻翻滚滚,未曾凝成实质。 “黄泉遁法?” 应成霖也是一惊,这章伯彦竟然连这等诡异莫测的遁法都练成了,此人究竟还有多少手段未曾使出? 章伯彦心中暗恨,他适才仰仗着这遁法,早已到了殿外,本想看两人相斗,他好坐收渔人之利,是以躲在了一旁。 他没想到居然岳御极将这金印抛出,这他却万万不能坐视了! 这枚金印一旦落在应成霖手中,若任其控制了满山禁制及那护山大阵,那便是占据了绝对优势,他在此地根本不得出去,到时又岂有活路可言? 是以他被逼不过,不得不跳出来与其相争。 他并不第一时间去抓那金印,而是大喝一声,自己手中那四件法宝一齐祭出,放出漫天宝光,对着应成霖发动猛攻。 他很是清楚,若是不逼退眼前这名大敌,想要伸手拿那金印,那是痴人说梦! 应成霖脸色一沉,肩膀一颤,一尊元婴跃出,霎时青光涌出,身上玄鳞大蟒,白鹤鱼龙飞起,霎时与其撞在一处! 两人这一番动手,罡气飙射,云烟乱滚,震得大殿摇晃,众人纷纷退避。 岳御极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静静看着那金印“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却是一动不动,也不伸手去捡。 张衍目光不由望向地上那金印,双拳不由捏紧。 那瑶阴派传承五器之中,唯有此宝眼下最为有用,此间无论是谁取了去,这山中大阵便可由其掌握,不但出入无碍,还能御使阵法将此间之人尽数围困。 这金印适才在老魔手中不好抢夺,然而此刻,却是出手抢夺的最佳时机! 只是他脚尖刚刚一动,前倾的身躯却又立刻顿住。 不对! 观这老魔适才作为。分明深谙人心之变,惯于操弄局势,又岂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来? 他这一迟疑,却有人忍不住了。 此间之人,也并非只有他看出了这金印的价值,那细须修士第一个跃了出来,闷声不响,伸手一抓,就有一道烟气飞出,要将那宝器摄拿过来。 章伯彦眼角余光撇到。怒啸一声,手指一弹,一朵碧火飞出。 应成霖见状,心中微一迟疑,他原本就处在守势,此刻手中也是鬼使神差般慢了几分,由得老魔发难。 元婴修士含忿出手,何等厉害? 细须修士本拟章伯彦已被牵制住。根本没有闲暇来顾忌自己,然而他却是料错了,那一点幽幽碧火飞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的手上,眨眼之间,两只手臂便被烧去无踪。 他面色惨白。惨呼一声,连连倒退几步,站立了有片刻后,整个人竟自突然崩灭,扑簌簌化为一堆尘土散去。 他虽身死。然而出手抢夺此印之人却并非一个,就在细须修士举步之时,玉霄派左陌眼中闪过一丝狡猾之色,故意稍缓一步,紧随其后而上。 他瞅见细须修士转瞬就被灭杀,心中不惊反喜。此刻自己拿这金印却是再也无人可以阻拦了。 就在他手中那一道烟气飞出,堪堪落到那金印上之时,却见画壁之外探出一个人影来,他冷笑一声,将手中玉镜对其一晃,就有一道镜光飞出,随即他也不去那看结果如何,就又把头缩了回去。 章伯彦狂喜道:“徐公远。做得好!” 左陌心中本已是盘算好了,一旦他拿到这金印,将就护身法宝祭出,只求阻得章伯彦片刻,再粗粗将此物祭炼了,就能开了阵门,去得到处,到时此间之事,便由自己说了算了。 可是被那镜光一照,他心中期冀顿告破灭,猝不及防之下,一道金光及体,他整个人似被一柄大锤击中,眼耳口鼻喷出鲜血,似破布袋一般飞出去了五六丈远。 只是到了此刻,他仍是不肯放弃,心中一发狠,一咬舌尖,激发精血,嘿了一声,身在半空,竟是生生扭转身躯,伸手一抓,丹煞飞出,还要去拿那金印! 章伯彦立时想要再次出手,可偏偏这个时候,应成霖因那细须修士死得太惨,心中升起了一丝愧疚之心,瞅见老魔此刻分心,陡然间反守为攻。 章伯彦这一下未曾防备,登时手忙脚乱,无暇他顾。 事情到了这地步,左陌顿时又生出几分希望来,可偏偏就在这个关键时候,他眼前又有一道白烟闪过。 方振鹭在众目睽睽之下腾身而去,发一道烟气,抢先一步地上那枚金印收走,到手之后,甚至还有闲暇对左陌笑了一笑。 左陌见得此景,身躯忽然一颤,一时气怒攻心,“噗”的又吐出一口鲜血,重重摔落在地,气息微弱,已是变得半死不活。 方振鹭成功将金印取得,不由一喜,不过警心未去,倏尔往后飞退。 章伯彦此时总算缓过一口气来,一抖袖,又是一朵碧火飞来,同时怒叫道:“小辈安敢如此!” 方振鹭身侧那陈姓老者此时不慌不忙上前,张开一把罗伞,挡在身前,碧火撞在其上,却是如火星飞溅,往四处散开。 方振鹭轻蔑一笑,他手握金印,意气风发,当即就想到运转玄功炼化,然而灵气往里一去,却是泥牛入海,了无踪迹,顿时脸色一变,失声道:“封禁?” 他望了一眼手中,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先是望了一眼那康童落于地上的那枚暗淡无光的剑丸,又惊惶至极地向立在一侧的泰衡老魔转首看去。 那泰衡道人原本一直不言不动,此刻却撇了他一眼。 方振鹭悚然一惊,不知什么时候,那双眼睛之中原本属于岳御极的光华已是隐去,此时换上的,却是一副深邃无底,却又波澜不惊的目光。 泰衡道人淡淡言道:“这位小道友,此物便先留在你处,稍候贫道自回来取。” 方振鹭闻言,脸上不禁一白。 泰衡道人向前踏出一步,望向场中二人。 他身为万年前大能修士,也有自傲之心,此刻他已将这躯体彻底驯服,占为己有,自然已是不屑于再去玩弄什么鬼谋手段了,而是要以势压人! 他这一步跨出,身上顿时升起一股无穷自信来,这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气势立时感染到了众人,若先前那是晦涩不明的深潭,那么此刻便是如岳如海,铺天卷地而来。 应成霖与章伯彦两人也是立时感觉到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地退开十数丈远,一左一右,呈夹角之势隐隐对着泰衡老祖,神色间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等大魔,当要先联手除之!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二十三章 借物代形 金印入手 泰衡这缕残魂被困近万年,方才出来时,其实是极其虚弱不堪的,灭去章伯彦元婴分身之后,更是大大耗损了其元气。 但是眼下,他是已完全压倒了岳御极的神魂,已可借用其一身法力精元。 如今他对这具肉身优劣之把握,长短了解之透彻,比之原主人也是不遑多让。 可唯有一点美中不足,受岳御极自身修为所限,短时期内他还滞留在元婴境界之中。 若是能给予他一点时间,寻一处合适洞府潜修,再借用那瑶阴派传承五器,用不了数年时间,便能晋入洞天之境,届时当可纵横天下,重为一代魔道巨头。 他虽只是泰衡老祖一丝残魂,但在万年之前,也会过不知多少大能修士,眼界之高,可谓当世无量。 是以认为凭借如今这身修为,对付面前这两人已是足够。 修士之间斗阵拼杀,衡量高低的不仅仅是修为法宝,天时地利,神通道术,眼光运气,缺一不可,有时候,胜负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且他自化丹时所凝练的法力真印还深烙神魂之中,只要有躯壳肉身寄托,有法力随身,就能施展自己过往所会少许神通法术,当然不会惧怕两位元婴修士联手围攻。 应成霖见泰衡身上那无穷自信,知其不好对付,略皱眉关,对着周围一众化丹修士开口提醒道:“诸位道友。你等且退得远些,莫要被其伤了。” 元婴修士之战,完全不是化丹修士所能插得上手的,练得那护身宝光的,只消祭了出来,凭借那浩然法力,就能将他们生生排挤开去。 只是他这一句方才开口,众人还未曾有所动作,那泰衡老祖突然一笑,一甩袍袖。漫天法箓挥洒飘落,金光烁烁,满殿乱飘,竟向所有人卷了过来。 其中有数枚朝着张衍而来,察觉到这法箓一丝不同寻常,他目光一闪,并不硬接,只是抽身后退。 只是这法箓甚为奇异。虽是飘动之速不快,却似能识人不一般,任他往那里闪躲,都是如影随形,甩之不去。 他想了一想,转眼向他人看去。 殿中诸人皆是弄不明白这是何物。这老魔头所使,定是大有用意,因此个个都是拿了自己得力法宝出来,将其挡住。 方振鹭身旁那名陈族老者立刻上前,将手中宝伞一撑。只是那金箓飞来后,竟是无声无息没入伞中,全然不似想象中那般动静,不觉一呆。 见得众人如此,张衍略一思索,从容取了数张符箓出来。抖手一甩,便将此物迎住,果然,那金光一撞到那些符箓,便自倏尔破散,消失不见。 他把袖一挥,就将这些符箓移去了一边。 他们这里所遇法箓只是些边边角角,其中倒有大半奔着章伯彦与应成霖二人而去的。 章伯彦见金光耀目。铺天盖地,似是无孔不入而来,他不知老魔头使得什么手段,倒也不敢托大。 他来此之时,共是携了四件法宝,分别是寒晶白骨剑,阴阳环,闭息钉与鸠面牌,此时一齐往空中一祭,挡在前方,一时间,就有数十张符箓往里一没而入,不见了踪影。 他不禁一怔,神色变幻也是起来,心中警兆大生,他不信这老魔头会做无用之举,只是他将那四件法宝默默查看了一遍,却实在未曾发现什么异状。 应成霖先前也是不停闪躲,但见那法箓却似跗骨之蛆,挥之不去,不论他去向何处都是跟来,眉头一皱,喝了一声,就将元婴遁出顶门,身上玄鳞大蟒一转,将那纷舞而来的金箓尽数挡住。 泰衡道人发出一声洪亮笑声,轰然一声,光明大放,一尊元婴跃出顶门。 这元婴虚立空中,高有三丈,似蛟似魔,肤裹金鳞,硬甲缠面,魔焰蔓身,气走如浮光,焰流似云霓,宏大威严,气势慑人,巍巍然似渊渟岳峙。 应成霖看那元婴之貌,心中暗凛不已,身上气息流转,更是多了几分戒备。 这元婴之貌,乃是神魂中“法力真印”藉精元法力化像而出。 每名修士法力真印皆是不同,因此凝聚之后,所出元婴形貌也各有差别,但若是一脉所传,倒也是大同小异,似泰衡老祖这元婴,一看便知是魔道巨孽无疑。 章伯彦见状,狂笑一声,一拍后脑,一尊乌黑如墨的元婴飞跃而出,将魔气荡开,把四件法宝一祭,凭空一旋,便朝其落将下来,竟是抢先发动攻势! 应成霖眼下迫于形势,不对不与章伯彦联手对敌,见其已然动了,便也跟随出手。 叱喝一声,掐拿法诀,身侧那白鹤一振翅,似浮光掠影一般,蹁跹舞动,长喙就已堪堪啄到泰衡面门之上,同时脚下鱼龙也是一窜,自下方而来,往其双腿袭去。 他乃是小心保守之人,此刻虽是出手,但还不忘催动那玄鳞大蟒一个盘旋,护住身形。 泰衡道人见两人夹攻而至,神色间竟似振奋莫名,他大喝一声,隆隆震荡,整个大殿亦是晃动,方才他整个人静若沉水,然而这元婴一出,竟是蛮横霸道,凶威无匹,身上护身魔烟喷出十丈之外,竟然丝毫不顾那飞来的四件法宝,伸手出去,一手挡住白鹤,一脚踏住鱼龙,只一下就将此二物力压下去。 应成霖先是一阵惊愕,随即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这二物,乃是妖魂精魄所化,亦是堪比法宝,纵然对方是乃是万年前之大魔头,此刻徒手拿捏,却也是愚蠢之举。 他法诀一拿。法力运转,就将此二物再次催动,顿时那白鹤和鱼龙都是一阵挣扎扭动,身躯也是倏尔膨胀起来,眨眼就大了一圈。 章伯彦见自己四件法宝落下,对方竟只用护身魔焰应付,眼神顿时变得狞厉无比,狂叫道:“我却不信你能挡住!” 他一时发了狠,拼命法力灌注到四件法宝之上,甚至连这四宝都是嗡嗡颤动起来。随后把手一指,就齐齐往下一落,轰隆一声,就撞在那护身魔焰之上。 然而此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陈族老者手中宝伞突然毫无声息地爆开,顿时脸色煞白,踉跄倒退几步。 非但是他,连众人手中得力法宝也是一齐破裂。心血所系法宝被破,一时间,众人都是嘴角溢血,神色萎靡不振。 张衍侧目看去,适才他所发出那几张符箓,此刻也是如同遭受了什么攻击般。“嗤啦”一声,化作片片碎纸而去。 与此同时,那原本生龙活虎的白鹤,鱼龙,玄鳞大蟒亦是发出一声悲鸣。身躯时隐时现,竟是现出几分溃散之兆。 应成霖顿时大惊失色,一时间顾不得什么,忙施展法门一召,将其收了回来,连带那护身大蟒一起放入身体温养。 然而一察之下。却是心头一凉,这三物精魄竟是破烂不堪,已到了崩灭边缘,伤重如斯,此战之中,已是不能再使了。 而章伯彦那处,却也不必他好上多少,同样也是焦头烂额。 只闻一连串咔咔轻响。他惊怒无比地看着那四件法宝上裂开几丝缝隙,再一抬首。死死盯着泰衡老祖,咬牙切齿地说道:“此莫非是借物代形之术?” 泰衡双手往后一背,大笑言道:“道友却是知晓的晚了些。” 他方才所施展,正是那借物代形神通,此法能将他人之攻势转嫁他物之上。 不过这神通施展之时,却也有几许苛刻条件,尤其是需先对代形之物施以法箓。 若是对方事先有了提防,只需随意拿了什么物件遮挡,此便是无用之功。 但泰衡自思,这门法诀在万年前得见者不多,也不知二人是否识得,是以先发了出来试探,一试之下,见两人皆是不识,便放心大胆施展了出来。 这神通一转,等若是殿中所有人手中法宝毫不留手正面硬撼了一次,哪里会有不破损的。 尤其是那些个化丹修士,更是被殃及池鱼,可以说越是谨慎的损失越大。 章伯彦脸色难看无比,应成霖也是双眉紧皱。默然无语。 原本泰衡道人借用岳御极肉身,身上并无几件法宝,而那传承五器也不是须臾能炼化的,本是落在下风,但谁知一个回合之间,竟然将二人手中法宝精魄都是毁损了去,他们最大优势转眼间就丧失而去。 适才他们动手之时,张衍也是在一旁紧紧看着场中,目光一瞬不瞬。 他一直在观察,看能否寻一个合适的契机,将那老魔灭杀。 但是那泰衡老祖尽管与两名元婴修士相斗,但却是一点破绽都没有流露出来。 他心中不禁忖道:“难怪掌门信中语气也不是十分之强烈,显然也是知道这老魔头的难缠,便是有法符在手,除非此人站在那处不动,否则只要那气息一露,就能被其察觉,躲了过去。” 想了片刻之后,他猛然抬起头来,眼中光芒烁烁,若是当真要出手,机会便只有一次,只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若是不成功,那便是身死道消之局了。 他正思索间,却忽然察觉到有一物向自己抛来,双眉一扬,袍袖一挥,一道丹煞飞出,就将一物滞在空中,在眼前滴溜乱转,定睛一看,不是那机枢金印又是何物? 方振鹭突然对着他喊了一声,道:“道友,我等之中,唯你未曾受伤,此物放在你处最为合适不过。” 张衍目光一扫,旁侧诸人似是怕他将金印转送过来,都是脸色一变,纷纷退开,他身周围立时空出了一大圈。 张衍一转念间,就知道方振鹭打得什么主意,然而别人怕接了这烫手山芋去,他却怡然不惧,喝了一声,道:“那便多谢道友了。”大大方方一展袖,就将此物收入了掌中。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二十四章 力杀徐魔 宝阁炼禁 方振鹭之所以愿意将金印拿出来,那是因为他努力了许久之后,发现其上封印仍是纹丝不动,见短时间内毫无破开这封印的希望,他便彻底死了这条心。 意识到此物留在手中终归是个祸害,他也是微微着慌,便不再想留在手中,心中寻思着如何丢到这个祸患。 扔去给张衍之时,也是他姑且一试,本也并不指望后者会接下,等见到张衍毫不推却地收了过去后,他也是怔了一怔,旋即却是大喜过望,暗暗忖道:“人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果是如此,却是我想得多了,此间果然有那不怕死的。” 见金印一落入张衍手中,周围之人都是似躲避瘟神一样避开了他,眼中皆用怜悯目光看来。 此物岂是好拿的? 一名化丹修士,一旦卷入元婴修士之间的争斗之中,说句性命不保还是轻的,尤其是其中有两个乃是魔道修士,擅长各种炼魂拘魂之法,便是死了之后,怕是还要受尽折磨。 金印在手,张衍暗施了一道灵气上去,转动几圈下来之后,他发现泰衡老祖不知使了什么精妙手段,只须臾间就使得那禁印牢固异常,坚不可破。 他把这方精致金印把玩了片刻,眼神中透出深思之色。 当务之急,当要先行抽身离开此处,另觅一地,设法将那封印炼化开来,若能再浅浅祭炼了。也不需多,只消掌握此山几处关键大阵,此间任谁也拿他无法可想了。 不过金印在身,自己已成了场中焦点,却不是说走就能走的,需要一个合适契机,方可行事。 打定主意之后,他就把金印往袖囊中一丢,不再多想,只是气定神闲看着场中。等待时机来临。 应成霖,章伯彦二人只一个照面就被泰衡破了法宝去,信心也是为之大挫。 这老魔头的手段,使得他们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忌惮。 不过此刻便是他们想收手那也是不成了,老魔若是得势,又岂会留他们性命在? 二人想到此处,心中更增同仇敌忾之感,振作起精神来。神情肃穆地凝视着这名平生大敌。 方才他们急于求胜,因此给对方钻了空子去,此刻心神一定,立时察觉到自己适才犯了一个错误。 这老魔头乃是万年之前成道,斗阵路数与而今修士截然不同,他们只拿对付寻常同辈修士的手段来对付此人。以为法宝一出,定然无往而不利,便是拿不下此人也不至于有失,哪知正是此等想法,才令他们吃了个大大的亏。 应成霖醒觉过来后。痛定思痛,面上谨慎之色再添三分,伸手一指,一头飞鹏出来,驾起云烟罡流,托了身躯而起。须臾去到远处,遥遥与与泰衡老魔对峙。 这鹏鸟并不能攻敌,但却是飞遁神速,遇到什么厉害手段也能及时闪避过去。 他如今对老魔忌惮到了极点,是以这一番架势,乃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见得应成霖如此,章伯彦暗骂了一句“无胆鼠辈”,不过见识了那泰衡老祖的神通道术。只他一人倒也不敢放手去攻。 退开几步,把袖一卷,将“黄泉遁法”使了,眼见着他整个人化作淡淡黄烟,随后一柱孤烟飞拔而起,越升越高,到了殿顶之后,旋了几旋,就围着泰衡满殿绕走,似是在寻觅下手机会。 他们二人皆是去了护身之宝,攻杀手段亦被削弱,要对付泰衡更是不敢大意,是以都是驭了遁法而起,打得是先求不败而后胜的主意。 泰衡老祖看二人小心模样,淡淡一笑,手指一点,地上那卷经书倏尔飞起,“哗啦”一展,越开越长,不多时便变作一幅宝气闪耀的舒放长卷,回旋而动,在身前护持。 应成霖眉毛耸动,抖手发了一道雷光下去,但是落在经卷之上,只是轻轻晃动,却不得破。 他暗叹了一声,露出几许苦笑表情,如今他们二人失宝,反而是泰衡道人变得法宝在握,一长一消,这局面却是顷刻倒转了过来,令他颇有缚手缚脚之感。 泰衡祭了那经卷之后,神色从容不迫,又自袖中取了一枚金铁打造,一尺长短的牌符出来。 此物虽颇不起眼,但一落到章伯彦眼帘之中,他脸色也不禁为之一变,惊怒道:“封魔令符?” 还真观擅长封魔法仪,岳御极有这枚令符在身也并不稀奇,但这泰衡老祖此刻竟然把此物拿了出来,莫非说对方也精通此道?或者说只是为了搅乱他的心神? 一时间,他脑海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增添了几分惧意,只在空中盘旋,竟是不敢落下。 泰衡老祖却不去理会他们心中作何想法,喝了一声,伸出两指一点,就有四团黑气,似天外飞来一般,朝着二人落去。 有了适才那番经历,二人都是不敢硬接,免得中了什么算计,因此都是往后退避。 那四团黑气飞行神速,追逐而来,到得两人近前,向外一扩,竟是激发出了无数金光耀火,似千万朵火烛一般,满布虚空,纷纷洒来。 二人见状,忙将法力一展,各自托了一青一玄两道光霞,化如云雾形状,送上前去遮挡。 只是与那金光一触,却觉对方法力越来越沉,似万钧重担一般不断压下,顿觉不妙,忙也鼓起了气势,将其抵住。 可如此一来,战局便转入了互耗元气的拼斗中。 似这等斗法,你磨去我一丝灵机,我蚀去你一缕丹煞,彼此若无什么出奇制胜的手段,非要有一方法力彻底耗尽。力竭倒下才会结束,只看谁能支撑得更久一些了。 应成霖和章伯彦不禁诧异,老魔有法宝在手,明明占得了几分优势与上风,本可稳扎稳打,逐次推进,再谋胜算,却为何这般着急,要来与他们做这等比拼? 需知泰衡便是法力再强,终也是借用了岳御极的肉身。法力又岂能比过他们二人之和? 不过有鉴于眼前这老魔头手段诡谲多变,因此他们都是打起了一万个小心,暗暗警惕戒备。 这三人一时之间,竟是僵持住了。 张衍目光一闪,此时他知道自己脱身的机会来了,他是极有决断之人,主意一定,根本不去多想其他。举袖一甩,化烟气而起,毫不犹豫就往殿外飞去。 章伯彦便是与老魔相斗,也一直在留意两旁情形,唯恐那金印出了什么漏子。 此刻见张衍携宝抽身欲退,不由冷笑一声。不过他现在正要对付泰衡,根本无暇顾及,便沉声喊了一句:“徐公远,跟上去。” 在他想来,徐公远乃是化丹三重修士。凝聚了法力真印之人,还擅长追摄纠缠,又懂禁制阵法,阻拦一个同辈修士,便是胜不得,也能使得对方走不脱。是以放心的很。 比之章伯彦,应成霖的心思却是复杂多了,既怕那金印被对方手下夺了去,又不希望被张衍有什么手段加以炼化。 因此沉吟了一会儿,便嘴唇动了动,那侍立一旁的鹰女心中立时得了感应,对他点了点头,立刻追上去。 徐公远本远远躲在殿外。远离战局,此刻听了招呼,也不急着上前,而是先是探看了几眼。 确定只张衍一人出来后,自觉颇有把握,便喝了一声,大步走出,横在殿门之前,阻住了去路。 随后手一翻,将拿玉镜取了出来,对着张衍就是一晃,霎时间,一道有如凝实的镜光就飞了出来。 这镜光适才一冲,就把左陌撞得身受重创,显是极厉害的一桩法宝,然而张衍见了,却不闪不避,陡然大喝了一声,迎着镜光直上,只闻轰然一声大响,那镜光竟被他生生撞得支离破碎! 他去势不变,脚下一个蹬踏,霎时砖石迸裂,狂风大作,三丈之内,皆是气云旋卷。 徐公远大吃了一惊,他未曾料到张衍这般悍勇,正要往后退开,却惊骇发现,自己身躯像是沉入了水中一般,举步维艰,不由失声道:“你是力……” 话说一半,忽然劲风扑面,他忙将全身丹煞拼命放出,想要将周身上下护持住。 这时张衍已是冲到了他面前,双目一睁,伸手过去,霎时挤破煞气,只一把就扣住了此人的喉咙,嘿的一声,双臂一抬,徐公远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发现自己竟是被对方一把举过了头顶,不由吓得大叫起来。 张衍目中精芒一闪,再发一声大喊,把其往地下重重一掼,“轰”的一声,烟尘四起,煞气溃散,随后他也不去看此人如何,起脚一踏,“咔嚓”一声,徐公远胸骨尽碎,一声未吭,已是气绝毙命。 将此人一脚当场踩死之后,张衍看也不去多看一眼,借力跃起空中,目注前方,一运小诸天挪移遁法,整个人只一闪,身影便就消失在了山梁之上。 从张衍与徐公远交手,再到将其杀死,只不过是片刻光景,待鹰女出来之时,看着地上那具骨折筋裂的尸首,不由目瞪口呆,又看了看渺无人踪的山道,站在那里久久无语。 张衍一路沿着山梁破空飞遁,直往那处瑶阴派放置法宝的炼器塔阁飞去。 用不了多时,便到了那处,把神通一收,就按落云头,往那塔阁之中一钻,再一甩袖,那一座魔藏高阁便飞了出来,“轰隆”一声落在一层大殿之中。 他上去启了门户,入得其中,腾身至那第四层上,上前几步,把住机枢,一个运转,霎时就将那护阁禁阵开了。 张衍微微一笑,有这魔藏大阵护持,就算元婴修士来攻,他也不惧。 退后几步,把双手大袖一展,往蒲团上一坐,取了那金印出来,就开始全力炼化封印。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二十五章 法符除印 转道入魔 张衍坐于魔藏之中,运转法力,尝试着炼化金印封禁,但一连用了数种法门,却仍是不得破解。 他细思了一番,觉得最为稳妥,也最为有用的方法,便是纯以法力,一点一点将所有烙印禁法水磨而去。 不过此法纵然能够做到,怕也要用去十余日时间,而他现在最缺的是时间。 泰衡老祖那等万年的大魔头,实力手段皆是深不可测,他并不看好应成霖与章伯彦二人,怕是用不了多久,待拿下这二人之后,便会赶来追索自己了。 再则,他身上那十余股地煞只有半月的存放时日,自然是越早带回洞府越好。 且眼下还有另一桩难题,便是除了此印之上的封禁,他还需要时间去祭炼,方能掌握机枢。 这也不是一蹴而就之事,他不似老魔手段精妙,就算粗浅祭炼一番,至少大半日功夫是要的。 那么如此一来,就更不能耽误时间了。 幸好,在动身之前,他就对此等情形有所预料。 他从容不迫从袖囊中取了一枚法符出来,微笑道:“不想却是先要用在这里了。” 这枚除魔符,说是能将泰衡老祖一身法力消杀而去。但是掌门信中万分叮嘱,此符一经展露,其气便如朝阳初升,霞染天地,分割阴阳,叫人不想察觉也难,是以用得时候要慎之又慎。 不过在张衍看来。此法符威力便是再强横,击不中目标也是和无有一般,还不如用在别处。 拿符在手,他毫不迟疑将其一拍,再对那虚悬于空的金印一指,等了足足有五六息的功夫,就有一道恢弘至极,逼得他睁不开双目的金色光芒飞了出来,往那封印之上就是一冲。 又过得片刻,光华才渐渐散去。 张衍伸出手中。将金印拿起来一看,不由一笑,不出意料,那其上封禁已被彻底破去了。 就在他破了这封禁的同时,泰衡老祖眼皮一跳,立时察觉到了,不过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他深知眼下与应成霖与章伯彦相斗才是至关紧要之事,只有击败了眼下这二人。才能想及下一步事。 应成霖与章伯彦与泰衡硬拼至今,见其法力越磨越是稀少,显是耗损极重。 虽不明白对方到底弄什么鬼,但这般情况却是做不得假的,一时都是拼命催发法力,想要将对方一举压垮压下去。 泰衡老祖眼见自身法力堪堪耗尽。便是元婴也是变得黯淡无光,一身魔焰只有几缕缠绕,面上却不见丝毫慌张,反而眯起了双眼,知道时机到了。 心头一个呼喊。只见自井盖之中突然撞出一物来,便往他顶门之中落去,旋即隐没不见。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但章伯彦和应成霖仍然看得清楚,那是一截约有半丈长短,不知从何物身上落下的残骨。 此物正是当年泰衡老祖斩下的一段蛟尾。其上精血为维持着魔魂不亡,在万年之间已然大半散去,如今只余些许和这一截尾骨了。 泰衡现下所驭,乃是岳御极数百年来修炼出来的元婴,虽是被他法力真印侵染,但毕竟根底还是玄门道法,并非魔功凝就,并不能完全发挥他的实力。 正所谓不破不立。他故意将一身法力耗尽,再以蛟魔尾骨为寄托,借由那最后几滴精血,激发法力,使其彻底入魔。 等到将这具元婴重新凝练之后,他方能再展诸般魔道手段,有那吞噬掠夺之能。 在没有毁去诸人法宝之前,他倒也是不敢如此做的,如今却可大胆施为。 那本已是虚弱不堪的元婴得了那几滴精血滋养,又一次完满充实起来,渐渐有一团黑气缭绕,将其包裹了进去。 场中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泰衡原本低弱的气息又渐渐变得高亢强横,无时无刻不在壮大之中。 若是等老魔完成了这一步,那还了得? 在场之人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应成霖和章伯彦都是心头焦躁,拼命加大攻势。 然而到了此刻,泰衡毁去二人法宝的好处已然看出来了,这二人凭借自身法力,反复轰击,激起阵阵霞岚光彩,但却始终破不开对方那一幅守御经卷,只能眼睁睁看着其重塑元婴。 若是往常这个时候,他见势不妙,早已弃敌而走了,可在这小界之中,他又能去得哪里? 此刻也唯有强撑下去了。 一刻之后,那笼罩元婴的黑气逐渐散去,那内中情形看得诸人都是心底一沉,震撼难言。 那元婴本是半魔半蛟,但如今形貌已是大变。 只见一条不知多长的蛟龙虚悬在空,身躯盘卷,利爪紧握,双目紧阖,似在沉睡一般。 倏忽间,那魔蛟双目陡得一睁,凶厉狞恶,一股妖魔气息乍然泄出,看得众人悚然心惊,被那气势所慑,皆是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 泰衡老魔把首抬起,大袖一挥,围在身周的那一幅经卷飞舞而起,瞬时扩大至整座内殿,那一幅幅金页玉板发出无穷光亮,似要将所有人遮笼一般。 章伯彦顿觉头皮发麻,这是用法宝封死所有人的去路,这说明老魔已经准备收网了,连忙一掐法诀,驭了黄泉遁法,想要化烟游走。 然而方才遁得几步,忽觉身后有异,回头一看,也是心头一惊,只见原本泰衡手中的那一面封魔令符,竟是向他飞腾追来,不由怒叫一声,不得不重聚身形,发了法力将其震飞出去。 可这令符似是认准了他,一旦他展了黄泉遁法。就又会逼上来,他便不得不由落地对抗,几次之后,他不由在心中大骂不已。 他这门遁法能遁天入地,还能穿行于地脉幽府之中,此是他与敌交手时立于不败之地的根基所在,这世上也只有少数法器能克制,偏偏还真观的封魔令符便是其中之一。 但若在平时,他也不惧,哪怕只有一件法宝在手。就能招架下来,可眼下所有法宝都是不堪使用,倒是催逼的他颇为狼狈。 泰衡老魔此刻只是用封魔令符把他拖住,重点倒是放在了应成霖身上。 那魔蛟冲到应成霖身前,似一头饥饿凶魔一般,东一啃,西一抓,但凡对方法力所化灵气罡流。皆是来者不拒,被一口吞食了下去,用来填补己身。 这乃是他魔蛟成道后,自身领会而来的得天独厚的一门功法,只要法力不如他者,皆能被他以这法门吸噬而去。 应成霖见其来势凶猛。还能炼化自己护身宝气,一身法力也比之前更盛几分,觉得不能再硬拼下去了,发力一攻,将魔蛟逼退几步。就一驱脚下那只鹏鸟,准备去往别处,想先以游斗之法应付片刻,待回复了几分元气之后,再转来与这老魔计较。 然而那鹏鸟精魄得了谕令,方欲振翅而起时。那魔蛟忽然一声啸吟,竟然浑身一抖,躯体僵硬了几分,竟未走脱。 应成霖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了一声糟糕。 果然,只这一丝耽搁,那魔蛟绕他一个盘旋,就围裹而起。头颅一摆,张嘴噬咬下来。 应成霖忙鼓荡起残余法力,抵御这等蛮不讲理的手段。 他暗暗叹息了一声,老魔这手段看似强横,但若是放在他全盛之时,倒也不惧。 只需自己正面牵制,再命鱼龙白鹤从不同方位发出攻势,这魔蛟毕竟不及这两物灵活,不可能一味挨打,这般肆无忌惮的攻势便维持不下去了。 可偏偏对方第一合便设法破了这三只精魄,让他此刻无计可施。 这也怪不得他,一名修士自身的法宝,功法,神通相互应是配合无间,方能发挥最大战力,若是毁去了一环,就如严阵以待的阵势缺了一角,实力便大为受损了。 应成霖被粘在了原地之后,在泰衡那狂澜也似的攻势下,脸色发白,很快就有些支持不住了。 元婴那护身青光原本是十丈大小,如今却是慢慢往里退缩,很快被逼到了一丈之内。 而老魔吞了他的法力进来,水涨船高,凶焰更深,愈见张狂。 又过得一刻,应成霖那尊元婴浑身忽明忽暗,似残烛一般,几欲灭去之时,那魔蛟一声啸吟,庞然身躯猛地向下一冲,就将那最后一点光华扑灭,再身躯一卷,将其连元婴带真身一起生吞了下去。 除了应成霖后,那魔蛟一双凶睛转动,注意力转动章伯彦身上,后者顿觉压力大增,知道自己一个人万万不是此人对手了,不由心虚言道:“泰衡前辈,你待如何?” 泰衡老魔淡淡一笑,道:“你若识趣,贫道便不杀你。” 他手指一点,那封魔令符往前飞来,停在章伯彦的面前。 章伯彦面上现出挣扎之色,显是拿不定主意。 泰衡只是平静看着,并不催促。 章伯彦尽管不甘心,但到了此时,却也没得选择,大叫一声,道:“我愿降伏前辈。” 言罢,他化烟而起,往那封魔令符中主动一钻。 泰衡一招手,便伸手拿住令符,一指点在其上,就有淡淡金箓闪过,将此老魔封禁其中。 他此次得出樊笼,正好借魔道大兴之势为自己谋利,这章伯彦乃是魔宗修士出身,对他来说还另有几分用处,因此先拘禁了起来,并不着急杀死。 至于那些剩下化丹修士,他看也不看,把手一挥,那魔蛟飞去,所过之处,所有人血肉都被吞了一干二净。 只是到了方振鹭处,却出了些许状况,就有一枚法符升起,将其裹住,随即一道光华一闪,就撞破经卷围困,眨眼飞去无踪。 泰衡老祖“咦”了一声,他沉吟了一会儿,似这等神妙的护命至宝,应是洞天真人所炼无疑,追之不易不说,就算拿到手里,一时三刻也拿它无法。 对付区区一个化丹修士,还不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没得失了身份,现下寻回那枚金印才是紧要,其他诸事皆可先撇去一旁,不做理会。 他自岳御极袖囊中取了一枚玉简出来,起诀推算张衍方位,只稍稍一算,那玉简便自碎裂,两鬓之间更是添了几根白丝,轻哼了一声,收了经卷令符,平地刮起一阵狂风,直奔那塔阁而来……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十日之约论胜负 泰衡不多时便飞遁到了塔阁上空,把云霭一分,走了出来,往下方俯视而去。 这瑶阴山中也和外界一般,有朝夕变幻,昼夜轮转,此刻似是黄昏时分,天边一抹艳红彩霞,瑰丽无双,映照得塔阁之上的披帛彩瓦散发出熠熠光亮。 他面色平静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就把身躯一沉,携了一大团浑乌之气,似铅云压顶,缓缓往下而来,又在塔阁前驻足了片刻,便缓缓往里飘入。 方一入得大殿之中,就见一座十丈高的楼阁矗立在前,只是大门开启,摆出了一副请君入瓮的架势,不禁微微讶异。 他在魔藏之外转了一圈,却始终不曾入内。 张衍见他谨慎,不由暗叹了一声,这老魔果然厉害,竟是不愿进来,若是到了这魔藏之中,此人便是遁法再高明,在无有什么回环余地的殿阁内,只需闭了关门,再瞅准机会起了那北冥剑一斩,多半能叫此人有来无回。 若是换其他元婴修士在此,定是二话不说闯了进去。 但泰衡却是不同,在他毕生修道之中,见过太多实力强横的修士被远不如其的小辈算计而死, 哪怕是面对一名化丹修士,他也没有半点小觑之心。 况且他不用进去,自忖也有办法能收拾得了张衍,根本犯不着亲身蹈险。 在原地负手站了有时,他清喝了一声。一道黑云飞起,那魔蛟元婴就遁出了顶门。 因吸摄了不少修士精血,这魔蛟眼神比之适才更为狞恶,身上鳞甲如墨,乌黑厚重,得了法令驱驰之后,夭矫一折,荡起一阵狂风,就往魔藏之上一个顶撞。 但闻一声隆隆大响,自魔藏之上浮了起一层层玄奥难测的符箓光纹。闪闪烁烁,密如梭织,似投石入水一般起了涟漪,自撞击之处向四面扩散出去,好一会儿才消隐不见。 那魔蛟似不干休,一次又一次冲撞上来,看那架势,好像是要非要将这座魔藏撞翻不可。 张衍神情自然。只管守住机枢,把阵法护持牢了,任其如何发威,也自岿然不动。 泰衡老魔见攻不破其护阵,心意一动,就收了元婴回来。 他见识非是常人可比。只这几下试探,就看出若无合适法宝在手,哪怕自己出尽手段,想破开这层禁制也不是旬日之间可以做到的。 然而他更在意的是,能据有这座魔藏之人。当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定有什么后手陷阱布置在内。 他淡淡一笑,伸手入袖,拿了几枚禁盘出来,缓步踱来,围着魔藏转了一圈。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布下了一个封禁法式。 此物乃是岳御极所携,本是用来封禁围困魔头所用,眼下他也无需懂得其中降妖伏魔的手段,只要稍加围困,阻得张衍第一时间走不脱即可,这样自己才好从容布置。 他正对着魔藏,在塔阁大门之前盘膝坐下。手指一点,就有一只石匣飞出,被他稳稳握在手中。 这石匣乃是那瑶阴派五件传承宝器之中的一件,此物之中放置有诸般法宝器物,不定还有真器在内。 以他的法力,就算只拿得一件玄器出来,稍加炼化,便能祭炼由心,到时破开这魔藏护阵,便不再话下,去了这层凭藉之后,再拿张衍自是手到擒来。 炼开此匣,再加上炼化法宝,大约一共会用去的七八天的时日,但他并不在意,对方不知靠了什么手段破开了禁印,但想要将那金印炼化,却是无有任何取巧路子可走,以化丹修士的修为,便是法力再强,至少也需十余日功夫才能将浅浅炼化,因此他有的是时间与对方对耗。 泰衡老魔做出这番动作的时候,大大方方,并不掩饰半分,一方面是他傲气使然,另一方面,却也是要让张衍看个清楚,便是不肯乖乖出来,结果也是注定。 张衍在内,把这老魔所有动作看得清清楚楚,若是寻常情形之下,这一番布置倒也是的确是能压得他毫无退路。 但对方却不知,这魔藏却并非区区几个封阵能困住的。 既然愿意对峙,他也乐得如此,忙抓紧时机炼化金印。 泰衡老魔先等了片刻,见魔藏之中并无丝毫求告之声,也不失望,只要将其看住了,便不怕对方耍弄什么花招出来。 如此过得三日之后,在张衍全力炼化之下,法力已是往金印之中透进去了浅浅一层。 如今整座塔周围的大阵不说俱能掌控,但若在此处飞驰已是无碍,而不必再沿着山梁飞遁,到了这一步,他已是占了几分优势。 见泰衡仍在塔阁门口坐着,他想了一想,把定机枢,一个运转,霎时间,这魔藏发出一声惊天响动,就从那封阵之中消失不见,挪去了千丈之外。 泰衡老魔见得此等动静,眉头不禁一皱,看着那摆在那里已是无用的禁盘,缓缓站了起来。 魔藏能虚空挪移,他事先也没未曾想到,这意味着张衍想走便走,想留便留,这就有些被动了。 张衍之所以毫不犹豫地将虚空挪移之法展露出来,就是要明白无误告诉泰衡,他可随时挪移到他处,便是对方想要抓到他,若不入魔藏,那是休想。 他这是要逼着这老魔上门来寻自己。 泰衡老魔稍加思忖,便就想到,就算这飞阁能挪移飞遁,但因受那护山大阵所限,也定然去得不远,因此不慌不忙一摆袖,沿着此处山梁转上了一圈。 由于魔藏只到得千丈之外,是以未有多久就被其寻到。 泰衡老魔一笑。大略已经看出此物的挪移距离。 千丈之内,对他来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若是初占了岳御极的身躯那时,对他来说倒也有几分棘手,可眼下他已将身一玄门修为尽数化为魔道功法,有的是飞遁法门,这等距离,须臾可至,无论此人挪至何处。总不叫对方脱了自己视界。 因此他又在飞阁面前一坐,根本不往魔藏中来。 泰衡老祖这时表现出了与一代魔头身份截然不符的耐心,不急不躁,沉稳笃定。 张衍也是不由佩服,对方修为到了这般境地,面对自己一个化丹修士,却仍是这般拿得住,着实了不起。 他暗中寻思。想要对付泰衡这等人物,寻常的算计手段恐怕根本无法对其奏效,只能用阳谋逼其就范了。 想到此处,他忽然觉得,自己能与这等魔道高人一会,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豪情,起了个稽首,郑重出言道:“泰衡前辈,晚辈张衍,在此稽首了。适才班门弄斧,倒叫前辈见笑了。” 泰衡老魔见张衍主动开口,便笑着回言道:“张道友有礼,你这飞阁倒也有几分门道,不过你却是急切了一些,若是过得几日。再使出这等挪移手段,定能打贫道一个措手不及。” 张衍暗暗点点,对方不愧魔道高人,风采气度非同凡响,对自己可能想不到的地方毫不讳言。 他微微一笑,高声道:“前辈所言甚是,不瞒前辈,我身上有一件至宝在身。可对前辈不利,本想引君入彀,但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泰衡他听张衍说有办法对付自己,倒也不觉诧异,只是平淡一笑,不在意道:“这世上可对付贫道的东西当真不在少数,但能真正奏效的,至今也无。” 张衍对这句话也是极为赞同的,他在内殿之中观战之后,发现那张除魔符根本没有机会对此人施展,纵然威能宏大,又有何用?与废纸一张无异。 他又笑了笑,道:“晚辈另有要事在身,至多在此逗留十日,待粗浅祭炼金印之后,便要启了阵门,出外而去,若是届时还对付不了前辈,那就唯有请得门中师长来前来伏魔卫道了。” 泰衡老祖目光动了动,这也是他唯一顾忌的地方。 对方有了那挪移之法,七八日后,随着祭炼金印时日越久,此山之中,可去得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他不知对方这飞阁可挪移几次,若是能连续数次转动,那完全可以暂时将他甩开,除非他有一击破开魔藏的法门,否则对方便极有可能脱身而去。 他沉声言道:“不知张道友是哪一家弟子?” 张衍肃容言道:“在下乃是溟沧派弟子,十大弟子之中排名第九。” “溟沧派?太冥祖师传下的道统?” 泰衡老祖也是不禁动容,若是别家弟子,他尚不至如此,但正是因为泰衡本尊得了溟沧派太冥祖师指点,这才驱除魔念,斩去蛟尾,方有他今日在此。 他虽不知后来之事,但也知晓,溟沧派中要寻出几个能对付自己的人当真不是难事。 张衍继续言道:“十日之后,晚辈会在百丈之外启了那出入门户,往外而去,前辈若要阻我,大可一试!” 泰衡老魔面上露出沉吟之色。 他并未小觑张衍,能与自己在这里的侃侃而谈,还这般镇定从容,敢于出招,定是有所依仗。 到那离去之时,自己若是上前追赶,对方怕就要施展那等能伤得自己的手段了。 泰衡老魔并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并不会因为张衍两句言语就贸然轻动,但是张衍若真的要离去,他却有不得不阻的理由。 张衍明明白白地将来历说出,就是摆明告诉他,只要出得那阵门,就再也没有他的活路可言了。 泰衡老魔浑不在意一笑,自己当年纵横九州数千载,岂会连一个后辈弟子的出招也不敢接?当下回言道:“也好,且给道友十日,到时贫道再来此与你一会。” 他一拂袖,竟是不再逗留片刻,就这么飞腾而去,转眼无踪。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二十七章 神魂死战进无退 魔藏之中,张衍长长吁出了一口气,心意一动,那悬在半空的机枢金印落了下来,掉在手心之中,再被他紧紧握住。 经过九日时间,他已将这枚金印粗浅祭炼了一番,比他预先的还有早一日,如果他愿意,此刻已可运开阵门,出得这方小界。 不过他来此的最终的目的还没有达成,无论是掌门密令,还是出于自身的目的,他都必须设法将那泰衡老魔杀死,方能罢手。 虽然此举对他来说实在是九死一生,但只要能当真做到,藉由那参神契功法,必能使自己实力再大大跃进一步。 这样一旦魔劫来临,当能有几分自保之力。 机会在前,岂可错过?无论冒上多大的风险,他都要试上一试了。 静静等待了一夜,到了黎明时分,清晨第一缕光芒洒在了塔阁琉璃瓦与玉石塔石之上,整座山峰亦是慢慢浸染在辉灿灿的金霞之中,草木生机旺盛勃动,又是一日初始。 张衍一摆大袖,振衣而起,眼神中透出一股熠熠神采,还有几分坚毅和凝重。 站立片刻,他自袖囊中将取了两道法符出来,放在手中看了几眼,微微颌首。 掌门赐予他的三张法符中,那除魔法符已被他用去,留下这两张,一张为护身法符,一张是飞遁法符。 正因为还有这两张法符在手。他才有信心舍命与泰衡老祖一斗,否则他还不如直接出了这方小界,根本不用在这里多留了。 他极为慎重的抬起手,将那一道护身符拍开,顿时就有一道清澈如水的光华自破散符箓之上升起,似茧一般将他牢牢裹住,整个人就如泡在了温水一般,生出了一股暖意。 准备妥当之后,他面上浮起自信微笑,缓缓步出魔藏。头也不回,一甩大袖,那魔藏轰然自平地拔起,凭空一个旋动,就化气飞来,被他收入了袖囊之中。 张衍施施然出了塔阁,举目向四周看去,满山空寂。飞鸟绝踪,并未发现泰衡老祖的身影。 虽是看不见对方,但他心中有数,对方必然就在近侧,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只要他设法出阵。定会出来阻拦自己。 他微微一笑,运转法力,把那机枢金印一转,只闻轰隆一声,一幢高大牌楼便出现了百丈之外! 几乎就是在开启阵门的同时。他便拍开了那飞遁法符,一道流光,似疾电一般飞射而去。 一次启了飞遁符与护身符两张符箓,已是底牌尽出。 他尚未自大到认为自己有两次杀死这名老魔的机会,因此此举乃是孤注一掷,对自己。对敌手都是不留一丝余地。 如果不把对方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那么自己根本不可能得到出手的机会! 泰衡老祖站在远处,脸上颇有些惋惜之色。 在明知对方可能有对付的自己的手段下,最稳妥的办法,便是在远处将其杀死。为此他还从石匣之中取了几件法宝出来,可是张衍并没有在这个地方留下一丝一毫的破绽。 这般情形泰衡老祖事先也曾设想过,他所考虑的是,若张衍有什么法宝护身。自己一时攻之不破,那便索性不去理会。 只要在那阵门开启的瞬间,自己抢在前面,先一步冲出去,出得这方小界,那便是海阔天空。 可是张衍那飞遁法符却进一步扼杀了这个想法,先抢在前面已是不可能了。 那么唯有上前将其设法阻住,这一条道路可走了。 这些念头只是在脑海里转了一瞬间,泰衡老祖放声一笑,身躯不动,魔蛟元婴遁出顶门,化一道黑芒疾厉飞出,全力以赴冲去,务必要将张衍截住! 霎时间,两道遁光一齐往那百丈之外的阵门冲去,仿若两道流星光华一般,似就要撞在一处。 张衍身上突觉一寒,泰衡老祖还未到来,那凶焰已是嚣扬飞卷,铺天盖地,似能将其他淹没一般。 不过他却不惊反喜,目光紧紧凝视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把定心神,就在对方要触及自己的一刹那间,他眉心一跳,一道紫黑之色的光华骤然迸现,带着一股似能劈开天地的恢弘气势横空杀出! 泰衡老祖心头一惊,又暗自一叹。 只这剑光飞起时,他就知自己根本不能挡,也挡不住,哪怕他现下乃是象相之境,在这道剑光下也要退避三舍,更何况他眼下不过是元婴境界,而在此咫尺之间,他根本避不开! 那一道剑光如惊雷般闪过,眨眼就将那魔蛟一斩两段! 然而就在这时,竟自那元婴之中遁出一缕神魂,只一扭动,便避开了剑锋,随后一个窜动,就往其眉心里一钻而入! 张衍身躯不禁一颤。 一冲入这具身躯之中,泰衡老祖迫不及待就往那识海之中冲去。 他心中早有盘算,便是被斩了元婴也不用介怀,张衍这肉身比岳御极更有潜力,且寿元更长,虽然修为差些,但不过是多用些时日,他一样能原先实力重新修炼回来。 不过连破一连撞破张衍护身法符,宝衣精光两道门户,他乃是运用了一门魔道秘法,自身也不是毫无代价,神魂也不免会因此虚弱许多,但张衍不过是一名化丹修士,且还是玄门中人,又岂能在此道之上与他相争? 泰衡只须臾便闯入了那识海之中,抬头一看,只见此处天宇辽阔,星河璀璨,一名年轻道人坐在虚空高处,见他到来,便站起身,微微一笑,稽首道:“泰衡前辈,晚辈在此恭候多时了。” 泰衡老祖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道:“故弄玄虚!” 他把身躯一抖,霎时拔高千丈,化作一条凶恶魔蛟,张牙舞爪,往前一窜,裹着无边巨潮冲撞上来,想要一举将张衍神魂吞灭。 张衍放声一笑,身上腾起一道浑黄光华,似是高岳大山。只一个镇压,就将那水势定住,阻在了身躯之外。 他表面虽看起来抵御的极为轻松,但在身心之中,却能感受着自己被其一撞,神魂在压迫之下几欲散去,然而他却硬是凭借着无比坚凝的道心将其生生挡住了。 泰衡老祖微现吃惊之色,他本以为能轻而易举将张衍击败。然而对方之神魂,却远比寻常玄门修士强大的多,虽是比他还有所不及,但也不是顷刻间就能拿下的。 他眼中透出一股狞厉冷酷之色,那又如何?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他冷声出言道:“张道友,你虽神魂坚稳。远胜常人,但贫道且看你又能坚持到几时!” 他喝了一声,硕大身躯一个抖动,顿时有无边魔气飞出,化作黑烟天火。滚滚压来,这滔天之势,似要一气将张衍焚烧殆尽。 张衍目注这惊人气象,却是怡然不惧,放声笑道:“泰衡前辈,只凭神魂相斗。晚辈却不是前辈相斗,说不得只要请帮手了。” 他把手一招,只闻一声仙乐清响,一枚玉简不知从何处飞来,化作一道玉色流光,倏尔来到在张衍身前。 此简一个盘旋,悬在他顶门上,无数瑞气往下飘飘洒落。竟是云霭纷呈,金芒万丈,祥云朵朵,天花乱坠。 不止如此,无论那魔气如何催动,只一触碰到那金光之上,便俱被吸纳入内,随后再化一道道清气垂下,往张衍顶门灌入。 感觉浑身无穷无尽的精气往他神魂中补益过来,张衍顿觉精神大振,竟顶着那重压缓缓站直了身躯,随即把身一震,眨眼间,就化作万丈高下,目光往下俯视而来,大喝道:“泰衡,今日此处,就是你俯首之地!” 声音隆隆,震动周界。 泰衡老祖看着那一枚似是仙家法宝的魔简,不禁脸现惊容,那些魔气天火,俱都是他自身神魂意念所化,去了一点,便被削弱一点,自己在张衍识海之中,永无填补可能。 他顿时泛起了不妙之感,这张衍竟然有这等法宝相助,今日分明是布下陷阱,好等他来钻,但此刻他已无退路,沉喝一声,刹那间雷声大作,似天崩地裂,竟是搅起比适才更为猛烈的声势,悍然杀来,猛地一口咬在了张衍肩头之上。 其实似这等残酷的神魂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半点转圜余地,张衍事先虽有布置,但不到万不得已,他哪肯放任这等老魔来自己身躯之中相斗? 便是有魔简相助,他也没有必胜把握。 不过到了此时,双方都是没有了退路,唯有殊死一搏了。 张衍嘿了一声,伸出手去,把魔蛟之头一把扣住,另一只手捏住他身躯,吐气开声,就将其扯成两段。 那魔蛟一散,眨眼又聚拢一团,复了原貌,竟是丝毫不停,再次扑了上来。 两人翻翻滚滚,厮杀拼斗,明知自己神魂在被玉简不停吸摄削弱,但老魔却是攻势如潮,凶狠狂猛,毫无半点畏惧退缩之念。 但毕竟张衍有九摄伏魔简相助,只要不一次被对方拿下,便不虞损失,却是越战越强,此消彼长之下,到了最后,泰衡老祖神魂欲散,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也了不知多久,当张衍再一次将魔蛟的身躯撕扯开后,伴随着一声深沉的叹息,那魔蛟龙身影便慢慢溃散而去。 张衍身躯微微一震,当他再次睁开眼睛之时,似是虚空生电,精芒闪耀。 面前苍山远影,林海流涛,那一座牌楼正立在面前。 在那识海之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但其实外界只过去了一瞬。 他略一沉吟,一甩袍袖,顺势又将阵门关了,起身在云天之中一转,随后目光一闪,往地上一落。 在他面前,泰衡老祖手握一截残骨,盘膝坐于地面,身上已经没了气息。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再得真种 五器之传 张衍负手站在泰衡老祖身前,目光平静地看着。 这具肉身原为岳御极所有,后来又被泰衡老祖所占据,但后者在其上所下功夫的并不多。 魔道中人,一身法力大多合在元灵之中,以便危急之时,还能弃体而去,元灵另觅寄体而存,对肉身远不似玄门弟子那般重视。 是以泰衡老魔转道入魔之时,只是重新把元婴炼化了一番,便是吸纳了血肉进来,也是元灵之中填补,并未太过顾及这具肉身。 张衍把目光慢慢投注在那截断骨之中。 适才那魔蛟元婴被北冥剑斩杀之后,似是又被此物重新吸纳了进来,其中定有古怪。 泰衡老魔在大殿之上那番施为,他因离去的早,是以并未见得,但他知晓这老魔根脚,因此心中已是大致猜出了此物来历。 张衍上前一步,伸手过去,握住那一截断骨,将其拿了起来。 放才把灵气透入探查,便感受手臂轻轻一颤,其中精元之气似海啸狂澜一般,竟是庞大到无以复加。 张衍不禁露出了一丝惊喜之色。 泰衡老祖当年斩下那截蛟尾之时,除了那一缕残魂之外,还有其数千年修行下来的魔道精元,只是不得肉身接纳,那魔魂便是吸去也留之不住,因此一直未曾去动。 虽说万年以来散失了大半,但余下精元皆在此中了。 此本来是那泰衡老魔准备突破洞天之境所用。可是他夺舍张衍未成,这也一并留了下来。 张衍本想用魔简将此物先吸摄了,但是想了一想,又觉得此物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当要慎重,眼下倒不必急于一时,因为将这截断骨收入了囊中,准备回了洞府再做处置。 他又把岳御极随身之物检视了一番,见那四件瑶阴派的传承之器俱在袖囊之中,一件不缺。不由点了点头, 只是除此之外,他还意外发现其中尚有一枚封魔禁令。 这禁令之上符箓隐隐,看那手法痕迹,似是封禁未久。 张衍目光动了动,已是猜出其中封禁的是何人。 不过此人一身修为也极是厉害,如今他倒不敢枉然卸了禁封,便一齐收起。 待再无什么重要之物后。他把心意一催,那九摄伏魔简就自眉心中飞了出来,旋空一绕,自岳御极鼻窍而入,不过几息时间,就将其一身血肉吞吃了个干净。随即一声清鸣,又回了他身躯之中。 张衍把袖一抖,那机枢金印飞了出来,催动法力一个运转,那金印一颤。飞出一道云气,整座瑶阴山之景物化影而出,历历呈现于眼前,他目光如炬,把整座大山观览了一遍,却见一座宫阙之中。方振鹭正隐在一处,神色之间颇为狼狈。 张衍略一思忖,掌门之命紧要,再说他已隐藏了身份,此时倒也不便与相见,不妨先将此人困在这处,待禀明了掌门再做安排。 他把机枢金印稍一运发,就有一道牌楼凭空出现。一甩大袖,就踏入往外而出。 一步跨出阵门之后,他左右一扫,见此处距离青桐山不远,还有不少遁光在天边飞驰,不过开启阵门时,所选出路恰在一处隐秘山脚,动静倒也未曾让人察知。 纵身转了一圈后,见确实无人,就起了机枢金印,略一运转,就将牌楼移去,将那山门紧紧合闭,随后再催动其中部分护山大阵运转。 这护山大阵有人操持和无人操持那是天差地别,经他之手,那出入门户每时每刻都在变幻不定不说,连其中山道之路亦被锁死,只要不得他允许,便有大能修士到来,也是休想闯入其中。 再检视了一遍,确认再无遗漏之后,他便拔身纵跃,驾剑光而起,起全力往溟沧派回返而去。 但见一道剑遁光华横过天际,飞驰而去,眨眼消失不见。 三日之后,张衍便回得昭幽天池,他也不惊动门中仆役弟子,开了阵门,直入十二重洞府,往小壶镜中一落,做定蒲团之上。 那镜灵察觉动静,欣喜迎了出来,揖礼道:“是老爷回来了。” 张衍笑了笑,把那些装有地煞的玉壶自袖囊中取出,叮嘱道:“此间有一十六道万年地煞,你且去放置好了。” 镜灵神色一凛,他稳步上前,小心接过,想了想,道:“老爷,原先桂府主并未养炼地煞,府中倒是没有种煞之地,不过小的可现在动手,只需半日,就在这天池地下另辟一府,供老爷种煞。” 张衍微一颌首,道:“此间地煞自我取出之后,已过去十三日,再有几日怕要消散而去,你当要小心了。” 镜灵一拱手,沉稳言道:“老爷放心,若是散去些许,拿小的是问。” 张衍又思忖了一会儿,就将那截魔蛟断骨取了出来,道:“此物也是至关紧要,不过我稍候要去拜见掌门,携在身上恐有不妥,你自收去放好,我回来再问你讨取。” 镜灵见张衍说得郑重,不敢多问,也是上前接了。 张衍尚要前去掌门处复命,府中之事也不去多问,又吩咐几句,就命那镜灵退下。 随后他将掌门先前那信函拿出,目光下移,停在那下方法印信之上,把法诀一掐,那信笺一颤,就有一道光华把他一罩,裹着他冲出洞府,须臾冲破罡气,直入浮游天宫之中。 这道金光到了天宫之中,似乎不欲惊动旁人,折了几折之后,就往一处偏殿落下。 光芒一散,张衍脚踏实地,抬眼往去,这偏殿门前,有两座仙鹤铜像,香炉中烟气袅袅,脚步声起,一名眉清目秀的道童走了出来,稽首道:“张师叔,掌门祖师知你到来,特命小童在此等候,请随小童入殿。” 张衍点了点头,踏上石阶,随小童入了殿中。 一抬头,见秦掌门坐于殿中蒲团之上,怀抱拂尘,双目微闭,身后有一道无边无量的天河流转不停,忙走了两步,上前行礼,道:“弟子张衍,见过掌门。” 秦掌门睁开眼睛,看了张衍几眼,温和一笑,道:“张衍,你回来了,此行可顺遂否?” 张衍沉声道:“回禀掌门,得那三道法符之助,弟子幸不辱命。” 他把那瑶阴派传承五器拿了出来,又将此行经过略去一些,修修改改,大致说了一遍。 秦掌门却对那五件传承宝器并不多看一眼,只是叹道:“此行你为杀灭这万年魔头,舍了一道北冥师叔的分身剑形,却是门中亏欠了你,当要补偿你一番。” 他手指一点,一道金光闪耀的符箓飞来,便钻入张衍眉心之中,言道:“我如今赐你一道真印之种,除了不可外传,用与不用,皆由你择之。” 张衍一怔,随后大喜,他凝聚真印与他人不同,全无先人之路可寻,唯有自己摸索,而有了掌门这道真印在手,以作参照,自己再行推演起来当省力许多,一个稽首,道:“弟子多谢掌门赐下真印。” 这时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来,道:“方师兄如今还被困界中,因此事紧要,弟子怕他泄露小界底细,是以不敢轻易放他出来。” 掌门颌首道:“此事你处置妥当。你此行奉我之命,潜隐身份而去,不可外宣,待过得几日,你再持金印走上一遭,将他寻回,至于霍轩那处,我自有法旨前去,为你记上一功,不必再行分说。” 张衍心中一定,此行他本是前去相助方振鹭,但后来因有密令在身,并未在其眼前以真面目出现,本来不好在霍轩那处交代,但有掌门降下法旨,替他遮掩,自是无需再去分辨什么了。 秦掌门看了看张衍手中五件宝器,却也并不收回,微笑道:“这瑶阴派传承五器既现已归我溟沧派所有,当要择一传人才是,此事还是要落在你的身上。” 张衍不免诧异,道:“弟子乃是溟沧派门下,又怎能接下瑶阴派传承?” 秦掌门笑道:“我非是要你改换门庭,以你眼下之修为,这一方小界便是予你,你也守之不住,我如此说,那是因为此中另一番道理。” 张衍谨慎言道:“还请掌门真人明示。” 秦掌门看着他,道:“那传派之人另有其人,不过此番因果乃是你出面了结,是以那人转世之身当要拜入你之门下,三十年内,你且留心注意,一名眉心有眼之人,若是见得,当要领回山门。” 张衍自忖此事利大于弊,便点头应下,心中暗忖道:“既是转世之身,不知此人前身是谁?” 秦掌门一摆拂尘,又道:“此事你自留意便可,尚且不急,你出行之前,我曾承诺于你,只要除了那老魔,你便可再择一门神通修习,门中十二门神通,你看中了哪一门,可自去经罗院处翻看,若有不明之处,可来我处问询。” 张衍听了此言,心中不免一喜。 传下一门神通固然是好事,但能得掌门亲自指点,那是何等机缘? 孟,朱,颜,孙四位洞天真人皆是掌门真人亲传弟子,可见其教徒之能。 况且有了这层指点之恩,再有人想打他的注意,当要深思一番了。 当下连忙拜谢。 他心中隐隐察觉到,似乎自己为掌门办了此事之后,态度比之先前亲近不少,这其中或许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只是却不是他现在所能看透了……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印法力助神通 张衍自浮游天宫出来之后,已是入夜时分,他抬头望去,只见满天繁星,一条璀璨银河横过长空,倒悬天穹,壮阔已极。 他仰首看了片刻,胸臆之中顿生一股奋扬向上,踏破天宇,遨游九天之感。 正待起身飞遁之时,这时却听身后有人言道:“这不是张师弟么张衍回首一看,见是一个脸型圆胖,颇有几分滑稽之感的修士正笑眯眯看着自己,此人他也是认得,便稽首道:“原来是苗师兄。” 对面之人,乃是掌门所收记名弟子苗坤。 此人曾奉掌门之名,入苏氏族中潜藏了二十余年,后来掌门为褒奖于他,不但将此人收入门下,还赐下原为苏奕鸿的洞府深津涧九曲溪宫为他道场。 苗坤发出一声爽朗笑声,走了上来,先是看了看偏殿,再打量了一眼张衍,问道:“师弟,这是来见掌门恩师的吧?” 张衍笑了笑,坦然言道:“正是。 苗坤深深看了张衍一眼,他深知这处偏殿等闲人来不得,除非是掌门信任有加之辈,心思不由动了动。他目光一转,笑声又洪亮了几分,言道:“想不到在此遇得张师弟,说起来,二十余年前,为兄便与你有几分交集了。” 张衍不觉微讶,他乃是修道之人,若是与人见过一面,定当不会忘记,他回忆了一番,确认自己之前从没有见过此人。 苗坤哈哈大笑,道:“当日你去水国为使,途中曾遭那贺方拦阻,后来贺方殒命,苏奕鸿便特命我来追杀于你,只是后来我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推说寻不到你。” 张衍神色一动,立刻推断出此人说得当不是虚言。 当年他与罗萧两人杀了贺方之后,因怕有人前来追杀,因此后来去水国一路之上小心谨慎。 但奇怪的是,始终未曾有人前来,本以为是躲了过去,原来竟是苏奕鸿正好把追杀之事托在此人身上,当即拱手一礼,肃容道:“那真要多谢苗师兄了。” “不碍事,不碍事,不过些许小事。” 苗坤连连摆手,又大有深意地言道:“况且便是我来,张师弟想必也有办法脱身” 他今日说起此事,并非是要挟恩求报,而是出于想要结交张衍的目的。 他虽名义上是掌门的记名弟子,但潜入苏氏二十余年,门内根基着实不深。 他之同门,便是那四位洞天真人,修为之上天差地别,哪里敢去打什么交道。 而在其他门人弟子看来,也是尊他辈分,亲近中带着疏远。 他表面上看似风光,但在门中可交之人其实并不多。 如今魔劫将近,他又一人独镇深津涧,虽收了几个弟子,但对大局无益,未免感到有些孤立无援。 但张衍便不同了,他乃是周崇举门下,认真计较起来与他也是平辈。 张衍之洞府乃是昭幽天池,与他那九曲溪宫近在咫尺,奇妙-的是,两人在门中地位还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且修为又是相若,若是能守望相助,彼此都能结一强援。 苗坤抚着胖大的肚腹,呵呵笑道:“今日为兄来此,本来有几个修行之上的疑难,想来请教师尊,不过掌门今日既然见了张师弟,想必也无暇来见为兄了,相请不如偶遇,师弟若不嫌弃的话,不如随为兄去深津涧小坐一番如何?” 张衍本想推脱,但苗坤却是执意相邀,盛情难却之下,便道:“也好,便去师兄府上坐一坐。” 苗坤不禁欢喜,与张衍一同启了法符,出了浮游天宫,随后起了两道遁光,出了龙渊大泽,望北而走,用不了多时,便至那深津水府。 此处是张衍第二次到来,在苗坤引路之下,开了护府大阵,往主府中而去。 两人到了大殿之上,分宾主坐定之后,就有两名侍女上来奉茶。 张衍仔细一打量,见周围布置略简单,不说不能和他昭幽天池相比,便是与普通洞府相较,也是有些寒酸。 原先深津水涧为苏氏所有,被门中弟子攻破之后,洞府早已是残破不堪,府内明珠彩挂,器皿陈设不是被毁,就是被搬了去,眼前这些,这还是苗坤重新装点的,只是毕竟他在门中根基浅薄,便是为了这些物什也费了一些脑筋。 苗坤随他目光一望,不免有些尴尬,道:“师弟可不要嫌弃为兄这里冷清才是。” 张衍微笑道:“哪里,些许摆设之物,师兄若不介意,小弟可命人自那跃天阁中调拨些许过来。” 张衍非但是下院之主,还是跃天阁掌阁,但凡真传弟子洞府分派,包括零散之用,皆是由他主理。 在他看来,左右不过是一些俗物,就索性做个顺水人情。 苗坤面露喜色,道:“那为兄也不推辞了,不瞒师弟,这洞府太过寒酸,为兄待客也嫌无脸啊。” 欣喜之下,他大袖一摆,命侍女端了两坛美酒上来,举杯言道:“此酒乃是苏氏昔日珍藏,对修士大有裨益,破府之后多数被门中搜去了,为兄私下昧了些许下来,师弟定要与我痛饮一番,不醉不休。” 张衍也不客气,当即举杯与他对饮。 两人推杯换盏,彼此说了些门中秘闻趣事,不觉过了一个时辰。 此酒果然不愧苏氏珍藏,饮下之后,内气澎湃,似又有几分增进,只是后劲甚大,张衍还好,苗坤已是有些醉醺醺了。 借着酒意,苗坤突然说道:“师弟可知,为对抗那魔宗,霍轩有心扶持溟沧派之外五个门派,待那魔劫起时,好做我派前躯臂助,只是掌门却还并未得回复。” 张衍听到这话,神色一动,手中酒杯也是顿了顿,心中立时盘算开了。 霍轩此法因是颇费了一番思量的,如今他身为十大弟子之后,急于扩展自身势力。 扶植门派此事若成,可以说是名正言顺把大把修道外物拿在手中,想给谁便给谁。 而且他根本无需多做什么,只要放出风去,稍给几个小门派一点甜头尝尝,怕是就有不少门派要上门来巴结于他。 如此借门中之力,却无形中将自己的声望抬高,若是往深处想,恐怕更是为了那十六派斗剑在做铺垫,可谓一举多得。 张衍暗自思忖,那北辰派与溟沧派相距不远,不知是否也霍轩定计之中? 若是如此,倒也不能任其插手进来,而要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想到这里,转过头来,郑重道了声,道:“师兄,多谢告知此事。” 苗坤醉眼朦胧,有些茫然抬头,道:“为兄适才说了什么了?” 见他有意装糊涂,张衍也不再提及,微微一笑,道:“师兄看来今日不胜酒力,那小弟便也告辞了,来日还请师兄来小弟府中做客。” 张衍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个侍女上来,将苗坤搀扶了进去。 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后,他目光一闪,独自一人出得九曲溪宫,破空飞遁,往昭幽天池回返而去。 他剑遁迅疾,未多时回了洞府之中,入主府坐定,就唤来镜灵,问道:“那地煞可曾安排稳妥?” 镜灵言道:“老爷宽心,那一十六条地煞皆是种下了,无有些许流散遗漏。” 张衍点头道:“如此便好,除此之外,可还有他事?” 镜灵道:“正要禀报老爷知晓,方才有一名道姑前来,自称是十大弟子之一钟穆清门下,送一只石匣前来。” 他双手一托,将一条有半尺长短的石匣递了上来。 张衍拿过石匣,打开一看,便见一枚金光闪耀的符箓躺卧其中,顿知是那钟穆清答应予他的真印之种。 张衍把盖一合,对那镜灵言道:“你且先退下吧。” 镜灵一个欠身,转瞬不见。 张衍把石匣往旁处一放,将那自瑶阴山取得的一截残骨取了出来,往案前一摆。 随后他心意一催,那九摄伏魔间就化一道流光,从他眉心之中飞了出来。 这玉简绕了这残骨一圈,似是见无从下手,简身一晃,须臾散化为一道雾烟,往下沉去,将其重重包裹了起来。 这玉简与张衍心意相通,他顿时察觉到,若要此简将这截残骨尽数吞噬,而又不散失半分,怕是要一年半载,张衍也颇有些意外,这九摄伏魔简哪怕是吞食大妖桂从尧遗蜕,也用不了多少时日,想不泰衡老祖一截万年断骨,竟是要费去如许多功夫。 他目光中露出奇异之色,心中不禁暗道:“这泰衡老祖,莫非是什么上古异种不成?” 不过此人来头越是不凡,对他玄功补益也是越大,倒是有几分期待之心。 现下既然炼化不了此物,张衍便把目光投注在那石匣中的真印之种此一枚,再加上秦掌门送与他的那一枚,如今他共有两枚真印种子在手了。 有此两枚真种,他便可着手推演,试着凝聚自身真印,不过在此之前,却还有许多事要做。 那法力真印一旦凝聚之后,就会将自身所会功行道术再行提升一层,运使起来威能更为宏大。 是以在过一关之前,修士无不是精研功法神通,以便那凝聚真印之时能将自身所学变得更为精深。 丹成之品越高者,真印所能寄托容纳道术便愈多,提升的威能便也越大。 尤其那门中神通,修行起来着实不易,要炼至那收发如意的境界,通常要用上数十上百年。但在凝聚真印之前习得,再借凝印之时提升了此法,那以后便无需那许多时日再行修炼。 例如庄不凡,得了那“大罗天袖”这一门神通威力之大不可思议,但只修炼了一十六年就已有所成就,一来是他所修行的《坤玉微尘功》本就与这门神通相契合,二来那就凝聚法力真印之时,借了那丹成三品的庞大精元,将此门神通一举提升之故。 丹成上三品之人丹煞雄浑,可在真印之上寄托的道术比之寻常修士多了数倍不止。 当然,也有那些专求一道,只将一门道术提升上去的修士,这只看修士个人如何决断了。 至于那些个在化丹三重之前未曾修习到上乘法门的修士,便是凝聚了真印,也提升不了多少实力,日后就算有机缘学得一门神通,所化时日也数倍于上述修士。 张衍丹成一品,可以想见,他若是借凝聚真印之机提升道术功法,当是远胜同侪,因此在此之前,他自然要那些个神通法门一一习得,只是如此一来,所费时日便更为长久了。!!!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三十章 经罗选法 紫霄神雷 昭幽天池主府之中,张衍把心神持定,将自己修道以来所学道法逐一理顺。 他眼下所会功法,共有五门,分别为《澜云密册》,《九数太始灵宝玄明真经》,《明道参神契》,《定真逍遥篇》及那残缺不全的《符囊书》。 其中《定真逍遥篇》与《符囊书》,这两门功法之中,他也只是择了易上手又较为实用的道术粗浅修炼,并不十分重视。 而他所会道术神通,则有玄黄擒龙大手、水、土二行太玄真光,幽阴重水,小诸天挪移遁法,假身替死之法,以及符囊书中的几门施符法门,至于那“离元阴阳飞刀”倒还从未认真看过。 他先前之所以认为自己无法在十六派斗剑之前跨入元婴之境,那就是他所修习的功法道诀着实不少,若是要凝聚法力真印,则要选定一门道法以为根本。 对此他心中早有定计,那便是将“五方五行太玄真光”尽数推演出来,以此功法为主修法门。 这门功法修习起来,所要huā费的时日着实不少。 眼下虽水,木二道真光已有小成,但木、金、火三道真光尚未修行。 那甲乙木精之气他到手有日,得了闲暇,便可着手修习,而且也不必如先前那般按部就班,只需粗通一二,有了几分精进,知晓其中运转之妙后,就可以用九数真经上手推演。 但除此之外。他还需考虑的是,自己需提升哪几门道术神通,这决定他凝聚真印之后的斗法手段。 那日在瑶阴山大殿之中,张衍见识了几名元婴修士搏杀,有了这番经历,他也对自己未来所走之路有了一些领悟。 衡量一个修士斗法之能如何,除了随身法宝,境界修为之外,还有就是攻敌御敌之手段,以及那遁术挪移之法。 对敌之时。这其中哪怕只有一点欠缺,也极易让人抓住破绽,进而被对手击败。 好比那少清派康童,一身修为皆系剑丸之上,飞遁迅捷,杀道剑术犀利无俦,可谓攻守兼备,而且其人身为剑修。便是不敌,也可御剑遁走,让人追之不及。 但其一旦其剑丸被封,便立刻没有了还手之力。 再好比那南华派应成霖,有那四只妖魄傍身,玄蟒守御。白鹤攻敌,鱼龙为辅,鹏鸟飞遁,与人争斗之时,能攻能守。能走能游,虽并无什么突出之处,但修为与他相差不大的修士,一时之间倒也寻不到他什么破绽。 所以当日章伯彦宁肯先去找岳御极的麻烦,就是因为知道一时三刻是拿不下此人的。 哪怕是后来泰衡老祖一气伤了应成霖那三头妖魂精魄,想要杀他可没有那么容易。直到鹏鸟被制。后者脱身不得,以至于被迫硬拼,这才被灭杀当场。 可见一名修士,对敌手段一多,斗法之时也能见胜一筹,那护身保命之法也是多多益善。 但此间却也有个矛盾之处,若是修士过多偏重于神通道术,那也就意味着在修持法门之上少了许多功夫。难免修为滞后。 因此大门大派,亲传弟子无不是神通与道功相合,免去了许多时日消磨。 这其中如何取舍,对玄门弟子来说,当要慎之又慎。 但对魔门弟子来说,在此事之上却是毫无顾忌。 他们一身修为本就是靠掠夺杀戮而来,杀夺得越多,则修为越高。 魔道先前因受制于魔穴之故,许多神通秘传空有经书口诀,却无法习练,再加上魔道法门本就不适合在洞府之内闭门造车,所以生生被玄门羽士压下去了一头。 以至于多数魔道弟子只能拿妖修下手,大胆的一点,如章伯彦之流,暗中杀戮小门小派的玄门弟子,增益自身修为,但尽管如此,也是偷偷摸摸,不敢做得太过。 但若魔劫一起,也就意味着那些个惊天动地的魔道神通将会一一重现世间了。 张衍到时所要面对的,就很可能是数千年来最为强横那一众魔宗修士。,所以他不得不提前做下准备。 等那一截残骨炼化,成就了参神契四重境之后,就有了几分保命手段,但他也知,自己的攻敌之法却是稍显弱了些。 星辰剑丸因没有那养炼之法,威势不显,《云霄千夺剑经》又与他路数不合,也不能修习。他在心中不由暗暗自忖道:“莫非要去少清派走一遭么?” 想了想,他又把这个念头按下。 此事不必急于一时,就算真是要上少清派,也要好好筹划,等自己炼成了参神契第四重之后再去不迟。 而眼下不妨先去经罗书院,把那两门神通习入手中之后,再言其他。 张衍一念及此,就启了阵门,一步跨出,出了洞府,随后纵身飞遁,往经罗书院而去。 早先他来过一次之后,已是熟门熟路,见得那云海浮洲,看准了那处高台,飞身入内,就往下一落,站在了一处九层楼阁之前,立时就惊动里间执事,有一名道人连忙迎了出来。 此人一见张衍之面,不禁面露欣喜之色,稽首为礼,道:“不想张师叔今日有暇来我院中。” 张衍转眼一看,见这名道人正是前次招待自己那人,不由笑了笑,顺手递了一壶灵珠过去,道:“今日此来,只为拣选两门神通道术,倒要请师侄行个方便了。” 这道人看了眼四周,伸手将那一壶灵珠接下,藏入袖囊之中后,他拍着胸脯道:“神通功法,不是小道能管,尚还要去请一位师伯前来,不过师叔放心,小道请来这位师伯定是好说话的很,师叔且请稍候片刻。” 张衍微笑不语。 这道人又施一礼,就匆匆去了。 张衍在原地等了无有片刻功夫,就有一朵祥云袅袅飞来,其上有一名慈眉善目,面容和蔼的白发老道,他一见张衍,就落下云头,笑呵呵打了一个稽首,随后一摆拂尘,道:“张师弟来意老道已是知晓,就请随老道来吧。” 说罢,他当先而行。 张衍也不多言,举步跟上,两人沿着一条碎石小径,绕过几座huā圃庭院,就到了崖壁之下,前方有两座石门,上扣龙首铜环,乍一看去,倒也不怎么起眼。 这老道一摆拂尘,随后上前一推,那石门就露出一道缝隙,回首对张衍言道:“张师弟可自行入内,若有属意功法,可自习之,此山门重地,老道便不进去了。” 张衍点了点头,对其道了声谢,摆动大袖,就往里走入。 这洞府甚是宏阔,约有千丈大小,有无数明珠嵌顶,似那灿烂星辰。 张衍抬眼望去,一眼便看见当中竖立着的十二块石碑,其上便是那溟沧派十二神通的习练之法和运使法门,只是碑面之上有一层金光符印,只能隐约见得几行字迹。 他默立片刻,随后便走上前去,正好走至那第九块石碑之前,上面悬有一块木牌,抬头一看,写有“斩神寄魂”四字。 他心中一动,不觉又上前了一步。 此乃是一门寄托神魂之法,可将自身神魂斩下一缕,寄托法宝之上,哪怕自身修士被陨落,转生而去之后,也能藉此神通溯本归源,舍了那法宝,重拾了一身修为回来。 这门神通颇为神妙,若是修士习得,等若增添了一条性命,他早就有心一观究竟,只是再看了几眼之后,心中却是暗叫了一声“可惜”。 这一门神通竟是非象相之境不可修习,以他目前之修为,却还差得极远。 摇了摇头,他走过几步,第八块石碑看去,上写“幻真云玉烟”这门神通方振鹭与那韩素衣都是有所涉猎。 不过要习练这门神通,要先练那《玄泽真妙上洞》,这才能事半功倍,是以他只看了一眼,就掠了过去。 接下来,他一路过了四块石碑,其中分别刻有“九岳清音”“皓夷三阳气”“大罗天袖”“虚一元命气”这等他早已见识过得神通功法,不过这些功法皆需以门中五经为根基,是以皆不合他心意。 到了那第三块石碑,他脚步一顿,只见上悬木牌写着“五行遁法”四字。 这一门功法在十二神通之中若论修习之难,可列在前三之中,不但能困人阻敌,还能借五行之物飞遁匿身,尤其是练至高深处,因那相生相克之变,还能生出诸般变化。 溟沧派开派以来,除了太冥祖师之外,习练此法者,并无一人称得上“精通”二字。 一来是修习此法耗费时日太长,又难以练至高深境界,二来此也不是什么可杀敌制胜的法门,因此甚少有弟子拣选。 张衍看了几眼之后,就又往前行去,来到了第二块石碑之下。 此时他略略一顾,却是眼前一亮,终于脚步站定,目光凝定其上。 他今日此来,便是为了这门法诀! 悬挂木牌之上写着“紫霄神雷”四字。26953-巴巴乐第一时间更新此亦是十二神通中最难修习的功法之一。 当年十六派大比之上,太昊派寒孤子出面挑战齐云天,就是被后者用一道“紫霄神雷”一举破去元婴,其中虽也其妄测天机,导致法力倒退的原因,但当日寒孤子甫一接阵,便败下阵来,连还手之力也无,这门神通之威可见一斑。 尤其是对张衍来说,这门功法无需以五经为根基,是最适合他修行的神通法门了。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三十一章 龙盘雷印 紫盈罡砂 这门“紫霄神雷”最能降妖伏魔,扫荡邪氛,且神通之法,法力愈强,则威能愈大 张衍自忖,若是自己习得了这门神通后,再籍由凝聚法力真印将其再提升一层,将来与那魔宗修士对阵,必能占得几分先机 他在这块石碑之下站了有一会儿,方才挪步移开,往那第一块石碑走去 第一块碑上所刻,乃是十二神通之中号称斗法第一的“龙盘大雷印” 据传这门神通有摧山崩岳,裂地惊天之能 只是颇为可惜的是,修习这门功法,难度非但不下那“五行遁法”和那“紫霄神雷”,且必先习得那《北冥真水》,修行之人,还需是元婴修士,是以这门神通,只齐云天一人习得 过去那十大弟子虽人人皆能修习神通,但惟独齐云天一人得以修习三门,且他还兼修了许多小神通法门,便是如今霍轩迈入元婴境界,成了十弟子之首,却也远不是他的对手 张衍轻轻摇头,他心中认为,齐云天身为三代大弟子,下代掌门承继之人,不说自身至少可以学得三门神通,除此之外,不定还有什么秘传神通不为外人所知,若是只从这些人尽皆知的法门去衡量其战力,多半还是低估了此人 他举步回了那第二块石碑之处,看了几眼后,一伸手,就将那块悬在高处的木牌摘了下来 那石碑上的封印倏尔隐去露出黑底白字的碑身,俱是用蚀文书写,还未等他细看,只见那些文字一个浮动,就从那碑面之上跃了出来,随后拧合在了一处,化作一道金芒灿灿的符箓向他飞来 他也不抗拒,任由这枚金符飞入眉心之中,随后那浮光一起,又将整座石碑遮掩了去再也无法观看 他往识海中观中,见枚法符静静飘在其中,满意一笑,就又走到第三块石碑之处站定 他身为门中十大弟子之一,本就可修习一门神通,瑶阴山除灭老魔之后,掌门允他再习一门 他第二个选定的,便是这“五行遁法”了 手一伸将那块木牌也拿了下来 禁印一晃,同样也是化一道金符入他的眉心 接了两道符箓之后,他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往外而走,踏出洞府之门 那白发长老一直等候在石门之外,见他出来,道:“师弟可是选好了?” 张衍点了点头稽首道:“已是选好,有劳师兄等候” “不妨事”老道倒很是客气,起手一点,那石门隆隆阖上,随后又扭过头来对张衍一笑道:“张师弟可还要去什么地方,可需老道相陪否?” 张衍摇头道:“不必麻烦师兄了,我自去便可” 老道也不勉强,稽首之后,再一摆拂尘,便唤了一朵祥云出来飞身踏空而去 那老道离去之时,却正巧有一名道姑路过,见其背影,她神情微动,露出思索之色,又往左近张望了一眼,见并无人踪,就往那处藏有神通的石府飞去 此时张衍已是离了那石府又回了那藏书洞窟 那名执事道人乐呵呵迎了过来,道:“张师叔想必已是选定功法了?” 张衍微笑颌首,道:“不过尚要请你去寻几本书册过来” 这执事道人大包大揽道:“哪里话,师叔要寻什么典籍,尽管吩咐下来” 张衍把所要观览的书册一说,这道人想了想,便道:“虽然琐碎些,但也不难寻,师叔请稍候片刻,师侄去去就来” 执事道人拜退下去,就关照一个扫洒婢女,命她为张衍送上一杯香茗,这才去挑选书卷 执事道人虽在此处长年值守经阁,但玄功道术一概不能习练,而且经罗书院执事之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也颇为重要,倒也不能随意调换人手,因此平日只能枯坐在此,除了门中下寥寥赐,也不得出去寻找修道外物 若是其他八院执事,倒也罢了,总还有些额外好处可捞,可但凡来此院中者,不是门中长老,便是十大弟子,谁会对一个杂役执事多看一眼?因此平日里也很是辛苦 唯独张衍,每次一来就能给他一些甜头尝尝,虽是不多,但对比之下就显出不同来了,是以他也格外热心 若是换了他人前来,这里经书浩如烟海,你不给好处,那便任由你自个去翻,他只推说不知 便如前次韩素衣携徒而来,足足寻了三天,方才找到合用功法,其实对这执事道人而言,不过是跑跑腿的功夫 这世间修士虽求得是长生不死,为得是脱凡尘,但却不是泯灭人性,也有喜怒哀乐,也有思欲贪妄,若当真是无欲无求,那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 张衍等了大约半个时辰,那执事道人喘吁吁跑了回来,递上来一枚玉简,道:“张师叔,师侄共是理出了千本书册,师叔所需,皆在其中了” 张衍翻看了一遍,不觉讶然,望了这执事道人一眼,道:“师侄有心了” 执事道人面色一喜,打躬道:“师叔入眼就好,入眼就好” 张衍本是命他去寻来溟沧派中前辈高人施展“紫霄神雷”的各种记述,待自己习练运转之时,好做一番印证,但这执事道人为人机灵,不但将那有关“紫霄神雷”的记著寻来,还将其余十一门神通的笔述也一并拿了过来 张衍将玉简一收,便要起身离去,在走出去之前,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脚步一顿,又道:“我有几名弟子,日后也会来此翻开经书,若是我无暇分身前来,还请师侄照顾几分” 这执事道人心领神会,故意叹了一声,道:“师叔身为十大弟子,想必平日里闲暇不多,我等身为门中晚辈,当要为师长分忧才是,若有师叔门下师姐师兄前来,师侄定会好生招待” 按理说,十大弟子门下如不得师长携来,不可随意翻阅书卷,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凡事都可变通,而且从根本上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张衍微微一笑,一摆袍袖,信步出了经窟,这才驾剑飞遁,回转了昭幽天池 未有多久,他便折返洞府,入得阵门,往玉塌之一个端坐,他也不迟疑,就择了其中一枚法符,先行炼开 此一枚法符上所载,乃是“五行遁法神通” 张衍将其大略翻看了一遍,缓缓从手中放下,眼中透着些许光亮 他这才明白,为何这门神通甚少有人习练,原来修炼这门神通之时,还要先行习练一门玄功,用以聚敛五行之气,这才能够施展那等遁法,若是胸中五行气一旦耗尽,则这门神通有等若无,还要再次修持 可修士若有这等时间,那还不如将自身法力淬炼的为精纯些,或者去多寻几件法宝,再不济还能提升修行,总也好过把精力花费在一桩不能即刻克敌制胜的法门上 但对张衍来说,这门功法好似为自己量身定做一般 他本就觉得自己这门功法与那“五方五行太玄真光”不定还有什么相同共融之处,是以准备拿来修行,却不想彼此倒是颇为相契,倒是省却了他许多麻烦 如此一来,这是坚定了他以太玄五行真光为自身主修功法的决心 不过眼下他五行真光功法未成,这门遁法也还不到习练的时机,因此他先摆开一旁,又将那另一枚法符炼化开来 “紫霄神雷”运使法门如水一般在心田之上缓缓流淌而过 但将其全数记下之后,他却眉头微皱 这门神通玄奥艰涩,的确是修行不易,通常自那入手,再修至能对敌斗阵,便是日夜不辍的习练,也需用去百数年的功夫但对他而言,有残玉在手,这却不是什么难题,但其中有一桩,那便是修炼这门神通,需用一种名为“紫盈罡砂”的外物相助 不得这门神通功法之前,他倒也并不知晓此事 好在门中灵机院中收得此物不少,若是他人,倒是难得,不过他乃十大弟子,当可取用,不外是去用灵贝换些来罢了 他正思索时,忽然心有所感,把手一挥,立时启了阵门,放了一道金芒入内 他接了过来,拿在手中一看,却是那瑶阴山机枢金印,另还有一封信笺,打开一观,却是那掌门法旨,要他三日后赶赴青桐山,可去将那方振鹭放出那一方小界了 他将金印收起,想了一想,先是提笔而起,书写了一封飞书去往跃天阁,命阁中之人备些洞府陈设送往九曲溪宫,随后起身飞纵,出了洞府,往灵机院而去 十峰山上,一道飞符如电光般疾掠而来 正在此处养炼一件法宝的霍轩霍然睁开双目,将此符接了,将其拆开一看,他沉吟了良久,叹了一声,便道:“来人” 一名姿色平平,膀大腰圆的女修走了进来,万福为礼道:“姑爷有何吩咐?” 霍轩沉声道:“你去灵机院,把那其内所藏那‘紫盈罡砂’换取一些来” 那女修一挑眉,粗声粗气道:“姑爷,可要奴婢尽数收来?” 霍轩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不必,只需大半取来,留下少许便可” 女修一个万福,便领命去了 …… ……未完待续). rt!!!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十峰赠砂释善意 张衍到得灵机院中时,是一名姓殷的副掌院亲自出来招待,又将其请入了院厅之中落座。 闲言了两句之后,张衍便道出了来意。 听闻他想要那紫盈罡砂,这名殷副掌院却是怔了一怔,他招招手,对一名执事道人嘱咐道:“去把那剩余的罡砂取来。” 听得剩余二字,张衍眼中光芒不禁微微动了动。 那执事道人一个欠身,就转身出去,未有多久,托了一只玉盒上来,摆到了桌案上。 殷副掌院伸出一手,将那盒盖掀开,露出其中紫光荧荧,置于笼烟氤氲之下的数十枚罡砂。 他歉然道:“还请张掌院体谅,灵机院中所藏紫盈罡砂本就不多,适才又被人取走了不少,所以只余下这十几枚了。” 张衍看了一眼,这盒中所放置的罡砂只够他数日之用,显然是太过稀少。 不过他仍是神色平静,仿似随意问道:“不知殷掌院可否告,那些是被门中哪一位同门取去了?” 殷副掌院微露笑容,目光在张衍脸上一转,放缓语调道:“是那十峰山上来得一名婢女。” “十峰山?” 张衍了然点头,如今能以这处地界代称的,那便唯有霍轩一人了! 不过霍轩并不修习那紫霄神雷,是以把这紫盈罡砂取去也是无用,而且此事又这般凑巧,他不用多想。也知对方此举必有深意,否则也不可能如实说出去向。 念及此处,他也无心多留,站起身来,稽首道:“多谢殷掌院告知,告辞了。” 他一甩袖,将那玉盒卷了进来,转身跨步而出。 殷掌院起身回礼,目送张衍出得门去,他捋着胡须。似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道:“来人。” 那名执事弟子走了上来,道:“掌院有何吩咐?” 殷副掌院眯眼道:“你去找陈长老门下探听些消息,看看霍师兄究竟何意,记住,勿要使得他人知晓,也无需说是我问的。” 执事点头道:“弟子领命。” 张衍出得灵机院后。就起了剑遁之法,辟天光虹一道,往那十峰山飞去。 不过须臾,就到了鸿烈陆洲,往那最高峰之处一路飞纵,就远远瞧见一名身着粗布道袍的道人站在高岩之上。 竟是那霍轩早已在此等候。张衍把云头按落,淡淡一稽首,道:“见过霍师兄。” 霍轩笑了笑,一指身后洞府,道:“师弟想必是那紫盈罡砂而来。此事不急,且进来叙话。” 张衍起手一拱,便随着他入了洞府。 这十峰山巅虽也是灵气浓郁,但过去齐云天也只是门中大比之时才来此处。可霍轩成了那十弟子之首后,倒是把此地当作了久居之所,还把洞中诸多摆设搬来了此处。 张衍一步踏入。发现这处洞府不大,左右不过五六丈,在顶上开了一处半月望洞。 其内布置也是极简单,除了一方案几,几只蒲团之外,也就摆了一只宁神香炉,除此竟是别无他物,倒是如同清苦修士居处一般。 张衍不禁微讶。以霍轩的身份,竟然只住这么大的洞府,比那苗坤还要不如,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两人在那蒲团之上坐下之后,霍轩就自袖囊中将那一袋“紫盈罡砂”拿出,伸手一推,就将其送至张衍面前,意味深长地笑道:“神通道术修炼不易,这罡砂需元婴真人去往极天之上修炼之时,方能顺手采得,平日也是不多,若是被人无故取去,再想得来,却不知要用上多久,我此次能助师弟一次,但若再有下次,也是不好出手,师弟且小心收好了。” 他这番话说得再明白不过,这是告诉张衍有人不愿意看他能安稳修炼那紫霄神雷,是以欲从中作梗,不过霍轩得知之后,提前一步将那些罡砂取了过来。 张衍心知肚明,对方故意卖他一个人情,定也必有其因,不会平白无故便宜了自己。 他看了一眼那些罡砂,并不伸手去拿。只是淡然一笑,道:“师兄若有什么嘱咐,还请直言。” 霍轩笑了笑,也不绕弯子,道:“那为兄便直言了,张师弟,听闻那四名下院真传弟子至今还未有洞府安置,此一事上,还请你通融一二。” 原来那四位世家真传弟子虽已出了下院,亟待寻一处上好洞府修行,可因不得张衍之命,跃天阁不敢自作主张,是以至今仍寄居族中,霍轩所说,便是此事。 这倒并非张衍有意为难,只是这些时日来他来回奔波,这些小事就暂且搁在了一边。 张衍神色间略现诧异,若说霍轩只为了这等小事就相助于自己,他却有些不信。 他又转念一想,对方既然不明说,自己不必主动出言相问。 思索了一会儿,便顺水推舟道:“此非难事,既然师兄开口,那师弟我便回去好生安排。” 霍轩很是客气,拱手道:“那就拜托师弟了。” 张衍站起身,道:“小弟尚还有一桩要事去办,就不在师兄处多留了。” 霍轩亦是起身,颌首道:“师弟好走,为兄便不送了。” 张衍一个稽首,洒然出了洞府。” 张衍走后,霍轩重又坐下,冷笑一声,暗忖道:“那些长老莫非老糊涂了不成,以紫盈罡砂相挟,还当真以为张衍没有别的办法取得此物了么?” 他先前所接书信,乃是陈族几名长老发来,所交代之事也绝非他表面上说得这般轻松,而是要他设法将紫盈罡砂取走,不给张衍留下一丝半毫,其目的也不复杂。 张衍执掌下院,本就卡得世家好生难受,时日一长,谁又知道他会弄出什么动静来? 是以世家千方百计在寻能拿捏住张衍的地方,而一听闻张衍要练那紫霄神雷,便立刻准备从中着手。 但霍轩目光长远,知道那下院格局已成,恢复旧观那是无稽之谈,也不是张衍一个人能做主的。 且观张衍先前所为,看似激烈,但总是留有底线,若是强硬逼迫,只会坏事。 是以他并不理睬,相信自己卖其一个人情,张衍必然心中有数。 他在这里思索,却听有细碎脚步声起,抬首看去,却见一名披着大氅,面如满月,貌美端庄的女子自洞府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俏丽小婢,她秀眉蹙起,眉宇间略显幽怨之色。 霍轩不禁站了起来,讶道:“夫人,你怎么至此?” 陈夫人幽幽道:“老爷自搬来在十峰山养炼法宝,已是久不回府了。” 霍轩长叹一声,道:“夫人又不是不知,那魔劫将起,如今我为十弟子之首,又怎能不用心筹谋,以避此劫?” 陈夫人轻轻一叹,道:“贱妾明白老爷的心思,只是夫妻本是一体,老爷要要做什么,也不要隐瞒贱妾,那族中长辈时时来训话,贱妾也是颇感委屈。” 旁侧一名婢女也是插话道:“姑爷,娘子为了你,可是受了不少责骂。” 霍轩似也有些不忍,上前几步,握住女子的柔荑,道:“都是为夫的不是,叫夫人难做了。” 陈夫人靠前两步,垂首道:“老爷知晓妾身一片苦心就好,对了……” 她似是想起什么,抬起螓首,道:“贱妾来此之时,三姑姑曾交代一事……” “何事?” 陈夫人目注他面,道:“三姑姑关照你,既然要收那紫盈罡砂,那日后有多少收多少,万万不可让那什么张衍轻易得了去。” 霍轩心下一哂,这“三姑姑”与那萧氏的萧穆岁本是道侣,门中传闻萧穆岁因张衍而死,有这心思倒也不奇怪。 不过早有思量,心中打定主意不去理会。 但他面上还是含笑言道:“此小事耳,夫人放心,回去告知三姑姑一声,若为夫有罡砂在手,定不叫那张衍取了去。” 陈夫人欣然一笑,道:“那便好了。” 她看了周围一眼,又反手紧握住霍轩的手,叹道:“老爷这里太过寒酸简陋了,贱妾此次带来了不少装点之物,老爷万勿推却。” 说着,她也不问霍轩之意,便一抖袖,就有数百明珠器皿抖了出来,纤指连点几点,就将洞府重新布置了一番。 她看着洞中满室生辉,满意点头,却不察觉霍轩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夫妻二人久不见面,又说了许久话,直到入夜,因怕耽误霍轩修行,陈夫人方才离去。 待陈夫人走后,霍轩眼中柔情蜜意尽去,重又回复一片清明,面无表情一挥袖,又把满室摆设卷了去,重又恢复原来之貌。 他坐在蒲团之上,眼望洞顶那一处半月缺口,看着那清辉冷寂的光芒洒落进来。 适才陈夫人言语之中多次暗示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这地位因何而来,不要做出出格之事,族中若有什么话交代下来,望他不要轻易推脱。 霍轩露出冷笑,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以自己今时今日之地位,又怎甘心被陈氏任意驱驰? 他虽是陈氏赘婿,但并不愿意做一个牵线木偶。 旁人只看眼下,而他却看长远,以现下门中格局来看,世家已现颓势,若是还去助其出头,那是不明大势。 不过眼下他羽翼未丰,不妨先虚以委蛇,等自己那心中那番筹谋一成,那便再也无需看陈氏脸色了……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三十三章 山外魔徒窥洞府 张衍按剑飞遁,回府路上,不禁思忖霍轩之意。//www.//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觉得此人有此举动,怕是与苗坤先前所言扶植那五派之事有几分干系。 其实若是抛开世家与师徒一脉之间的成见,张衍心中对此法倒是颇为认同。 千年魔劫一旦临头,没有哪一派能独善其身,与其任由那些小门小派自生自灭,还不如在背后支撑一把,便是能多出几名元婴修士,那也是好的。 不过要想推动此事,非但要门中几位真人支持,还要掌门真人点头不可。 他心中暗思,应是霍轩认为自己在掌门面前说得上话,是以才这有这拉拢之举。 他又一转念,既然眼下霍轩未对自己道出真正用意,那又无需过多猜测,还是到时候再见真章。 他微微一笑,一催法力,那剑光霎时又快了几分。 他飞遁疾速,不出一刻,昭幽天池已然在望,只是目光一瞥,却见不远处的山脚之下,有三名修士悬空而立,正围着一名身材娇小玲珑的少女。 那两名修士,一名头戴高冠,鼻高唇薄,宽袍大袖,只是目光游移不定,而另一名神色阴冷,手持玉柄拂尘,锦绣道袍,看着倒也有几分气派。 而那少女腰系朱红丝绦,头梳双螺髻,眉目如画,看着眼熟。 张衍只一眼便认出那是祝长老的徒儿袁燕回,不禁把遁光一顿,心忖道:“此女怎得在此?” 袁燕回和翁知远二人虽被祝长老送至昭幽天池,做了他的门下,但他有意看看二人心性,是以故意先把这二人晾在那里,本打算过个一年半载再去理会,却不想在此处却撞见了。 他略一沉吟,就把剑光收了。立在云中,侧耳倾听三人之语。 只听那名高冠道人对着袁燕回大刺刺言道:“袁师侄,师叔我如今且欲要化药凝丹,只是尚缺些许外药,想及我那师兄平素也有些家当,是以特来师侄处讨要一点。” 他本是长辈,却要从长辈处讨要修道外药,这话说来。却是脸皮一点都不发红。 袁燕回一个万福,正容道:“还望师叔体谅,恩师平日里便是过得清苦,为师侄我谋那剑丸,又欠了不少人情去,就算法宝也送出去了几件,早已是身无长物,又哪里来什么化丹外药?” 那高冠道人却摆手,眼中透出不信之色,道:“师侄女。你也休来瞒我,我那师兄甚是着紧你们这两个徒儿。还指望着你们收他重入玄门修道,我却不信他们不给你们留下什么好物。” 随即他又嘿嘿一笑,颇为深意地言道:“况且就算当真没有,师侄女眼下莫非还拿不出来么?” 袁燕回蹙眉回答道:“师叔何意,请恕师侄女听不明白。” 高冠道人看了她几眼,笑了笑,把手一背。悠悠道:“师侄女如今乃是昭幽天池门下,区区化丹外药,岂不是小菜一碟?” 袁燕回眉关更紧。摇头道:“不瞒师叔,我师兄妹二人虽然入得昭幽天池有日,但至今还未见过张府主一面,什么化丹外药,更是无从谈起。” 高冠道人见她还在推脱,面色登时一沉,道:“师侄这话只能唬唬那些个不晓事的,却骗不过师叔我,那张衍乃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又占了昭幽天池,如今还是跃天阁阁主,要什么样的修道外物没有?便是从指缝间漏些出来,也不是寻常修士可比,师叔问你要一些,却这般小气,果然是师兄教得好徒弟啊。” 袁燕回闻言也是来了脾气,大声道:“师侄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半分虚假,师叔爱信不信!” 那名锦袍道人冷笑言道:“果然是祝秉文徒弟,那耍赖的模样,也是一般无二。” 袁燕回不禁怒视那名锦袍道人,把手一点,一枚剑丸飞出,化一道白虹在身周旋绕,道:“不知尊驾何人,竟然诋毁先师,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休怪我袁燕回今日得罪!” 高冠道人见状,赶忙呵斥一声,道:“师侄不得无礼,此是欧祖清欧道友,乃是我好友。” 锦袍道人面色不变,对那剑光也是视若无睹,他冷笑道:“过往恩怨贫道也不欲多说,你那死鬼师傅昔日曾夺了我一枚赤虎内丹去,说是十年便还,可如今他已转生而去,此事也没个下落。” 当年之事其实另有因有,他的确吃了不少亏,但因祝长老乃是溟沧派门中长老,他不敢找上门来,可此刻祝长老已是转生过去,自然是毫无顾忌了。 袁燕回柳眉一竖,道:“欧前辈,小女暂且尊称你一声前辈,此事是否有先不去说,但请你也休得在言语上侮辱先师!” 锦袍道人不屑道:“再怎么说,这祝秉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无需多说,这笔账自然要落到你这当徒儿的头上。” 袁燕回乃是性烈如火的女子,闻言再也忍耐不住,喝了一声,把剑丸放出,一道剑光直奔对方面目而去。 那锦袍道人虽也是玄光修为,但他遁法奇异,居然不惧那剑光飞斩,肩头一晃,就轻松躲了过去,嘴中还道:“包师弟,如此不敬长辈之人,不如先行擒下,你带回去好生教训,还怕她不乖乖听话么?” 高冠道人听了,却是有些犹豫,袁燕回如今再怎么说也是昭幽天池门下徒众,他虽不认为这师侄女能被张衍有多看重,可万一要是惹恼了张衍怎么办? 锦袍道人再避开一道剑光,却是有些不耐了,道:“你不动手,那贫道便动手了,我二人本是联袂而来,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不成?” 说完,他也不管那高冠道人如何,起手放出一物,却是一把飞刀,化一道雪亮寒光,就与那剑芒斗在一处,这人刀法奇异,法度森严,竟然正面将袁燕回那飞剑抵住。 高冠道人迟疑了半晌,见二人斗得激烈,面上现出继几许很戾之色,亦是自顶门放出一道碧蓝玄光,往下袁燕回刷去。 他一加入战圈,袁燕回此时本当立时收了剑丸,驾剑飞遁,采取游斗之法,但她性子乃是宁折不弯,把剑光舞动,竟是丝毫不退。 张衍在云头之上已是听得明白,原来是那袁燕回那师叔和外人联起手来,欲要从这师侄身上榨出些油水来。 他眉毛一挑,眼中微现冷意,这袁燕回再怎么说,如今也是他昭幽天池门下,二人明明知晓,却还敢在这里动手,莫非当真以为自己好说话不成? 他冷笑一声,把玄功一运,一道水色光华倏尔飞出,往下一落,只眨眼间,就将这二人卷去无踪。 袁燕回与那二人斗得激烈,突见眼前光华一闪,周围是空荡荡的一片,正自惊疑不定之时,却听耳畔有声音言道:“我乃张衍,你来殿中见我。” 她身躯不禁一颤,惊呼道:“府主?” 她心下不禁有些忐忑,咬了咬下唇,一跺脚,便化光而起,往昭幽天池中落去。 就在张衍出手之时,那另一处山头之上,有两名修士正朝这里张衍。 其中一名身着黑袍,身形干瘦,驼背赤足,脑后长发披散,直至脚踝,身上是一团粉腻腻的气雾,将其托在虚空。 他身旁还有一名浑身魔气环笼,额头高起的修士。 此人相貌奇特,无鼻无眼无耳,面目之上,只有一只嘴巴,肤色灰白,飘飘荡荡,恍若虚幻。 那干瘦道人言道:“师弟你看,想必那便是那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的张衍了,传闻他丹成一品,道术奇异,如今看来,果是有几分本事的,倒也不像是溟沧派吹嘘。” 那貌相奇异的修士闷声言道:“师兄以为,此人比之卢师弟如何?” 干瘦道人不假思索道:“卢师侄天纵奇才,为我灵门俊秀,眼下若是对上张衍,倒也未必能稳胜,不过卢师弟用不了两年,便能晋入元婴之境,到那十六派斗剑之时,这张衍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奇貌修士摇头道:“从此人入门时日来看,修为称得上是一日千里,若是再给他数十年,未必会在卢师弟之下。不若我们师二人先去试探一番,若是有机会,那便先行下手铲除了,回到门中,也是一桩大功啊。” 那干瘦道人抬头看去,见张衍那剑光一闪不见,显是入了护山阵门,吸了口气,将摇头道:“我等来此,乃是为查探溟沧派十大弟子的底细,尤其是那霍轩和钟穆清,实在不宜打草惊蛇,这张衍,不妨暂且放过。” 奇貌修士似是有些甘心,又道:“此次师弟我携了那件宝物出来,就算此人擅长剑遁,也能对付,我们师兄弟联手,又怕得谁来?” 可任凭他怎么说,那干瘦道人只是不许 正在这时,奇貌修士似察觉到了什么,转首看去,只见那一道剑光又自昭幽天池中飞纵出来,往那天际飞去,不禁惊喜一笑,道:“师兄,此是天助我等啊!” 干瘦道人本是不愿暴露行藏,可见张衍竟然离府而去,顿时有些意动,点头道:“也好,那你我便跟上去瞧瞧,但师弟要记得,你若无我命,且不可轻动。” 奇貌修士略微有些不以为然,但嘴中仍道:“那是当然,一切听凭师兄吩咐。” 两人商议停当,便驾起遁烟,朝张衍消逝方向衔尾追去。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三十四章 秘砮飞梭天外遁 张衍因有掌门之命在身,入了洞府之后,把那二人用符纸镇了气脉,随手丢给了袁燕回,而后也不多问,把镜灵唤来稍作吩咐之后,就出了洞府,遁起剑光,往青桐山而去。 那两名魔宗修士则在后紧紧跟随,这二人乘着一只奇形飞梭,遁速并不比飞剑慢上半分,且飞行之时,尚有一层腻腻银光,在日光之下闪烁跳跃,极是耀眼。 这二人一路跟了上来,未有多久,便被张衍察知。 修士于天穹之上飞遁时,视野开阔,一目千里,若是有人接近,想不察觉也难,是以二人根本没有隐匿身形的打算。 张衍目光往后一撇,淡然一笑,并不去作理会,遁光依旧,往前飞驰。 二人尾随了一阵,奇貌修士见张衍竟是对自己二人不理不睬,好像毫不在意,不由嗤笑了一声,语声戏谑道:“这张衍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干瘦道人似是早有预料,微笑一下,笃定说道:“这岂不正合我等之意?且这些个玄门大派弟子,胸中俱有傲气,此等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不足为奇。” 他伸手指了指前方,道:“师弟你看,过了前面那座山头,你我便就动手。” 此处距离溟沧派地界尚是不远,只消一个飞符,门中大能修士瞬息而至,就能叫要他们一个都走不脱,因此他们觉得动手时机未至,张衍若是此时回身来斗,他们多半会先行退开,而不会留下接战。 过不了多时,三人已去了千里之远,张衍一挑眉,把剑一按,制住遁光,把身回转神情淡淡言道:“两位跟了贫道许久,若要动手,此地便可。” 他此行要去将方振鹭从瑶阴山中放出,这涉及门中隐秘之事,当然不能放任身后之人一路尾随下去,而且这两人之行头相貌,一望可知是魔宗修,其用意不问可知。 两人怕自己回话露底,因此皆是不发一言。 那奇貌修士喝了一声起袖一挥,就有炫光闪过,一蓬星火烟尘之中,窜出一只雕虫刻兽的铜钳,两尾一张开了双颚露出森森锯齿,带着一股腥气往下凶狠绞杀而来。 干瘦道人则是闷声不响手指不经意间轻轻一弹,也发了一团黑气出来。 这黑气一眼看去貌不惊人,但若仔细察看,便能发现是其是由一圈若隐若现的套结绳索绕成,三丈大小,约有指头粗细索身之上,有许多牛眼大小的绳圈,每一只圈中皆绑扎有一只狞恶凶厉的鬼头,在那里挣扎作势似要飞窜出来。 此物名为“厉叱索命圈”索身本是一件玄门至宝经九幽阴气污秽了之后再经魔道手段祭炼成型。 但此还不是这法宝厉害之处,这绳圈之上还炼化有千数生前犯有滔天杀孽的冤魂厉鬼,修士一旦被其套中,便挣脱不得,待这上千邪魔齐涌上来,哪怕你有宝衫法衣相护,也能在片刻之内被吃净血肉而亡,再魂魄拘上索来,受炼狱之苦。 这二人此次出行,乃是奉了门中之命,身负查探玄门弟子之责,二人虽是擅长遁法,但为免二人出得什么意外,便又赐下了诸多法宝相助,是以此来寻张衍晦气也是有底气的。 此刻他们甫一出手,就放出了两件玄器,可谓是大手笔了。 如是他人见得这般场面,恐怕唯有退避一途,然而张衍却是不惧。 他冷笑一声,起手一指,灿灿华光飞腾,五灵白鲤梭飞出袖囊,把尾一摆,就往那铜钳迎去,霎时斗在一处。 同一时刻,清光一闪,那“福寿锁阳蝉”自眉心之飞出,冲向那“厉叱索命圈”。 这魔圈似也知道厉害,绳上千百凶魂发出厉啸,往旁侧躲闪,可那锁阳蝉极为灵活,不论避往何处,总是须臾便被追上,不过躲得几回,便被其定在空中。 这魔门至宝也不肯服输,千余鬼头一只只伸长细颈,仰首长嘶,兀自在那里摇摆挣扎” 三人一对上,便是四件玄器出手,这般场面就算元婴修士相斗也极是少见。 干瘦道人和奇貌修士见张衍如此轻易接下他们攻势,俱是一愣,不禁膛目以对。 那奇貌修士大嘴一张,伸出一条血红舌头,其上露出一双眼睛,眼睑分作三层,此刻不禁睁大,失声道:“此人不过是化丹修士,纵是门中十大弟子之一,怎会有这般身家?” 寻常修士所用法宝,不过是一二件趁手灵器,那些小宗弟子行走在外,只有一二法器充数,能有一件下等灵器便当窃喜了。 而大派弟子稍好一些,随身带有一二件上等灵器,若再多得一件,同辈之中也可称雄了。 似玄器一流,溟沧派中原先五大族也不过寥寥几件,轻易不会拿出。 瑶阴山中一战,章伯彦,应成霖,岳御极等人虽是元婴修士,但玄器却一件也无,可见是如何稀少。 这两名魔宗修士本想着自己这两件玄器一出,纵然拿不下张衍,也能挫其锐气,好生拾掇一番。 可未曾想张衍一出手,亦是两件玄器回敬过来,如不是知晓己方行踪此人绝无可能察知,险些要以为对方早有准备了。 那奇貌修士很不服气,恶狠狠言道:“我却不信,此人还有法宝随身不成!” 他一捏法诀,将一物祭起,此是一只螺纹拧结,色呈黑灰的牛角,飞在空中,旋动如钻,呜呜怪啸,扎刺下来。 张衍冷哂一声,却是不闪不避,心意一动,身上宝衣倏尔放出一道毫光,如日焰喷出,那牛角钻进去几分,就陷入其中,只是一味使劲,却不得而下。 奇貌修士脸上虽无眼无鼻,但也是止不住一阵变色,惊呼道:“此人还有宝衣护身?” 他这牛角乃是师门所传,纵是比不上玄器,也是灵器中的上品,如今被张衍轻而易举挡下,那只能说对方护身法衣品阶可能更高。 三件玄器? 这骇人结论一得出,便是二人底气再足,也是一阵心虚胆怯。 他们对视一眼,眼下最大依仗不见建功,再斗下去也是徒劳无用,若张衍还有什么惊人手段,不定要将自己性命搭上,这念头一起,顿时萌生退意。 奇貌修士沉声道:“师兄,你先走。” 两人师出同门,彼此配合默契,那干瘦道人知道谦让不得,点头道:“师弟小心!” 他把一掐诀,把那半空中铜钳收了回来,随后一拨飞梭,居然眨眼间就闪去无踪,先一步遁逃而去。 张衍见二人欲走,喝了一声,一点剑光飞出眉心,如电而至。 那奇貌修士则踏烟而起,在四方来回飘飞,他看着张衍,神色凝重,那飞梭有挪移之能,若是没有法宝在外,他要走也是容易,可如今要收回这两件玄器,却不能不付出点代价了。 他脸上露出肉疼之色,手一挥,将一方罗帕祭出。 此物一出,倏尔一长,霎时方圆十数里尽皆笼罩,无数毒气韧丝纠缠喷吐而出,不断侵夺空间,往中间张衍逼来。 这法宝名为“兜空棉罗帕”乃是采集百种奇虫吐丝织就,先以魔穴地毒之火淬炼,再以寒星磁光浸染,养炼三十六载始成,不但能滞碍剑修飞遁,还能困人阻敌。 不过他也知这也只能阻碍张衍片刻,因此不敢犹豫,嘴中念了一道法诀,那“厉叱索命圈”忽的一震,化作无数烟气一散,就摆脱了那锁阳蝉的纠缠,化作千余只魔头往四面八方飞去。 他再伸出手指一点,那烟气即刻聚拢过来,拿至手中时,见其上厉鬼至少去了两成,原本浓浊的黑气也是淡了几分,暗暗一叹,道:“回去定要受师祖责骂了。” 没了飞钳对峙,那五灵白鲤梭得了解脱,把头尾一摆,就寻他而来。 此人也是了得,嘿嘿一笑,把身躯一抖,居然化作滚滚飞烟散开,眨眼飞去,到了千丈之外后,又把身一合,重新聚形而出。 一道光华亮起,那干瘦修士操着飞梭从虚空中遁出,将其接了。 奇貌修士方一落在飞梭之上,就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脸色变得惨白,这逃遁之法极伤元气,不过不如此他也脱身不得。 干瘦道人将他一把搀住,道:“师弟可好?” 奇貌修士摇头道:“无事,此人厉害,那‘兜空棉罗帕’怕是困不了他多久,快走!” 干瘦道人又把机枢一转,待要离去。 张衍接连撕扯开上百道织网,方才摆脱了那棉罗帕围困,出来之时,恰好见其脱身欲走。 他冷哂一声,小诸天挪移遁法一转,只一步跨出,霎时就来至此二人背后,轰隆一声,顶上玄黄大手飞出,须臾变作百丈大手,似遮天蔽日一般,似山岳压顶般抓落下来。 两人见状,俱是大骇不已,那干瘦修士狂喝一声,把胸口一拍,喷出一口精血在那机枢之上。 见那飞梭霎时一震,倏地化光而去,每闪得一闪,便出去数百丈,几息之后,便消逝天边。 张衍负手立在空中,眼望远空,暗自想道:“这二人法宝奇功层出不穷,定也不是魔宗之中无名之辈。” 尤其是那飞梭乃是一件至宝,他自忖便是自己赶上去,也不见得能追及,且他身上还有掌门之命,此事耽搁不得。 思索片刻之后,他把袖一挥,将剑遁起了,一道虹光飞入云霄,倏尔不见。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山门阵图起心潮 ps:ps:祝大家元旦快乐! 两名魔宗修士一路遁逃,去了数千里之后,在一处密林里转了一圈,这才停顿下来。 那干瘦道人起烟飞遁,不多时,他便擒了一只麋鹿过来,扔在脚下。 奇貌修士接连咳出了两口鲜血,自袖中拿出了一只玉瓶,倒了几颗鲜红药丸在手,扔在嘴中咀嚼了几下,随后把手一抓,将那麋鹿摄起,随意伸指一戳,就点出一个血洞,仰脖一灌,药末就和着泊泊热血吞咽了下去。 他把玄功运转,待药力化开,伤势稍稍好转,这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出来。 他抹了抹嘴角血渍,万分惊疑道:“这张衍在溟沧派十弟子中只排名第九,便身携第一百三十五章山门阵图起心潮三件玄器,道术威宏,他已是这般了得,不知那霍轩和钟穆清又要厉害到何种地步?” 干瘦道人沉默不言,好一会儿,他才道:“眼下尚不能妄下定论,看那张衍行迹,形色匆匆,不定是去办什么大事,这才有了这番准备吧?若是放手相斗,我师兄弟二人未必会输。” 奇貌修士点了点头,他们二人适才被张衍逼得落荒而逃,此刻也不说些宽慰之言而已。 他们二人自从宗门出来之后,便先找上了溟沧派,本是满怀信心,哪知出师便即不利,不觉有些气沮。 沉默了有时,奇貌修士主动开口道:“师兄,我等下来该如何?” 干瘦道人仔细想了想,沉声道:“这张衍虽看出我等身份,但并不知晓我等出来做什么,还是按原先所谋行事吧。” 奇貌修士颇觉惋惜道:“我等携来兜空棉罗帕不过六副,原本准备应付少清三子时用上,没想到此人身上就用去了一副,这下却是有些难办了。” 干瘦道人拍了拍飞梭道:“有秘砮飞梭在手,五副棉罗帕也是足够用了第一百三十五章山门阵图起心潮。” 他沉吟了一会儿,取出纸笔,洋洋洒洒写了一页纸下来随后一抖袖,那字迹飞起,他又拿一根墨玉简中飞来,晃了一晃,字迹就往里投入,旋即敛去不见。 此次十六派斗剑,将是魔门六宗与玄门十派的较量,这张衍潜力无穷也极有可能去得斗剑大会,是以他不吝笔墨,将他们与张衍争斗的详细经过写下,到时门中弟子便能有的放矢。 三日之后,张衍赶至青桐山。 他立于天际之上,朝下望去。 这瑶阴山出入门户已闭,护山大阵又有些许运转,要想自外界破入,那是难之又难,是以许多大能修士来此查验也无果。 不过仍旧有许多修士在此逗留恋栈不去希望能撞得几分机缘。 张衍有意避开诸人只是转了几处,却发现竟有几名元婴真人站在山巅俯览诸山,不觉一皱眉。 若是他此刻启了阵门,那牌楼一出动静甚大,必定被其察知。进去容易,出来可就不妙了。 他一转念,需得寻一个法子才好。 将那金印取出,正待启开大阵门户,可灵气往里一入,却觉其中有一股磅礴法力跃然而出,牵引着他自身法力连破十八重禁制,须臾就将这枚金印祭炼完毕,运使由心。 他不禁又惊又喜,原本以他功行,要完全炼化这金印,非要半年之功不可,然而有了这股法力相助,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此定是那掌门所遗,助他一臂之力。 而且不止如此,那灵气破禁之时,他也隐隐体悟了些许法力运转之妙,似乎是掌门特意借此机会,指点于他。 明晰了这层变化之后,他日后若是炼化类似宝器,当也无需如先前那般磕磕绊绊了。 尤其是这金印彻底炼化后,他已无必要再犯险上前,哪怕是在瑶阴山门之外,也能运使护山大阵,不虞被他人察觉了去。 他飞剑一转,就近寻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头,按落云头,停至一处山腹,随后盘膝往一块山石上坐下,拿起金印,心神往里细细一探。 原来这金印共是控制了八十一座阵势,周而复始,流转不休,且每一座门户又分出三十六道出入之口,在这青桐山上,几近三千座阵门,彼此又勾连如径,相互贯通,难怪那阵门开启之时,似能无处不在,他尚是头一回看到一派护山大阵内中诸般变化,不觉为之大开眼界。 他不禁感慨,这里毕竟是一派根本重地,阵法之势玄奥莫测,难怪这许多修士在此忙活了有日,也是对其无可奈何。 昭幽天池护山之阵虽也不差,但桂从尧乃是借小壶镜开辟,他自身并不明阵理变化,只是粗陋排布,拿来与此阵一比,却是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张衍暗忖道:“昭幽天池孤悬在龙渊大泽之外,眼下尚能应付,若是将来魔劫一起,难保无有恶客能破开阵门,杀入府内,那便不好对付了,此事当要放在心上,这阵法布置当也要深研一番,或去寻一名精通阵法之道的能人,向其请教才是。” 虽是他洞府与溟沧派也算得上相邻,但应付魔劫时,不能全然指望门中,以往他是思虑不及,可如今既然看到真正的护山大阵该是这般模样,知道自身洞府有所疏漏,当然要设法弥补。 不过似这等山门大阵,万万不能托付他人,否则等若太阿倒持,授人以柄,唯有自己布置,方才安心。 他仔细想了一想,门中擅长阵法者,孟真人算是一个,不过自己就算能请动他,也不会传以真法,至于门中另一些高人,他却并无交情,再去设法结交,他也没那等闲情。 将在自己所识之人在脑海里转了一遍,顿时想起一人来,此人也是精通阵法之道的,那便是远在东海之上的清羽门掌门陶真宏。 这位洞天真人承诺可允他三事,如是向其请教阵法,想必定是会倾囊相授的。 只是这事也不用急在一时,就算要重履东海,也是炼成参神契第四重炼之后的事了。 想停当后,他收了心思,把灵气发出,那金印微微一跳,顿时就将那护山大阵启了。 这青桐山之外本来风和日丽,可随他拨转大阵,只眨眼间,就起了一阵乱雾,无有一阵响的功夫,就笼遍山头。 周遭修士不知出了何事,也拿不准这大雾之中是否隐藏他物,心凛之下,都是纷纷驾起遁法,飞身上空,不敢靠近。 由于起的匆忙,有些过于匆忙的修士,法器还撞在了一处,一言不合,又相斗起来,以至于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这等局面正合张衍之意,他起一袖,往那金印之上一盖,遮了此物放出的毫光,再度催动灵机,随着手中传来一阵震颤,轰的一声,他识海之内似乎钻入一副图画,瑶阴山中诸般景物历历在目。 他凝神观去,须臾遍览山川,扫尽十八道山梁,宫观楼阁无一遗漏,只一会儿,就寻到了方振鹭躲藏之处张衍不禁讶然一笑,此刻这名门中高徒竟然与他先前一般,躲藏在了那塔阁之中,不过正好方便他行事,他先择定阵门,随后驱了金印,将那塔阁之中的门户一个挪移。 方振鹭这些时日来,一直在躲躲藏藏,后来发觉此山人踪俱无,就是泰衡老祖也不见了踪迹,开始还小心翼翼,后来才胆子大了些,把悬起的心思放了下来。 这几日他也在找寻出山之法,这时突然感觉力上身来,大惊之下正要强挣,又哪里可能与整座护山大阵相抗衡? 一阵天旋地转后,再睁眼开去时,见到眼前景色,却是有些难以置信。 自己……竟然已在山门之外了? 他恍惚了一阵后,定了定心神,想及自己被困有日,族中定也忧心,且还需将此行之事及时告知门中,因此不及多想,纵身一跃,化一虹清霞飞去。 张衍见他驾烟飞去,那掌门之托便算完成,顿觉一身轻松,此事既了,自己当可回府潜心修炼了。 他回首看了看青桐山,又扫了一眼漫天修道之士,见这些人还是不死心,不由失笑摇头,把袖一挥,就白日飞空,往昭幽天池回返。 他虽是比方振鹭晚走些许,但因剑遁迅捷,倒是先一步回了门中。 开了阵门,往主殿上一落,方才站定,却见袁燕回跪在大殿之中,身旁还有一名男弟子也是一般跪着,正是她的同门师兄翁知远。 见得张衍回府,二人连忙叩首。 那翁知远头不敢抬,伏地言道:“府主,我师妹自小在门中修行,并不谙人情世故,又性情率真,此次行事也是她未及多想,还望府主恕罪。” 张衍将那高冠道人与锦袍修士丢给袁燕回处置,此女不明其意,不知该如何是好,彷徨之中,只得向自己正在闭关的师兄请教。 翁知远问明情形之后,他思忖下来,觉得如今他们二人寄人篱下,无论此事对错,总之先请罪总是没正确的,因此他二话不说,立刻拉着自己师妹,与自己一起跪在大殿之上。 这时商裳走到近前,轻声道:“老爷,他们二人自老爷走后就跪在此处了。” 张衍不置可否,淡淡看了二人一眼,道:“你们何罪之有?” 翁知远并不起身,只是道:“在下这师妹行事莽撞,只想到自己,却不想她如今已是昭幽天池门下,若是在山门之外被人擒去,却是损了府主的威名,非是门下所为,这也是在下平日里未曾看管好,才致师妹有此举动,是以特来请罪。” 说完之后,他又往地上重重一个叩首。 张衍闻言,不觉向下投去一瞥,这个翁知远,倒是意外的不错。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通神妙法岂轻授 张衍之所以要收纳袁燕回和翁知远二人,那是做得招揽英才的打算。他本是看重二人的资质禀赋,并不指望他们能如何,但未曾想这翁知远倒是给了他几分惊喜。 他不觉点头,此二人毕竟是祝长老费尽苦心培养出来的弟子,无论祝长老为人如何,这挑选徒弟的眼光倒是不差的。 不过能否重用,还需再看上一看。 张衍淡淡撇了二人一眼,把袖一拂,一言不发,就转身走了。 袁燕回和翁知远皆不知他此是何意,心下惴惴,不敢起身离去,这一跪,就是数个时辰。 罗萧离去之后,这府中诸事就是商裳打理,张衍离去后,她也自离开,处理几桩小事,转了一圈之后,又一次大殿之上,见二人还跪在那里,心中顿时有些不忍心。 她莲步轻移,上来轻声细语地说道:“两位且起来吧,老爷行事素来果断,若是责罚你们,定是方才就处置了,老爷不说,那定是真个未曾责怪。” 商裳乃是洞府中旧人,说话是极可信的,翁知远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感激言道:“多谢商娘子提点。” 商裳柔柔一笑,万福回礼,道:“不碍事的。” 袁燕回也是忙不迭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饱满胸脯,道:“师兄,府主那一板脸,却是吓死小妹了。” 翁知远也不责备她。只是笑道:“师妹以后行事切不可这般鲁莽了,你若死了,没了人在为兄面前吵闹,却也不惯的很。” 袁燕回脸颊微红,起手轻轻捶了他一拳,忽又想起什么,瞪大秀目,道:“师兄,那两人该如何处置?” 翁知远冷静想了有一会儿,道:“那人毕竟是我等师叔。不能杀,然另一人辱及恩师,却不得轻饶。” 袁燕回一直信服这位师兄,重重“嗯”了一声,大声道:“小妹都听师兄的。” 张衍离了大殿之后,便回了十二重主府之中,他往玉榻上一坐,稳住心猿。准备着手修炼那紫霄神雷。 起袖一挥,把那一斛紫盈罡砂取出,尽皆倒在地上,似细沙流下,堆起数尺之高,霎时灵气满室。眉眼皆紫。 这一斛斗中置有数千罡砂,此物平日只靠元婴修士偶尔去天极之上修炼之时,方才带回来些,因此积攒也是不多。 张衍面前这些,几乎是灵机院数十年来的所有偶积累了。 灵机院乃是世家把持之地。若是霍轩不是想卖个人情给他,他虽也有办法去他处另觅,但总要花费一番手脚。 而眼下时间对他来说却是最少的,从这方面来说,世家拦阻他获取罡砂,其实也算是拿准了脉络的。 按照那紫霄神雷所载法门。手指一点,一粒罡砂飞起,起了丹煞化气成刃,上去就是一斩,登时将那罡砂一剖为二,外壳一破,一道紫色光华迫不及待飞腾出来,看准此物。喝了一声,起丹煞一圈,罩了进来,身躯一个后仰,就把这缕紫气自口鼻内吸入体内,他身子倏地一个震动,只觉一股刚强狂猛之力在身躯内来回窜动,蛮横冲撞,激得筋骨酸麻,好一会儿方才镇压下去。 直至彻底降伏了这股气机之后,他才运转玄功化去。 他摇了摇头,便又择了另一枚罡砂,依旧如此施为。 使了几次之后,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停了下来。 这罡砂之中,暗含一丝天极雷霆之力,暴烈难驯,是以他每次运化之时,都要经受一番折磨。 也亏得是他,身躯坚硬如铁,只当无事,要是换了一人前来,岂能忍受得住? 这还罢了,他运每次化之后,虽将多数雷气化去,但仍有一丝最为顽固的无法化去,几次之后,已是积蓄起来。 此气愈多,则对肉身伤害愈大,难以想象,等他将这数千紫盈雷罡吸纳之后,那积累在躯体之中的雷气将是何等惊人,一旦肆虐起来,怕是要立毙当场,尸骨无存了。 他眼中露出了思索之色,门中神通绝无可能是致死之法,这其中必有道理。 反复将早已倒背如流的法诀再观览了几遍,他还是未曾找到解决法门,思虑了一番之后,他不免想起掌门先前所言,自己修行之中,若是有什么不明之处,可去问询。 他长身立起,自阵门跨出洞府,驾起遁法往山门飞驰而去。 到得龙渊大泽之下,他把法符一启,化一道金光纵入浮游天宫之中,才一入得宫中,这法符似是受了什么指引,往前次来过的偏殿折去,转了几转之后,须臾落下。 他踱到大殿之前,对值役道童一个稽首,言道:“门下弟子张衍,欲拜谒掌门,烦请禀告一声。” 那道童见过张衍,也是回了一礼,道:“张师叔稍等片刻,小童这就去禀报掌门。” 不一会儿,道童回转出来传命,道:“张师叔,掌门唤你进去。” 张衍举步入内,到了殿中,见秦掌门端坐于玉台之上,忙上前见礼,道:“弟子张衍,见过掌门,今日此来,是弟子有一桩疑惑,不得不向掌门真人请益。” 秦掌门笑道:“你择了那紫霄神雷之术,我便料你必来,你且上得前来。” 张衍跨前几步,到得近前,掌门伸手一指,点在他的眉心之上,霎时间,似乎无穷妙法传入识海之中。 秦掌门将手收回,一摆拂尘,又道:“要练得这门雷术,其实极易,你需炼得一块器石,将那精雷滤洗一遍即可,此石炼制之法我已传授于你。且回去好生修行吧。” 张衍得了法门传授,来此目的已然达到,见掌门闭目不言,便稽首一礼,缓步退出。 出了浮游天宫之后,他驾剑飞去,把掌门所传要诀细细体悟一番,须臾就明了其中玄奥。 原来世上万物行阴阳两道,乘五行之变,相生相克。那器石名为“乘金精瑞石”,能平抑刚健雄气,使其温和驯服,那罡砂内狂猛雷气只消在其中走上一遭,就能为修士所用。 此法看似简简单单,但若无人指点,弟子不得其法,修炼过程之中。定是要吃尽苦头,就算如此,也还不见得能练成法门。 张衍心下不免寻思,掌门所授,分明就是溟沧派中不录书册的秘传要诀。 溟沧派万年传承,似这等真正能轻易过得关隘的法门。怕也只有掌门真人才知晓。 似是齐云天,怕是就知悉了不少隐秘要诀,方才能练得许多厉害道术。 一念及此,张衍又忽然想到,那门中十二神通。指不定都有这等秘法,如得掌门信任,只要轻轻点拨几句,就能少走不少弯路,想来以后要多来请益了。 他遁光自虚空急掠而过,一刻之后。就回了昭幽天池,并不回去主殿,而是指开阵门,直入炼器洞府,身形落至鱼龙宝鼎之前停下。他自炉中暗藏火种中择出一种合用的,一挥大袖,登时炉火轰然,焰光飞扬。熊熊腾起。 那“乘金精瑞石”炼制不难,有了前次在此炼化护命幡的经历,他眼下根本无需旁人相助,自己就能炼化。 至于祭炼此物所需数十种天材地宝,对门中其余弟子来说收集不易,但对他而言,却属寻常,只桂从尧当日所遗之物就足够应付了。 信手打了一道法诀出去,命那镜灵前去搜罗,自己则往蒲团上一坐。 等了十几息后,就见阵门一开,镜灵踏步进来,作揖道:“老爷,你命小的寻得诸物,皆在此处了。” 张衍道:“取来我看。” 镜灵把手一招,就有数十祭炼宝材飞在空中。 这其中有泥壤,有刚砂,有金石,还有异玉,精金,穴气,多属金土之物。 张衍见法门上所述之物皆是备齐,并无遗漏,不免点头嘉许,喝道:“张境,你且在一旁看住炉火,火势若有变化,记得出声提醒于我。” 镜灵连忙大声应了。 张衍用手点了几点,先以一方合沙精胚为引,置入炉中,随后放出雄浑丹煞来,催动炉火,耐心祭炼。 约莫三日夜后,那炉身一晃,有击撞震之声从里传出,他心中明白是那胚石已成,丹煞鼓动不停,继续运转,再按法诀所指,引了那数十宝材按次序分布,先后往鱼龙宝鼎内投入。 再有七日之后,只见炉鼎摇晃,白气蒸腾,顶盖气门中流泻而出。 张衍随手一挥,将那炉门开了,只见有一块棱角处处的瑞石被烟气托在半空中,正翻滚不定。 他伸手一指,一道锐气飞出,在那石上一扎,但闻一声大响,此石喀喀几声,掉落无数碎石,最后露出一方浑圆饱满,不过婴孩一拳大小的玉石出来。 张衍精神一振,手掌一番,这“乘金精瑞石”就落入手心之中,拿在眼前细观,只见此物前后有一如蚁孔窍,玲珑剔透,晶莹润泽,不由满意点头。 他若是在祭炼此物时细心琢磨,这卖相其实还能好些。不过这只是用来自家淬炼雷气,外间形貌无足道哉,他也并不十分在意,总之不损效用就成了。 携了这块瑞石,他起身回了主殿坐定。 再取了一粒罡砂过来剖开,指引那雷气往石中转了一转后,徐徐吸入体内,这一次,那雷气果是平和温顺,不似先前暴躁难伏。 不止如此,这雷气转了一转后,就是先前那些个积攒体内的雷芒,似也是被其同化而去。 张衍心中不觉一喜,他本还将设法将那雷气驱除,眼下倒是免得他再费一番手脚了。 目注那堆罡砂,他轻喝一声,星辰剑丸倏尔发出,闪动之间,就化作十六道剑光盘旋飞绕,在心意牵动之下,往那紫盈罡砂上一斩,眨眼便腾起十六道紫气。 张口一吸,把十六道雷气一齐吸入体内,就运功调和起来。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三十七章 妖魔入世玄门惊 有了“乘金精瑞石”相助,那入腹雷气已是中正平和,搬挪极易,张衍将其摄入丹窍之中,运化了足有一刻功夫,就将这十六道雷气吸纳得涓滴不剩。 接下来,他又按那法门所指,心神拿定,耐心运转玄功。 只是这法诀甚是繁复,用了整整一天,他方才在腹下积攥了一道紫荧荧的精气出来。 此时张衍却停了下起来,眼望着堆起来的千数罡砂,心下沉吟。照此来看,若要将其尽数化去,差不多需要三月时日。 不过这只是入门第一关。 待把这精气越攥越多,直至蓄满丹窍之后,他还要再设法运化,慢慢使其凝如实质,继而再将其打散,到了这一步,还不算完,仍要将其复聚而起,如此这般,反复三十六次之后,便算有所小成,能运使些许雷力了。 不过过程看似简单,但所需条件却极为苛刻。 精气每打散聚合一次,下一回所需灵气便以倍数计。 到了后期,修士对灵气之需,简直是鲸吞海吸了。 张衍不禁摇了摇头,这倒不愧是本门排在第二的神通**,自己要是没有洞天府地支撑,灵气不虞匮乏,非要卡死在其中一关上不可,要是半途而废,谁知道还能否最终炼成? 他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按照正常情形来算,精气每凝聚消散一次,差不多修士要用去五六年的功夫。三十六次,那就是百余年了。 不过他既下决心在凝聚法力真印之时提升这门神通,倒也用不了这些时日,只要在此之前有所小成即可。 至于那些繁复法诀,他有残玉相助,可在其中先行演练精熟,再在外界修炼,是以这也不算什么难题。 他又了思量片刻,将一切可能遇到的问题都思虑稳妥后,便伸手入袖。手握残玉,沉入残玉之中。 他这一次闭关,就是半年过去。 外界一日,玉中就是四十余天,他等若一气在那法诀之上花费去了二十余年。 等他心神退出之时,已是对紫霄神雷所有运转法门烂熟于心了,下一步,只需再勤加修习即可。 他把袖一摆。掐了一道法诀,把镜灵唤来,道:“近来可有什么要事?” 他也是随口问上一句,修士寿元悠长,多数时间都是在门中打坐修炼,不然就是寻找修道外物。才半年时日,想必也没有什么紧要之事。 镜灵躬身一揖,言道:“老爷,山门中并无什么动静,只是小的听闻。前些时日,元阳派中有一名叫做纪岁寒的弟子被人所杀,却不曾找到是何人所为?” “纪寒?” 张衍对这人名字也稍微有些印象,此人也是元阳派后起之秀,乃是一名洞天真人的亲传弟子,在门中地位也是不低。 他又询问了几句。方知这名弟子死时,护持宝衣和随身法宝尽毁,甚至逃命所用法符也用去了,却还是未能逃脱厄难,显然杀他之人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镜灵又道:“此举似是惹怒了那位元阳派的洞天真人,派遣了一名元婴修士与数名弟子出外搜寻,不过至今还无结果。” 不知为何,张衍脑海中突然浮现那两名魔宗弟子的身影。他微微冷笑,看来随着魔劫临近,有些人已是不甘寂寞了。 他目光微微闪烁,眼下自己修为虽在同辈之中已是不凡,但要应对魔劫,却还是远远不够。 他轻轻挥了挥袖,镜灵会意,揖礼之后,就退了下去。 张衍起身走至一边,抬眼看去,见九摄伏魔简仍是如气雾一团,他心神往里一探,发现其中进展比他想象的还要慢上许多,那截尾骨至今为止,也不过炼化了四分之一,看来还要等上许久。 张衍眼眸变得幽深起来,那便再等一年,到了那时,自己便有些许自保之力了。 而今之计,便先全力修炼那紫霄神雷! 就在张衍闭关修行之时,霍轩独自一人,到了玄水真宫之前,道:“童儿进去禀报一声,就说霍轩欲要拜望大师兄。” 如今他是十弟子之首,身份极重,门前道童听了,丝毫不敢怠慢,禀报之后,就将其引到了主殿坐下。 等不了不多时,齐云天便走了出来,身后随着范长青,正笑容满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霍轩知晓范长青乃是齐云天心腹,是以也不奇怪,一番寒暄,便各自落座。 霍轩与齐云天谈笑了几句后,话锋一转,言道:“大师兄,你可曾听说,如今那东华洲之上,魏国及那南梁国中,已是妖孽四起,邪魔横行,甚至传闻有狐妖入宫为妃之事。” 齐云天虽是在玄水真宫之中修行,但有范长青打理俗物,是以也并不曾闭塞耳目,颌首言道:“有所耳闻。” 霍轩感叹道:“往日里有玄门弟子仗剑除魔,似这等妖孽根本无法兴风作浪,可如今魔劫临头,却是人人畏避,若这般下去,再不加以遏制,人间岂不尽成鬼蜮?” 往里有邪魔在凡俗之间肆虐,自有玄门弟子前去斩妖除魔,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似这等举动,倒不是为了回护他们眼中的凡夫俗子,而是怕魔宗弟子借用这等机会,修成什么厉害魔功,那下一个,就要轮到他们了,因此不得不出手。 以往他们倒也不惧,可如今魔劫临近,再加上前些时日元阳派纪岁寒被杀,诸派闻到风声,俱感震动,一些小派干脆封山闭关,谁也不愿出头。 如此一来,却令那些个魔宗弟子更为嚣张。有变本加厉之势。 齐云天微微沉吟,言道:“凡俗间事,我溟沧派不宜直接插手。” 眼下局面,很明显是魔宗在暗做试探,不定有什么目的在内,在其真正用意还未曾露出水面之前,似溟沧派这等玄门大派,当然不能轻举妄动。 霍轩也是赞同点头,道:“大师兄言之有理,师弟我也是如此之想。但此事倒也不能置之不理,与其遣几名得力弟子前去剿杀魔头,还不如扶植小宗,令他们为我等前驱。” 说了半天,他总算道出了来意。 他要扶植小宗弟子,令其为溟沧派探路开道,火中取栗! 此间好处显而易见,人人看得明白。 但霍轩明白。此事若要成功,齐云天的支持必不可少。 齐云天笑了一笑,道:“霍师弟,你之意,我已知晓,前日掌门传下法旨。言及此事由我决断。” 霍轩心中顿时泛起惊涛骇浪,但随即又平静下来,齐云天身为三代大弟子,溟沧派未来之执掌,秦掌门有这决定。倒也在情理之中,便谨慎道:“大师兄以为该如何?” 他紧紧看着齐云天之面,此事若成,首先得利的便是他了。 可自己毕竟是世家出身,齐云天会同意么? 若是他坐在此位,显然会设法压制。 是成是败。全在此人一念之间了。 齐云天并不绕圈子,大笑一声,朗声言道:“霍师弟若能做成,倒也是一桩好事,我为何要拦你?” 这一刻,霍轩也是吃惊不已,他不禁霍然站起身,定定望着齐云天。 哪怕以他之城府。也是忍不住言道:“大师兄,你果真愿意相助师弟?” 齐云天正色道:“霍师弟,岂不闻‘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你且放心去做就是,我保管无人阻拦于你。” 霍轩也是感慨万千,没想到齐云天竟然这般大气。他吸了口气,对着齐云天郑重行了一礼。 他平日虽也佩服对方,但多是慑于对方的修为,可这一刻,却是真正钦佩起来,正色道:“大师兄,小弟先在此谢过了。” 不过他也是知道进退之人,抛开目的不论,对方卖了自己这么大一个人情,当要投桃报李才是。 他想了一想,主动道:“若是此事得成,那些个小宗门中,我溟沧派当派遣得力弟子前去,坐镇其中,不得令其自行其事。” 说起这些坐镇他派的弟子人选,却是大有文章可做,完全可以由齐云天和他共同决定,他若能获得门中全力支持,那么那些弟子所得收获也便越大。 齐云天笑了笑,这份心意他也是坦然受下。 霍轩目的既达,也就不再多留,又说了几句之后,与齐云天拜别之后,便飘飞而去。 待霍轩一走,范长青望了望宫门外,回过身来,却是不解道:“大师兄,为何要允了他?” 霍轩如今已是十大弟子之首,不出意外,他还能在此位上坐上百余年,要是给他好生经营,等其羽翼丰满,说不定对齐云天未来接掌掌门之位,会产生什么威胁。 齐云天却是毫不在意,道:“我知霍师弟的打算,他是想要将来争一争那昼空殿殿主之位。” 溟沧派浮游天宫为门中根本重地所在,三大殿也在其中。 掌门真人为上极殿殿主,渡真殿殿主乃是一位与太上长老,素来与秦玉真人交好。 至于那昼空殿殿主,原先也是一位世家长老,但六十年前就已仙逝,如今为四大世家之主所共持。 范长青隐隐约约知道,此三殿格局,似乎涉及洞天真人修行之秘,但未曾想,霍轩如今才为十大弟子之首,却已经想到这般深远了。 齐云天沉声道:“霍师弟之志不小,他若真能走到那一步,我成全他又何妨?” 霍轩对世家的态度,明眼人一望便知,若不是如今世家选不出一人出来取代于他,怕是早给排挤下来了。 范长青思忖了一会儿,又道:“大师兄,既如此,不知到时要遣哪些几个弟子前去?师弟我好早作安排。” 齐云天目光望向远处,淡笑言道:“此事容后再议,现如今谈,还是为时过早,不过,我心中已有了一个合适人选。” 范长青一怔,随即眼前就有一个器宇不凡,飘逸出尘道人形貌一闪而过。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三十八章 碧羽登门访昭幽 霍轩得了齐云天支持,信心大增,回了府中之后,便布置了一番,暗暗放出风声出去,言及要扶植几个外门小宗,只是却拿不定究竟属意何门何派,顿时搅起不少暗流来。//www.// 这一日,龙渊大泽之外,来了一男一女两名修士,皆是玄光修士。 其中一名望去约有十*岁,腰细碧蓝丝绦,头不裹巾,只是随意扎了个发髻,道袍下摆半截套在皂靴里,行止很是随意。 而那名女子,云鬓宫装,长相貌美,比之那年轻修士的飞扬跳脱,更显自持端庄。 年轻修士看着茫茫龙渊大泽,水天一色,白鹭掠空,青青岛屿如星罗棋布,在浩渺烟气中若隐若现,他睁大眼睛,大声道:“原来这便是溟沧派了!倒是比我碧羽轩大了许多。” 那美貌女子微微蹙眉,道:“小弟,稍候若见得霍真人,且记谨言慎行,万万不可这般轻浮了。” 年轻修士顿觉不耐,道:“知道,知道。” 这时天边有一名飞舟朝此飞来,须臾到得眼前,其上执事弟子望了二人一眼,冷声言道:“你二人自何处来?” 他虽只是明气修为,但却并不把二人玄光境界放在眼中, 霍轩那扶植小宗门的消息一抛出,不断有弟子前来打探消息,这几日更是来了不少。 往日执事也很是清闲,但这几日却烦不胜烦。尤其是那元阳派纪岁寒之事一出,还怕那魔宗弟子也一齐混了进来,因此对二人也没个好脸色。 这姐弟二人也曾去过南华派,那山门值守弟子,也是这般冷硬模样,而且两人事先得了关照,要谨言慎行,因此也是不以为意。 那女子莲步在玄光之上轻移,万福为礼,言道:“碧羽轩言惜月。携弟言晓阳,特来拜见溟沧派霍真人。” 言晓阳在旁又添了一句,道:“我等先前曾与霍真人有飞书往来,是真人唤我等来此的。” “原来是来求见霍真人的……” 这执事弟子听得话中之意,似是这二人还与霍轩有几分交情,神色立时缓和了几分,拱手道:“原来是霍真人的故旧,不知有无凭证?” 姐弟二人早有准备。言惜月自香囊中取了一枚牌符,托在白腻掌心之上,托给那执事弟子去看。 霍轩虽欲要扶植小宗门,但他也清楚,此事不可能一蹴而就,还要这些门派中遣使弟子前来商议事宜。但又怕他们勾连一处,自己反而弄巧成拙,因此眼下只给三家宗门去了书信,这碧羽轩就是其中一家。 换了以往,碧羽轩若听得这等消息。那是根本不愿搭理。 但魔劫一起,他们身为玄门宗派,如不靠上一棵大树,不定转眼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因此掌门与门中长老商议之后,决定派遣他们二人前来探探底。 那执事弟子不敢大意。把手一抓,拿了那牌符上来,仔细看了几眼,确认牌符是真,将牌符还了过去,拱手道:“两位得罪了。” 姐弟二人不敢拿大,也是还礼连说无妨。 言惜月请教道:“我等不识路径,请教这位道长。要去见霍真人,该往何处去?” 执事弟子言道:“你们可往东去,见得一座形似笔架的山峰,到山峰上找一位郑姓长老,他自会指点你们。” 言惜月忙道:“多谢道长指点。” 执事弟子不再多言,把飞舟一拨,往一座岛峰后一转,眨眼没入不见。 姐弟二人寻路而去,往东飞遁,行不至二十里,果见一座与笔架酷似的山峰,峰巅修有一座红墙青瓦宫观,有几只毛色艳丽的孔雀在观前空地觅食。 言晓阳不免笑道:“这只杂毛孔雀,本是上品,却养得灵性全无,呆头呆脑,定是上辈子未曾积德,这才跟错了主人了。” 言惜月不悦,瞪了他一眼,道:“方才教训过你,怎么转眼又忘了?” 言晓阳悻悻闭嘴。 那孔雀其实未有那么不堪,只是碧羽轩的养灵之术当然远远不及,不过他这话说得大声,已经被观中主人听到,只是一道玄光冲起,走出来一个老道,他一个稽首,道:“两位从何而来?” 言惜月忙道:“我姐弟是来见霍真人的,方才到了执事道长指点,要来寻一位陈长老。” 那老道淡淡言道:“我便是陈长老,你等既要寻霍真人,想来是为了那件大事,不过霍真人眼下正在接待外客,怕是无暇分身,你们可去见方振鹭方师兄,他乃是灵机院副掌院,此事他也可以关照。” 姐弟二人不疑有他,先是问名了路途,再行谢过之后,便自去了。 老道看他们背影,冷笑几声,收了玄光,往观中落去了。 言氏姐弟到了灵机院后,报上了名讳,少时,便被请了进去,见一白袍高冠,貌相俊雅的年轻道人坐在厅中,就上前施礼。 方振鹭打量了两人一眼,也不请他们坐下,只是皱眉道:“你们是碧羽轩的弟子?” 言惜月小心道:“正是,掌门真人乃是小女母亲。” 在方振鹭眼里,哪怕是这些个小宗门掌门亲来,也不放在他的眼中,更何况区区两名弟子,他冷声道:“据我所知,碧羽轩昔日开派之祖,乃是南华派弟子,要应付千年魔劫,你等为何不去求南华派,反而来我溟沧派?” 先前他被少清派一名童子杀败,闹得颜面尽失,全亏了张衍才摆脱麻烦。 后来霍轩得了陈族之命,设法要为其挽回些声望,这才遣他去瑶阴山一行,总觉得此次当是没有问题,可是最后还是弄了个虎头蛇尾,不但连陈真人给的护身法符都用去了,连怎么脱身出来的也说不清楚,因此备受陈族责难。 总算他与霍轩皆是陈族赘婿,在其照拂之下,这扶植小宗之事也算有他一份。 不过近日随着那陈枫修为愈发高深,陈族有传言要在下次大比之中将他替了去,再加上陈夫人每日在家中教训他,他也是心情抑郁,面对这二人,便没有什么好脸色了,话说得也很不客气。 言晓阳微露恼意,言惜月神色不变,不卑不亢道:“方师兄容禀,我派祖师虽是南华派长老出身,但是破门而出已有数百载,便是往昔有些交情,也早已随着前辈故去而烟消云散了,且小妹阿母先前与霍真人有书信往来,方才有此一行。” 对这话方振鹭根本不满意,若是扶了碧羽轩一般,到时给南华派做了嫁衣怎么办? 免不得又要受陈族中责骂,他如今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此道:“霍师兄近日很是忙碌,无暇见尔等,你二人请回吧,隔几日再来。” 言罢,他根本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竟是站起身来,就这么扬长而去。 这时,灵机院中执役上来,对姐弟二人向外作势一引,言道:“二位,请吧。” 言氏姐弟无奈,只得离去。 出得灵机院后,言晓阳有火无处可发,便是他也听出了方振鹭言语中的敷衍之意,捏拳道:“此人也太过无礼了,我碧羽轩虽是小派,但也不是任由溟沧派呼来喝去的!” 言惜月一叹,他们此来不论成败如何,但若连霍轩一面也未曾见到便就回去,那也太说不过去,她心思转了几转,忽然秀眸一亮,一转身,拉住言晓阳的手,断然道:“小弟,我们走。” 言晓阳不解道:“阿姐,莫非就这么回去了,可,可怎样向阿母交代?” 言惜月美目泛起异彩,道:“谁说要回去了,我却不信,偌大一个溟沧派,就找不到合适之人说话了,我们去寻张衍张师兄,论溟沧派中排名,他还在方振鹭之上呢。” 言晓阳一怔,不禁恍然,欢喜道:“对对,张师兄这般了得,定能相助我等。” 与此同时,昭幽天池主殿之内雷声阵阵,响彻洞府,张衍手心之中,有一股指粗的紫色电芒闪烁跳跃不定,窜出数丈之远,兀自来回扭动,似要飞射出去一般,不时发出噼啪响动,所过之处,皆是一条条淡淡焦痕。 转眼又过去大半年,经过他在残玉中反反复复的演化,法诀运转之间的困阻对他来所已是不成问题。 这一年之内,腹下那团精气打散复聚了十二次,到了如今,他已能稍稍运使一点雷力,但是要与人争斗还嫌不够。 神通习练不易,三十六转之后,他方才能展现出神雷之威,是以至少还需要三年时间。 他手一抓拳,啪的一声,雷芒四散,他长身而起,转身去查看那九摄伏魔简,那里虽仍是雾气绞缠,但比之前先前小了一大圈, 他心神留意仔细片刻,发现那里面还剩下一小截残骨未曾化去,但想来用不了多久了。 他微微一笑,又回了榻上坐下,正想继续默运功法,这时却见光华一闪,镜灵自门中走出,道:“老爷,洞府之外有一男一女,说是老爷故人,欲要入府拜见。” 张衍闻言,伸手在小壶镜上一拂,登时将府门外的景象映照进来。 他看了一眼,见得是这姐妹二人,不禁微讶,心下稍作盘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果然是两位故友,张境,你去把他们迎进来,莫要怠慢了。”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三十九章 火中取栗为前驱 张衍并不忙去见言氏姐弟二人,发了一道法旨下去,不一会儿,那卢俊柏就入殿来见,道:“不知府主唤小妖何事?” 卢俊柏跟随其姐白穹妖王卢媚娘入府以来,自觉精进甚大,比之外海那等荒芜之地,修行不知快了多少倍。 尤其是卢媚娘,在来此之前,就曾得了陶真人几分指点,这几年下来,已隐隐有突破元婴之境的征兆,因此对眼前机会更是加倍珍惜,对身为府主的张衍也很是恭敬,听得相召,片刻也不敢耽搁,就立即赶了过来。 张衍笑着关照他道:“今日有故人来访,你也算是认得,便由你先去招待一番。” 卢俊柏有些诧异,他虽交友也算广阔,但那些人多是在外海,莫非是北辰派的严氏一门么?但那应该连自己阿姐卢媚娘一起叫上才是啊,只自己出面算怎么一回事? 张衍近日也收到了消息,明白霍轩要做何事,他有强烈预感,自己到时定当有份,但其实完全不必自己亲自前去,遣一名弟子也是足够,还不至于引起反感,因此选择哪一个门派却有讲究, 当日言氏兄妹曾被白穹妖王之弟掳掠而去,今日叫他去相迎,正是要显出自己府中实力,为将来之事埋下伏笔。 他带着满腹疑惑出得门去,到了大殿之上,一见言氏姐妹,双方皆是一怔,言晓阳下意识就跳了起来。想要祭出法宝,但手一入袖,就醒悟了过来,睁大眼睛道:“怪了,怎么你也在此处?” 卢俊柏心念一转,立刻明白张衍之意,不由苦笑,上来拱手,道:“原来是贤姐弟,当日不问青红皂白。掳你二人去往外海,实是我的过错,卢某在此给二位陪个不是了。” 言惜月看得这人出现在此处,当即想到几分可能,连忙万福为礼,道:“卢道长万勿如此说,后来卢妖王不是又放了我等回去么?顺手还指点了我等几句,也是获益匪浅。说起来,还要谢一谢卢道长给了我姐弟二人这份机缘呢。” 卢俊柏叹道:“两位不见怪就好啊。”见二人望着自己,他顿了一顿,又道:“如今卢某乃是这昭幽府中门客,适才张府主有命,唤我前来招待二位。这便出来了。” 言氏姐妹见当日擒了他们姐弟的妖王也投靠了张衍,不惊反喜,对视了一眼,更增信心,觉得这事求到张衍府上。看来十有**是走对门路了。 三人言谈了一会儿之后,张衍这才施施然步了出来,言氏姐弟连忙起身见礼。 张衍负手笑道:“当日北辰一晤,已是阔别许久,二位今日怎有闲来我府上?”, 言惜月敛衽为礼后。便道出来意。 张衍笑道:“二位道友要见霍师兄么?” 言惜月叹道:“那方师兄不愿为我姐弟二人引见,思来想去,溟沧派中唯有张府主是我等旧识,因此才冒昧求到府上。” 张衍心下一笑,既有这番缘由,他若是他带二人前去,不定那方振鹭就会以为自己在有意在扫他的脸面了。 不过对此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不说方振鹭排名在他之后。就说近日一些传闻,他也知道此人日子有些不好过,到得下次大比,能不能坐在十大弟子之位上,已是有些不好说了。 想到此处,他忽然一转念,如果方振鹭去位,那么究竟会有何人来接替此位呢? 他在这里盘算,言惜月见他久久不语,却是有些误解,以为他很是为难,心下不由微叹,暗忖道:“也是,先前是我想得岔了,听闻霍轩乃是世家弟子,又是陈氏赘婿,张府主就算也是十大弟子之一,却也未必是说见就见的……” 想到这里,她目光一黯,失望之意也略微从语声中传了出来,道:“若是张府主为难,那便算了。” 张衍大笑道:“谁说为难了?此事易耳,二位且随我来吧。” 他一卷袍袖,化了一道烟气,裹了二人,就出了昭幽天池,往龙渊大泽之内飞遁而去。 言惜月只觉身体一轻,就出了昭幽天池,往下看去,见周围景物不断飞退,显是飞遁极快。 她不禁拿他与自己母亲做了番比较,结果却是令她吃惊,暗忖道:“阿母乃是化丹三重修为,可看那遁速,却还远不及这位张府主,且我观他,还未尽全力,不愧是丹成一品之人,溟沧玄门大派,果是不能小视。” 而言晓阳却未曾想这么多,只觉这等飞遁极其畅快,远比他玄光来得神速,大呼出声。 张衍放开丹煞,腾身飞纵,远远处就能望见一道翻滚长烟横空而至,执事弟子见得云中景象,认得是十大弟子之一的张衍,自是不敢拦阻,纷纷避退一旁。 言氏姐妹随张衍一路而来,但凡遇见修士踏云飞遁,都是恭敬立在一边,任他先行,不禁又对张衍看了几眼,对他在溟沧派中地位更有了一番认识。 又行了一会儿,张衍指着前方道:“两位,前面就是十峰山,霍师兄修行之地。” 言氏姐妹久闻十峰山之名,忙举目眺望,见寒碧之下,十座雄峻高峰围成一圈,其中一座明显高过其余九峰一筹,壁立如仞,气势非凡,被那飘渺云海围拢,峰巅之上,有一处玉石垒砌的高台。 张衍到得近前,脚下一顿,烟气飘散,裹着二人自云中缓缓飘落,在一座并不起眼的洞府之前落下。 脚踏实地之后,言惜月忙整理装束,抚了抚鬓发。 言晓阳适才在云天上行得过瘾,现下仍有些意犹未尽,好奇四处张望,见得周围地势狭小局促,不远处的洞府也不起眼,他有些不敢相信,道:“这是霍真人的居处么?” 张衍上前一步,高声道:“霍师兄,张衍来访。” 只听一声笑声传出,霍轩自洞府中走了出来,他目光一扫,道:“这二位是?” 他一身粗布道袍,身上并无半点多余佩饰,若是从外貌看,似是看不出于寻常修道人有什么不同,但他只是往那里一站,却有一股令人高山仰止之感。 特别是言氏姐弟二人,呼吸一顿,忍不住想要后退几步,言惜月勉强定住心神,上前万福,恭敬道:“碧羽轩门下,言惜月,言晓阳,见过霍真人。” 霍轩神情沉静,点头道:“原来是两位碧羽轩的道友,无须多礼。” 张衍在旁出言道:“这二位道友本欲拜见师兄,奈何不得门路,他们乃我旧识,便带着来此了。” 霍轩稍作思忖,前后因果就已大致了然,他望向张衍,拱手道:“是我考虑不周,倒是有劳张师弟了。” 张衍也是微笑还礼,道:“既然人已带到,师弟我还要回府修行,就不在此久留了,霍师兄,两位,告辞了。” 言罢,他脚下烟云一起,袅袅托体上天,再见其在空中拱了拱手,便剑光一闪,飞去无踪。 霍轩并不将言氏姐弟请入洞府,就在这山巅之上说话,他态度和善,言笑晏晏,丝毫不摆大派弟子架子,可越是如此,言惜月越是觉得此人不凡之处,言辞之中更是小心谨慎,唯恐说错了什么话,就是言晓阳也一改先前轻佻,在一旁屏息危立。 三人谈了有一个多时辰,言氏姐弟这才告辞而去。 出了溟沧派后,言晓阳突然出言道:“阿姐,若是此事当真能成,我宁愿张府主来我门中主持此事。” 适才霍轩所提条件之中,有一条便是要遣得一名溟沧派弟子坐镇他们山门之中,而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言晓阳对张衍颇有好感,不管张衍真实心意如何,言氏姐妹在场面之上至少是受了一番礼遇的。 尤其是在有方振鹭作对比的前提下,愈发显得他们受到重视,若是这个条件无法回绝,他宁可来得是张衍。 言惜月笑道:“此事成与不成还需阿母决断,小弟想得未免过早,我等还是需快些回去,将此事经过禀报阿母才是。” 言晓阳撇了撇嘴,道:“若是阿母无意,根本无需派遣我姐弟二人来,随意使唤一二名师兄来即可,三位长老压根不会让我等出得山门,此事我看多半是成的。” 言惜月意外望了望自家弟弟一眼,心底颇觉欣慰,暗道:“小弟虽是性子跳脱,但这点上倒是想得明白,阿母之所以让他们过来,而不是其他门同门,那就是为了显示诚意啊。” 他们二人父亲乃是碧羽轩中一位长老,如今早已故去。 而二人之母,正是掌门言语情,如今寿元也有四百多载了,用不了多久,便要临近生死之关。 此次溟沧派中传出这等消息后,言语情立时觉得是个机会,这才命自己一对儿女前来。 对溟沧派准备拿他们当前驱对抗魔宗之事,她也是心知肚明的。 霍轩在此事之上,也算是做得磊落,丝毫不做隐瞒,他在信中说得清楚明白,那意思就是我就是要你们来出力办事的,否则何必来寻你们?愿与不愿,并不强求。 放在往常,她也是不肯的,可问题是魔劫一至,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过去的,与其如此,还不如与溟沧派绑在一处,不定还能换取那一线成就元婴之机……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四十章 临渊一步慎缓行 日升月降,寒暑交替,张衍自那日引荐言氏姐妹见得霍轩后,便又回去闭关潜修,不问身外之事。//www.// 忽忽间又是两年过去。 这两年之中,溟沧派中除了陆续有小宗弟子来拜见霍轩外,仍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 而东华洲上,大魏国却已是乱象迭现,西北胡族寇略边关,各州郡叛乱四起,土匪妖孽横行,一片乱世景象。 小壶镜中,张衍端坐竹楼高处,不言不动,屋外翠竹摇曳,沙沙作响,池水泛起轻微波澜,几尾金鲤时不时跃出水面,洒溅出五光十色的水珠。 过了许久,他眼帘一开,自眸中迸发出一道精光,随即大喝了一声,一指点出,只见雷芒迸发,轰隆一声震响,似是旱天霹雳,紫光映闪之中,屋外那半座竹林被他强行毁去,漫天竹叶零落而下,地面之上已是出现一个丈许大的深坑, 张衍望了几眼,满意点头,如今他这紫霄神雷三十六转已过,算得上是略有小成了。 神雷之威,果是非比等闲,且这门法诀好就好在随着内气运转,威力可大可小,适才他牛刀小试,只是催发了些许丹煞,就弄得这里狼藉一片,如是运足了气力,其神威更不知能有几许大。 幸好小壶镜中诸物自成一界,只要灵气不绝,用不了一刻,就能恢复原貌。 他站起身,把大袖收拢身后。从小壶镜中跨步而出,方一出来,目光就撇向一旁。 这两年之中,他一直未曾出得小壶镜。如今一望之下,见那九摄伏魔简已是将那一截蛟尾彻底炼化,复成一枚挥发流光溢彩的玉简,静静悬在那处。 似是察觉到他到来,这魔简不待招呼,便一声清鸣,主动飞入他手心之中。 张衍将其拿在手中,眼中不禁略现喜意。口中言道:“差不多用去了三载岁月,终究是给我等到了。” 泰衡老祖数千年修为,尽在那截蛟尾之中,纵然在万年之中消散了泰半。又被九摄伏魔简吞去许多,但支撑他练到参神契第四重,却已是足够了。 玉简在手,自然不必再耽搁了。 他往玉榻上盘膝一坐,伸手一点。那玉简一个跳动,就化一道灿光飞入眉心之中。 他将心意稍加引动,简身一入窍穴,轻轻震颤。就转而化作一团雾气,倏尔涨开。只是片刻间,就有一股沛然莫测的精气便往他身躯之内灌入进来。 由于这股精气实在太过庞大。竟然冲得他浑身震颤起来,连忙运转参神契法诀,镇定心神,一边将气息安抚,分别送入各处需运化的窍穴之中,一边用心意令那九摄伏魔简尽量收摄放缓。 只是其来势过于迅猛,似是玉简也是控制不住,兀自在那里发出阵阵啸吟,却也阻不住如决堤而来一般的精气。 顷刻间,他浑身骨节爆响不停,血液奔腾如潮,皮肤滚烫如火,身躯之上穴窍之中已有血渍渗出。 张衍在观看那第四重法诀之时,就知这一关定然会遇上些许碍难,他冷静理顺气息,在不停运转玄功之中,将这股气机压了下去,伤势也是渐渐合愈。 在维持了足有六个时辰之后,这股精气才算缓和起来,慢慢能由他心意驱使了,随着法诀不停运转,这精气逐步凝如银汞,再往每一处窍穴之中灌入。 待他炼了二十多个主窍之后,却顿感身躯沉重如铅。 只闻喀喀响声传出,他身躯之下的玉榻竟是出现了一圈圈如蛛网般的裂纹,似是吃不住力道,眼见就要崩塌。 那躲在小壶镜中的镜灵立时察觉到了异样,此时转了出来,及时出指一点,玉榻立时止住散裂之势,随后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着张衍。 他站在原处想了一想,又一挥手,将阵法运转起来,将此间洞府维护起来,免得有什么变动来不及反应。 张衍双目紧闭,气息若有若无,如石像般坐在那里,好似对外界之事毫无所觉。 那入得体内的精气初时虽是那般狂猛,但总算引动方便,而到了此时,却因其出现的变化,每一次搬运,好像是在推动上万斤的巨石一般,因此他不得不缓磨慢移,每走一个窍穴,都要耗去不少心神气力,生出一股疲累之感。 好在他知道急切不得,起了十足的耐心和诚意,挤动精气慢慢行经走穴,改换内窍。 一连过得三十余天,周身诸窍俱已运到,这个时候,他忽然身躯一震,竟自榻上缓缓飘起。 到了此刻,那精气竟再次为之一变! 这一回,却不再是滞涨沉拙,而是轻灵飘逸,不可捉摸,丝丝缕缕散在四肢百骸之中。 先前那等重浊之气纵然挪动吃力,但好歹还有迹可循,总是在那里也跑不去。 可现下却要去浑身上下搜罗散逸气机,这却比前次更难做到,因为其会如游鱼一般到处游走。 到了这一步,更是心急不得,张衍屏息凝神,不作他想,只管穷搜身躯,遍寻气机,将游散在各处的轻灵之气一一捉摄过来,再收纳而起,哪怕末梢根节不曾落下。 他往躯干各处寻踪觅迹,随着灵气收拢越来越多,心头竟隐隐有了一丝奇异的感觉,好像对自己这具躯壳有了更深一层体悟,种种细微变化,无不了然于心。 他之身躯也在这等修炼之中越拔拔高,渐渐到了洞府顶端。 那镜灵未免张衍受到阻碍,低喝了一声,连连起掐动法诀,竟也把洞府随之扩大了一圈。 又过得三十余天,这一步张衍也是成功迈了过去。 此时所有精气绵绵泊泊,轻柔舒缓,从窍中流淌而出,鼓动如潮,似百川汇海一般,往腹下齐聚。 张衍往里内视而去,见那精气最后拢在了一处,似光湖幽潭般收在一个丹窍之中。 参神契法诀上曾写明,只要将这团精气震散,再往周身窍穴运化一遍,须臾之间,他便可成就那参神契第四重! 只是当他刚想动作之时,却是身躯轻轻一颤,冥冥中却似乎感觉到,这一步如是就这么迈出,好像有什么劫难灾厄就要牵扯上身。 这是一股极为玄奥的意念,根本说不上从何而来,但偏偏就这么从心底涌了出来。 张衍是个谨慎之人,不冒无谓之险,他略作沉吟,把动作停了下来,暗忖道:“那警醒之感虽是莫名而来,但绝不会无有原因,定然有什么缘故在内。” 他寻思了一会儿,便伸手入得袖中,握定那块残玉,决定先用推演之法探个究竟。 他心神往里一沉,过了有数个时辰,就从其中退了出来,面上泛起一股若有所思之色。 适才他推演了一遍,发现自己一旦迈出这一步,那必然要弄出极大的动静来,这且不去说,在昭幽天池洞府之内,有阵法护持,也不虞他人察觉了去。 但关键却是,到了第四重之后,他就那连形貌气息也略微有所变化,短时间也不知能否收敛了去。 这可是上古魔门功法,门中后进弟子或许看不出什么来,但大能修士,如洞天真人之流一望就知,若是见得不对,指不定到时就要来斩妖除魔了。 张衍想了想,却是微微一笑,对他而言,其实此事倒也不算什么。 他之所以费了偌大功夫修炼这门法诀,本就是在魔劫到来之时,能够防身保命,防备万一,在气道一途尚未修至元婴境界前,能不踏出这一步当然是最好不过。 既然自己随时随地能迈出这一步,当然不用心急了。 但若真正到了那等生死关头,那也不必顾忌这许多了,只有先保住了性命,然而才能去虑及其他。 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个疑惑悬而未解,不禁自思道:“那灾劫之感,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他仔细思量,心中渐渐想起一事来。 记得初入那魔藏之时,其上有碑文曾言“修此道者,天降劫数”。 陆革曾认为劫数是应在修炼此法的修士身上,而张衍初时则认为,修此法者自身便是那入世劫数。 孰对孰错,他也是不能确定,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如是这样,倒也要慎重了,他不畏灾劫,但至少也要在此之前做好万全准备才是。 那镜灵见张衍行功完毕,上前禀道:“老爷闭关三载,外间有不少访客到来……” 张衍沉声道:“山门中可有事?” 镜灵道:“这倒是无有,那些访客俱是些小宗弟子,其中有几名还说是与老爷有过一面之缘。” 张衍笑了一笑,道:“我如今尚要行功,无有闲暇,你且把名字记下了,待我出关之后在做理会。” 镜灵应声称是。 张衍一挥袖,把气息一沉,就从洞府顶端缓缓飘落下来。 眼下既然自己有了防身保命的本钱,那么接下去,便要考虑如何凝聚法力真印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将那五行真光修炼完全。 他大袖一甩,就有一只玉斗飞了出来,这其中置满了东槿子赠与他的甲乙木精之气。 按照他的打算,先用数载时日,将木行真光修炼出来,再用九数真经倒推功法,以之前凝练水、土二行真光的经历,粗略一估,这样他大概还要用去十年左右的时间。 想到这里,他神色一动,到了那时,怕是自己那大徒儿刘雁依差不多也要回转了吧。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四十一章 泉图妖部抢佳徒 一道十丈长的乌黑玄光横过天际,往昭幽天池而去。 罗萧纵风驾光,拨开云霓,起全力急掠飞遁,她怀抱之中,正紧紧揽着一名年约五六岁,粉妆玉琢的童儿。 而在她身后,却有两道恶风紧追而来,隔着数里之远,似还隐隐约约能听到其中有怒斥喝骂之声,只是她却充耳不闻,一味催动玄光,向前飞驰。 过不了多久,昭幽天池已是赫然在望,她望了一眼,脸上露出喜色,把怀中那名童儿又抱得紧了一些。 她身后二人来历也是不简单,她本不愿意直接回了昭幽天池,怕给张衍惹上什么麻烦,想绕上一个圈子,再行回去。 怎奈这二人追得实在太紧,根本甩之不脱,她自北冥洲而来,已是不眠不休,连续飞遁了二十九日了,若不是身上丹药携得足够多,不定已是支撑不下来了。 就算如此,丹药也于昨日告罄,她也堪堪临近油尽灯枯的地步,随时可能支持不住。 见二人气力仍是一如既往,竟似丝毫不见疲惫,她暗叹了一声,也就彻底绝了这份心思。 不过一刻,她便到得那护山大阵之前,把法诀一掐,就往其中纵身跃入。 见她身影往阵门之中隐没不见,那两道恶风立时裹足不前,盘旋了一圈之后,去往远处一座山岗之上,然后往下一坠,就有两名雄壮露出身形来。 这两名妖修都是一般打扮。体躯壮硕,有丈许高,上身半裸,肌肉饱满,筋横骨突,腰间围着掌宽的绸布带,大红穗子垂下,下半身是铁锁子裙,套着厚底高靴,望去彪悍无比。 他们俱是化丹修为。虽是高了罗萧一个境界,但因修得乃是力道,飞遁之速却也快不上多少,能一路能追着罗萧到此,也算拼尽了全身气力了。 其中一名龅牙突唇,满脸俱是红褐鬃毛的修士焦躁言道:“王魁甲,怎么办?这可是溟沧派的地界了,不能硬闯。” 以他们的蛮横霸道。若是别家什么宗门,管他是什么来头,先打上前去再说。 然而溟沧派雄踞东华之北长达万年之久,与北冥洲妖修不知交手过多少次,斩杀过的大妖更是数不胜数,他们也是被其威名所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王魁甲不服气道:“我却不信了,此女能入得阵中,为何我们入不得?” 那名毛脸妖略现出鄙夷之色,道:“王三哥,往日将军还说你比我有见识呢。怎么眼下这般糊涂,我看她极有可能是溟沧派门下哪一家弟子的洞府守兽,那大阵自不会阻她的。” 妖修修行不易,要想求长生,一是看血脉,二便找一名大妖投靠了。若是对方看得顺眼,不定能赐下些许好处来,第三,便是投靠玄门羽士,为其看守洞府。 此条路虽是如同圈禁一般,但如是运气好,与玄门中的修士厮混熟了,不定来世还能投个人身。入得玄门中修道,是以仍有不少妖修趋之若鹜。 王甲闻听此言,嘴里立刻便骂骂咧咧起来,恼怒言道:“我早说过,此女就是个祸害,可你就是不听,竟还把那孽种交到她手中,这下好了,失了这孽种,回头将军问起,又怎么和他交代?” 他大声叫嚷,腥臭的唾沫星子喷了出来,落在那毛脸妖修面上。 那毛脸妖修也不是个好脾气的,闻言脸颊上的鬃毛都炸了起来,大呼冤枉道:“王三哥,此事还真是怨不得我,你要知晓,旱将军看此女是个机灵人,出身也自不凡,本还打算收她做个姬妾,正百般献殷勤之时,我只是将军帐下区区一个亲卫,不能讨好她也罢了,又怎有胆子去阻拦于她?” 王魁甲知他说得是实,而且此刻也不是互相推诿的时候。 他烦躁地挥着手,道:“那此事就暂且不提,那孽种必须杀了,否则回去之后将军指不定要将我等抽筋拔骨,把一身毛皮剥下来做成镇山大鼓。” 一想到旱将军帐前那数百只大鼓,毛脸修士也是浑身一个激灵,脸色有些难看。 他看了一眼昭幽天池,眼中露出畏惧之色,缩了缩脖子,踯躅道:“可此处距离溟沧派的山门不远,又大阵护持,去了怕也是有死无生。” 王魁甲瞪着他道:“那你说怎么办?” 毛脸修士皱着脸,扯着鬓毛,苦恼道:“容我再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这二名妖修都是粗笨货色,本来就不擅这等转脑子的活,思来想去,还是没有什么办法。 最后那王魁甲怒吼一声,道:“管这么许多干什么,你在此处盯着,我进去叫门,叫此间主人出来分说!如是我遭遇不测,你去回禀将军,叫他为我报仇。” 他一跺脚,驾云而起,往阵中冲入。 毛脸修士这一等,便是数个时辰过去,见其久久不曾出来,知他必无幸理,就不再干等,自平地卷起了一阵狂风,就往西北飞去。 罗萧一入大殿之中,身形就一个踉跄,险险摔倒在地,幸好扶住了一根石柱,这才没有倒下,只是仍有些摇晃。 察觉到有人入到府中,商裳也是疾步而出,见是罗萧回返,不禁万分欣喜,可是看罗萧模样,还以为她受了什么伤,顿时吓了一跳,急忙上前两步,将她搀扶住,上下打量着她道:“姐姐,你可回来了,你这是……” 罗萧搭住她的玉臂,轻轻摇头,道:“无碍的,只是元气耗损些罢了,歇息几日便好。” 虚弱回了一句之后,她又强撑着把身躯站直了,问道:“老爷呢?” 商裳如实言道:“老爷闭关已有数载了。” 她美目往下一投,也注意罗萧身边那名稚龄童儿,好奇道:“这孩子是谁?” 这小童抓着罗萧衣角,有些畏怯地看着商裳。 罗萧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些得意地言道:“这是我抢来的好徒儿。” 商裳诧异道:“抢来的?” 罗萧笑道:“正是抢来的!” 商裳看着这小童,捂嘴笑道:“这孩儿根骨倒是不凡,姐姐是从何处抢来的?妹妹也去抢一个。” 罗萧美目一飘,道:“泉图部,妹妹可曾听说?” 商裳本是水国鱼妖出身,对妖族各部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轻点螓首,道:“略有耳闻,好像其部甚为悍勇。” 北冥洲临近东华洲处,有三个大部族,这泉图部就是其中之一,聚拥数万,实力不可小觑。 近几年来,东华洲魔劫将起,魏国正逢大乱,各处玄门弟子俱是回了门中闭门不出。 就是溟沧派,在听闻纪岁寒被杀一事后,霍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折损,也甚少派出弟子斩杀妖魔,获取功德了。 就算有些玄门小派看不过眼,出手管教了几次,却被几个部族驱动数万部众围攻,俱是被其灭绝了门户。 见做了此事,也无人来理会他们,于是这些部族胆子便大了起来。 泉图部妖王泉和便率领部众往东华洲迁徙,掳掠人口,回去充当苦奴,且北冥洲的野食也是吃腻了,有了活人,有时还能调换下口味。 但是前些时日,泉和却发现自己的一名宠妾竟与一贱奴私通,并且还诞下一个孩儿,却是惹得他怒火冲天,密令心腹妖将旱广将其诛除。 罗萧出了昭幽天池之后,一直在寻觅合适弟子,后来一路来到了北冥洲中,因其长相貌美,还隐隐约约透露出是老妖罗梦泽的亲族,是以妖将旱广将其待若上宾,对其百般讨好,后来隐隐透露出要纳她为姬妾的意思。 罗萧本是想在部族之内挑选几个灵慧小妖当徒弟,哪知见了这孩儿,观其资质百中无一,世间罕有,立时就起了心思,设法骗过了旱广帐下两名亲卫,偷了这孩儿趁夜逃出,径直回了昭幽天池。 张衍此时正在小壶镜中修炼木行真光,忽然听得镜灵禀告,说是罗萧回府,就暂且收了功行,就跨出阵门,信步来至主殿之上,朗声笑道:“罗道友,听闻你收得一个佳徒?” 罗萧见张衍出来,美目一亮,忙万福一礼,喜滋滋道:“奴家见过老爷。” 她把那小童揽了过来,道:“应晨,快来拜见老爷。” 这小童似是怕生,紧紧抓住了罗萧衣角,往她背后躲去,怎么也不肯出来。 罗萧也是颇感无奈。 张衍在这小童脸上打量了几眼,点头赞叹道:“根骨果然上佳,罗道友眼光不差。” 罗萧适才所言他也是听见了,这泉应晨出生最多不过一月,可如今看起来,却分明有五六岁大小了,不提其乃是人妖混血所生,就看其长得这般快,也端得是奇异非常。 良质美材难求,张衍见过不少灵秀人物,其中尤以刘雁依资质根骨皆为最佳。 这小童虽是比不上他这大徒儿,但也差不了多少,难怪罗萧拼了命也要将其抢了回来,换做是自己见了,怕也会有些意动。 这时,镜灵自阵门中走了出来,看了几眼,来至张衍身侧,在其耳边低声言道:“老爷,门外有一妖修,闯入了护山大阵中,不知该如何处置?” 罗萧闻言,歉然出声道:“老爷,此应是那妖将旱广帐下亲卫,这全是奴家思虑不周之故,才引了他们来此。” 张衍摆了摆手,洒然一笑,道:“罗道友何必自责,我门中徒众正缺可堪练手之人,此人倒是来得正好……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四十二章 心起杀机了因果 张衍对那个闯入阵中的妖修王魁甲根本不以为意,就算泉图部势力再大,能起数万部众,但还能杀上溟沧派不成? 若是嫌自家命长,那倒也可以来试上一试。 他命镜灵把汪氏姐妹与田坤唤找来,想了一想,又把袁燕回和翁知远也一齐唤至,由镜灵护着,送去阵中,去寻那王魁甲练手。 汪氏姐妹和田坤自修道以来,未曾与人争斗拼杀过,一路行来,法宝洞府皆是不缺,算得上是顺风顺水,比之张衍当年修道诸般艰辛,不知好上了多少倍。 但不经琢磨,终究不会成器,张衍此番正是要借这名妖修之手,将他们好生磨练一番。 而袁燕回与翁知远倒是有些不同,他们与刘雁依一般,常常出外斩杀妖魔,获取功德换些法宝丹药回来,对敌经验极是丰富。 所不同的是,刘雁依是因为师傅不在门中,一切只能依靠自己,不得不如此做。 而袁、翁二人,却是其师傅祝秉文有意为之,好令他们能早些独当一面,免得将来自己转生而去后,在门中立不住脚。 这位祝长老虽惯会玩弄心术,但在教徒儿的本事上,确实很有一手。 当然,这等本事也不是他凭空得来,在收得这两名徒儿之前,他也曾有过数十名弟子,如今早就不知埋骨何处了,他费尽了万般气力,方才调教出这二名得意弟子来。 翁、袁二人得张衍召唤。片刻不敢怠慢,自修行之地出来,入得大殿之后,就与汪氏姐妹,田坤三人并做一道,过了阵门,去寻那王魁甲做对手。 甫一入阵,袁燕回就见得王魁甲在那里胡闯乱撞,看那副模样,分明是化丹妖修。顿时美目放光,跃跃欲试,俏脸上俱是兴奋之色,若不是有阵法护持,她平日里哪里能与这等妖修对阵? 当即就把剑丸祭起,想要冲杀上去,这时却感觉袖子被人一把拉住,下意识挣了一挣。却没挣脱,回首一看,却见自己师兄,不由急得一跺脚,道:“师兄,你拽住小妹做甚?” 翁知远笑了笑。道:“师妹,你不必急切,你可知府主为何让我等前来?” 袁燕回疑惑道:“不是拿这妖物练手?” 翁知远却微微摇头,道:“既是练手,又何必一齐上前。那不是有违府主初衷?府主命我等与他这三个徒儿一并来此,其中深意,是要我们从旁照拂啊。” 袁燕回虽然脾气烈了一些,但也是极聪明的,经翁知远提点了一句,立时就明白了过来。今日自己师兄妹二人并非主角,心中不免泄气,撇了撇嘴,把剑气收敛了几分。 翁知远安抚她道:“师妹也莫要失望,有府主在此,我们若能得他信任,日后还怕找不到机会厮杀么?” 袁燕回哼了一声,把头扭过。道:“我才不稀罕呢。” 翁知远见她脚尖在地上磨蹭,时不时还偷偷往那妖修方向望去几眼,哪里看不出她口不对心,心中不免好笑。 但哪怕他与袁燕回说话之时,注意力也一直放在汪氏姐妹与田坤三人身上,若是一有险情,他便会出手相助。 张衍对阵内情形了若指掌,瞧见翁知远的动作,就知其领会了自己的用意,暗暗点头,觉得此人可用。 有镜灵护持,在加上袁,翁二人在旁照应,他完全不必担心汪氏姐妹与田坤的安危,就把心神收了回来,与罗萧攀谈起来,听她说些在妖部之中遇到的事情。 只是他听了之后,却皱起了眉头,沉声道:“罗道友,你是说这泉和灭了那几家宗门不算,还把从东华洲来掳掠而去的百姓充当口粮?” 罗萧叹了一声,点头道:“那泉和以吃人为乐,兴之所至,一餐动辄要吃上数百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麾下部族也是一般行径。” 天地之间,人乃是万物灵长,那些个未曾化形妖众深信吃人有助自己增长功行,不管有用无用,但凡有血食过来,都是乱吃一气,但尝到了滋味之后,哪怕日后也修为上去了,也改不了口舌上的毛病了,一日不吃人便觉嘴馋。 往日有玄门修士出外剿杀这等凶残妖孽,还有几分收敛,如今无人来理会他们,却是变得更是肆无忌惮了。 罗萧乃是老妖罗梦泽亲眷,出身不凡,自化形之后,言谈举止早已和人修一般无二,对此等依旧不脱禽兽的行径,也很是看不惯,但她在泉图部族中时,也是人微言轻,根本无力阻止。 张衍目光微微闪烁,他断然言道:“似此等穷凶极恶的妖部,断不能留,当要主动出手灭之,罗道友,你与这妖部今次结下的因果,便由我来替你了结。” 罗萧本来夺了这徒儿过来,将来此事有必有了结之时,当然,到了那时,或许是罗萧出手,也或许是她这徒儿自己前去了断,也未曾想过假手他人。 只是听张衍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喙,她便站起身,盈盈下拜道:“奴家此事全凭老爷做主。” 张衍点了点头,道:“罗道友,你奔波多日,且先去安歇吧。” 罗萧又是一拜,便自退下。 张衍沉吟了一会儿,便踏开阵门,出得洞府,纵云往十峰山而去。 未有多久,便到得十峰山巅,他在洞府门前唤了一声,就有一名粗壮婢女请他入内。 霍轩正手持一卷道册,看得入神,见他进来,便请了坐下,笑道:“久不见张师弟了,不知今日来此,有何事指教为兄?” 他于心中猜测,张衍许是为了那小宗门中坐镇弟子一事而来,这倒也不奇怪,其中的好处人人皆知,此前已有不少人寻到他这处,希望能分得一杯羹去。 哪知坐下之后,张衍说起的却并不是这事,不免有些讶异,等听到北冥洲而来的妖族部众生啖活人,还灭了几家宗门后,霍轩眼神顿时生出了一些变化。 他乃是极其善于抓住时机之人,立刻看出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经过两年多筹谋,扶植小宗一事已虽已有了眉目,但那几个宗门尽管表示了亲近之意,但却始终没有真正答应下来,仍是有些徘徊不定,显是希望能先拿到些许好处,然后再行出力。 霍轩岂能容许开这个口子?若是一家给了好处,那便家家要给,溟沧派纵然是玄门大派,但诸多修道外物也不是白来的,就算他是十大弟子之首,也不可能任由他挥霍,拿去做了人情。 对此他渐渐已经没了耐心,先前他用得本是怀柔手段,对待各派也是好言好语,还未曾有过疾言厉色。 可现在看来,先前对这一干人那是太过客气了,不敲打一番是不行了。 要将这些小宗驱动起来,手段当要刚柔并济,一味示好,反而无用。 如今魔宗弟子在东华洲各处显得愈发猖狂,他本也打算是不是要择一个够分量的目标下手,将那些个还在拿捏不定的小宗门震慑一番。 只是如今其余九大派俱是隐忍不动,他也是在犹豫,溟沧派是否要第一个站出来。 但若是拿妖部开刀便无这等顾忌了,既不必担心与魔宗立刻对上,而且还有合适的借口,张衍提出此事,却是正合他心意。 转眼之间,霍轩在脑海中已转过许多个念头,只是此时,他忽然反应了过来,这分明是张衍也看到了其中的因由,所以瞅准机会,给他送对策来了。 想到此节,他心下一叹,张衍为自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算是把前次赠送紫盈罡砂的人情给彻底还上了,下次想要开口命其出力,却是有些为难了。 他摇了摇头,把心思放定,沉声道:“师弟此言不差,这几个妖部竟敢攻杀我玄门弟子,似此等妖孽,我溟沧派身为玄门大派,断不能置之不理,当要将其诛除。” 说完此言之后,他拿眼望向张衍,道:“只是如何剿灭这三个妖部,师弟可有什么主意?” 溟沧派万年之中,以一派之力数次抗衡北冥洲一众妖修,这三个妖部,自是不放在霍轩眼中,只需遣得几名得力弟子前去即能剿杀干净,但若张衍还有什么其他用布置,被自己无意搅扰了,那便反而不美了,是以要事先问个清楚。 张衍微微一笑,道:“师弟我哪有什么主意,若是可以,此行可将那一干小宗弟子带上,也好让他们见识我溟沧派的手段。” 霍轩深深望了张衍一眼,暗道:“张师弟想来也是为了自身名望,看来其志也是不小,不过以张师弟的寿数和资质,要坐上我今日之位,怕也用不了百年。” 他的目标乃是昼空殿殿主,十大弟子首座之位对他而言只是为达成目的必经之路,并不是十分看重,反而对张衍展现出来的锐气有几分认同之感。 他自以为是看明白了张衍的用意,不过张衍为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如今他正是心情正佳之时,也是无心阻止,颌首道:“此事既是师弟提议,便由你来牵头,为兄来安排人手,你看如何?” 只是张衍的回答再一次出乎霍轩的意料之外,只听他淡然言道:“此次自北冥洲而来妖族共有三部,那泉图部,交予我一人足矣,其余两部,师弟我便不越俎代庖了……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狼血裔 玄水素衣 张衍与霍轩一番商议,决定三日之后便即出发,至于具体人手,他便不插手了。 他从十峰山洞府告辞出来,便回返了昭幽天池。 入了主殿之后,他把小壶镜一转,光影涟涟,就现出了阵中景象。 见汪氏姐妹与田坤犹自那妖修王魁甲相斗,因是免去了生死之危,还有翁知远,袁燕回时不时在旁照应,这三名徒儿最初还是拘束局促,现在已是手脚放开,打得有模有样了,彼此之间甚至还又隐隐有了几分配合。 张衍心下思忖道:“我这三个徒儿与这妖人修为境界毕竟相差太远,似眼下也只能是这等粗浅练手了,待日后修为上来,便可如雁依一般放出去历练了。” 想到此处,他瞄了那翁、袁二人一眼,神情微微一动。 几人在阵中这一场好斗,持续了足有一天,见三个徒儿已是疲惫不堪,张衍就传命镜灵,将他们转出大阵,送回洞府之中,随后又把翁,袁二人召来。 这二人来得殿上,与张衍见过礼后,便束手端立。 张衍目光投注下来,沉声道:“如今你们二人如今也已修炼至玄光二重境界了,我且问你们,是想出外寻药,撞一撞机缘,还是想在洞府之中化药凝丹?” 袁燕回听了这话,并不开口,只是望着翁知远。 她对这位师兄尤为信任,不管他做出何等决定。自己都唯其马首是瞻。 溟沧派中师徒一脉,按理说都应该外出寻药,但翁知远听得出来,张衍的话中却透出另一个选择,就是他们可在这洞府之中凝丹,所需外药由这位府主拿出。 现在他只要一开口,化丹之药,便唾手可得,从而就能免去一场辛苦奔波,就是以翁知远的城府。也是忍不住心动。 只是他毕竟是冷静睿智之人,心下觉得,如是眼下得了化丹外药,看似是少走了一段弯路,占了不少便宜,但实际上很可能使得张衍认为自己二人没有坚定的修道之心,或许不会放弃他们,可将来定然不会再对他们有所看重了。这却是因小失大了。 反而如果放弃了捷径,选择出外寻药,虽是多了番波折,但对日后长远来说,却是能到得更多的好处。 他思索了没有多久,就有了决断。努力压下心底这份诱惑,拱手道:“府主,如是可以,请放我师兄妹二人出外寻药。” 张衍目光平静,道:“你可做好决定了么?机缘错过。那便不再有了。” 翁知远打躬道:“弟子已然决定了。” 既已下定了决心,无论是对是错,他也不会再更改了。 张衍面无表情道:“既如此,稍候我命张境各赠你二人一件法宝,你们回去修炼之处,随时都可出外寻药。” 他一挥袖。这大殿之中就起了一阵大风,瞬息之间就把二人推出了主殿。 等二人回过神来,已是身在殿外了。 袁燕回眉宇间略有担忧之色,道:“师兄,府主这是怪责我们么?” 翁知远笑了一笑,自信言道:“师妹,恰恰相反,却是我等选对路了。若是府主怪罪我等,又怎会有法宝赐下?” 袁燕回偏头想了想,觉得有理,欢喜道:“说得也是呢。” 翁知远自入府之后,虽然表面上一副轻松模样,但毕竟是寄人篱下,心下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了什么事,可如今却是心神稍定,吁出了一口长气,放松言道:“师妹,回去收拾收拾,我等这便出门寻药。” 袁燕回似也感染到了他的心情,娇俏一笑,道:“是,师兄。” 张衍挥退二人之后,就喝了一声,道:“张境,把那妖修给我带了上来。” 镜灵领命,催动护山大阵稍加挪转,将王魁甲送了出来,扔在了大殿之上。 王魁甲与几个小辈相斗,每次出手,都被阵法护住,有力无处使,正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突见眼前景物一变,头重脚轻,一跤跌倒在了地上。 等他一骨碌爬起,抬头一看,只见张衍坐在大殿正中,立时看出他乃正主,头脑一热,大叫一声,仗着皮糙肉厚,就不管不顾冲上前来,一拳奔向张衍面目而去,殿中顿时呼啸之声大作,涌起一阵猛恶狂风,压将过来。 张衍面现哂笑,起手一抓,拿住了对方拳头,轻轻一使劲,就将其掀了一个跟头, 王魁甲顿时摔了个昏头涨脑,只是他犹自不肯服输,仰天一声长啸,把身一扭,自平地之上掀起了一阵腥气,黑风绕旋之中,一只耳竖吻长,白毛褐瞳的铁背苍狼现出身来,凶睛中现出几分残忍之色,四爪一顿,踏烟而起,又一次扑上前来。 只是这次还未到得近前,张衍只是屈指一弹,十几滴幽阴重水如珠而出,接连打在王魁甲身躯之上,只闻一声声的闷响,纵然后者修得乃是力道,身坚体固,但也经不住等冲击,浑身被打出一个个血洞不说,一身铁骨也被打得几欲折裂。 张衍这一轮攻势,一直将其挫退至十丈之外方才罢手,王魁甲将身躯抖了一抖,伤口瞬时合拢,他瞪着张衍,这时才知道眼前这人实在不好惹。 他并不死心,就地一滚,又复了人形站起,手一晃,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对铜鞭来,分左右持了,嘿了一声,将身形猛地拔高至三丈之高,似巨人一般,脚下只向前一步,就到了张衍面前,高举铜鞭,朝着当头砸落下来。 张衍对那来势视若无睹,神色不变,一捏法诀,就见玄黄大手自顶门腾起,将王魁甲身躯一抓,再一催动,竟把他凭空拿起,扔去了数十丈外,登时将其摔了个四仰朝天,浑身酸麻。 王魁甲胸膛起伏不定,他哀嚎一声,把两根铜鞭一丢,自暴自弃道:“我不是你这道人的对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张衍呵呵笑了一声,摇头道:“听闻你乃是泉图部妖王泉和帐下亲卫,我还以为是何等人物,如今看来也并无什么出奇之处,着实令我失望。” 王魁甲平时最恨别人看他部族不起,闻言顿时一怒,口中大嚷道:“放屁!放屁!我乃是王上麾下旱广将军亲卫,似我这微末道行,又岂能与王上相比?” 张衍淡淡言道:“我从罗娘子处得知,你嘴中那王上也不过是化丹修为,我却看不出,与你有什么不同?” 王魁甲闻言更是恼怒,道:“你这道人分明是胡说八道,我家王上乃是天狼后裔,大妖血脉,所修功法则岂是我这等小妖可比……” 他滔滔不绝,越说越是起劲,张衍又时不时刺他一下,不知不觉之中,便把泉图部分的老底给都抖了出来。 张衍听了半晌,最后点头笑道:“原是如此,我此去讨伐你们泉图部,正愁不知路数,还要多谢你告知详情了。” 王魁甲愣了愣,这时才反应了过来,知道是上了当,怒骂道:“你这道人不是好人,竟然套我的话……” 张衍已然得知了自己想知道的,这王魁甲在他面前便再无作用,也无心与这等蛮妖计较,挥了挥手,就令镜灵将其重又困入阵中。 他事先从罗萧那里知道,在那泉图部中,最高修为也不过是化丹修士,但妖修之中,便是同一境界,却因修行功行和血脉的关系,道行也是各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那等寻常小妖,只是仗着妖身能欺压凡人,通常无法与玄门弟子相争。 只有那等立下大功,或者天赋过人之辈,方能得大妖或族长赐下精血残骨,去浊化清,提升自身修为,直至逆反大妖之身。 看一名妖修修为,若其修炼的乃是力道,只需看其出身,便知大概。 似罗萧这等拣选气道之路者,毕竟乃是妖修中的少数。 张衍本还打算带上几名府中徒众前去观战,不过听了那王魁甲所言,知道那泉和乃是天狼血裔,族中也颇有几个硬手,不好对付,思虑了一番,觉得自己一人来去自由,遇到什么危险也能及时抽身。 打定主意后,他就回了小壶镜,入定打坐去了。 三日之后。 张衍从定中醒来,他摆袖乘风,化一阵轻烟出得洞府,来到天池之上,这里经过商裳一番布置之后,又增添了不少雅致的亭台水榭。 他来到一处临近湖畔的小亭中,负手而立。 此刻天高日丽,碧水清冽,泛起粼粼波光,风光极是怡人,直教人生出泛舟垂钓之心。 按照约定,今日霍轩便会遣得门中弟子与前来他会和,一起前去剿杀妖部。 心中正想着霍轩会派何人前来,这时却忽有所觉,不禁抬头望去, 只见半空中,正有一名盛颜仙姿的女子轻举莲步,自云中走来,每一步脚下都生成一朵冰雾也似的凝烟,清清玉润,甚是雅洁。 她身着荷色曲裙,纤腰修束,鬓上佩有蝶翼挂饰,环佩璆然相击,发出悦耳之音,人还未至,就有一阵清雅暗香袭来。 张衍有些出乎意料,本拟此次与他同行者,很可能是那方振鹭,但未曾想竟是此女,他走前一步,稽首言道:“原来是韩师姐到此,有失远迎了。” 韩素衣落至地下,也是敛衽一个万福,静静言道:“张师弟安好,此次霍师兄命我与你一道,同去清剿妖孽……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宝阳飞宫 妖祸州城 张衍见韩素衣到来,请她来亭中坐下,拍了拍手,那天池水中一阵涟漪荡起,泛起一声银铃般的微笑,就有一名鱼姬美人踩出水面,托着一张雨润清爽的荷叶而来,盈盈而来,将两只蚌杯摆到了亭中石案上,可见其中一汪清露。 韩素衣神情恬淡,道:“张师弟,我素来是滴酒不沾的。” 张衍微微一笑,道:“师姐误会了,此乃是我这天池之中清贝所凝玉露,甘甜醇厚,并非水酒。”他拿起一杯,伸手作势一敬,道了声:“请。” 韩素衣瞥了一眼,探出纤纤五指,将蚌杯拿起,以袖遮颜,上身不动,把这杯玉露饮了。 张衍也是拿起蚌杯,一饮而下。 韩素衣喝下去后,顿觉一股凉沁沁的感觉流转体驱,身轻体舒,神思为之一清,赞了一声,道:“不错。” 她性子清冷,寻常在便在洞府之中苦修,除了族中修士,甚少与同门往来。 依她之意,虽是与张衍同去扫荡妖部,但能不见面那是最好,可出来之前,霍轩却找上门来,托她将一物交予张衍,以示郑重。 面对这位十弟子首座,她也是推脱不得,只得答应下来,亲来面见张衍。 只是她不擅绕圈子,沉默了一会儿,就道:“张师弟,你平日孤身在外,乘风渡云怕是惯了,只是你如今乃我溟沧派十弟子之一。只是此次扫荡妖部,是为震慑小宗,若无座驾,怕是不妥,霍师兄命我先行前来,将这宝阳院为师弟打造的星枢飞宫送来。” 她在一枚玉环上轻轻一弹,就见一点星光飞出,落在天池上方,眨眼化作一座长宽各有两百五十丈,似一座小城一般。玉阶铜柱,云气缭绕,四角各是望阙的飞宫来,这宫阙当中大殿巍峨雄壮,环殿遍植花草树木,内中还传出几声清长鹤唳。 此次溟沧派遣修士剿杀妖部的修士,远不止张衍和韩素衣二人,除了门中不少弟子外。还有不少小宗弟子亦需前往,他们就是溟沧派的脸面,当然不能太过寒酸简陋意了。 张衍看了一眼,并不推辞,拱手道:“那小弟便却之不恭了。” 韩素衣完成霍轩交代之事,就待离去。问了一声,道:“不知师弟何时启程?” 张衍微笑道:“如是师姐无碍,我稍作安排,那便动身。” 韩素衣不再多言,站了起来。屈了屈膝,就足踩轻烟,去了半空,这时有一座挂着彩束灿花,缤纷瑰丽的飞宫自云中飘出,她水袖一摆。往里飘去不见。 张衍注意到,那座飞宫之后,尚有不少大舟相随,密密麻麻,怕不是百余只,此刻俱是放出光华烟气,一路排出去足有百多里,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峨冠博带的羽士驾鹤驭兽,也不在少数。 他粗略估计,此行本门之中,出动弟子足有五六百人之多,还不计那些旁门小宗的修士。 看这幅阵仗,霍轩对此事是极为重视的,且他还是第一次出动门中弟子出外征伐,不定其中还有比自己与韩素衣身份更高的长老坐镇。 张衍又坐了一会儿,再饮得几杯雨露,就起得身来,腾身飞空,往自家那座飞宫行去。 上得飞宫之后,他直奔主殿而去,过得门前三座玉桥,就入了殿中。 他往殿上一坐,见这里摆有香炉铜鹤,壁上盘盏托珠,比自己洞府之中也差不了多少,不觉感慨,当年他征讨三泊时,随范长青前往,坐得便是这等飞宫,却不想时隔多年,自己也有了一座。 不过范长青那等飞宫,乃是灵机院打造,只是形制相仿,其实甚是粗陋,而他这座,乃是宝阳院专为门中十大弟子所造,唯有十弟子方可乘御,不知比范长青当日所坐雄阔了多少。 自当年门中大比之后,宝阳院便开始打造此物,只是此院为世家掌握,张衍若想要顺利拿去此物,总要费些波折,可此次在霍轩施压之下,才心不甘情不愿拿了出来。 有此物在手,征讨妖部已是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有元婴修士在前,他也能周旋一阵。 张衍又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只自己一人倒是有些冷清,且自己若出得宫去,此地也不能不留下人来看守,想了一想,便提笔而起,写了一封飞书发出。 不多时,商裳带着十多名婢女与力士前来,入殿拜见他后,就各自散开,点燃香炉,挑起明珠幔帐,洒下清露,一番收拾之后,大殿之中冷寂尽去,变得暖意融融。 张衍见她们拾掇妥当,便拿起主座案前摆放的牌符,稍一催动,这星枢飞宫就一声大响,拔地而起,霎时冲入云中,当先而行。 见他飞宫已动,韩素衣那座飞宫也是随之跟上,带着浩浩荡荡数百名修士齐往东华洲西北方飞驰而去。 溟沧派这般大张旗鼓,也就当年征讨三泊时有过这等动作了,立时就引起了诸派瞩目,亦有不少大能修士目光投注过来,猜测其到底所为何事。 不过霍轩本就打算如此,他意在为自身积累名望,当然动静越大越好。 至于那三族部众会否知晓了此事后,提前撤回北冥洲,那根本无需担忧,便是在地上行进的再快,难道还能快过飞宫不成? 十余日后,两座飞宫到了一条大河之畔,张衍熟悉地理,知道这条河名为尚河,再往北去千里,乃是一片莽莽山川,算得上是东华洲与北溟洲的天然分界。 按照罗萧所言,这三部妖众,就在此地徘徊,只是他放眼看去,见大河北岸原野之上空无一人,不过看那残留下来的狼藉痕迹,倒也说明前些时日,这里至少有数万人在此驻留过。 他心下暗忖道:“难不成这些妖部回返北冥洲了?” 就在这时,商裳来到殿上,禀报道:“老爷,飞宫之外有一名妖修求见,他称自己是玄门敕封的此地河守,有要事禀告老爷。” 张衍正要了解那三处妖部去向,闻言心中一动,暗道:“倒把此事忘了,此人倒是来得正好。” 这大河之中,有不少精怪族类,虽也是妖修出身,不过早被玄门收服,赐下符诏,在此看守河流,扼守门户,平日享受着岸边百姓供奉,张衍一向习惯独来独往,适才一时未曾想起。 于是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把他唤来我见。” 不多时,就有一名愁眉苦脸的黑面鱼妖在商裳引领之下入得殿中,见了张衍,他“噗通”一声跪伏在地,战战兢兢道:“小妖螟喜,见过溟沧派上师。” 张衍看了一眼,道:“你就是此地河守?” 虽是张衍语声淡淡,但黑面鱼妖看来,却是暗含莫大威严,他大气也不敢喘,叩了一头,恭敬言道:“正是小妖。” 他这河守虽说是玄门敕封,但东华之北,乃是溟沧派一家独大,是以实际上只听从溟沧派的号令,也只怕溟沧派来的道人,只看这座飞宫,就知张衍身份定不简单,因此更是小心。 张衍又道:“我来问你,前几日在此处那些妖部哪去了?” 黑面鱼妖颤声道:“回禀上师,那三部妖众自入东华洲以来,已是接连攻破了几座沿岸魏国边城,十日前,怕是没了吃食,那些部众跨过大河,往魏国永洲方向去了,小妖无力阻止,祈请上师责罚。” 言罢,他又在地上重重一叩首,前额都撞出了血来。 黑面鱼妖麾下虽也养着千数水族,平日里对付几个孤魂野鬼倒也拿手。不过此次三众妖部合力南下东华洲,不下十万之众跨水而过,他们哪里敢出面阻拦,吓得弃府而去,是以心中极为害怕,生恐张衍随手将他打杀了。 张衍冷笑一声,道:“这些妖孽倒是胆大。” 他先前之所以没有往渡河这事上多想,那是因为这数万部众最多只有百余名会那飞遁之术,在北岸还好,一见不对,随时能走,可若是过了河,一旦被玄门大派盯上,怕是尽数留在大河南岸了,这个风险实在太大。 似此等事,这三部的妖众岂能不知?所以三部妖众,这几月来,都是沿着大河行进,并不渡了过去。 只是一路而来,沿途之中胡吃海喝,形如蝗虫一般,村庄城邑尽被毁去,弄得人踪俱无,鸟兽不见,大河之北已是找不到吃食了。 不过他们尝到了甜头,若就此回得北冥洲中,皆是不愿,而留在此处又只能挨饿,想到这几月来玄门修士并没未有人前来阻止,胆子一壮,就渡河而去了。 黑面鱼妖听得张衍语气,似乎根本无意来追究于他,赶紧出言道:“上师今次出马,定能扭转乾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这河守因看守一方地界,常入附近州郡与士绅郡官见面,学来了不少溜须拍马的本事,不过他说得颠三倒四,不伦不类,听得殿上一众婢女都是掩嘴轻笑。 张衍皱了皱眉,也不去理会他,只道:“你去我身后那座飞宫,把此间详情再去禀告一遍。” 黑面鱼妖不敢违命,又说了几句自以为漂亮的好说,便兴冲冲出了飞宫,去见韩素衣。 张衍则闭目养神,过了不多久,就见一封飞书过来,乃是韩素衣亲笔所书,上面写着六个字:“已杀,听君安排。” 他看了一眼之后,就把牌符一催,飞宫轰然一震,往魏国永州方向飞去……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妖云摧城 神雷显威 尚河南岸人口不多,多是参天古木,起伏山峦之间本也就几条山路通向魏国境内。 不过十数万妖众行进,横冲直闯,不管你有无道路,逢山开山,遇水填河,似如洪流,所过之处,如同犁了一遍,群兽奔逃,乱鸟惊飞,那冲天妖气隔着百多里地都能看到。 垂州乃是魏国西北第一大城,太守杨辟也算能吏,此刻城头之上,满是兵丁将佐,弩机毒水,滚木礌石都是备妥。 除此之外,城上还有一些道人在忙忙碌碌,用木剑挑着符箓,念着不知什么法咒,这些都是附近道宫召来相助守城的。 前几日传来消息,永州城已成一片鬼蜮,满城七万百姓已被来犯妖魔吞吃一空,是以不得不满城戒备。 杨太守旁侧站有一名粗布蓝衣,貌相文雅的年轻道人,他看了几眼,忧心道:“杨大人,这些道友平日里画符捉鬼,祝祷治病,倒是也可,对付那些妖怪却是犹嫌不足。” 杨太守对这位道人很是看重,闻言苦笑道:“姜道长,我又何尝不知?不过卿胜于无吧,否则妖怪还未打来,怕满城军将就要跑了个一干二净,他们能跑,本官跑不得,满城百姓也跑不得。” 姜道长叹道:“可惜了,贫道法力低微,如果我那恩师在此,定不叫这群妖孽横行。” 杨太守知晓是这位姜道人的本事的。别的不说,只看其不凭借任何法器就能飞遁长空,他所见过的道士中,就唯此一人。听闻他提起自家老师,便忍不住道:“不知道长之师乃哪位仙长?可否请得他前来搭救这方百姓?” 姜道人面露怅惘之色,缓缓摇了摇头。 杨太守不禁失望,在他看来,姜道人修为已然难以想象,他之恩师法力岂非高到不可思议? 但如此神仙一般的人物,却不能救黎民于水火。不禁怆然道:“仙踪难觅,然百姓何辜,蒙此大难。” 姜道人也是无法,当日他那位老师只传了他修炼功法,后来他还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于深山中撞到了一位坐化已久的修士洞府,方才得以凝结玄光。 但并不知晓自己师傅究竟是哪家修士,更不知此刻身在何处。只记得当初那飘逸如仙,丰神伟岸的身影,这叫他如何回答? 底下有一个幕僚看太守如此,上来一礼,道:“大人莫急,卑职有一法。可阻妖魔。” 杨太守意外抬头,神情振作了几分,急切道:“既有主意,还不快些讲来。” 幕僚指着城外五里处那一段滔滔河水,言道:“大人请看。此乃是隆河,水势汹涌,奔流不绝,此等天地伟力,胜过胜妖魔十倍,若是趁那些个妖怪渡河之时。遣人将其掘开……” 他还未说完,杨太守已是霍然变色,大喊道:“住口!” 幕僚既然出了这个主意,就已然豁了出去,他竟是丝毫不惧,“噗通”一声跪下,道:“大人,固然百姓家园难保。但也定能阻其向南,大人,舍我一州,却能拯救天下万民……” 杨太守又何尝不知此法可行,只是这隆河一开,方圆千里,尽成泽国,不知有人多少人要死在这场水患中,不止如此,他还要背上这千古骂名,哪怕去了地下怕也不得安生。 无论那幕僚苦苦相劝,他就是不听,还命人将其拖下去,用布将其嘴堵住。 此时垂州城外五十里,妖王泉和站在一处土丘之上,十余名妖将他环拱于内。 他之身后,乃漫山遍野的泉图部妖众。 他一身描金玄袍,长得威武雄健,剑眉星目,脸上并无半点妖气,望着那隐约可见的隆河河水,道:“听闻这垂州城乃是西北地界第一大城,人口有二十万,倒是个肉头,只是渡河不易,旱将军,就你由带亲卫前去,给我占了这座城来,抢下血肉与儿郎们分食。” 旱将军身高五丈,面貌粗横,突齿外露,他乃是力道修士,能将身躯变化大小,只是他却尤为喜欢这般雄壮,闻言瓮声道:“王上,你就放心吧,此次无有那两部争抢,此城之人必定是我等盘中之餐。” 三部妖众合于一处虽是势大,但却总也不够吃,因此出山之后,便又各自分开,而泉和部实力最强,是以这垂州城就成了其嘴边之肉。 旱将军对着泉和随意躬了躬身,便一挥手,带上十余名能飞遁的亲卫,搅起一阵猛恶黑风,朝着垂州飞去。 泉和看着其离去,心中不知为何,忽然得有些不安。 此次虽然他率众一路行来,行程极为顺利,并未遇得些许阻拦,但渡河深入魏国,本也非他所愿,奈何他乃新任部族之主,要想服众,也唯有顺从部族中几位妖将之意。 但渡河而来后,若是万一有玄门羽士前来斩妖除魔,想全身而退那便难了。 他正自烦躁之时,身旁亲卫突然一指上空,道:“王上,那里什么?” 泉和抬头往天空看去,眼瞳猛地缩起,道:“星枢飞宫?” 他心头不禁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东华之北的玄门之中,能有飞宫驱策的,唯有溟沧派一家,而能以飞宫未座驾的,至少也是化丹修士。 可让他心惊的还在后面,转瞬之间,那云天之中竟又是跃出一座飞宫,在其之后,更是密密麻麻,似是数之不清的飞舟仙禽。 见得这等场面,底下众妖也自有些着慌,道:“王上,是玄门弟子,怎么办?” 泉和厉声道:“慌什么!看那飞宫,来得不过是两名化丹修士罢了,后面那些不过是些充数的,我等部众足有四万余众,便是再多一倍,又怕他何来?” 麾下诸妖一听,觉得有些道理,心下稍定。 泉和双拳紧捏,唯有他知道,溟沧派这一出手,又岂会不做好完全准备?此番来此,必是雷霆一击! 退一步说,就算他能将眼前来敌尽皆击退,但他们要想平平安安回得北岸,却已是没有可能了。 此时那飞宫之中,张衍一挥大袖,殿前玉阶之前,就有烟雾翻腾而起,现出下方景象来,他站起身来,俯瞰而去,见茫茫妖众如蚁一般,地表之上如积厚毯。 数万妖众行进,根本无法遮掩行藏,不过个把时辰,他们就已到追上了。 他略一寻思,方才那名高大妖将所去应是垂州方向。 那虽只是十余名妖修,但要灭尽一城之人却不是难事,因此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当要先斩除为上,至于此处,有韩素衣在,他根本不必担忧其能逃了。 是以他并不理睬底下这些妖众,而是一催飞宫,直接越了过去,亦往垂州方向赶去。 旱将军带着帐下亲卫鼓劲而飞,不过一刻,就到了垂州城上空,那城墙虽也高大雄伟,但在他眼中,却不过如同纸糊一般。 他狞笑一声,撤了飞遁法门,也不取趁手兵刃,居然就这么自空中直落而下。 城头上诸人骇然望见一个身躯庞大的妖怪从天而降,还未落下之时,城上兵丁就已是一轰而散。 姜道人一看不妙,把杨太守一把抓了,把玄光一放,就腾空而起,避了开去。 只闻轰隆一声大响,烟尘四起,砖石飞散,这一面城墙就被旱将军生生踩塌,一些来不及躲避的文吏和老弱兵卒都是死在当场。 旱将军见四周都是慌乱人影,他哈哈一笑,嘴巴一张,露出血盆大口,猛然吸了一口气,那些跑开的几名士卒居然被一股腥臭狂风卷了回来,落入了他口中。 他嚼了几嚼,就有骨裂肉烂的声音传出,须臾,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嘴角流溢而出。 见他生吃活人的举动,原本一些胆子大的兵卒吓登时抛了手中兵刃,四散奔逃。 杨太守见状眼睛都红了,凄声呼道:“姜道长休要管我,且去阻此妖魔。” 他这一出声,立时引来旱将军的注意,他转目一望,见两人被玄光托在空中,嘿嘿一笑,就朝着上方一拳打出。 姜道人大吃了一惊,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此妖对手,但刚想躲避之时,却发现自己身上竟似被一股旋流牵扯住了,根本躲避不得。 危急关头,他掐了一道法诀,身上起了一片青光,把身子一抖,居然滑脱了出去。 旱将军咦了一声,想是也未料到自己这一拳竟然落空,正要再度出手之时,眼角忽然察觉到一道寒光飞至,那森冷寒意,令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匆忙之中他,将手臂一抬,挡在身前。 只闻“咔嚓”,这一道光华,竟将他一只手腕斩落下来。 旱将军悚然一惊,惊怒交集道:“何人偷袭你家将军?” “区区一介妖孽,安敢自封为将?” 随着半空中声音响起,只见云霭一分,一名英挺道人大袖飘飘,浑身烟气缭绕,自天际中跨步而来。 旱将军不禁退后几步,这道人竟然给了他莫大压力。 他怒吼一声,把功法一运,那手腕又重新长出,随后双手一摊,撒出一把盘纹长刀,脚下一跺,跃起空中,又是一声大喊,擎起双臂,一刀当头劈来。 张衍淡淡一哂,他一指点出,就见一道紫色雷霆飞出,霎时光华映空,正正劈落在旱将军身躯之上。 但闻轰隆一声,凭空响了一声霹雳,整座城池似是都被撼动,在场之人,都是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再看那旱将军,已是尸骨无存,化灰而去……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昔年之徒 幻真玉烟 旱将军来时过于急切,驾御风云抢在前方,是以那十余亲卫尚且落在身后。//www.// 等得到他们到来之时,正好看见其被张衍用一发紫霄神雷生生劈死,落个骨肉为灰的下场,这一幕令他们惊怖异常,发一声喊后,就拼命往回飞逃。 张衍负手虚立在空,他知后方有韩素衣率人围堵,这些妖孽是根本逃之不脱,是以并不追赶。 底下城中百姓只见他自天而降,举手之间,就御使雷霆,扫除妖孽,直以为是天上真仙下凡,纷纷跪下膜拜,口呼“神仙”,在那里叩头不已。 杨太守也是激动万分,高呼道:“天不绝我垂州,有这等仙人相助,必能护住我垂州百姓平安,姜道长,请快带我上前,我要拜见这位仙长。” 而此时那姜峥,看到张衍时却似怔住一般,杨太守接连叫了他几声,方才回过神来,他猛地将玄光一运,到了张衍前方,突然在云头上跪了下来,哽咽道:“弟姜铮何幸,今日又睹老师仙颜。” 言罢,伏身下拜,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张衍目光投来,看他一眼,奇道:“你是当日那名少年郎?” 见师父犹自记得自己,姜铮更觉激动,又拜一拜,道:“是,正是弟。” 张衍又把他看了看,点了点头,感慨道:“你无人指点,尚且修炼倒今日这般地步。也是极为难得了。” 当日隆河决堤,这姜铮与同村之人被困在一座山丘之上,当日正巧张衍路过,便顺手将连他带那十数人一齐救出,因见他根骨尚可,又有几分灵性,是以特意赐了他一道符箓。 正是这一道符箓,使姜铮得窥修道门径。 与凡俗之间修道之法不同,张衍所赐之法不但有修炼法门,还言及他从何处获取那开脉的玉液华池。就是多了这么一道指点。他才能在凝元之后,在一处韩姓没落世家处开脉破关。 后来更是在行走天下之时,撞得一处前人洞府,这才能修炼到如今这玄光境界。 杨太守见状不觉吃惊,原来这位道人便是姜道人的老师,他暗中觉得,想来是这位仙长算到自家徒儿有难,这才赶来解救。心中不由暗呼万幸。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张衍,这位仙长虽是看去不过二十余,但他心下明白,似这等飞天遁地,呼唤雷霆的人物,不能以外貌而论年龄。这位看起来年少,指不定已是几百岁的老神仙了。 他理了下装束,正容下拜道:“多谢仙长护持,救得满城百姓性命,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张衍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道:“你乃此地太守?” 杨太守忙欠身道:“正是在下。” 张衍神色淡然,道:“你且去把城中百姓安抚住,只要不出得城去,贫道便能护得他们无事。” 杨太守朝着张衍大礼一拜,感佩言道:“道长上体天心。行此善举,杨某代垂州百姓在此谢过了。” 他于心中下定决定,道:“若是这位仙长能挡得此灾能过去,我定要找寻一名画师来,为他作相供奉,保那朝夕香火不绝。” 与此同时,韩素衣已将星枢飞宫驱至众妖头上。 这飞宫大殿之下,除她之外。或坐或站,约有五十余名弟,他们眼望下方妖孽,各自跃跃欲试。 这些俱是她韩氏族人与门下弟,此行是跟随她前来剿杀妖部,换取功德的。 韩素衣秀目一转,向下扫了扫,心中就有了计较,她皓腕一翻,拿出一副阵旗,下命道:“郑婉,你多带些弟前去,在东西方向去得百里,在那里布下阵势。” 听她说话,立时有一名姿仪俱是上佳的女弟上前领命,她动作利索,一口气点了二十余名弟,便带着她们出宫布置去了。 韩素衣身侧有一名心腹婢女奇怪言道:“娘,为何不将四面一起锁闭了?” 杀败这些小妖不难,但若是散逃四野,没入山林之中,那便难以根除,为祸甚大了。 韩素衣好整以暇道:“我观那妖王,还是有几分本领的,由来困兽之斗最是凶猛难缠,我不及杜,萧两位师兄家大业大,也不及霍师兄有陈族作为依靠,这些门人弟调教不易,如今魔劫临头,当要保全几分元气,不能折损在此,前方留得一条出路,这些妖孽便不会在此地与我等以死相拼。” 婢女面现恍然之色,她好似明白了过来,忽然一笑,道:“只是娘这一来,张府主那里怕就难办了,他可不似我等,只得一人来此,怕要一番手忙脚乱了。” 韩素衣轻摇螓首,道:“这你便错了,大比之上我是见过张师弟的本事的,你且看着吧,这些妖孽必定过不去他那一关。” 妖王泉和原本已聚拢麾下妖将亲卫,准备率部众殊死相拼了,可见溟沧派来人竟并不急着上来围剿,反而散了开去,却是一愣,正如韩素衣所料,他心中一下便没了纠缠的心思,也不及去想对方何意,便大吼道:“儿郎们,快些随我渡河。” 他们所在之处乃是一片开阔地,根本无处可逃,若在此地交手,那是吃亏定了,但只要入了人间州城,他不信溟沧派还能够肆无忌惮的下手,到时还可遣散部众,分开逃窜,或往往荒山野岭,或往人烟稠密之地,那便不至于被全数剿杀在此了。 就在这时,却见旱将军的那十余名亲卫逃了回来,哭丧着脸喊道:“王上,旱将军,旱将军他……” 这旱将军乃是泉和心腹。想起先前越过去的那座飞宫,他顿觉不妙,厉声道:“旱将军怎么了?” “旱将军被一名道人发雷劈死了。” 妖魔之辈,最怕雷术,泉和也是听得心头一凛,但随后他又追问道:“只是一人么?你可看清楚了?” 那名亲卫言道:“是,只有一人。” 泉和陡然自胸中生出一股希望来,前方既然只有一名道人阻路,总比对付身后数百名玄门修士来得好,纵然对方神通再强。法力再高,也自己率领几十名亲卫齐上,不求斩敌,总也能将其迫退,为麾下部众冲杀出一条生路。 他定下决心之后,就一挥手,发令向前,那数万人头攒动的部众之中。只闻隆隆鼓声一起,数万妖发声一齐大喊,跳入隆河之中,向着对岸冲去。 这汹汹来势,滚滚妖云,看得杨太守和下属一干官吏安都是变色。心下不免担忧张衍一人能够阻挡得住。 张衍看到这幅场面,不由笑道:“韩师姐倒是放得开手。” 韩素衣这番处置,说不上最好,但也称得上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若是这些妖魔当真的从他这边冲了过去。肆虐凡俗之地,此女势必也是要担上因果的。 她是深信张衍能于正面力阻那这数万妖孽,方才用了此法。 张衍笑了一声,起了挪移神通,一步到了隆河之畔,在半空之中坐定。把肩膀稍稍一晃,道了声:“起!” 只闻一声大响,一道弥天极地的水光自背后闪过,间中似有无穷波浪翻滚,横亘在大河彼岸。 自破了壳关之后,他法力已是暴增一倍有余,此刻真光只一出来,铺出去足有千余丈。且水气漫漫,拨弄灵机,激荡得隆河之水也是引动如潮,翻滚似沸。 那些渡过河去的妖修茫然无知,不识神通厉害,竟是哇哇叫着一头撞了进去,这如何撼得动水光分毫,眨眼之间,落入其中不见,不过须臾,就有百多名妖修没了踪影。 张衍见旁侧还有三三两两的妖修上得岸来,未曾入彀,他发一声喝,将自身练就的一品金丹运转起来,由那法诀牵引,周身流转的丹煞霎时化作道道真光,将那些个漏网之鱼一个不落,一齐圈了进来。 他这一番全力施为之下,这一道真光又一次扩出去千余丈,这方才止住了势头,天地之间水声大响,尽是潮涌浪翻之声,如不是亲眼见得他施法之人,几疑是隆河当真决堤了。 有他拦阻在此,那些妖部来得多少便落进去多少,看得杨太守等人都是惊叹连连,直呼此乃神仙手段, 姜铮也是看得目眩神迷,他在凡俗间走动,接触得多是旁门散修,直觉就感到当日那传法老师不同寻常,恐还是传说中几家大宗门的修士,今日看到此景,更是坚信了此念。 妖王泉和看得脸上变色,身旁有妖将劝言道:“王上,这道人厉害,不如我等回头厮杀?” 泉和面色凝重,见了张衍这手段,他就知道对方不是好相于的,难怪敢一个人拦在此处。 只是这道人不除,自己部众便无出路,他一咬牙,道:“回去,回得去么?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不过一人而已,怕些什么!” 他正说话之时,韩素衣见张衍动手竟弄出动静这么大,也是在飞宫之中出来,一掐法诀,身上朵朵玉云不停飞出,似流泉滴水,无有断绝,须臾便笼罩了数里方圆的晴空,随手她向下一指,这些云霓飞烟纷纷垂下,追在那数万妖众尾后,逐地卷来。 那些小妖不知就里,顿时就被笼了进去,待那彩云飘过之后,只见其一大片一大片地躺倒地下。 此乃是溟沧派神通法术之一,名为“幻真云玉烟”。 此神通尤擅群战,但凡被玉烟沾身者,修为差些的,立时遮了灵觉五感,当场昏厥。 便是修为高深者,被那轻烟笼身,若不得破解之法,一时三刻之内,也是如目盲耳聋,不辨东西南北,只能任由对手宰割,此烟不去,便是你法力再高,也无处去施展。 瞧见此景,泉和惊怒异常,前后皆有强敌,部族覆灭在即,此刻已容不得他再多想了。 他大吼一声,啸声直贯天际,把手一按,猛地将身拔高至三十丈上下,向前一跨,只一步就跨过隆河,抬起如山巨掌,就向张衍拍了过来……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光克敌 妖施魔功 泉和妖王这一掌下来,几有摧山之威,本拟将张衍强行迫开,这样他身后妖众便能顺利渡河而过,冲入垂州城中。 张衍笑了一笑,起了玄功,自顶门之上飞出玄黄大手,初时还是一丈大小,但倏忽间长至三十余丈,待到高处,已是比泉和身躯还要大得几分,往上一架,将其落下手掌稳稳托住,道:“泉妖王力气不小,火气也大。” 见一击无功,泉和妖王也不吃惊,爆喝一声,手掌一翻,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柄六角金锤出来,挥舞起来,照着张衍顶门就砸。 张衍运起玄黄大手,亦复往上一迎,这柄神兵威力甚大,一砸之下,玄黄大手霎时崩散,化为一团如丝如缕的黄雾,在城楼观战的杨太守等人看得一阵惊呼。 泉和妖王以为抓到了机会,虽是他身躯庞大,但动作却丝毫不慢,只把金锤往上抬了抬,便又倾力砸下。 张衍神情不变,不慌不忙,把法诀一拿,自顶门上又冲出一道黄色真光,与那金锤撞在了一处。 两者一触,顿时爆出一声大响,张衍身形不由晃了一晃,而泉和妖王只觉一股大力自手中生出,饶是他力大无穷,也被反震得手腕生疼,身躯向后一仰,倒退了半步出去。 泉和身后那些妖众看得王上似乎吃亏,齐皆大吼,当即有十余名妖将跃起在空,驾风冲来。欲要与张衍为难。 这些妖修俱都是顶盔带甲,手持兵刃,装扮形如凡俗武将一般,他们修为也是不俗,皆有化丹境界,若是寻常修士,在十余同辈围攻之下,能持住守势不败已是难得,更何况留在原地不动。 只是张衍学得法门乃是玄门正宗,又是丹成一品。以他丹煞之雄浑,玄门之中实在少有可与他比肩之同辈,因此见状毫无惧色,放声一笑,道:“来得正好。” 他把水行真光一撒,霎时一道水色光华冲天飞起,似壁障一般横在面前,两名迎面而来的妖将收势不及。顿时就落了进去,余下妖将见状大惊,哪里还不识得厉害,立时裹足不前,隔着数十丈纷纷将自家神兵祭出。 泉和此时已是回过气来,举锤再挥。这一次,却是一个横扫,顿时暴起一阵沉闷破空之声。 张衍冷笑一声,心意一催,身上宝衫之上现出数尺豪光。那金锤正正落下,打在了那光华之上,可他身躯只是轻轻颤了颤,便又稳住,竟是分毫不伤。 他一甩袖,就见那一道水色真光再度扬起。那些个神兵往其中一落,被水势一卷,滚滚荡荡,就不知去了哪里。 那些妖将见自家兵刃落入敌手,不由慌张,拼命催动法诀,想要收拿回来,只是无论怎么使力。一个个俱都涨红了脸,却还是得不得半分回应。 战至如今,张衍一直盘膝而坐,而此刻,他缓缓站起身来,立在云头,顶上黄雾收拢,将那玄黄大手又重聚出来,冷声道:“尔等既然来了,也不要走了,便都留下吧。” 妖王泉和看出不妥,大呼一声,道:“快退!” 他方才要挥动金锤,张衍却起脚一跺,水行真光激荡而起,狂涌过来 泉和顿觉自己似被一股潮水扯动,似要将他拖拽进去,急忙将身形稳住,顾不得去照应那几名妖将。 同一时刻,张衍伸手一点,那玄黄大手眨眼撑至数百丈大小,如云遮天,投下大片阴霾,照着几名妖将,往下就是一抓,这数名妖将猝不及防,一下都被抓在了掌心之中。 张衍冷然一笑,一催法力,大手五指乍然合拢! 只闻一阵骨肉碾磨折裂的声音传出,哪怕是力道修为再是强横,在这等抓拿之下,内外俱是搅作了一团,已是无法保全性命了。 这些妖将原本仗着身躯坚实,才敢上来发难,只是见得这般惨状,哪怕再是悍勇,也禁不住心惊胆颤,望向张衍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怖之色,一时都是踌躇不前。 此刻远处观览战局的,除了溟沧派弟子之外,便是数家小宗门下,他们见张衍一个人面对十数名妖修围攻,却打得一众妖孽毫无还手之力,无论来势多么凶猛,都是被从容化解,不曾退得半步, 其中一名中年修士射奇光,赞叹道:“这位张道友好生了得。” 与他并肩而立的一个同门撇了撇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溟沧派十大弟子,这位张道友排在第九,自是了得的,更何况这位张道友还是丹成一品,数千年来唯此一人耳,胜出我辈着实太多,能有这等手段,倒是不用奇怪。” 先前那中年修士叹了一声,平日里他也自视甚高,虽曾听说过溟沧派十大弟子如何如何厉害,但因为却从未领教过,是以一直以为纵然是比之自己来得高明,却也不是难以望其项背,可如今却是见识到了,当真是不能比。 这些个妖将在张衍面前几乎无招架之功,但若是令他们上去交战,也要费一番手脚才能拿下,如是对上两个,那只能设法自保了,这还是对方没有法宝随身的前提之下。 临清观宋泓此次也是随众而来,当年他与张衍也有一面之缘,此时看着前方衣袂飞扬的身影,不免心生感慨,暗道:“溟沧派不愧是万年大派,根基深厚,似张师兄这等人物尚且在门中排名第九,不知排在他之上的几位道友又是怎样了得?”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韩素衣,这位女子方一出手,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令成百上千的小妖瘫倒在地,也是极厉害的。 而且此女行事极有条理,到如今泉图部所有举动的皆在其把握中,颇为几分运筹帷幄之能。 只是在众人看来,韩素衣出手得再多,对付得也是一些小妖,而张衍毕竟独自一人力抗妖王与一众妖将,与之比起来,她场面上未免有些不如了。 霍轩事先曾写书信给临清观掌门,言名可扶助其宗门,共抗魔劫,身为门中大弟子的宋泓,原本并不同意此举,只是此刻心中却另外有了主意,暗道:“回去当要与恩师重再商议一番了。” 泉和妖王看着自己族人被张衍当面一把捏死,再也忍耐不住,怒吼一声,使了真本事出来。 他张嘴一吐,毫光闪烁,一颗拳头大小,浑圆无暇的金珠飞了出来,照着张衍就打了过去。 如此近的距离之内,金珠几乎瞬息便至,砰的一声,砸在了张衍胸腹身上,将那宝衫之上毫光撞得一阵乱摇,几欲散去, 张衍随手一拨,将宝光定住,心中却是微讶。 要知他这宝衫乃是一件玄器,哪怕对上神通**也能抵住,却不想这件法宝一击之下,竟险些打散宝光,虽不至于真能伤及自己,但对方此物,已极是了得了。 泉和心中更为吃惊,此是自身孕养的一桩本命法宝,有碎石裂金之能,每用一次,其威便会下降一筹,直至彻底无用,往日里从不轻用,他也是被逼无奈,方才祭出此宝。 没想到便是如此也奈何不了张衍,此时他也意识到了,对方有这等宝衣护身,那是绝无可能被自己逼退的。 泉和狠声道:“这位道友,我不欲与你溟沧派撕破脸面,你今日撤开门户,快快放了我等过去,那还好说,如若不然,我泉和也不是好欺负的,今日就拼个鱼死网破!” 张衍却对这等威胁之语毫不在意,笑道:“贫道正缺一名看门灵兽,泉妖王可否愿意前来屈就?” 泉和瞪着通红双目,死死盯着张衍,身后越来越的小妖倒在幻真云玉烟之下,他心中不免有些急躁,大喊一声,道:“拼了!”就自嘴中吐出一道如墨玄气来。 此气一出,霎时引发了旋流狂卷,刮起了一阵无边黑风,其中有无数细小坚砂来回飞舞。 这风极是古怪,原本尚算晴朗的天空立时被遮,昏昏惨惨,日月无光,不但站在后方观战之人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神思恍惚,浑浑噩噩,有几名修为低微若不是有同门拉住,便要掉下云头了。 此风乃是泉和借地底阴气秽精养炼成的一口浊气,一旦施展出来,便能迷人神智魂魄。 泉和隐身风中,把高大身形收了,伸手一抓,卷了百余名修为尚可的族人过来,一声不吭,往外遁走。 这是他见无法从张衍这里杀出一条活路,因此先故意虚张声势,随后放了这迷风出来,不求伤敌,只求将其阻得一阻,借迷风之助遮掩身形,再悄然逃窜出去。 韩素衣这时秀眉蹙起,她一按扶手,忖道:“这妖魔怎会施展魔道之术?这其中必有道理。” 若是放在三年前,张衍倒也拿这黑风没有太多手段对付,可如今却是难不倒他。 他伸手一点,一道雷光迸现,紫芒飞驰,连连发出霹雳之音,霎时将黑风雾气强行扫除开一大片。 他转首一望,恰巧瞧见泉和那欲走身影,便猛然喝了一声,道:“泉和,你今日已然输了,还不快快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他这一声大喝,已是用了些许力道法门,首当其中的泉和当即被震得头晕眼花,身形一抖。 张衍把法诀一拿,玄功挪转之间,扬起一道漫漫黄芒来,往对方身上就是一压……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山形倾压降力妖 妖王泉此刻无心恋战,不欲与地纠缠,因此对张衍这一道真光不闪不避,他心中打算硬捱一次,争取到片刻时机,好带着麾下儿郎脱身逃离此处。 他原本主意倒是打得不错,他乃是力道修士,哪怕受了些许伤,也不用在意,只是这一道真光下来,却猛然吃了一惊,他背上竟是一沉,身形顿时向下一矮,像是骤然间驮上了一座山峰般。 这巨力一压下,他胸中一阵烦恶,腥气入喉,眼见着就要从空中摔落下来。 他立知这股力量无法抗衡,这时也顾不上逃遁了,连忙发一声吼,把身躯再度长开,双足踏地,向上就是一拱! 竟是血勇之气上来,要发力将这道真光顶开。 他却是不信了,哪怕此刻自己背后当真是一座山丘,也要使力将其掀了去! 张衍见他不肯降服,微微一笑,也不急着将其拿下,只要被他这真光压住,想要再轻松挣扎出去,除非对方法力境界皆是高过于自己,否则那是休想。 他轻起丹煞,好整以暇催发玄功,不断化出土行真光,一道接着一道,重重叠叠压了上去。 那光华原本只是泛出淡淡黄芒,只是随着积蓄真力越来越多,渐渐变作了浑黄深色,似如土石累积,山岳叠盖,不断增发力道。 在他土行真光之下,哪怕当初苏奕鸿也是铩羽去命,更何况他如今之修为远胜当初,任凭那泉和怎么挣扎,也去不了身上大山。 泉和在他逼压之下,身形越伏越低,过不了多时,膝盖一屈,身体一倾,两手亦是撑在了地上。 他身为妖王,也有一股蛮横之劲,尽管身躯被压住,但却仰首向天,额上青筋暴突,神情狰狞,不断发出困兽嘶吼,就是不肯低头。 此刻张衍面上云淡风轻,无有丝毫烟火之气,一派道家高人风范,与妖王那等声嘶力竭的模样形成既然对比。 有了张衍在前阻拦,韩素衣轻松将后方所有妖修拿下。 便是那些见势不妙逃窜出去的小妖,也无法破开阵旗阻碍,被一个个驱赶了回来。 韩素衣将门下分遣出去,将那些个有几分修为的妖怪俱是拿符印镇了,捆缚起来,而那些未曾化形小妖她自不会去理会,只是交由门下弟子随意处置。 这些弟子平日也是艳羡师长同门有精怪看守洞府,作那厮仆使唤,这些小妖虽是修为差了些,但却正合他们的心意,将看得入眼的抓了许多回来,至于余下那些,皆是随手杀了。 就是那些观战的小宗修士也是一齐动手,整个泉图妖部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已是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此时泉和在土行真光之下,浑身骨节都在发出吱嘎摩擦响声,似是受不住力了。 此刻他已不是为了脱身,而是为自己性命苦苦挣扎。 他很是清楚,如今背上之力已经大到难以想象,自己一个松懈,就有可能被压成一滩肉酱。 心中叫苦不迭,这样下去,自己只是等死而已,眼珠一转,出声大喊道:“道长,且,且松手,我,我愿作……愿作那守府灵兽了。” 张衍听他说话虽有断断续续,似从喉咙里憋出来一般,但也听得此妖还仍有几分气力,而且这番话说得心不甘情不愿,显是贼心不死,还在那里设法脱逃。 他哂笑道:“泉妖王虽有此意,但尊驾毕竟是一方妖主,野性难驯,需得好好修理一番,贫道方敢收容。” 泉和见张衍并不松口,再也无法可想,索性咬牙不再开口。 又支撑了一会儿,他已是把体内最后一丝力气都压榨了出来,大汗如雨而下,面色由红转白,浑身剧烈颤动了起来。 眼见得他就将命丧真光之下,这时远处却有一道玉烟飞来,到了近处,烟云散去,露出韩素衣清丽姿影来,她把素手拨转,收了周身瑞雾,轻唤一声,道:“张师弟,手下留人。” 张衍回首望去,笑道:“韩师姐何故此妖求情?” 韩素衣对张衍一礼,正色道:“这妖孽适才竟使出那魔道功法,此事有几分蹊跷,我观张师弟犹自留有余力,不妨先擒拿下来,交予霍师兄处置。” 张衍自无不可,见泉和已然无力,便把袖一摆,撤了那真光回来,朗声道:“既然韩师姐开口,那便暂且饶此妖孽一命!” 泉和原本也是油尽灯枯了,此时那真光一去,顿时虚脱倒下,趴在地上不停喘气。 韩素衣玉容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来,但心下却是暗自吃惊,道:“张师弟这门道术极是奇异,也不知他从何处学来。” 她这念头也就转了一转,便自放下。 玄门弟子在外游历之时,获得几手玄奥道术,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似溟沧派修士逾万,但能做到十大弟子之位的,又有哪个会少得了机缘的? 张衍抬眼望去,见视界之中,再无半个站立着的妖魔,略作思索,道:“韩师姐,如今泉图部虽除,但尚有两部往东、西两方而去,来回追赶,未免耽搁行程,不若我等各自分开,最好能抢在其攻陷州城之前拿下了。” 韩素衣思索一会儿,觉得此议可行,便点头道:“张师弟所言有理,那你我便分头行事,听闻那夜艁部在余下二部之中实力稍胜一筹,师弟能者多劳,此部便交予你,你看可好?” 张衍浑不在意,韩素衣便是不来此,以他剑遁绝空之能,也有办法将这泉图部收拾了,只是要多花费一番手脚罢了,对付势力尚还不如的夜艁部,自是不在话下,爽快点头道:“如此甚好。” 他把袖一挥,收了水行真光,转眼飘至城头,对那下方言言道:“姜铮,我这飞宫之中,尚缺几个人手,你且随我来吧。” 姜峥心中一阵波澜起伏,忙不迭跪下,万分欣喜道:“弟子遵从恩师之命。” 张衍一招手,就有一股无法抗拒之力将他身形摄起,随后举云升起,携其往飞宫去。 韩素衣也是身上飘带一个飞旋,化烟腾空,倏尔不见。 底下杨太守携一干属吏见他们离去,都是齐皆拜伏在地,纷纷拜谢大恩。 那杨太守忽然想到了什么,顾不得跪拜,急着大呼道:“仙长,还望示下名姓……” 只是呼了几遍,都不得回音。 他不免失望,这时一名幕僚挤开人群,到了前方,道:“大人,莫要急,下吏知晓那位仙长姓什么。” 杨太守侧首一看,见这幕僚正是方才献上水淹之计之人,只是此刻他也无暇问及这人如何自捆缚之中脱身的,奇道:“你是如何知晓的,莫非你认得这位仙长?” 幕僚马上言道:“不然,下吏适才见得这位仙长与那位女仙说话,虽则两位仙长说些什么在下吏不知,但下吏眼力上佳,又擅读唇语,若是猜得不差,这位道长应是姓张!” 他虽是说得谦虚,但言辞之中满是自信,杨太守仔细回想,觉得倒的确有很大可能,只是他表面上却连连摇头,嘴中叹气道:“此等猜测之言,岂能作数?兹事体大,若是写错了名姓,因故惹恼了上仙,反而不美,还是算了吧……” 那幕僚顿时急了,猛然上前,一把抓住杨太守的袖子,铿声道:“大人,下吏愿已身家性命担保,此番判断,定是无差!” 杨太守呵呵一笑,道:“秋先生,我信你了。” 幕僚立时回过神来,这是太守怕自己担待不起,所以耍了个心眼,让他来出这个头,不过他也无所谓的很,只要太守认可自己便成,嘿然一笑,轻松退到了一边。 张衍与韩素衣离了垂州之后,驱使飞宫向另外两处妖部搜寻而去,这两部势力远不及泉图部,在二人联手之下,不过半日时间,就被先后扫除。 扫灭三部之后,他们也不在外间久留,俱是回得山门复命。 韩素衣与张衍在昭幽天池之前分别之后,便单独往十峰山来见霍轩。 霍轩命婢女将她迎入内,请她坐下之后,缓缓言道:“师妹此番辛苦了。” 韩素衣万福为礼,幽幽道:“小妹为师兄出力,乃是心甘情愿,当不得‘辛苦’二字。” 见她那幽怨之色,霍轩神情不禁有了些变化,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转开话题道:“师妹此去,不知张师弟修炼到了哪一步?” 听他如此说,韩素衣玉容之上微现失望之色。 她毕竟也是玄门高弟,稍稍理了理心绪,立时心如止水,恢复到先前那副清冷模样,接言道:“按师兄先前所言,张师弟习练那紫霄神雷之术之多不过三年时日,可小妹今日在旁细观,张师弟此神通应是已有小成,这等修道资质,莫说小妹比不过,就是比之当年大师兄,也是不遑多让。” 霍轩默然半晌,随后感叹道:“天纵奇才,不外如是。” 韩素衣轻摇螓首,道:“师兄,张师弟虽是不差,但毕竟乃是师徒门下,如今你却对他之看重,尤胜我世家弟子,我听得族中几位长辈言谈之中,对你颇多微词。” 霍轩似是并不在乎,他摆了摆手,冷笑道:“由得他们说去,这般鼠目寸光之辈,岂知我心中大计!”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魔功梦中来 五徒入门墙 韩素衣在十峰山中逗留了许久,与霍轩密谈了一些事宜,临别之时,方才将此番剿灭妖部经历详细禀告清楚。 听闻那妖王泉和竟会驭使魔门功法,霍轩立时起了警惕之心,觉得此事有些不同寻常。 他不免暗生疑虑,思忖道:“此次这三部妖族南下东华肆虐,难道其后有魔宗的影子在内?” 若是北冥洲妖部与魔宗弟子联起手来,那对溟沧派而言,却是一个极为不利的消息,且还可能打乱他原先的布置。 想到此处,他不禁神色有些沉凝,为了慎重起见,便将那妖王泉和提了过来询问。 泉和妖王先前与一番张衍斗法,已被磨去了不少锐气,此刻自己身处溟沧派之中,修为被符印所镇,又独自面对一位元婴真人,哪里还敢摆什么妖王的架子? 听得霍轩问询,立刻恭顺老实地回答道:“回禀霍真人,小妖自家也不知晓那功法从来何来,只是有一日一觉醒来之后,这门法诀留在脑海之中了,倒似天生便会一般。” 霍轩微微皱起了眉头,听此妖所言,这倒像是魔门中的入梦侵神之法,不过那法门乃是一门恶法,只为伤及对方精气神魂所发,且自身也不是毫无损伤,似这等传法之举,倒是少见了,于是又问道:“你得了此法后,便放心修炼了么?” 泉和摇头道:“并非如此。小妖起先也是小心,唯恐中了他人的什么算计,但因见其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法门,更无需什么外物相助,便忍耐不住练了,后来也未曾有过什么异状。” 这功法只能在惑敌逃遁之时所用,对付修为浅薄之辈还可,似对付张衍便没有什么作用了。 霍轩看出他所言不虚,又问了几遍,见实在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他也无心在这等妖王身上花费太多时间,正要随手处置了,韩素衣却突然出言道:“似是张师弟先前曾言,要收这妖王为他护府灵兽,霍师兄不妨将此妖送与他处置。” 霍轩想了想,神色一缓,语声平和道:“也好,那便劳烦师妹你去一回了。” 韩素衣盈盈起身。轻声道:“师兄,那小妹便告辞了。” 霍轩默默点头。 韩素衣对泉和一招手,就有一道轻烟飞出,将其摄起,整个人化一阵清风飞去。 泉和全然不知自家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得选择,只能顺服地跟随韩素衣去了。 霍轩轻轻挥手,神色平静的将洞府之内残留的一丝淡淡暗香抹去,便封上洞门,入定去了。 此刻昭幽天池之中。姜峥对着座上张衍三个叩首,正式完成了拜师之礼。 张衍微笑道:“徒儿,且起身吧。” 姜峥再起身时,不免心潮澎湃,三十余年了,自己本以为此生无缘再见当初那位老师之面。却不想今日终于能够得列入门墙之中,思及此事,起源头全是因那心起善念之故。 当年若不是张衍救助他脱离洪灾,便无今日之姜峥,若无他千里迢迢赶来垂州为百姓阻挡妖魔,其后也无入门之幸,心中暗暗道:“若是我翌日修道有成,当要多行善举才是。” 张衍看着他道:“姜峥。你入我门中,而今算做记名弟子,门中不限你去留,除昭幽天池外,我此处尚有许多灵岛奇峰,你若有意,可选去一处辟为自家洞府。” 姜峥抬头道:“弟子愿在老师身侧聆听教诲。” 张衍笑道:“这也随你,我传你一道法门,可去自行领悟,再赐一件法宝与你防身。” 他袍袖一摆,灵光乍现,飞出三物,一为袖囊,二为拂尘,其三为一枚符箓,各是光华四射,灵气逼人,悬浮在空。 姜峥上去接了,再次跪地拜谢。 张衍掐指算了算时日,自己要闭关修炼木行真光,怕是无心来照应这徒儿。 想了一想后,他起了一道煞气,将前次凝丹所余四候水、一气芝,明石乳卷了些许出来,用灵光一起裹了,指给了姜铮,道:“你把此三药送去罗娘子处,为师不日即将闭关,你修行之上若有不明之处,可去问她。” 姜峥这些年都是在凡俗之间往来,听了立时心领神会,老师这是要借他之手做个人情,乃是照拂自己之举,应道:“是,恩师。” 张衍轻轻挥了挥袖,道:“你去吧。” 姜铮跪下拜了一拜,退出了大殿。 他一出门,却想到此处殿宇重重,路径极多,自己初来乍到,倒不知应该住在哪一处。 他倒也是不急,脚步沉稳缓缓向前行去,打量周围景致,不免对那美轮美奂的胜景赞叹连声。 不知不觉中到了宫宇拐角之处,这时却见迎面走来一名面貌甜美,眼神灵动的红衣少女。 他不知对方是何来历,不过看那模样,倒不似寻常婢女,因此不敢造次,避道一边。 汪采婷今日来此,本是向张衍请教修道上的难问,却突然瞧见一名相貌陌生的年轻道人立在一旁,不由瞪大美目,看着他道:“咦,你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 姜峥忙欠身一礼,道:“在下姜峥,乃是张师新收弟子。” 汪采婷面现恍然之色,随即好奇地打量着他,道:“原来你就是恩师新收的小师弟啊。” 姜铮论年纪,也几近五十岁了,突然被一名娇俏活泼的少女唤成小师弟,心中顿时泛起古怪之感。 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暗想修道之人岂能从外貌判断年岁,不定这女子年齿远在自己之上,便不失恭敬地言道:“正是,师弟新来门中,不懂规矩,不识同门,还要请教这位师姐如何称呼?” 汪采婷嘻嘻一笑,道:“你听好了,我姓汪,在门中原先最小,既然你来了,就该唤我一声四师姐才对。” 姜峥暗道:“原来老师有四个弟子。” 虽然他看这位汪师姐似是修为尚不及自己,但他在凡俗间历练许久,人极谦逊圆滑,没有丝毫小视之心,面上更是礼节不缺,躬身道:“原来是四师姐,小弟这处有礼了。” 汪采婷欢喜应了一声。 她先前就听门中婢女说老师又带了个徒儿回来,心中好奇,本想抽空去看下是何等模样,好不好玩,却不想在这里遇上了,虽然看起来不似她心中所想,但对答之间却让她找到了一丝做师姐的感觉,一摆手,喜滋滋道:“师弟多礼了,你以后在府中修行,有什么不明之处,就来问师姐我好啦。” 姜峥看出她是个没心机的,笑了笑,便顺着她口风道:“是,小弟但有疑惑,定来请教,还望师姐不要嫌弃。” 汪采婷更觉高兴,她在府中过得也是苦闷,汪采薇,田坤只顾着修炼,从来不与她多说闲话。此刻见了姜峥,也不放他走,而是拖着他道:“来,师弟你与师姐好好说说那些凡俗间的事,嗯,要拣好玩的说。” 她从未去过溟沧派之外,只从长辈那里听说过一些,自然不免有好奇之心。 姜铮倒也推脱不得,只得选了一些新奇之事说来,好在他确实见多识广,而且仗着一身修为,不惧猛兽毒虫,许多人迹罕至的深山古林也去过,听得汪采婷津津有味,却忘了来此的初衷。 这几日她凝结了玄种,只差最后一步就跨入玄光之境,可左右也迈不过去。不免急躁了起来,只是越急便越是过不去,沮丧之余,便来向张衍请益。 却不想听姜峥说了那些趣闻轶事之后,只觉心中欢悦活泼,多日来羁绊熊中的烦闷一扫而空,重回自然天性,忽然间,浑身气脉一顺,似乎什么桎梏撞破了一般。 霎时,一道灵光冲出重重阻碍,自卤门之上闪现出来,红彤彤的一团,邢若芝状,似烧云炽碳,悬在头顶。 姜峥不免吃惊,怔了怔后,他起手一拱,由衷言道:“恭喜四师姐了。” 他突破玄光境也是这几年之中的事,因无老师指点,其中不知费了多少苦功,却不想这位师姐只在这里与自己说了几句话,就突破了境界,心中不说羡慕那是假的,适才入得师门的喜悦也淡去了几分,心中暗下决心,道:“老师门下,想来俱是这般人物,我要有一席之地,极是不易,自今日起,当要奋起直追了。” 汪采婷只用了三年多的时日,就突破玄光境,一来是因为她资质绝佳,根基稳固,在凝元一途之上用了十载左右光阴;二来是张衍为她所选功法乃是自百余种道册之中选出,最为合用,本也是一门进展奇速的法门,再加上有这昭幽天池之助,灵气不是外界洞府可比,才有了今日成就。 多日来的难关竟迎刃而解,汪采婷也是欢喜了好一阵儿,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把姜峥冷落在了一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妙目一转,自香囊中取出一物,塞到姜峥手中,道:“师弟,这是师姐送与你的见面礼。” 姜峥稍作推辞之后,便收了下来,但还未看清楚那是什么,汪采婷上来一把拉他袖子,道:“来,随我走。” 姜峥怔道:“去何处?” 汪采婷秀目眨了眨,笑道:“师弟,你还有一个师姐,一个师兄,怎能只叫我一个人出礼,他们也应是有份的……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五十章 阵中妖躯原魔心 张衍有小壶镜镜灵相助,只需沟通心神,洞府之内每个人的一举一动,莫不了若指掌,是以汪采婷在洞府外才踏破那玄光境界,他便第一时间察知了。 汪氏姐妹中,以汪采婷的资质最佳,比她姐姐汪采薇还要更胜一筹,先一步迈入玄光境倒是不奇怪。 不过这其中亦有其功法的缘故在内,也是因人而异,不是修炼越快便越好。比如田坤,虽然早汪氏姐妹一步修道,但如今还是明气境中徘徊,不得突破。 但他那修炼法门,乃是桂从尧为自己转世之躯量身定做,休看他现在还落后一步,但张衍敢断言,其日后进境,必在汪氏姐妹之上。 镜灵在一旁拍马道:“也多亏了老爷前些时日借了那名妖将与他们练手,这些时日修炼都是加倍苦练,便是汪小娘子,那好动的性子也是收敛了几分,变得勤快了许多。” 张衍微微一笑,他对这几名弟子有此反应倒不奇怪。 今日这妖将之所以被囚在此处为奴,乃是修为不及自己之故。 如今魔劫将至,若是修为不及他人,一旦陷入敌手,也是任凭对方搓揉宰割。 他这几名弟子都是聪明人,便是当时想不到,想来回去之后也应能够想到此点的。 除了那等当真扶不起的,还真无人想沦落到这般下场,想要不如此,那便唯有加倍努力修持了。 就在这时。那镜灵忽然神色动了动,低声道:“老爷,韩素衣在府外求见。” 张衍“哦”了一声,倒也不觉意外,低头想了想,便起身道:“我当出府相迎。” 他挥开阵门,一步跨了出去,便到了天池之上,瞧见韩素衣站在先前二人见面的那雅亭之中,身侧还站着那垂头丧气的妖王泉和。心中便猜到其来意,上前一稽首,笑道:“不知师姐来此,小弟有失远迎,请至府中一坐。” 韩素衣敛衽还礼,道:“张师弟,我便不入内了,先前曾听闻师弟有意将这妖王收为守府灵兽。我向霍师兄讨了个人情,特来乃是将此妖送至府上。” 先前张衍不过随口一说,并未真要拿这泉和当什么守府灵兽,不过此人拿来与弟子练手,倒是比先前那妖将好上许多,便出言道谢:“韩师姐有心了。敝处简陋,但景致尚可,师姐既来此,不若稍坐,师弟我也好略作招待。” 韩素衣轻轻摇头。道:“此次剿灭妖部,出来有时,耽搁了不少功课,这就要回府修行了。” 张衍点了点头,道:“那便不耽误师姐了,来人。” 随着他出声。立刻有两婢女站出来,“老爷有何吩咐?” 张衍指着天池方向,道:“去将那天池中清露拿上百斤出来,赠与韩师姐。” 婢女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其中一女便捧着一只玉壶出来,送至韩素衣跟前。 韩素衣前次是亲自品尝过清露的,其味清冽润舒。甚合她意,略一犹豫,便接了过来,她微露笑靥,道:“既是张师弟心意,师姐我便收下了,告辞。” 张衍笑着拱了拱手,道:“师姐好走。” 韩素衣屈膝一礼,自足下踏起一朵轻云,望空而走,须臾隐没天际。 张衍目送她离去之后,一挥大袖,将妖王泉和卷了进来,转身回了府中。 到了主殿之上,他将泉和扔在地上,关照镜灵道:“张境,将这妖王困至阵中,不要让他走脱了。” 镜灵立刻应下,手指一点,阵法转挪之间,那妖王便移去不见。 这里整座洞府都是小壶境这件真器所开辟,镜灵可任意挪动其中之物,就算有外敌闯入此间,只要不是洞天真人一流,亦能设法将其困阻住。 见府中业已无事,张衍挥退了镜灵,便回了小壶镜竹楼之中,闭目端坐,继续修炼那木行真光。 泉和被囚入阵中后,镜灵怕他无法修炼,饿死在了此处,便掀了那镇压符印。 因知其原先乃是妖王,他有些不托底,便加上了一条云阳金锁,这才放心转身去了。 泉和这一待便是数月过去,除了每隔三十日有一婢女送来吃食外,却是始终无人来理会于他。 他本是一部妖王,统御数万妖众,可落得今日这般地步,心中愤懑可想而知。 虽此处灵气充盈,但他每当忆起昔日雄姿,便没了兴致修炼,整日昏昏沉沉,弄得萎靡不振。 又过了月余时日,他身躯陡然一颤,突然睁开了双目,随后自那肩头之上,竟慢慢又钻出一个头颅来,而另一只头颅却仍在那里酣睡不醒。 他看了看四周,那眼神之中,露出几许狡诈凶狠之色,转首看了看自己身上锁链,自语道:“原来是被人囚禁起来了,难怪这几月来毫无动静,连修为也是不增反降,叫本座轻易得手,竟是如此。”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心惊道:“此次灵气这般浓郁,便是本座的洞府也远远不可与之相比,难道是洞天真人的洞府不成?” 想到这处,他也是一惊,警惕地望了周围一眼,毫不犹豫催了一道法诀,放出几十缕咒念出来,飘飘荡荡,往洞府各处而去。 他这咒念之术,乃是九灵宗魔功妙法,无形无影,能化作一道气机出去探路,对修士气息极为敏感,稍一碰触,只要对方修为弱于自己,便能察知其大致底细。 因此地灵气异于他处,应是一处洞天之府,是以他猜测或许是象相真人修行之处,哪怕这咒念非同修此法者不可察知,行事依旧是小心翼翼,一步三探,就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只是探查了半日,来回确定之下,却发现除了那第十二重洞府中有一处地界他窥探不了虚实外,府中其余修士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化丹三重,不及他本体修为。 即便到了这等地步,他还是万般谨慎,暗忖那不能探查之地或许就是此处府主潜修之地。 不过这番探查也不是没有带来收获,他心中暗道:“那东北角上潜修的女妖竟是快要突破桎梏,跨入元婴之境了,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此女一旦功成,此处又是她修炼之所,定是心中喜悦,毫无防备,若是能趁其心神波动之时,潜得一缕咒念进去,再细火慢熬,设法引动其心底欲念,将其制了,本座便能又得一大臂助,不输我那师兄了。” 他这法门,名为“心引魔咒”,只需修士有心灵上有所破绽,或情绪大喜大悲,就能钻到空子,潜入其体内,时不时引动其心中**贪念,等到完全顺从心意,便能彻底沦为他所操弄的傀儡,陷得越深越不能自拔。 且此法厉害之处在于,被施术之人自我神智并不失去,只会以为自己种种所为乃是本心所愿,不会认为是他人弄鬼,会全心全意完成他所下指令。 这法门为是魔门秘传之一,比九灵宗原先那制人法门更为高明,不过过去数千年中只在玉简之中有所记述,并无人能够练得,若不是魔劫来临,致使魔穴之中灵气大盛,甚至还有过许多之前不曾有过的魔头,还真是无法练成。 先前泉和妖王那姬妾之所以平白无故喜爱上一个贱奴,继而又生下孩儿,便是因为他暗中作祟之故。 他故意引动两人**爱念,才有了这段孽缘,而后那泉和大怒,亦是给他寻到了入手时机,得以入此妖心中。 泉和梦中得授那门法诀哪里是什么惑敌之术,而是那积蓄可供老魔施展魔功,引出魔魂的种子。 不过老魔所布下的咒念足有上百,分缠在不同修士身上,修为亦是高有低,因此也不是日夕盯着这泉和,平日里都蛰伏不动,以待时机,只在他心神转来之时,方才有所萌动。 今日他是察觉到这泉和意志消沉,心防竟前所未有的低,因此趁虚而入,只咒念一转,就轻易反客为主了。 老魔又探查了一会儿,便把所有咒念收了回来。 他虽然想将自己所发现的女妖占夺过来化为己用,但转念一想,忖道:“此间虚实本座不甚明了,倒不可贸然发动。” 到现在他还不能确定此府主人修为,若真是洞天真人,只稍有动作,怕就让对方察觉了。 但那府主根本不在府中,或者根本不是洞天真人,那便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思来想去,觉得唯有彻底占了眼下这具肉身,吞噬其神魂,就能将部分记忆侵夺过来,对此府底细便能知晓。 只是如此一来,这具肉身日后便自对他无用了,可诱惑在前,他也愿意赌上一把。 老魔暗暗把功法一运,顷刻间,就把泉和躯壳夺了过来,将其记忆读了了七七八八,不由自语道:“原来如此,这头蠢狼竟是让人给抓住了,如此甚好,那府主张衍虽然也不简单,想来是哪个洞天真人的弟子,但他也不过是名化丹修士,我若动作,他定然无法知晓。” 老魔本人精研阵法,乃是阵法一道的行家,因此这阵法在无人主持之时,他若想要离去,倒是不难。至于那云阳金锁,他也有的是法门将其解开。 只是他方才要有所动作时,却突然想起一事来,暗道:“不对,先前那转我来此的那童儿,倒极似法宝真灵,能手掌阵法机枢,必定与这大阵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好险,好险,我在此阵中还好,若是出去了,瞒得过他人,却瞒不过那真灵,若是惊动了他,一番辛苦就要尽付流水了。”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斗剑之期已有定 这老魔转了几个念头,慢慢冷静了下来,最后还是决定,暂不轻举妄动为好。 他这“心引魔咒”还并未练到至高境地,施法之时,尚需接近选定之人百丈之内,方才能起得奇效。 而如今自己困顿此处,若不去了捆缚,那定然是毫无作为的。 可以眼下这具躯壳的身份,不过是这洞府中的一介囚徒罢了。 在那洞府真灵看顾之下,休说接近那女妖,便是走动几步,也必定会引得起其警觉,想要近前施法,那不亚于就此破府而出,是以还需另想他法。 就在他这里起心之时,那正在洞府之中修炼的卢媚娘却似是心有所感,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想起陶真人昔日所言,立时停住了运功,转而寻觅不妥之处。 只是待她收束了功行,仔细理了一遍气机后,却并未曾发现什么异状,不由暗道:“怪了,我方才觉得一阵心悸,如同猛兽毒蛇窥伺在侧,然现在搜查,却一无所获,莫非真是真人所言心魔不成?” 昔日张衍回得溟沧派后,她还留在清羽门中聆听陶真人讲道,从其口中得知,她破入元婴之境时,必有一小劫要过,只是具体为何无法知晓,因此特赐了一道法门与她,言及若能按其叮嘱,耐心修习这门法诀,必可无虞。 修士凝聚了法力真印,到了化丹三重境界之后。需吸纳海量煞气,天地精华,用来孕养金丹,积蓄冲破境关之力,玄门把这一观称之为“眠阴用藏”。 卢媚娘寿限临近,若是还停在外海荒岛之上苦修,十有**是老死在那处。 是以必须寻一处灵气满盈之地,慢慢渡过这道难关。 到了这昭幽天池之中后,她功行可谓进展一日千里,远胜先前。想到此处在昭幽天池之内。自有阵法阻碍,就算有大敌来犯,也能及时发觉,是以便把这门法诀抛在脑后了。 然而此刻她陡然忆起此事,想及陶真人所言定然不会无的放矢,不敢掉以轻心,沉吟良久之后,便自香囊中取了一枚顾盼玉简出来。伸手一抹,解开其上禁制,晃了一晃,便放出一道虚影来,上现数十行心诀法门。 她细细读了一遍,就凝定心神。演练起来。 她本也是功行不浅,这里稍一运转功法,气息就立时为之一变,收敛藏聚起来。 那老魔为怕错过机会,每过半日。必定要放咒念出去查探动静,然而这一次,他却并未能如同前次一般察觉到卢媚娘的所在,心中不由奇道:“咦,怎得本座再也探不到那女妖气息了,莫非她出府去了不成?” 亏得他魔功造诣非凡。再仔细探访后,方才察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然而他不喜反惊,对方此刻也不知用了什么功法,竟是与自己咒念有排拒之用。 有这法门护身,他再想如先前那般出其不意种下心魔咒念,进而夺取躯壳,已然是不可能了。, 他惋惜地叹了一声。只道是自己运气不好。 难道要退而求其次,先在这洞府中门人弟子身上种下魔咒,再设法靠近那女妖么? 方才想到这个主意后,他却摇了摇头,立刻将其否了。 这等办法也不是不起作用,但这却需要长时间耐心等待和更好的运道,若对方几个月不曾来理会自己,那岂不是白等? 不定到那个时候,那妖修已然破入了元婴之境,而自己却还是无所作为。 他乃是魔门长老,没有这么多时日在此间虚耗。 如今魔穴中灵气几乎冲出地界,魔头无数,往日横亘前,能阻挡数十乃至上百年的难关只一步就能跨过,往日那些苦苦思忖,不得其门而入的难题几乎是迎刃即解,魔宗弟子多数都在闷头苦修,以图未来与玄门争斗之时能大有作为。 以他本人来说,便同时兼修七八种魔功,岂肯吊在此处。 他仔细一想,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么便以那条最方便,也最省却气力的路试上一试了。 他呵呵一声低笑,理了理袍服,站起身来,大声出言道:“九灵宗门下,长老蔡德延,欲与本府主人一会。” 他声音隆隆,转瞬传了出去。 张衍正在洞府之中修炼木行真光,已然半年未有动静,闻言立时被惊动了。 他双目陡然一睁,眼中闪过一道摄人精光,他挥开小壶镜,先是看了一眼,随后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神色放缓,沉声道:“既有客到来,还请入殿一见。” 蔡德延闻言哈哈大笑,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整个人就从云阳金锁上摆脱出来,施施然站起身,自己寻了阵门,三转两转之后,就走到大殿之上。 张衍看他穿阵那举重若轻的模样,不由眉头微皱。 纵然是镜灵得了他关照未曾作什么困阻,但对方如此轻易就寻到了这阵法的脉络,这让他设法使完善阵法的心思又一次浮了上来。 其实这阵法也是因人而异,若是桂从尧在此主持阵法,布置粗糙一些也无妨,哪怕是洞天真人也是毫无办法,然而张衍修为远不及这名象相大妖,不能完全使出小壶镜之威,这阵法漏洞便多了些。 蔡德延虽仍是那泉和的模样,但行走之间举止自有一番气派,虽也昂首阔步,顾盼生威,看得出坐镇一方的人物,但其所显露的气质也是与那妖王迥异。 到得大殿后,他好似自己当真是此间宾客,对着张衍一个稽首,便很是随意地坐了下来,双袖抖了抖,再抬首对张衍一笑,道:“多谢府主招呼了。” 张衍拱手回了一礼,上下看他一眼,道:“蔡道友,那泉和不知如何了?” 蔡德延轻舒袍袖,轻描淡写道:“神魂已去,不复再存,自此世上再无此人矣。” 张衍双眉一挑,道:“这位蔡道友竟能潜伏修士之身,更换神魄,还能令他人无法察知,魔门功法果然玄奇精巧,诡秘莫测。” 蔡德延笑道:“哪里哪里,些许小道耳,哪入方家法眼,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张衍淡淡一笑,做了个手势,命婢女送上果蔬佳酿,随后开门见山地问道:“道友今日显露身份,还要与贫道相见,不知有何指教?” 蔡德延端起桌案上的美酒喝了一口,眯着眼道:“别无他事,老朽观府主洞府中那位女妖修与我功法甚合,不知可否将其转送与老朽,自然,老朽也绝不叫府主吃亏就是。” 他直接将自己来意说了个清楚明白,并不做什么掩饰,只看那字面上意,乍一听倒似有挑衅之嫌,但他说得坦荡,倒是让人生不出什么恶感。 张衍袍袖一拂,断然回绝道:“此事休提。” 先不说卢媚娘是北辰派严长老结发之妻,便是自己府中门徒,也绝无可能为了什么好处,送出去魔宗门上的道理。 蔡德延见张衍态度坚决,知晓没法商量,虽微觉惋惜,但也知趣,不再提起此事。 他将杯中之酒饮尽,道:“既然此事不成,那便请府主网开一面,放老朽这具肉身回去如何?” 张衍面上淡然,不置可否。 蔡德延目光朝张衍脸上一撇,笑道:“不瞒张道友,老朽此刻乃是一缕分神魔念在此,便是灭此躯壳,也伤不得本体分毫,但道友若能开了阵门,放得回去,老朽这里,可将许多隐秘之事告知,必对道友有用,道友若是不愿听,那也罢了,这具躯壳虽是废了老朽不少功夫,毁之可惜,但还不到割舍不去的境地。” 张衍听他这番言语,心中恍然,原是如此,难怪这老魔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蔡德延见张衍还是不愿表明态度,目光转了转,叹了一声,道:“可惜,可惜了。” 张衍暗自冷笑,他哪里看不出对方是故意如此,不过嘴中仍道:“不知可惜在何处?” 蔡德延似是极为惋惜,道:“道友乃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想来翌日也欲在那十六派斗剑会之上有一席之地,请恕老朽直言,此番比斗,无论魔道玄门,与每人而言都有莫大机缘,不可错过,只是能去此会者,非元婴之境不可,我观道友,想必还未曾修到那化丹三重境上,若能在六十四年之间迈入此境,方才能有所作为,若是不成,怕就要错过这等千年难逢的机会了。” 张衍听他所说,倒不似虚言,不由神色一肃,道:“据贫道所知,十六派斗剑之期需各派掌门互议,如今尚未议定,道友这六十四年一说,却又是从何而来?” 蔡德延哈哈大笑,拍了拍桌案,道:“老朽绝非胡言,只是其中详情么……” 说到此处,他意味深长地收住了话头。 张衍心知这是此人故意露出的些许口风,好让自己判别其中价值。 若是自己不答应其离去,怕就再也不会说与自己知晓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觉得既然那泉和神魂已灭,这魔头也不是本体在此,躯壳毁之无用,倒还不如听他言明此事原委。 拿定主意后,他冷然道:“道友乃是魔宗门下,此地确实不便久留,稍候且请自行离去吧。” 蔡德延站起身来一礼,道:“那便多谢张道友了。” 他自桌案之上抓起一只玉碟,随后拍了一道黑气入内,再往张衍处一抛,道:“道友看过便就明白。”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五十二章 琅琊意期入渡真 张衍把那玉碟接过一看,便见其上多了数十行如蚁文字,待将其看完之后,方才知晓为何这蔡德延敢如此断定。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事若当真发生,无论魔道玄门,确实也只能顺势而动了,而且如此人所言,的确是暗含莫大机缘在内,但亦伴有万般凶险。 此事真假虽还有待商榷,但他凭直觉判断,却觉得多半可能不虚。 蔡德延见他在那里思忖不语,大声出言道:“道友放心,老朽好歹也是一门长老,似此等事,无有必要欺你,便是老朽不说,想必你门中师长用不了多久也能察知。” 张衍笑了一笑,好似漫不经心道:“诚如道友所言,此事便是道友不说,我师门长辈迟早亦会知晓,道友今日这番话,能值几何?” 蔡德延却放声笑道:“不然,以道友之智,岂能不知,此事若先一步知晓,便能占得一步先机,其中好处,自不必老朽来多言了吧?” 张衍微微一笑,抬首看向殿外,言道:“已是辰时了。” 适才双方那番言辞并无赌咒发誓,全凭信义,蔡德延见自己说出实情后,张衍果无拦阻之意,顿时放下心来,拱手道:“六十四年转瞬即过,道友可要着紧了,老朽这便告辞了。” 张衍亦是一个回礼,淡然道:“不送。” 蔡德延大步出府。到了外间之后,辨了一辨方向,便扬起一阵大风,腾掠而去。 此人走后,张衍坐下仔细思量。 十六派大比,往昔这只是玄门之间的较量,魔宗弟子不过是忝陪末座而已。 可此番不同,魔劫一至,这便是玄门魔道两大势力相斗,乃是你死我活之争。 而今魔门竟然先一步知晓此事。莫非说诸多魔宗高人的修为已然凌驾于玄门之上么? 想到此处,他心中微微一动,要说门中几位洞天真人不知晓这个消息,倒也未必,或许他们早已察知,只是碍于某种原因,或是顾念大局,或是出于私心杂念。是以暂且暗埋心中,不愿意说出来。 若真是如此,自己得以提前知道了这消息,那却是万幸了。 他暗自盘算,要想在六十四年之内迈入元婴之境,那是难之又难。 如今五行功法尚缺三门功法未曾推演完毕。便是成了,还有最后一关“眠阴用藏”要过。 这一关这却是耗费时日最为长久,他原本打算用百年时间慢慢熬炼,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要赶上这场大比。当要用上一些非常手段了才能过去。 琅琊洞天之内,异香阵阵,薄雾袅袅,淙淙溪水,流之不尽,满庭菡萏清影。散馥沁芳。 钟穆清一身素白襕衫,负手站在广场之上,看着大殿之外数百名云鬟青鬓,俱是一袭水袖轻衣的女修,笑道:“越师姐,这洞府之内,弟子是越发多了。” 与他站在一处的乃是一名额头光洁,鼻梁窄细的道姑。她看着满殿弟子,也是觉得欣慰,虔心言道:“托真人之福,我琅琊洞天气运正隆,福泽绵长,可享万载。” 钟穆清含笑道:“真人闭关已然百日,算来出关近在眼前了。” 越师姐微微点头。 等了约莫半日功夫,两人突然听闻隆隆之声,似是滚石落道,随后一声大响,磬声一响,对面厚重石门轰然开启。 越师姐抓紧了手中拂尘,满脸欣喜,言道:“是真人出关了。” 忽然水声沥沥,有奇香袭来,众弟子只觉微风清拂,面前池塘之中荷花瓣瓣绽开,一阵轻云雾霭飘过,秦真人身披皓月紫道衣,朱唇一点,凤目含威,已在玉莲花上坐定。 底下数百弟子齐皆倒伏,道:“弟子拜见真人。” 秦真人凤目扫过,把手中水玉碧瑶如意持起,点了几人,道:“你等几个,上得前来。” 她每过八年,必要择选几名弟子亲授法门,自此便是其门下真正弟子了,被指到的几名女修都是心中欣喜,但却免不了些许忐忑,小心走上前去,跪在其跟前。 秦真人玉指轻弹,飞出几点晶莹玉花,入了其眉心之中,过得须臾,她微微颌首,言道:“你等改日来我座前听讲。” 这几名女弟子喜不自胜,忙跪下叩拜。 秦真人心中一叹,她观这几名女弟子,资质也算勉强入眼,但心性一途,却不免有些差了。 她虽也有心修成成仙了道,但天威莫测,大道难求,溟沧派自开派以来,得飞去他界者不过寥寥几人而已,可见其是何等艰险。 若是一旦寿尽而死,只能转世再修。 如此便需好生调教弟子,彼辈修道有成之后,方能接自己转世之身再入道门。 她门下本有十二名嫡传弟子,其中有五名入得元婴境界,但有三人已然老死,虽还有二人,但眼见得寿数也是不长了。 至于殿上这些个女弟子,则皆是徒孙辈,虽有不少已然凝丹,但丹成上三品之人只有寥寥二三人,且大多寿元不过剩下一二百载,根本无法承袭她之神通法门。 最低一辈之中,其实还有数名佳徒,但修为尚浅,且魔劫近在眼前,能保全下来多少,也是难说的很。 她不由想起周崇举,虽只收得张衍一个徒儿,但却胜过眼前百数人,想到此处,不免有些意兴阑珊,挥手道:“你等都且退下吧,穆清,你留下。” 众弟子不敢有违,拜礼过后,纷纷退下。 那越师姐不觉嘴边发苦,她苦修数十载,自觉功行大有精进,今日兴冲冲来拜见秦真人,本是期冀能说上几句话,得到几句勉励之语,但秦真人却是根本未曾朝她这里看哪怕一眼,反而独独留下了钟穆清。 她失望之余,心中不免多了一丝嫉恨,冷冷看了钟穆清几眼之后,哼了一声,垂首退了出去。 以钟穆清之修为,自是听得清楚,也明白此道姑为何对他不满,但他身为十大弟子之一,又哪里会把这名道姑放在心上? 待众人俱都退走之后,他理了理袍袖,走上前去,揖礼道:“弟子见过真人。” 秦真人对他言道:“前些时日我打坐之时,忽然心有所感,察觉似是有一桩大事到来,便于定中推算,发现自今日始,自那六十四年之后,有一物涉及到我玄门气运的大事……” 似是此事至关重要,她声音越到后面越低,以钟穆清的定力,也是听得面色数变,心神激荡。 但听完之后,他吁出了一口长气,道:“依真人所言,决定此物归属,当应在那十六派斗剑会之上?” 秦真人赞许点头,道:“不错,只是此番需去得那天极罡风之上,那便非元婴之境不可了。” 钟穆清深深拜了下去,道:“真人之意,弟子已然明了,我如今功行渐趋完满,至多三四十载内,定能成就元婴。” 秦真人看他一眼,叹道:“穆清,对你我是极放心的,你与齐云天年齿相近,若不是我当年讨得你来做弟子,耽误了你不少功行,怕是早已成就元婴了。” 钟穆清慌忙往下一跪,大声道:“真人厚恩,百年悉心栽培,弟子没齿难忘,虽百世亦不得相报,岂敢有半分怨怼?” 秦真人轻轻一笑,皓腕抬起,道:“你且起来吧。” 钟穆清不敢违抗,依言站起。 秦真人对着他温和言道:“若此次你能自那处回返,取了那物回来,日后那渡真殿殿主一位,必是你的。” 她虽则说得轻描淡写,可钟穆清听了之后,却也是忍不住心头泛起一股喜意。 那三殿殿主之位,只有上极殿殿主之位已然确定,将来必定是那齐云天的。 而那昼空殿殿之位,如今看来,以霍轩最有可能接掌。 但陈氏似是对他有所不满,而且他只是一名赘婿,却也未必会完全信得过他,将来如何,却也难说。 但若不出意外,则必为世家所得。 至于这渡真殿殿主之位,秦真人却是属意钟穆清。 在她看来,无论是修为寿数,还辈分师承,都以此子最为合适。 只要有此位在手,哪怕有掌门师兄用彭真人来制衡于她,自己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是以此事万万不可出差。 秦真人凤目撇来,见钟穆清面上喜色流露,却也并不见责,只是提醒他道:“你休要大意,此番你也不是没有对手,庄不凡、洛清羽,宁冲玄,俱是天资出众之辈,还有便是那张衍,我猜他必会与你相争,你要加倍小心才是。” 钟穆清却是不解,道:“真人,庄、洛、宁三位师弟倒也罢了,可那张衍如今方才化丹二重,六十余年间,他要想跨入元婴之境,那却又如何可能?” 秦真人淡淡言道:“若是掌门师兄出手相助,这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钟穆清听得心中一惊,道:“真人是说,掌门真人有意扶持那张衍替代弟子么?” 秦真人神色之中微现冷意,言道:“掌门师兄修为日深,心思也是越发难猜,若是他此番置身事外,那也罢了,但若定要与我过不去,那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唯有请师叔出面,前来主持公道了。” 钟穆清听到此言,先是一惊,继而一喜,若是能请得这位太上长老出面,那便当真是万无一失了!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宫乘风好借力 昭幽主府之内,满室青碧,成百上千道光华自张衍身上绽发而出,光晕迭显,在府内耀动闪烁,化作千丝万缕,如同在洞壁之上涂上了一层翠色。//欢迎来到阅读www.// 张衍睁开双目,仔细打量着这道道如烟碧华,灿然绿意,看其内似暗含无穷生发之力,勃然欲动,怎么也收束不住,他便把法诀一撤,不再压制。 这青芒陡然没了管束,轰的向外一张,发出一声震响,四壁脚下皆是颤动,似要将这洞府撑开一般,惊得那镜灵立刻转出,运转阵禁,这才将此间稳住。 张衍神色间欣然若喜,他将这真光又演练半晌,方才起诀收摄,不过半歇,就将其一无遗漏的敛入体内。 这喜意不过起的片刻,他掐指算了一算,转而又神色一凝, 此番闭关,顷刻间又是七年过去,虽比他先前预想要快,这木行真光已然有所小成,但现下距离那斗剑之期,只剩下了五十七年,时间越发紧迫了。 下一步,便可那用九数真经倒推功法。 照眼下看来,借那残玉之助,至多用上一年半载,他就能将木行真光这道法门推演完毕。 只是那金、火二气尚且无有着落。 刘雁依临行之前,他曾特意交代要寻来此二气, 以他对自己大徒儿的了解,只要托到此事,定然会去尽心做好,算一算时日,也是回返在即。眼下倒也急不得。 若是一切顺利,那剩余两门真光,等这大徒儿回转后,大概在二十年之内亦能修成。 如此五行合一,可得完全,随后便是设法凝聚法力真印,踏入化丹第三重境界了。 剩下留给自己的,差不多只有三十余年了。 那“眠阴用藏”一关,需吞食海量天地秀气,似这等水磨功夫。无有捷径可言,就算有残玉相助用处也是不大。 杜德、萧倜、庄不凡,洛清羽等辈,哪一个不是早就步入此境之中?但却偏偏皆是顿足在此关,可见其艰难之处。 这倒并非是他们用功不勤,而是丹成之品愈高,则耗费时日愈多, 张衍自忖自己丹成一品。所用时间只会更为长久,要想在这么短的时日内突入元婴之境,几乎是难于登天。 他寻思良久,忽然想到,似这等难题,何必自己一人费心思量?不妨前去请教掌门真人。看看有无办法。 想到此处,他起身出府,便往浮游天宫而去。 借了法符飞遁,不一会儿,他便到了先前到过的那座偏殿。报上名姓,那童儿也是认得他,立刻进去禀报,只候了片刻,就步了出来,说是掌门祖师唤他进去相见。 到了殿内。张衍上前稽首,道:“弟子见过掌门真人。” 秦掌门温朗之声自高台上传下,道:“张衍,你不在洞府内好生修行,来我这里作甚?” 张衍回答道:“弟子心有疑惑,是以特来请掌门真人指点。” 秦掌门道:“你且讲来。” 张衍并不隐瞒,将当日那蔡德延一事说出,只是其中掐去了不少细节。末了说道:“弟子也不知此事真假。” 掌门闻言,笑言道:“你明明已知晓此事为真,又何必来问我?只是时机未至,不便相告门下,你也不要随意外传。” 张衍揖了一礼,道:“弟子有心去那斗剑法会,只是有道难关,祈请掌门真人指点门径。” 秦掌门看他一眼,捏住拂尘,像在思索什么,未有多久,他似是下了决断,清声道:“你既已知晓此事,那也是你的机缘,天意如此,我便指你一条门路,若是你能在二十年内凝聚法力真印,便可来这浮游天宫上修持,你需记着,我只予你三十载时日,能否功成,全看你自家造化了。” 言罢,轻挥拂尘,令他退下。 张衍闻言,心中不免欣喜,浮游天宫乃是东华洲十大灵眼之一,只有三殿殿主及太上长老方才可以在此修行,其中灵煞之气可谓无穷无尽,远不是寻常洞天可比。 若是能在此地修持,三十载内踏入元婴之境,也并非什么奢望了。 当下再施一礼,道:“弟子告退。” 拜别秦掌门后,他出得天宫,重新回转府中修行。 一月之后,微光化定大名洞天。 洞府之内炉烟氤氲,光烛殿宇,颜真人正神游天外,打坐修持,忽听童儿来报:“老爷,朱真人来了。” 颜真人睁开眼帘,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朱真人入得殿中,稽首一礼后,便坐在颜真人面前蒲团之上。 颜真人道:“师弟今日怎来我处?” 朱道人一摆袖,状似有气,道:“师兄何必明知故问?” 颜真人呵呵一笑,道:“可是为那掌门师尊允那张衍借用浮游天宫一事?” 朱真人不满道:“既然那张衍可用,为何我门下弟子不可用?想那物自天外而来,人人皆有机缘,老师为何独独青睐那张衍?” 颜真人摇头道:“掌门师尊安排,其中定有深意,只是你我皆不明了罢了,与其在此处抱怨,师弟还不如回去好生调教门下弟子,若能侥幸迈过那关,自有机会。又何必去艳羡他人?” 朱真人有些诧异,不明白为何颜真人对此事并不上心,这大异于往常,于是试探着问道:“莫非师兄不想力争?” 颜真人闭目道:“你我做弟子的,岂有与老师计较的道理?” 朱真人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自家师兄,以他对这位师兄的了解,怎么可能对此事毫无怨言?只是从表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来,他顿了一顿,又劝说道:“师兄何必固执,遵从掌门师尊之命自是应当,只是老师未曾发话于我等,当争则争,又何来这许多顾忌?” 颜真人默然片刻,忽然一叹,道:“非是我不愿相争,而是争也无用,你需知晓,无论不凡,清羽,抑或是冲玄,俱是我师徒门下,但张衍此子,并非我四人门下出身,他若有机会登顶渡真殿,陈真人他们四个,定不会出手阻拦。” 三大殿殿主,师徒,世家各分一位,然而那渡真殿之主,两方谁都不愿让对方得了去,免得一方势力大增,彻底压倒另一方。 可如今看来,反而张衍却最是合适,原本他因不是洞天门下出身,所以根基浅薄,立足难稳,这是他的弱处,可如今看来,却反倒成了他优势。 在世家看来,那渡真殿殿主之位,在没得选择的前提下,便宜了张衍,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他一旦坐上此位,等若今日秦真人之于两方,如此日后三方共存,方能相安无事。 秦掌门有意把相助张衍的消息放出,就未必就没有试探世家的意思,若其反应并不激烈,将来又能自那十六派斗剑之会上回转的话,则很有可能顺水推舟,成全此事了。 当然,前提却是张衍能在这五十七年之内成就元婴,否则一切皆是空论。 朱真人嘿然道:“师兄知晓此理,莫非师弟就不知么?” 颜真人不禁睁眼,朝朱真人看去,道:“师弟之意,莫非是有妙策不成?” 朱真人似是成竹在胸,道:“非如此,师弟岂能来寻师兄?” 颜真人顿时有了些许兴趣,道:“师弟不妨直言相告。” 朱真人侧了侧身子,手指伸出,朝外点了一点,大有深意道:“秦真人前日来寻我,亦是为了此事。” 颜真人眼中渐起亮芒,抚须沉吟,道:“如此,出手的借口倒是有了。” 朱真人大声道:“师兄,昔日亏得秦真人出手照拂,门中之变未曾祸延你我师兄弟,现下她拉下脸皮,上门求请,又岂可不应?便是掌门师尊知晓了,也无法怪责于我等。” 颜真人点头道:“为兄知晓了,过些时日,自有布置,师弟安心去吧。” 朱真人得了颜真人承诺,此来目的已达,稽首一礼后,便满意去了。 颜真人坐在蒲团上思虑许久,掐指算了算,随后关照身边童儿道:“你去把你师兄唤来。” 未有多久,一名肩宽腰细,剑眉星目的年轻道人大步而来,到了颜真人面前,打躬道:“孩儿萧翱,见过恩师!” 颜真人仔细看他,见其已然是成就玄光,欣慰道:“你这进境尚可,但要戒骄戒躁,切记不可再重蹈前身覆辙。” 萧翱肃容道:“是,孩儿记下了。” 颜真人道:“我昔日与萧真人有约,使得你能托生于萧氏之内,今日时机已至,你可回族中去了。” 萧翱俯身而下,恭声道:“再造之恩,孩儿永生难忘,定不忘恩师所托。” 当年方震一缕残魂逃出魔穴,颜真人找上了萧真人,密议之后,付出了偌大代价,送其前在萧族之内转生,随后又再为他寻来无数灵药宝丹,又用一件法宝,助其巩固其根基,亲自调教了近四十载,方才能得眼下之成就。 颜真人叮嘱他道:“萧真人如有命,你好生听着,不可违逆,我不会出手助你,去吧。” 萧翱就地拜得一拜,便领命去了。 颜真人自矜一笑,棋局之势,不但要看眼下,还要着眼将来,若是只跟着他人棋路,被动应付,那总是要落在下风,一时得胜不算什么,如今他这一子已然布下,待那时机一至,便见分晓。 …… …… >vid/<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府内二妖破关门 张衍手握残玉,心神正沉入其中,费心推演。 他之识海之中,衍生出去三条大道,这正是他辛苦耗神推演出来,通向木行真光法诀的法门正途。 这个时候,他身躯突然一颤,其中一条大道轰然崩塌,只余下那最后两条。 只要再斩去一条道途,这门法诀就能被他彻底反推出来。 正在要继续推演之时,突然间灵机涌动,他似是心有所感,立时收摄了心神,自残玉之中退了出来,把小壶镜一挥,镜面如水,泛起阵阵波澜,这才知晓发生了何事,笑道:“原来罗道友也是化药凝丹,踏入此境了。” 此刻大殿之上,罗萧神情喜不自胜,双颊酡红,似饮了美酒一般,娇靥欲醉,又如那盛开繁花,颜色妍丽,虽未曾饰上得妆彩,整个人却焕发出明媚艳色来。 看她这副模样,张衍知是方才凝丹,周身生机勃发出来,旺盛过极所至。 就如他当年凝丹初刻,就奋身飞跃,欲冲天远扬,遨游万里,也是这个道理。 并非只是心境欢悦,还有气血张扬的缘故在内,修士只需运转金丹,缓缓运转收敛,不过数日就能行貌如常。 张衍起身开了阵门,抬步跨去,到了主殿之中,大笑道:“罗道友成就化丹,寿至六百载,可喜可贺,我当送上一分贺礼才是。” 罗萧此时还自沉浸得破关后的喜悦之中。见得张衍出来道贺,喜滋滋还礼道:“当不得老爷之贺,奴家能有今日之果,不全是仰赖了老爷之助么?” 修道者迈入化丹之后,寿元大致是六百载,但这也是因人而异,有人长些,亦有人短些。 而玄光境修士不过三百载寿元,罗萧在遇见张衍之前,她修道已有两百载。眼见寿数无多,尽管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可是内里也是焦灼烦闷,此刻功行完满,终得跨入化丹之境,她又怎能不喜? 张衍微笑道:“不是什么大礼,道友莫要嫌弃。” 他一甩袖,就有一十二口法剑随烟气飞出袖囊。各自头尾相连,化成一圈,盘在空中,一时剑气森森,寒光砭肤。 这一十二口法剑乃是张衍自萧穆岁袖囊之中取得,乃是溟沧派宝阳院中所炼制。虽算不上是法宝一流,但也锋利无匹,寻常法器难以与之相比。 罗萧见这十二口法剑宝气流转,泛出道道冷芒清辉,顿时露出欣喜之色。 她伸手一点。法剑俱被牵动,落将下来,再一招手,便清吟一声,倏尔合作一柄,投入手中。 张衍初时拿到这法剑后。也从未拿来试过手,倒也未曾想到可有这般变化,一怔之后,便笑道:“罗道友,看来此物果真与你有缘,合该你得了去。” 这法剑之上的法力早已被张衍抹去,罗萧稍加祭炼,就能运使自如。她拿在手中演练,运使其来去飞驰,见随她心意,这法剑分分合合莫不由心,神色之中不由焕发出丝丝喜意,道:“老爷,此礼奴家就厚颜收下了。” 这时张衍门下几名弟子听得动静,也是纷纷自修道洞府中出来,来得大殿之上,汪氏姐妹眼中带着艳羡之色,上来万福道贺道:“罗娘子,恭喜了。” 姜铮同样笑着上前恭贺,只那田坤不善言辞,拱了拱手就算道过喜了,罗萧知他性子,也不以为意。 商裳与罗萧接触最早,又同为妖修,在洞府之内,两人交情算得上最好,也是衷心为罗萧高兴,待众人俱都道过喜后,她才过来道:“姐姐,妹妹为你道喜了。” 罗萧见了她,妙目一转,一把执着她的手腕,牵着她来到张衍面前,嗔道:“老爷,商妹妹性子柔弱,又向来无欲无求,只是这些年来,为老爷打理洞府上下,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奴家今日为她讨个人情,请老爷允她一门上好功法,助她早日成道。” 商裳化形之后,一直别无上乘功法修行,看府中他人能修仙求道,说不艳羡那也是假的,不过她知道自己乃是妖姬出身,是以并未有太多奢望,此刻突然罗萧开口求请,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些慌张,有些心乱,道:“老爷,这,姐姐,你……” 张衍看她一眼,颌首道:“商娘子确实不易,罗道友,我曾与你百数种功法,你择一门,传授了给她吧。” 罗萧嘻嘻一笑,推了一把商裳,道:“妹妹还不谢过老爷?” 商裳惊喜无限,噙泪下跪,道:“奴婢拜谢老爷。” 张衍笑着点头道:“不必谢我,该谢谢罗道友,你去准备一桌酒宴,今朝要为她庆贺一番。” 商裳依言站起,取出手帕,拭去泪花,道:“让老爷见笑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她正要挪步,就在此时,忽听得那东北角之上,也不知那第几层殿宇之中,一声长长啸音,似是长空雁叫,鸾凤清鸣,紧跟着有震颤大响传来,这洞府之内顿时灵气翻搅,每个人心神之中都是有一股异样感觉泛起。 罗萧若有所思,抬头看了一眼张衍,惊讶道:“这莫非是……” 张衍一摆袖,笑道:“应该是了,稍候便见分晓。” 见两人如打哑谜一般,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有那心思灵慧,又对府内情形熟悉的,如汪氏姐妹二人,那灵巧心思一转,就是猜到了其中原委。 这时一股祥和气息涌入殿中,众人往入口望去,只见一名长发披肩的白衣女子走了进来,她似素白净莲,一身气息清澈宁和,返璞归真,直至到了殿中,她对着张衍万福道:“贫道见过府主。” 张衍没有如往常那般托大,而是郑重还礼,口中言道:“卢真人,无需客气。” 此女正是卢媚娘,她已然跨过了那道门户,成就了不知多少妖修难以企及的元婴境界。 她自己也是惆怅不已,虽然一朝步入元婴,乃是值得庆幸之事,但她寿近六百,此生若想踏足象相之境,那是极为飘渺了。 张衍朗笑一声,道:“不想连卢道友今番也是破关而出,当要大贺才是。” 这昭幽天池之中,如有一名元婴真人坐镇,看管阵法禁制,那就与往昔大大不同了,自此再也不虞被敌手寻上门来,日后他若是出外远游,便可放心而去。 商裳得了张衍吩咐,立刻下去安排,她将府内所有婢女都支使差动起来,布置酒宴。 不过一刻功夫,婢女就如穿花蝴蝶一般,在殿中来走着,不停将珍馐美味奉上, 这昭幽天池之内,有的是奇鱼异兽,珍果佳露,平日外客也是不多。府内又多是修道之人,甚少拿出来做吃食,今日趁着这机会,却是都端了上来,摆满了殿前桌案。 汪采婷乃是大家出身,又是个爱热闹的,此刻咕哝道:“有酒无歌,无趣无趣。” 罗萧耳尖,听得她声,侧过头来看她一眼,巧笑嫣然道:“汪小娘子说得不错,商妹妹那些族人倒是皆是能歌擅舞,只是她们需借水起舞,方能观得其妙。” 鱼姬美人歌舞皆是有名,尤其是那舞姿,更是一绝,但因其为水中之舞,是以世人少睹。 卢媚娘轻轻一笑,道:“这有何难?且看贫道略施手段。” 她抬起手,一捏指,就摄了一道气息过来,嘴中念念有词,再向下一指。 只闻泊泊水声,竟从那殿角摆放的漱盆水缸之中引出一道清泉,落于地平之上,有无数水气自四面而来,渐渐汇集起来,最后化作一池,大小有百丈,足够数十鱼姬在其中献舞了。 张衍也从未见过鱼姬之舞,正要细观,那镜灵却不知从何处转了出来,在他耳边低语道:“老爷,那萧翊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告。” 张衍面色不变,借饮酒之机,道:“你带他去后殿等着,我稍候去见。” 当日大比之上,张衍答应萧倜,将族中萧翮交还,但此人其实早已萧翊占据躯壳,夺舍而去,这是张衍当日顺手埋下的一枚暗子,并未十分放在心上,但此人胆大心狠,亦有几分智慧,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此处,因此决定去见上一见。 萧翊被引去后殿候着,没有丝毫没有不耐之意,他平静等了半个时辰,方才见得张衍踱步进来,他立刻起身,深深拜了下去,恭敬言道:“见过府主。” 张衍伸手对他按了按,自己在主位上坐下,沉声道:“你来找我,不会无因,可是有什么要事?” 萧翊顿了顿,低声道:“倒也不是什么要事,只是有一人甚是可疑,或对府主不利,小人今日因得暇出府,机会难得,是以特意来禀报府主一声。”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见张衍正在听着,于是继续言道:“半年之前,我萧族之中,新来了一名族人,名为萧翱,也有玄光修为,此子虽自称是我萧氏族人,据闻修道亦有三十余载,但奇怪的是,小人之前居然从未听说过此人。” 他自嘲一笑,道:“呵呵,不怕府主笑话,小人就是有个疑心多虑的毛病,因此遣了心腹前去查探,只是什么也未曾查出来,根本不知这些年来是跟谁修道,他若是一个寻常弟子,又何必把自己弄得这般隐秘?因此小人大胆猜测,此人出身来历定有问题。”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五十五章 骊山弟子 “这人初来府上之时,族中尚无人与他相识,小人便去刻意与他结交,三番两次下来,倒也有了几分交情,一次醉酒之际,正巧话语牵扯到府主身上,不想此人竟对府主流露出几分恨意!” 昭幽偏殿之中,萧翊将情形逐一道来。 张衍闻言,却是一笑,道:“你那萧氏族人恨我,也不是什么新奇之事了。” 不说萧穆岁与萧翰二人,在传言之中是因他之故下落不明的,就说那件玄器五灵白鲤梭,也被他施计赚入手中的,萧氏又岂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萧翊连忙解释道:“非是如此,他还说,不日即有人来对付府主,不过此人口风也算紧,小人又试探了几回,再也没能问出什么来,想到府主对小人恩重如山,是以特来报信。” “哦?” 张衍目光转来,在他面上扫了一眼,道:“也算你有心了。” 萧翊不敢与他对视,连忙低下头去,道:“不敢,不敢,若是没有府主提携,便无小人今日。” 张衍轻轻一笑,挥了挥衣袖,道:“我已知晓了,你早些回去吧,免得族中生疑。” 萧翊起身一揖,不敢再说什么,匆匆告辞而去。 他走之后,镜灵上来道:“老爷,此人当日虽立下誓,但心中定是不愿的,当真会有如此好心么?” 张衍嗤笑道:“他当然没有这般好心。只是这点小心思我又怎会看不出?他之所以来此,那是怕我吃了亏,日后寻他麻烦,不过只此一点,他尚不会如此急切来寻我,我猜定是那萧翱在族中威迫到了他如今之地位,是以亟不可待来寻我,最好是能借我之手教训下此人,那他便可安然高卧了。” 他一语剖明其中利害,镜灵恍然大悟。他越是细想越觉得是如此,不禁语带钦佩道:“老爷果然目光如炬,一眼洞悉其心。” 不过片刻之后,他又转而担忧道:“照此人所言,怕有人要来为难老爷,不知会是何人?” 张衍站起身来,拂袖哂笑道:“知与不知,都是一般应付。又何必去费心去想?你仔细把洞府守好就是了。” 镜灵连忙应了。 张衍交代之后,也不再去主殿饮宴,径自回了小壶镜,再度推演起那木行真光来。 三月之后,昭幽天池千里之外,一道似清辉冷月般的剑芒划空而过。往此处而来。 刘雁依驭剑飞空,一别近二十载,她历经辛苦,已是寻得诸般化丹外药,游历而归。 她一身竹色曲裙。青丝如瀑,披肩而下,以一圈银环束结,神情较之当日出府之时更加柔雅娴静。 正飞遁间,忽然心生警兆,秀眉微微一蹙。忙拨转剑光,往旁侧一闪,只见一道烟气自前方横过,激得她衣袂一阵飘拂。 那偷袭之人见一击不中,也不吭声,反而驭使了一片大云罩来,尚还落下,刘雁依便觉周身一紧。似是落入了一个冰茧之中,周围冷风飒飒,俱是如冰气漩。 她一眼望去,见这一片云霭扩出去足有十数里,不是急切间可以脱身的。 她立时猜出对方乃是有备而来,因此并不宜强行飞遁,而是将张衍赐予她的玄器“泊舟兜”祭出,向外一张,化作晶云一片,堪堪抵住,静静言道:“是哪位道友在此为难小女?” 那云霭忽而一分,从中闪出一名中年道姑来,目光在她面上转了两转,面无表情道:“刘雁依,贫道在这里已是候了你多日了,这便随我走吧。” 刘雁依见对方身着的乃是溟沧派道服,又似是化丹修士,因此不失礼数,一个万福,随后道:“不知是门中哪一位前辈在此,又要带雁依去往何处?” 中年道姑漠然言道:“贫道越龙珊,算起来,也是你的长辈,听闻你乃是我门中后辈弟子出色人物,是以想请你去我琳琅洞天小住几日,你快速速收了法宝,随我前去,还可少吃一些苦头。” 刘雁依听到琳琅洞天几字,立时警觉了起来,她扣住剑丸,言道:“前辈容禀,晚辈出外游历数年,久不见恩师之面,正要回府拜见,待礼毕之后,若恩师准许,小女愿去尊府一行。” 越龙珊一挥手,态度极是强硬,道:“不必了,你我师门渊源匪浅,这点小事,又何须惊动长辈?” 刘雁依正容道:“恕晚辈难以从命。” 越龙珊不耐烦了,道:“那也由不得你了!” 她将法诀一拿,只见半空中多出无数素白尘沙,蔽空遮阳,自四面八方漫卷过来,竟是越聚越小,眼见就要将她围困进去。 刘雁依忙也催动“泊舟兜”,放出团团晶云,护住己身。 越龙珊冷笑一声,在云头之上不停催动法力,顿时有无边压力向下袭来。 刘雁依毕竟只是玄光修为,虽这“泊舟兜”是一件玄器,可功行却差了一个境界,只支撑一会儿,便有些难以抵御了。 不过她仍是沉稳,并不慌乱,把剑丸按住,在找寻时机突围。 越龙珊轻蔑笑道:“劝你还是不要强挣了,我知你剑遁神妙,只要一有机会,就能脱身,但在我这‘霓尘障’之内,却也休想出去,还是老实点好。” 她话音刚落,却听咯咯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道:“这也却未必呢!” 越龙珊立知不好,但还未待有所动作,居然从虚空之中射出一支玉箭,自那云尘上一穿而过,立时凿出一个豁口。 虽这豁口方一破开,便即收拢,机会转眼即逝。但刘雁依却是把握住了时机,于瞬息之间起剑飞遁。 只见一道华光从中飞出,一闪之间,便去到了千丈之外,再一闪,便不见了影踪。 越龙珊面色一变,喝道:“何人在此作祟?此是我溟沧派之事,何来你插手余地?” 烟霞之中,步出来一名脚踩五色轻云,身着彩衣。头梳分肖髻,面目姣好的女子,她眨了眨眼,故作讶然道:“我奉师命暗中保得刘道友回府,看得有人不知廉耻,以大欺小,还以为是哪路邪魔,原来竟是溟沧前辈么?” 越龙珊脸上发烧。她自出关后,被秦真人冷落一旁,不闻不问,不免心中郁郁, 后因听闻自己恩师似与张衍有些不对付,她急于重获师宠。同门之中就有人出了个主意,说是只要其大徒儿刘雁依在外游历,只要找准时机将其“请”去府内住了,定能胁制此人,讨得师傅欢心。 她觉得这主意不错。只是自己身为化丹修士,无缘无故出手为难一个小辈,自己也觉得没有脸皮,此时被此女出言讽刺,一时恼羞成怒,喝道:“你以为你当得住我么?” 她振袖一甩。将只是一玉杯祭在空中,倒扣下来,杯口之中含光欲吐,其中竟蕴含一股奇寒之力,还未到来,便似冰水浸身,寒彻肌骨。 那彩衣女子惊呼一声,手指向发髻上一点。一枚发簪倏地飞去,迎向前去,只闻“叮”的一声,却将那玉杯震偏几许。 越龙珊见状,被忙起诀要将其拿正,这玉杯极是特殊,需将杯口对人,方能制敌。 只是才将其拨转过来,那簪子又一次飞来,往上一个刺啄,又将其打偏,总不叫她舒服。 越龙珊哪里肯在这里与不相干的人纠缠,本想着将此女快些收拾下来,再去追赶刘雁依,或许还有几分机会,只是她是越急躁,便越摆脱不去。 这彩衣女子看出她急切,心中一笑,身形飘忽往来,只是将她缠住,每当有杀招过来,就远远避开,欲走之时,又上前阻拦。 交手有一刻之后,越龙珊自知再也追不上刘雁依,便死了这条心,专心与此女子斗了起来。 她毕竟是洞天真人下,见多识广,只交手了有一会儿,就看到此女的门路来,冷笑一声,道:“我道谁人这般胆大,敢与我溟沧派过不去,原来是骊山派的弟子。” 骊山派也是玄门十派之一,不过比较他派而言,却是根基最浅,崛起时日不过千数年而已。 然而较之其余九派,却也有几分优势,开派祖师依旧坐镇山门之中。 几乎仗了她一人之力,此门方才立足于世。 这彩衣女子被说破来历,丝毫不见慌张,只道:“咦,这位道友莫非是溟沧派中十大弟子?亦或者是门中长老不成,怎么开口闭口都拿溟沧派名分来压人?莫非欺负小妹不懂事么?” 越龙珊被她言语一阵讥讽,更觉脸上挂不住,厉喝一声,道:“好好,原来骊山派弟子都是这般口舌伶俐,你无故阻我去路,今日我便将你擒下了,让你师门中人来我府上领人。” 她伸手往香囊中探入,正要动作之时,却觉一阵寒意袭来,心中一惊,忙把头一偏,一道冷冽剑气自她额上一擦而过,虽未被伤得,却也将她发髻挑散,登时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她不觉惊怒交集,抬头往云中看出,只见刘雁依袖带迎风摆动,盈盈站在那处,身周有一十二道剑光交织往来,飞绕盘旋,正眼神平静地望着自己。 越龙珊万万没想到刘雁依方才居然没走,竟还敢隐在云中等待时机,袭斩自己。 这一剑被小辈挑了发髻去,便是抓了刘雁依回去,她也自觉无颜见人,怔然片刻,一声叹息之后,起袖遮面,起云飞遁而去。 彩衣女子见她走了,便踏云上来,惊讶言道:“刘道友,你怎得未走?” 刘雁依对她郑重一礼,道:“道友助雁依脱身,雁依又岂能不顾而去?”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金火二气入囊中 这彩衣女子听得刘雁依这么说,心中好感大生,冲她露齿一笑,道:“刘道友不怕那道姑回头再捉了你去么,她那宝物甚是奇异,这回又有了防备,我若再出手,却也未必能再拦阻的住哟。” 刘雁依嘴角含笑,摇头道:“不碍事,那位前辈适才乃是用法宝来擒我,那便是说她本人并无把握遏制剑遁之法,我这才敢大胆回来。” 彩衣女子一怔,再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要于危急之间想到这一点,那要心思极为冷静缜密才能做到。 她不由瞪大美目看着刘雁依,暗道:“难怪恩师命我暗中出手护持于她,果是慧眼识人,从来不曾看岔,这位道友来日必定不同凡响,今番结了这个善缘,彼此师门也算有了交情了。” 她正想着,刘雁依又是对她一礼,道:“还未请教道友名讳。” 彩衣女子不受她礼,侧身一让,笑吟吟道:“我乃是曹真人门下,姓陆名卿眉,如今东华洲各处,魔宗门下愈发猖狂,恩师担心你独自一人回府不妥,就嘱咐我一路护送。” 刘雁依秀目莹亮,露出惊喜,随即轻叹道:“原来是曹前辈弟子,前次多蒙前辈指点,雁依受益匪浅,还未谢过,又劳动师姐相送,前辈拳拳一番关爱之心,雁依不知如何才能补报一二了。” 曹真人乃是骊山派一位元婴长老。她本是魏国宗室出身,不过与当今魏国皇族并非一支,因其天资过人,早年被如今骊山派祖师收去当了弟子。 也是因为刘雁依寻药到了骊山派地界之上,与她偶尔相遇,因见刘雁依资质心性皆是不凡,又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这位曹真人当时便有意将她收入门下。 但打听之后才知,她原来溟沧派门下,还是十大弟子之一张衍的徒儿。不免惋惜不已,因此出言指点了她几句。 因确实喜爱于她,待刘雁依走后,特命陆卿眉暗中护送,以防不测,顺便还能卖张衍一个人情。 陆卿眉将手摆了摆,道:“不过区区小事,刘道友不必放在心上了。” 刘雁依微笑一下。道:“陆师姐,不远即是昭幽天池,小不妨来府中一坐?” 陆卿眉摇了摇头,婉拒道:“不了,道友既已平安,那便是功德圆满。我还需回洞府复命,便不打搅道友师徒相聚了。” 刘雁依也不勉强,同是修道中人,寿元悠长,日后自有相见之期。她托陆卿眉与曹真人带去几句祝祷之词,便与之道别,转身往昭幽天池回返。 小壶镜中,张衍闭目坐于竹楼之上,正运转玄功,这数月下来。他已将木行真光功法推演出来,现下正运化演练之中。 忽然镜灵转了出来,凑到前面,喜道:“老爷,刘娘子回府了,正在外间等候,要拜见老爷。” 张衍睁开双眼,笑道:“雁依一去十数载。却比我想得回来要早了些,你去引她进来见我吧。” 镜灵忙领命,到了外间,对刘雁依笑道:“刘娘子,请随我来,” 他身子一转,镜光闪动之间,刘雁依只觉眼前光华大亮,随后自己便入了一处满庭香树花草,溪水淙淙的所在。 她尽管是张衍大弟子,但尚是第一回入得小壶镜中,不觉多看了几眼,见这里池水清澈,天空一碧如洗,奇香扑鼻,花蝶扑闪,游鱼嬉水,分明自成一方天地,心中也是惊叹。 到了竹楼之中,她一眼便瞧见张衍端坐榻上,正含笑看着自己,忙跪倒地上,叩首言道:“弟子刘雁依,拜见师傅,祈祝老师万寿。” 张衍见她身上道气盎然,显是别过这段时日,功行又有不小精进,起手虚虚一托,言道:“徒儿快些起来。” 刘雁依再拜一拜,起身而立。 张衍语声温和地问道:“雁依,你如今已修至何等境界?” 刘雁依把身子欠了欠,如实回答道:“回禀恩师,弟子已到烧穴一关,如今已开穴二十四处。” “二十四处窍穴,倒也极是不易了。” 张衍微微点头,修士开穴窍越多,真火之势越旺,则煅烧金丹的成就越大,便又说道:“那你还需用功时日几日,再开得几处窍穴,再凝丹不迟。 他伸指一点,一道金光灿灿的符箓飞出,道:“此为烧穴诸般窍要,你要铭记在心,不可小视了。” 他当日开穴三十六处,那是因缘际会,有参神契功法在身,肉身非是寻常修士可比,又有残玉推演相助,其中关窍也是纯靠自身摸索,无法纯然效仿。 不过他自成为十大弟子之后,经罗院中书册尽他观览,其中倒不乏言及开穴要诀的。 能入经罗院观书之人,修为至少也是化丹之境,且在门中身份亦是不低,因此有些个法门并没有对他遮遮掩掩。 张衍自己不用,未必门下无用,因此当日也是用心留意过,观览了一遍,记住了不少关窍。 不过他人经验,他不会拿来照搬全用。 他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在残玉中反复试演法门,试验成败,因此自己琢磨出了一套开穴妙法,可以说,这套法诀也可自此流传下去,成为师门不二密法。 刘雁依烧穴二十四处,靠得本是天资,后来进境缓了下来,也是隐隐约约感觉到后面或有要诀,眼下见张衍传授,知道其乃是秘传之法,当下屏息凝神,郑重上前接了,再跪下叩谢师恩。 张衍笑道:“徒儿,起来说话吧。” 刘雁依依言站起,她伸手入香囊之中,拿出两只瓷瓶,托在掌心之中,道:“恩师临行之前,曾命徒儿留意那金,火二气,徒儿不敢忘却,因此特别用心留意,也是靠了几分运气,这才侥幸凑得齐全了。” 张衍精神一振,他袍袖一卷,一道烟气飞出,将那两只瓷瓶摄了过来,分别打开一看,颌首道:“不错,这正是那庚辛金精气与丙丁火精气,徒儿你此番立了大功了。” 刘雁依眉眉宇间略微含忧,躬身道:“为师效命,乃是弟子之责,不敢居功,只是这二气极稀少,徒儿只有些许,也不知道是否够恩师之用?” 张衍看了看那两只玉瓶,微笑道:“足用了。” 他并不是要将太玄真光炼至大成境地,只消稍能施展之后,就可以九数真经倒推回去,再以丹煞之力重新转炼,自此便能摆脱藩篱,成就玄法。 徒儿回府,又得了五行真光后两种精气,他也是心情大畅,便详细问起刘雁依一路之上的经历来。 刘雁依也是用心回答,又将东华洲如今局面说了一遍。 师徒这一番问话,竟用去了半日,张衍又问起那金,火两气的来处,方才知晓,那庚辛金气乃是元阳派一名女修所赠送,只是刘雁依也不知其名。 至于丙丁火气,则是刘雁依在东华洲南方一处飞舟仙市之上获得,也亏得她临行之前带得不少灵贝,倾囊而出,方能买了下来,说是运气,也不为过。 若不是在此得了那火精之气,刘雁依怕还要再耽搁几年,方才能回得府中。 说到后来,刘雁依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回府时遇袭一事说与张衍知晓。 她倒也不是受了欺负要向师长诉苦。当年张衍还不曾是门中十大弟子时,在出外寻药那段日子中,她所面临局面不知比眼前艰难多少,这却也挺过来了,并没有那么娇气,只是担心此事或对师门不利,因此不得不提及。 张衍听她说完之后,略一思忖,点头道:“此事我已晓了,你回去好生修炼,过得些时日,为师亲自为你护法,助你化药凝丹。” 刘雁依下拜道:“是,恩师,徒儿告退了。” 送这位徒儿出了小壶镜后,张衍心下思索,微微摇头,要说秦真人派遣门下来出手为难自己徒儿,这可能不大。 秦真人再如何说也是一名洞天真人,就算真是要谋算自己,又怎会把目光投在自己徒儿身上? 还却也太过折损身份,说出去怕也是颜面难保。 因此他猜想,很可能是那越龙珊自作主张。 不过无风不起浪,他也能察觉到,此事背后琳琅洞天一脉对自己隐含的敌意。 他与彭真人互为援手,秦真人对他不喜,也在情理之中,张衍对此早有预料。 但按理说,就算要为难自己,也因待机而动,而选在这个时候,却是有些令人不解。 他好生琢磨了一番,这些时日来,他甚少出府,唯一一次,便是去见了秦掌门。 这念头只转了几转,他便醒觉过来。 问题很可能就出在这上面! 秦掌门曾承诺他去浮游天宫修行,很可能是因此,遭致秦真人对自己不满。 如此一想,倒是理清思绪了。 还有那萧翱一事,此时联想起来,怕也互相之间有所联系。 张衍隐隐约约似乎正看见一张大网正朝自己罩来。 他哂笑一笑,果然,好处不可能平白由得自己得去,看来还要经历一番波折。 不过现下不必去考虑这许多,眼前紧要之事,乃是将剩余两道真光练成。 把功法推演之后,他便能五行玄功炼化合一! 之后凝聚法力真印,将实力再提升一层上去,如此才有更多说话的底气……未完待续)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出山寻徒 张衍因准备闭关,此次时间或可能很是长久,是以想要将诸般俗物都处理妥当。 他默算了下时日,距离下一回门中大比还有五年,但若不出他意料,门中格局应无太多变动,去与不去都是一般。 如今门中后辈,尚无人能他这一辈十大弟子相较。 世家势颓,而师徒一脉中倒是人才辈出,诸如冯铭,墨天华等人,虽也相继传来化药凝丹的消息,但限于功行未固,较之他们还远远有所不及。 只有一名岳重阳莫测高深,无人知其确切底细,他虽不是哪位洞天真人门下,但却有神物择主来投。 数十年前,他曾与黄复州并称双秀,成丹之期尚且早于张衍。 但此人行事低调,只是醉心修行,常年闭关,甚少露脸,似乎无心争位。 至于琴楠,她与刘雁依一般,虽已到烧穴一关,但还未化药凝丹,这是彭真人刻意打磨其根基之故,方才放缓了进境。 不过她便是在这剩余几年之中得以迈入化丹之境,可用来争斗的手段也是不多。 张衍当初承诺彭真人,日后助琴楠成为十大弟子之一,但此举却不必太过急切,他自身力量尚还不足,若是等他迈入元婴之境后再行其事,那么把握就大很多了。 他深思了一会儿,便提笔而起,写了一封飞书发去了守名宫。 未有多久,一封飞书回来,正是彭真人回书,他拿来启开一看,微微一笑,将其放在一边。 诸事已了,他正要转回小壶镜修行,却察觉阵法有些异动用心一察,神色微动,便挥袖开了禁阵,放了一道符诏进来。 接入手中一看竟是掌门真人手书,讶然拆开看了看,不禁摇头微叹,道:“原来是此事,还是不得闲。” 前次掌门和他曾说过,三十年内,要收得一名弟子,承继那瑶阴一脉如今却是时机已至,秦掌门算定那人在大魏国巩州地界,是以只要他将其收入门中。 只是掌门这信中内容却透着些许古怪,非但只给他一月之期,还言明不可主动去求,要对方自来拜师,若是届时等不到,那便算是错过机缘了。 张衍虽不明其中深意,但既然掌门传下法旨,却也必须要去走上一遭了。 他嘱咐镜灵把守好洞府便起身飞纵出了洞府往东南方向飞遁而去。 连行十余日,便到了魏国巩州这里多是丘陵山地,风光秀美,大小湖泊星罗棋布。 他在云头之上转了数圈几次掐算之后,看定了一处阡陌交通的村落,为避免惊世骇俗,是以到了山林之间降下云头,自山野小径之中走出,往那村庄中去。 他方才入村,便听到犬吠之声,只见一群脏兮兮的孩童在那里互掷泥块,追逐嬉戏,吵嚷打闹,大的有十五六岁,小的不过七八岁。 其中有一个眉浓皮黑的少年,与数个身强力壮,年龄与他相仿的少年扭打在一处,其余大孩童旁侧都在起哄大叫,这黑皮少年倒也有几分勇力,只是架不住人多,没一会儿便被打到地,被人把手脚按住,在那里大喊大叫。 这时走过来一个穿着绸布衣衫,公子哥模样的少年郎,也只有十三四岁,他皮肤白净,嘴角有两撇淡淡绒毛,身边还跟着两个长随,应是乡间富贵人家出身。 只听他道:“宋三儿,你前日用粪水把本公子的新衣泼脏了,今次打你一顿,给你长个记性。” 黑皮少年脸涨得通红,只是被人死死按住,翻不起身来。 那公子哥模样的少年学着大人丢下几句狠话后,便得意洋洋的去了。 张衍站在远处,目光在其中巡弋,只是看了好一会儿,却也未曾看出一个是有修道根骨的。 不过若真是寻访起来这么容易,掌门怕也不会限下一月之期。 但这却难不倒他,寻思了一会儿,他看了一看那名坐在地上的黑皮少年,便有了计较。 张衍走上前去,笑道:“你这少年郎,看你也是身体粗壮,怎得会被人这般欺负?” 那黑皮少年乍然见到一个陌生道人过来与自己说话,有些愣怔,不过他见张衍和气,倒也不惧,争辩道:“王三郎他们耍赖,这么多人打我一个,我当然是打不过的。” 张衍摇了摇头,道:“那却未必,人多不定管用,你可曾听说,战阵之上,有百人敌,千人敌,乃至万人敌的猛将么?” 黑皮少年也听乡间落魄的文士说过那些志怪传奇,演义轶事,见张衍说起这事来,立时忘了疼痛,嚷道:“听说过,听说过,道爷考不倒我,听村中夫子说,我魏国开国功臣里有一个叫左功常的,就有那什么万夫裤裆之勇。” 张衍笑了笑,道:“那是万夫不当之勇。” “是,是,布裆,布裆!”那少年摸了摸后脑,不好意思地笑着。 张衍见他憨笨,也不去纠正,只是微微一笑,道:“那我问你,此法你想不想学?” 少年愣了愣,随后一下蹦了起来,拽住张衍衣角,连连晃着,急切道:“道长教我,道长教我。” 张衍笑道:“你且附耳过来。” 黑皮少年着急,连忙把头拱了过来,张衍不以为意,小声在他耳旁说了几句口诀,随后起手在他脑后一拍,喝了声道:“去吧。” 这少年不禁打了激灵,迷迷糊糊沿着田垄走了出去。 张衍望着他背影一笑,随后步履轻盈走上山去。 到了半山腰,他寻了一处早已破败不堪的山神庙,往蒲团之上一坐,就耐心等候起来。 那黑皮少年回了家中,不禁想起那道士说的口诀,说来也很是古怪,他从未读书习字,可张衍适才只说了一遍却已牢记在心,想忘也忘不掉,且无需领会,其意自明。 他照着那口诀运功一夜过来,他从床上一跃而下,只觉身轻体健,耳聪目明,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 大喜之下,就兴冲冲跑出去找那王家公子的晦气,路过池塘之时,见有两只水牛挡路心中一动,跑上去一掰牛角,那水牛哞哞两声,就被他拽翻在地,这一下更是〖兴〗奋。 跑出去了没有一里地,就瞧那王三郎带着一群少年在那里拿着弹弓打雀儿,他大喊一声,二话不说,冲上前去就动手。 这一回,他却是轻而易举就把十几名少年给掀翻在地竟无一人是他对手那王三郎更是被他按在地上一顿好打。 但奇怪的是尽管他下得手重,但却并无一人受伤就是连磕破蹭破也未曾有。 似这等孩童之间玩闹,都没什么仇怨,事后那王三郎问道:“宋三儿你怎么一夜不见,就学了这一身本事来?” 黑皮少年憨直,又是少年心性,嘴上把不住门,便带着炫耀将遇到张衍传法之事一说。 王三郎暗暗记下了,嘱咐长随去寻昨日那道人下落。 张衍在山神庙中打坐了两日,到了第三日午时,他忽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便睁眼看去,见冲进来数个青衫带帽的小厮,都是汗湿湿的,喘息不停,其后又走进来一人,正是那日见过的公子哥,上得这山来,也是同样脸红气喘。 王三郎看见张衍,眼前一亮,上来毕恭毕敬行了个礼,道:“见过道长。” 随后他一摆手,身后长随端上来两只盘子,一只盘子中放着一盒蜜饯,另一只盘中放有几卷红绸包好的铜钱,还有两枚私铸的银锭。 他偷眼瞧了瞧张衍,随后一揖到底,道:“请道长笑纳。” 张衍看了他们几眼,微笑道:“你是来求法门的。” 王三郎一脸惊喜,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张衍颌首道:“这却容易,你附耳过来。” 王三郎却急道:“且慢。” 他眼神灼灼地看着张衍,道:“道长,在下求教一句,不知道长这里可有长久的法子,而不是,而不是只得那两三天的。” 那黑皮少年〖兴〗奋了没有两天,却发现身体里那股气不知不觉就漏了,再也没有前些天那力大无穷的感觉,随后任他怎么回想,也记不起那日的口诀来。 王三郎家中出过举人,见识可比那黑皮少年高太多了,他在心中琢磨那道人不会无缘无故传人道术,那定是在求什么,有数天的法门,会不会有数月的法门?乃至数年,数十年的? 他越想越是心动,暗中先鄙视了一番宋三儿没见识,错过了高人,便去请教了家中主事,随后又打听得张衍下落后,这就寻上门来了。 张衍哦了一声,道:“你是想求一个不漏气的法子。” “对,对,没有两天那气便泄了,那又要来何用?” 王三郎连连点头,神情激动,听这道人语气,似是的确有这法子,那他以后还用得着读书么?有了这身本事,去武卫投军,待杀得几个胡儿大将,不定也能求一个封妻萌子,光宗耀祖。 张衍微作沉吟,道:“这却也容易,你知道十里外坡上那座土地庙么?” 王三郎未曾反应过来,怔道:“土地庙?” 身边长随立刻凑上来,道:“小爷,就那是蝠王庙。” 听得“蝠王庙”三个字,王三郎浑身不禁打了个冷战。 那蝠王庙本是座土地庙,在本朝兴元初年的时候,听说有个道人带了数百个童男童女在那里炼法,说是镇什么魔气,结果一夜之间,腥风大作,包括那道人在内所有人俱都不见,自此再也无人敢去。 便是如今,过路人半夜里还隐隐听闻其中有琴音传出,传闻有女鬼妖精出没,吃人喝血。 王三郎有些惊惧道:“道长提这鬼庙作甚?” 张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道:“自今日起,每夜子时,谁来这蝠王庙中见我,我便将那法门传谁。”!!!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五十八章 蝠王庙拜师 蝠王庙中原本那凄厉嚎哭之声,在张衍踏入庙中的那一刻起,就突然销声匿迹,隐去不见。 他身上那庞大无比的丹煞,时刻流转护体,不用刻意施展,哪怕是泄了少许在外,也将这里的阴秽之气给镇压了下去。 这殿内有十数只似猫似狸,身有虎纹的异兽,正趴在地上惊惧至极地看着他走进来,浑身瑟瑟发抖。 张衍不去理会,他冷然看了一眼四周,眼中放出尺许白光,似是森厉剑气一般。 这庙宇应是荒弃了百十年,但周围并无灰尘蛛网,倒好似有人时常扫洒,知是这些异兽所为,想来此处应当是它们平日居处,才会这般照顾。 此庙倒是不小,共分前后二殿,他起步到了后殿,抬眼望去,只见供案之上立着一尊土地神塑像,虽看上去也是慈眉善目,但却突唇立耳,尖牙外露,红眼黑肤,两颊边是白白的绒毛,不似人貌。 张衍心下忖思,这庙宇既已蝠王为名,此应是修成精怪的蝙蝠精,后被当地村民供奉为土地。 这倒也不稀奇,似偏远乡野之地,精怪若是肯护佑一方平安,免其遭邪祟侵害,不但能好生修行,也可得享香火血食,便是道宫的道士也不会前来找麻烦。 只是他再看了几眼,便看出几分不对来。 起手一拂,就将塑像之上一层干泥扒去。露出底下深黑色的木纹来,其上贴了一张淡黄色的符箓。 他冷笑一声,道:“此处并无设置阵法,我道却为何阴气这般郁结,原来根源在此。” 这座土地庙的塑像只是外面裹了一层泥,又刷了一层彩漆,而里间是用了一根被法术祭炼过的阴纠木雕刻而成。 这木像不知用何秘法炮制过,原本可用作辟邪,可如今却是阴中藏阴,但凡附近有人死去。其魂魄便被其吸纳过来,禁锢其中,转炼阴气,天长日久,便成了一处养魔之所。 若是不闻不问,放任不管,再过个百十年下去,必会养出一头魔头出来。 似这等手段。他一看便知,是魔宗弟子先前缺少魔头祭炼邪法,是以另辟蹊径,孕养魔头,而如今魔劫一起,魔穴之中魔头不知凡几。是以便用不着这等手段。 这怕也是这庙宇废弃在此处的原因。 这百数年下来,这木像之中不知拘禁炼化了多少阴魂,便如此刻,还有十余头新近拘来的魂魄,正在受那炼魂之苦。本是痛苦不堪,只是张衍在前,却被身上庞然道气压得出不了声。 张衍略一思忖,此处虽则已废,但生人沾染阴厉之气,难免神思恍惚。眼前整日里异象频生,时日长久,也要伤了元气,自己既然撞见了,便不能任其这般下去。 他一指点出,正中那道符箓,只闻一声轻响,当即破了法术。这木像颤了几颤,再也收束之不住阴魂,那十余头魂魄自那上面下来,对着张衍拜了几拜,便各自散去了。 张衍也不去管他们,一抖袖,一道紫电飞出,绕着这木像转了一转,就将其中数百年积攒下来的阴气扫荡一空。 做完此事之后,他正欲寻一地打坐,那十余只异兽一直在看他动作,这时期中一只鼻头短短,毛色纯亮的的异兽双耳向后一折,叫了几声,衔了一只干净蒲团过来,又起身而立,如人一般对他作揖。 张衍点头道:“你等倒也懂事。” 他略一沉吟,取了一枚丹药出来,道:“我坏了你们藏身之所,这一颗化形丹就赐了你吧。” 那异兽状似惊喜,用嘴叼了过来,又对张衍拜了几拜之后,就去了一边,叫唤了几声,便带着那一众异兽出庙而去,顷刻间走得无影无踪。 张衍在那蒲团之上坐了下来,闭目不言,只等有缘人上门。 他当时与那王三郎说话之时,并未刻意回避那一干小厮,尽管王三郎特意嘱咐不得说出去,但有仙师传法的消息却仍是不胫而走,闹得沸沸扬扬,虽有不少人心有异动,可当一听说要往那蝠王庙去。却又望而却步,缩了回去。 不过仍有一些胆大不怕事的,敢冒险往此而来。 可古怪的是,凡是去往此庙的村人,待到第二日醒来,却发现躺在自家床上,而昨日之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是身子骨却比以往强健了许多。 这消息一经传出后,却是引得更多人往此间前去。 距离蝠王庙二十多里地,有一处名叫魏庄的所在,村西头有一座四处漏风的茅屋,屋内有一名孩童正拿了小块裁剪得齐整的棉布,为瘫病在的老母细心把挂在嘴角的口涎擦去,他轻声道:“娘亲,你安心歇着,孩儿去陪佟四家的少爷读书。” 老妇人眼皮动了动,算是应答。 这小童名叫魏子宏,其父早些年征发徭役,去开凿运河,结果染疾而死,只留家中孤儿寡母。 他尚且年幼,魏氏又瘫痪在闯,只靠邻里宗亲接济度日,家境甚是困苦。 当听说有一位仙师有法子使人变得力大无穷,可敌百人,他便下决心要去拜师。 他并未想得太多,只想那时便有一身力气,能赚些钱来治好阿母的病,再也不愁吃穿。 魏庄距离蝠王庙二十多里路程,对村民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这等孩童却极是不易,若是孤身前去,莫说遇上人贩子,匪贼,便是野狼也能将他叼了去。 他虽只有七八岁,却有成年人般的老练,早在数天前就与一名熟悉的行脚商人约定,凑此人贩货之时一起上路。 此时天边白肚微露,他怕错过了时辰,便决定早些前去。 先在身上揣了半只干饼,又去邻家要了些烧开的水回来,倒入了葫芦中,紧紧塞好,再找了几块破布过来,塞了些干草进去,然后用麻绳把小腿绑了,跺了跺,见掉不下来,就出了门,找到了那名走货商人,一起上了路, 他也是懂事知趣,虽然人小,但也是帮那商人提了个篮子,两个时辰之后,就到了镇上。 此处距那蝠王庙还有小五里的路程,而且子时未至,他向那行脚商人讨了一小块雄黄,告辞之后,一个人往山林中去。 走了未有多久,他看准一棵大树,爬上去找了一根枝叶茂密的粗壮树干,靠在其上休息。 也是走得疲累的缘故,不过一会儿,他便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睡了也不知多久,忽觉有些异动,睁眼一看,却见是一只白毛小猴儿正睁着滴溜滚圆的眼睛,不停地推着他。 魏子宏翻了起来,摸头道:“小猴儿,这是你的地方么?” 他抬头一看,见天色已黑,拍了拍脑袋,叫道:“啊呀不好,糟糕,莫要错过了拜师的时辰。” 他看了看四周,此时夜色浓重,又是荒郊野外,伸手不见五指,前方路径也不好辨认。 不过他却有一桩本事,就是夜能视物,这也是他有信心来拜师的缘故。 这时他隐隐约约看见前方一处地界中有亮光传出,看那方向,正好是蝠王庙的去处,便赶忙从树上爬下来,朝着那处亮光跑了过去。 那只白毛小猴儿忽然一跳,上了他的肩头,魏子宏脚步顿了顿,好奇道:”小猴儿,你也是去拜师的么?” 白毛小猴儿吱吱叫了几声,不停点头,魏子宏见它颇通灵性,生出几分欢喜之意,摸了摸它的毛发,只觉入手颇为柔顺,道:“那便一起去吧。” 白毛小猴儿又是叫了几声,魏子宏欢笑了几声,便任由其攀在自己身上,向前奔走。 他常听说此地闹鬼,虽是壮胆而来,可也难免也是心中忐忑。 或许他运气好的缘故,这往日这被乡人传得凶险至极的地界,什么古怪之事也未曾发生,竟是平平安安到了那蝠王庙前。 只是远处本还见着有亮光,可到了近前之后,却是黑漆漆的一片,连一点声息也不曾听闻。 魏子宏终究是个孩童,心中略微有些害怕,脚步了慢了许多,只是想起瘫病在床的老母,转瞬又坚定起来,走上前去,吱嘎一声,便将老朽的庙门推开。 他探了探脑袋,扒着门一脚踏进去,见并未有什么动静,便胆子大了起来,小心往里走入,不过二十余步,转过了一层布幔,就见得一名闭目打坐的年轻道人坐在那处。 他不禁睁大了眼睛,随后醒觉过来,忙往地上一跪,用清脆童音言道:“小子魏子宏,寻道长拜师来了。” 言罢,连连叩首。 张衍睁开双眼,往这小童身上看去。 见他额前有一截留海,身体羸弱,皮肤白净,看起来瘦瘦小小,似乎风一吹便倒,不过眼神灵动,根骨更是奇俊不凡。 他暗忖道:“莫非便是这孩儿么?” 这些天来,也有十余人找上门来拜师,只是皆不是他欲寻之人,而且根骨太差,也习不得道术,指点了几门强身健体的法门,便打发他们回去了。 他温和说道:“既然是来拜师的,那便上得前来。” 魏子宏依言走上前去。 等他站定,张衍伸出手去,似乎要额前留海掀起,魏子宏顿时一阵慌张,双手遮住,道:“道长,不可。” 张衍放下手来,笑道:“为何不可?” 魏子宏用双手依旧这挡在额头之上,认真回答道:“道长,小子这里有古怪,旁人只消见了,便会立时晕厥过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五十九章 命中劫难有天数 魏子宏如此一说,张衍微微一笑,也不勉强,以他的目力,根本无需掀开留海,就能看见其额头之下有一道宛然如眼闭痕,这与秦掌门所当日言“三目”何其相似。 他心中已能确定,此子必定是自己所欲寻找之人。 他看了看魏子宏肩上那只白猴,若无这只灵兽,一路之上替其挡下了林中野兽,怕也没这么容易到得此地。 这小猴儿本是善意,但却坏了他一番布置。 张衍摇了摇头,此也是无心之举,倒也不便深究,便屈指一弹,一枚丹药飞出,掉在白猴儿眼前。 谁知那小白猴儿吱吱一叫,却是连连摇首,只是拽着魏子宏的衣服不放。 张衍不由失笑,道:“你这畜生,倒也机灵。” 这小白猴儿乃是这林中灵兽,看出张衍是来收徒弟的,它虽说开了灵智,但自身并无大妖血脉,若是不得指点,只化形一关就难以过去, 丹药虽好,但怎及跟着魏子宏,寻一个好出路呢? 张衍不再去理会它,只对魏子宏道:“你既来你诚心来拜师,我瞧你根骨上乘,可愿跟我回山修道?” 魏子宏一怔,却把头低了下来,道:“道长,我,我不能随你走。” 张衍和颜悦色地问道:“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魏子宏迟疑了一会儿,鼓足勇气,大声回答道:“我娘亲瘫病在床。我若走了,无人照料。” 张衍点了点头,道:“我辈修道之人,并非斩情绝性,你有高堂在上,自当好生照顾,我这有两个法子予你选。其一,我传你一门法术,只消入门,便可百病不生。力大无穷,可敌万人,搏一个公侯万代,不是难事;其二,我带你和老母回得山门之中,只是山间寂寞,修道清苦,餐风饮露。眠石卧冰只是等闲之事,此二法,你可自择之。” 若是一心向道之人,那自是毫不犹豫选第二种,可是有心富贵之人,若贪图那一世荣华富贵。便会选第一种。 因魏子宏身份特殊之故,无论其作何选择,张衍都会将其带回门中,只是既然收作自己徒儿,他便要观一观其心性如何。 魏子宏听了之后。却是想也不想,毫不犹豫说道:“徒儿愿意择第二种。” 张衍奇道:“你为何选第二种?” 魏子宏不假思索道:“老师教了徒儿法门,徒儿可侍奉母亲,但传艺之恩,离了老师,又去哪里报答?” 似这等质朴之言。也只有孩童方能说出,张衍听了之后不免一声大笑,道:“好徒儿,那你速去接了老母,今日便随为师去吧。” 随即他一伸手,在其后脑之上拍了一下。 魏子宏顿觉脑海中似乎多了无数东西,体躯之中,似乎有了无穷无尽的气力。看着自己双手,不由万般惊讶,欣喜道:“老师,徒儿去去就回。” 张衍微微颌首,对那小白猴儿看了一眼,淡淡言道:“此一路之上,我徒儿若出了什么意外,我唯你是问。” 那小白猴儿浑身一颤,吱吱连声,显是表示自己听得明白。 张衍心中暗忖道:“掌门曾言,这孩儿入门之前,当要受一小劫,我本拟他来此处之时多吃点苦头,好顺势避过此劫,也省却一些麻烦,未曾想人算不如天算,被这小猴儿无意搅了局,也罢,既然避不过,那便接了就是。” 魏子宏得了张衍之助,脚下健步如飞,出了蝠王庙之后,急着向家中赶去。 这一回,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回得家门,来到床榻之前,他满脸喜色对母亲轻声言道:“娘亲,孩儿得了仙师关照,今日就要去的山门修行,这便接你同去。” 说完之后,他便将自家母亲扶起背在身后。 魏氏虽久病在床,但好歹是个成人,魏子宏平日里助其翻身擦拭时,也要费去好一番劲,可如今却丝毫不觉着吃力,轻轻松松就将其背了起来,心中兴奋喜悦之余,也不免对传授自己这等“仙法”的张衍感激涕零。 此刻距离蝠王庙千里之外,一处深山地穴之中,一名发插骨簪,乌袍披发的道人面无看着手中一面破碎玉佩,皱眉不语。 他乃是魔宗浑成教门下弟子,受了师命,被遣于此地镇守。 这也是一份苦差事,方圆数万里之内,但凡师门设置的禁制阵法都归他看守。 方才他忽然察觉师门中传下的一处符印黯去,只是观其布置,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了,且根本无甚大用。 可按照门中规矩,就算那处布置荒废已久,却也不能不闻不问。 他好一阵骂骂咧咧,尽管心中极不情愿,却也只能一把把那牌符捏碎,闭目感应了片刻,知道了方位后,便甩袖一抖,祭了一道青烟出来,霎时托身而起,就往那处地界赶去。 他这一股青烟,乃是师门所赐,是一桩飞遁秘宝,便于他方便往来,哪怕千里之地,也是瞬息即至,可他一路之上却是悠悠荡荡,故意行得极慢。 若是那毁禁之人早已离去,那他只用看上一眼,便能回转,根本不欲多事。 须臾到了蝠王庙前百里之外,他脸上悠闲神情一收,变得严肃了几分,连连使了几道法术,将自己身形隐匿而去,方才敢往前而去。 如今许多魔宗弟子行事虽是肆无忌惮,虽知凡俗之间并无什么高人,但他仍是极为小心谨慎,不敢小看来人。 他远远隐在云中观望,见下方那股气息极是惊人,磅礴浩大,隐隐然直冲天际,比自己修为不知高出了多少,心下一惊,暗呼道:“好险,好险。” 若是他方才莽撞出来,岂不是正好撞在此人刀口之下? 他又望了几眼之后,目光之中畏惧之意更甚,他虽有飞遁密宝在身,但下方那庙中之人,至少也是化丹之境,当下便抽身欲走。 只是正当他回首之时,无意中一瞥,却见坡地之下,有一个小童疾步而来,背后虽背了一个人,可仍是行走如飞,不免引起了他的注意,看了几眼之后,却心中一动,道:“这等根骨,倒也上乘。” 他又看了几眼,忽然浑身一震,道:“莫不是……”一时之间顾不得其他,往前一冲,一道玄光垂下,就将其卷了上来。 魏子宏正脚步轻快地往前而去,眼见蝠王庙遥遥在望,这时忽觉身体一轻,自己被一把捞上了云头,而娘亲和那小白猴儿都滚落在了地上,不觉着急,惊呼了一声,抬头一看,却见一个古怪道人坐在自己面前,正瞪大双目看着自己,因其看起来就不似善类,魏子宏戒备道:“你是何人,为何捉我,快放我下去!” 乌袍道人嘿了一声,伸手一把就将其额前留海掀开,见其上一道如眼闭痕,顿时面露狂喜之色,差点手舞足蹈起来,连声道:“果然是,果然是。” 随即得意一笑,道:“你跟我走就是了,这回捡了宝了。” 他虽是心头窃喜,因忌惮张衍在旁,不欲多言,正要将魏子宏卷了走。 此时却听身后一声大响,回首一望,只见一股丹煞之气此蝠王庙庙顶掀翻,自那气中飞出一枚剑丸,化光一闪,疾如闪电,就往他这处劈斩而来。 “飞剑?” 乌袍道人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冷汗涔涔而下,对方竟是剑修,莫不是少清门下?如此就算自己有飞遁秘宝在手,也是难以脱身的,哪里还敢停留片刻,当即转身欲逃。 这时魏子宏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心中一阵发急,气血顿时上涌,额头上一疼,其上那眼痕倏尔一睁,陡然间放出一道疾厉光华来,正好照在了乌袍道人面上。 乌袍道人全副心神都是那飞剑之上,哪曾料到有此变化,也是猝不及防,大叫一声,捂着双目,如泉鲜血自指缝之中流出,这一耽搁,一道剑光正好袭至,从他颈脖之间一抹而过,顷刻间头颅枭去,尸首掉落下来。 乌袍道人一死,魏子宏也是从空中坠落,这时一道烟气飞来,将他一裹,扶摇直上,眨眼到了云头之上。 张衍低头一看,一把搭住其手腕,知其并未大碍,点了点头,又袍袖一卷,将魏氏和那小白猴儿都卷了上来,辨准了方向之后,便驾云飞遁行去。 魏子宏此时也是头疼欲裂,浑身无力,只觉适才张衍予他的一身气力顷刻间走了个干净。 他平日这额上奇目睁开之时,都会觉得头晕眼花,非要连续卧床几日方才能缓过劲来,而适才强行用这奇目看人,更是耗损了不少元气,过了不一会儿,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睡了不知多久,当他醒来之时,却发觉自己身在半空之中,左右摸了摸,好奇之下,小心探头往下看了看。 张衍见状,微微一笑,道:“徒儿,你醒了,过得前面那座山头,便要回得山门了。” 然而此时,他却眼神一凝,忽见一名似是清风明月,潇洒脱俗的道人立在云中,对他一个稽首,高声言道:“张师弟,你回来了,为兄已等你多时了。” 张衍一看,竟是与他同为十大弟子之一的洛清羽,他从容不迫上前,也是一个稽首,还礼道:“不知洛师兄在此等候小弟,有何见教?” 洛清羽呵了一声,淡淡言道:“听闻张师弟这些年来苦修道术,功行大进,为兄也是有一些心得,想与你讨教一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六十章 青平涵烟阵 张衍与洛清羽平日里少有往来,可如今后者却突然来得面前讨教,他知晓这其中必有缘故,而能令其亲身来此,这背后之人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了。 他不禁揣测,这不定就是秦掌门允诺自己借用那浮游天宫一事,惹得哪位真人出手了。 洛清羽虽言语之中说得乃是切磋,但他已能想象的到,若是此一局败于此人之手,对方之师定会向掌门进言,言及自己并无入浮游天宫修行的资格。 至于避而不战,更不是什么好选择。 洛清羽堵在他前往昭幽天池的必经之路上,他要是绕了过去,倒也可以,可如此一来,那便是示弱之举,不但有损自家声望,且还会让门中师图长看轻,那背后之人更有理由借此发难,坏了他的好事。 今日对方既然已经出招,那他唯有见招拆招,出手应对,断无退缩之理。 张衍不动声色抬起手,在魏子宏头之上一拂,一道清气遮了那眼痕去,随后轻轻一推,分出一团流云,将其推了出去,出言嘱咐道:“徒儿,为师有些事要料理,你带着你母,且去一旁等候。” 魏子宏被那云烟一裹,霎时出去百丈之外。 洛清羽随意看了一眼,道:“这童儿倒也是好根骨,是师弟新收的徒儿么?” 张衍淡然一笑,道:“此去凡俗间走了一遭,不想觅得一名佳徒,也是运气。” 若是抛开魏子宏那额上之目不提,似这他般资质,在九城陆洲之中也有不少,因此洛清羽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再费心留意,转而目注张衍。 他正色道:“当日大比之上,未曾与张师弟交手诚为憾事,不过你我份属同门,厮杀拼斗,未免伤了彼此和气不妨如此,为兄这里有一副青平涵烟阵图,乃我多年炼制所成,本欲在十六派斗剑之上一图展其威,会一会诸派高人,现如今,却要先请张师弟指点一二了。” 张衍神情不变,一个稽首道:“正要领教师兄高明。” 洛清羽点了点头,他清喝一声,一起法诀,就将一副阵图摆在脚下,立于两人之间。 此图须臾扩展出去数里,将上下天地一齐笼入其间,随后蘧然一震,牵动灵机,放出无数清光瑞气,倏尔奏响奇乐音色妙曼古雅如清泉流淌浸润入心。 张衍凝神看去,只见其如画卷展开其中山水相连,天地如洗,碧空澄净虽只能窥见一角,但却也能看出内中暗含无穷玄妙。 洛清羽剑眉扬起,伸手一引,高声道:“张师弟,请!” 也是由于同门之故,他方才客气请张衍入阵,若是对敌交手,他只需在斗阵之时祭了出来,如是事先并无防备之人,根本无从躲闪,顷刻间便会被他拖入阵图之中。 张衍微微一笑,大袖一摆,洒然入阵。 这阵图底细不明,贸然入内,不得破法,很能破开阵去,若是万一失陷其中,虽不至于如何,但也是大丢脸面,不过他有所依仗,是以怡然不惧,洛清羽看他入阵之时毫无犹豫之色,也是暗中一声赞叹,道:“张师弟这心性,果真是个修道种子。” 他此次奉师命前来,要与张衍比斗一番,但此来之前,颜真人又暗中吩咐于他,叮嘱其无需做得太过,只消做做样子即可,胜也可,败也无谓。 他暗中揣摩师意,自己老是因是不想太过得罪张衍背后彭真人,因此思来想去,遂决定以阵图相会。 张衍一入阵中,就见面前景象为之一变。 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绵延山岭,重叠错落,似是望之无尽,一座座排布成玄奥阵势,每一座山头之上,皆有一杆幡旗,那幡旗一个晃动,就勾动千重青烟,万里雷云,狂啸呼卷,扬尘蔽日,见得生人进来,那青风霎时卷来。 张衍心意一动,放出三尺护身宝光,将其挡在外侧,然而那青风似是利刃一般,眨眼就削去了一层,见其这般锐利,他也是微微吃惊。 洛清羽此时也自入了阵图之中,他从那高处青风中探出身影来,朗声道:“张师弟,我这阵中,操演的乃是‘清机风雷仪法”我知你身怀紫霄神雷之术,今日便来看看,是我这养炼出来的雷法厉害,还是你修炼的紫霄神雷厉害。” 这风雷仪法,需用五功之一的《青灵显化元微法》催动,再借阵峰相助,方能生生不息,无有断绝。 这阵图之中的阵峰并非幻象生成,而是洛清羽采集天地精粹,万年元木,耗尽心血一一炼化出来。 这百余年中,他也不过祭炼出三十六座,一经催动,就能与自身功法相互呼应,引发风雷伤敌。 他方才言语之中提及欲在十六派斗剑之时用出此图,这也并非虚语,心中的确有此打算,不过眼下这“青平涵烟阵图”尚未炼至完满境地,不过粗粗炼成,若是这阵中有三百六十座阵峰,其威力能提升至不可思议之境地,以一敌百,也是不在话下。 张衍大笑一声,回应道:“既然洛师兄有兴,小弟定当奉陪。” 他伸手一指,霎时霹雳作响,一道紫芒闪现,如蛇狂舞,横裂长空,疾冲而来。 洛清羽一声喝,忙起法诀一引,三十六杆幡旗一振,齐上各有一道清气汇聚,盘缠一处,霎时风云相汇,雷电交加,化作一道道清芒自天际劈落,与那紫电撞在一处,霎时间,只闻一声双耳欲聋的大响,引得阵中群山皆响。 只是紫霄神雷威力无穷,不愧是溟沧派中排名第二的神通,哪怕张衍只是练至小成,还不算精熟,也是霸道狂猛之极,青色风雷方才迎上,便一触即溃。 洛清羽眼中略现惊色,暗忖道:“如今张师弟尚未凝聚法力真印,这紫霄神雷之威已是如此厉害,若是等他到突破到了化丹三重,那岂非更加难以对付?难怪老师与朱真人要我此时便就前来。” 他淡淡一笑,又继续把青雷催动。适才表面上看去是张衍占了上风,但这清机风雷乃是借助阵图法宝所施展,洛清羽自身所耗甚少,若是寻不出破阵之法,在无穷无尽的雷法之下,纵然张衍丹成一品,后力绵长,却也经不起如此消损。 洛清羽自信,自己只需耐心操演,时间一长,必能占得胜局。 张衍将宝衣护身精芒撑起,放出丝丝毫光,抵住那道道风雷,缓缓游目四顾,适才他看得清楚,洛清羽所施风雷,全是凭了那些峰头之上的幡旗借力,若是能将其一一拔去,那么此阵图便也无甚威能了。 有了对策之后,他当下起剑一纵,化芒飞遁,破空斩气,视那刮骨青风如同无物,瞬息之间,就到了一座峰头之上。 他于上空转了一圈,将其上有团团风雷相护,不是寻常手段能破,便起指向下一点,一道雷芒〖激〗射而下,轰隆一声,就将这面幡旗毁去,随即剑光一个拨转,又往下一处飞去。 不过一刻时间,他便接连毁去了十数面幡旗。 洛清羽藏于青风之中,神情淡然,看着张衍动作,却并不出手阻止。 如要破阵,的确非要一一除去山头幡旗不可,但他这阵图非同一般,非但阵中有阵,还有一件玄器〖镇〗压其中,此物名为“定坤珠”虽不能伤敌,但却能镇住气机,自行演化阵法,每攻破一座阵头,它便会在后生出一座。 破阵之人除非能将这阵法一口气全数除去,否则断无破阵可能,若是按部就班而来,迟早力竭而死了。 张衍连飞遁迅捷,又过得一刻,便将那三十六峰俱都攻破。 然而此时,洛清羽轻却起法诀,一个运转,眨眼之间,又有三十六面幡旗自峰头之上生出,又如先前一般。 他轻轻一笑,双手负后,道:“张师弟,你不要再徒费气力了,为兄劝告你一句,你若答应不去那浮游天宫修行,为兄便开了阵门,放你出去,保证今日之事绝无第三人知晓,你看如何?” 他等了一会儿,只听雷芒之中有声音回应道:“洛师兄未免太小看于我,方才所为,不过验证小弟心中所想,这区区一面阵图,要破之又有何难?” 洛清羽摇了摇头,只以为他嘴硬,不过张衍既然不肯答应自己的条件,那便绝无放手的道理了。 他神色转冷,连连催动法诀,发动风雷,心中道:“稍候待张师弟力竭,我便携了这阵图放在汲泉峰上,过个十天半月,再放张师弟出去,看他还有何脸面再去那浮游宫修行!” 这阵图自成天地,把人困上数年也是轻而易举,张衍若是被困其中,洛清羽虽不会伤他,但这消息一旦传出,便是之后出得此阵,又岂有脸面再去浮游天宫? 就在洛清羽自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却见底下有数十点赤光飞出,此物大小不一,有些细小如米粒,有些大如鱼眼,看起来有些眼熟,待他反应过来是何物时,不觉悚然一惊,大叫一声,道:“赤雷珠?不好!” 他待要收起阵图,但为时已晚,只听得轰轰发发一阵大响,似乎天地塌陷,眼前景象一变,自己已然身在阵外。 张衍立在不远之处,对他一个稽首,道:“洛师兄,承让了。” 言罢,把袖一摆,卷了魏子宏母子二人过来,便飘然而去。 洛清羽怔然看着他远去,又看了看手中那已缺去一角的阵图,不免摇头苦笑,默然无语。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罗天袖 张衍摆脱了洛清羽后,继续向前,可行进不远,前方却又见得一人,阻住去路。 此人相貌奇异,目生四瞳,鼻直口方,头戴一顶混元冠,两袖宽大,脚踏一团翻滚飘摇的浓云,脸容之上神情寡淡,正是十大弟子之一的庄不凡。 看见此人,张衍双眉一扬,并不觉得意外,洛清羽能寻借口出面与他交手,那么庄不凡来此,也就毫不稀奇了,他哂笑道:“庄师兄也来要称量于我么?” 庄不凡冷声言道:“不想张师弟你能过了洛师弟那一关,也算你本事了得,不必多言,你若能从我神通**之下过去,我转头就走,将来浮游天宫也由得你去。” 他话音一落,不待张衍回答,就把右袖一舒,自那袖口之飞出一道黄气,出来之后,倏忽一散,霎时尘沙大起,风云变色,滚滚黄烟漫卷上来。 张衍反应也快,不待那黄烟过来,飞剑便化光飞出,护住身形,就要飞遁出去。 然而方至云中,却发现那浊烟竟似笼住了一片天地,根本冲不出去。 庄不凡把袖一个摇晃,那黄烟冲奔下来,甫一及体,张衍就觉一股无法抗拒之力把自己拿住,随即一阵头重脚轻,颠倒过来,便身不由主往那袖中投去。 眼见得就要被圈入那袖中,他也不肯坐以待毙,忙把起诀施展,抖手一甩,只闻霹雳声响。似旱天惊雷,一道紫霄神雷裂空而出,悍然落在那浓云黄烟之上。 此神通果有无俦之威,一个击撞,便将这其轰然震散。 但庄不凡似是早已料到,冷笑一声,立时撤了右袖,再把左袖一展,那大袖迎风一抖,似一滴浓墨化入水中。丝缕不断,向外翻腾,越展越巨,眨眼间扩出去数里之地,似乌云黑幕,遮天蔽日而来。 这大罗天袖,练到极处时,能摄九山。拿四海,搬星挪月,先前那一击只为牵制张衍,使其不能顺利脱身,这回方是真正出手。 只见其笼将下来,立时阻绝上下四方去路。令张衍避无可避,须臾便裹入了圈中。 张衍见状,连发数道紫霄神雷,想要将其震开,可尽管轰雷阵阵。鸣声不绝,但却如石沉大海,不起浪花,不过须臾功夫,整个人被那铺天盖地的浊气卷起,没入袖中不见。 庄不凡面无表情。把袖一收一拂,单手往背后一负,踏起云头,往天际中去。 张衍虽被装入袖中,但神智仍是清醒。他睁目四顾,只见自己陷入了一片浑噩天地之中,有无数翻滚黄浊之气将他捆缚如茧,浑身法力也似是被拘拿摄住。运转之下,只觉艰涩沉滞,难以提驭, 若是他人陷入此境,怕是早已无计可施了,然而张衍练就不少神通奇术,绝不至无法可想。 他冷然一笑,双目之中暴起一抹精芒,玄功一运,便自他身后冲出一道青蒙蒙的光华来,这一道光华抵住那黄烟,就自内绽放出无穷生发之力,这股力似春来万物复苏,萌动勃发,将那黄烟一点一点向外挤开,到那堪堪将破之时,他舌绽春雷,大喝一声,猛然向外一撑,只闻轰隆一声大响,竟是震破烟气,脱身而出。 庄不凡收了张衍,正飞渡重云,往门中而去,忽然手臂一震,猝不及防下,顿时在云上一个踉跄,抬袖一看,竟是破开了一个大口子,不禁露神色一变,抬首一看,只见张衍站在百丈之外,对他遥遥拱手,扬声道:“庄师兄,多谢你送我一程,告辞!” 言毕,他把剑芒一起,携了魏氏母子飞去,瞬息之间,便消逝天边。 庄不凡冷着脸望他远走不见,也是无可奈何,闷闷哼了一声,脚下一踏,转身离去。 张衍此番回转,再也无人阻拦,剑光腾霄,疾飞如电,顺利到得昭幽天池。 到得洞府之前,他散了身上遁光,先命魏子宏服下两粒药丸,用以抵御昭幽天池府中寒气,待他们化开药力之后,便袍袖一卷,把二人带至主府之中。 入了十二重宫阙之后,张衍在玉榻之上坐定,把魏子宏唤至身前,又递出一瓶丹药,道:“你母瘫卧在床有年,此瓶丹药,命为续气散,能贯通气血,舒经活脉,去污化浊,你记着每日早晚给你母服上一枚,百日之后,便能走动,与那常人无异了。” 魏子宏惊喜万分,感激涕零地跪伏在地,言道:“老师大恩,弟子万死难报。” 他人不知魏子宏亲母瘫病何来,张衍却很是清楚,魏氏应是被其额上三目神光所伤,方才如此,不过有他丹药调理,护身保命,日后当可无虞,他又关照道:“为师先传你一道法诀,你记下之后,好生回去修行吧。” 魏子宏跪下叩首,连声称是。 张衍屈指一弹,发了一道符箓出去,不过片刻,刘雁依便到得殿上,揖礼道:“恩师相召弟子,不知何事吩咐?” 张衍指着刘雁依,对魏子宏言道:“此是你大师姐,你修行上若有不明之处,可求教于她。” 魏子宏连忙对刘雁依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大声道:“子宏见过大师姐。” 刘雁依将他一搀,柔声道:“师弟请起,在你之上,共有五位师姐妹,我便唤你一声六师弟了,能拜在恩师门下,那是你的福气,日后要好好修行,不要辜负了恩师一番期许。” 魏子宏初入门中,面对大师姐,唯有诺诺称是。 刘雁依见他拘谨,微笑一下,便也不再多言。 张衍点了点头,如今门下弟子只得几名,为数不多,他若得闲暇,还会出言指点几句,但随着日后修为逐渐高深,弟子定也不会少了,他不会再事必躬亲,似传授入门心法这等事,只会让门中修为高深的弟子代劳。 而且如今他为下院掌院,如是遇上那合适的,收作记名弟子之后,送去下院修行即可,若是当真出色,定会从中脱颖而出,那时再传授真法不迟。 不过魏子宏却是个例外,此子将来是要接掌瑶阴派道统之人,是以无需按照此路子来,待得将来开脉之后,张衍便会带得其去见掌门真人,接了传承五宝过来,随后方能再行安排具体修行事宜。 张衍又交代了一番,便命商裳过来,带魏子宏母子二人离去,安排歇息之地。 他把刘雁依单独留下,道:“五年后门中大比,为师不欲前往,若是霍师兄遣人来问,你便说我闭关参悟玄功即可,为师此番闭关,用时长久,你等需谨守门户,不可随意外出,雁依你身为大弟子,府内一切事宜便由你主持,如是遇上拿不定主意的,可与罗娘子商议,必要之时,还可请卢真人出手相助。” 刘雁依肃容道:“是,徒儿记下了。” 张衍嘱咐完后,便命她退下,随后提笔而起,写了三封飞书,分别发向守名宫,丹鼎院及那苍梧山下院。 如今下院之事,有他新立规矩在前,又有三名执事代为执掌,应是无虑,而此次闭关,他自忖所费时日不短,因此彭真人和周崇举那处却需提前交代一声。 几件事情处理完后,他寻思还有什么遗漏,念头一转,却自深心之中浮起一事来,不由摇了摇头,暗道:“差点将此事忘了,却需关照一声。” 当日他开脉之时,虽是得了贝珠之助,但为了遮掩,曾托一名韩氏小宗门下,假意借那玉液华池一用。 他当年曾承诺过,以两甲子为期,若是其门中有出色弟子,可引入自家门下修行。 今日又收得一名徒儿,他也顺带想起了此事。 不过他这次闭关若是一切顺遂,便又需去浮游天宫修行,怕无暇顾及此事,若是此韩氏弟子找上门来,倒也不能失了信诺。 因此思索了一番,又写了一封书信,发往卢媚娘处。 今朝为多事之秋,他尽量不令门下弟子外出行走,而此女为元婴真人,便是出府,也无甚大碍,此事交给她去办,当可放心。 书信发出之后,他默坐片刻,调了调心气,起身往小壶镜中去。 踏步入得这方天地之后,他飞身一纵,至那竹楼之中坐下,抬手一挥,飞出两只玉瓶来,一左一右摆在榻前,正是刘雁依寻来的那金,火二气。 张衍目注片刻,手一指,那盛放庚辛金精气的玉瓶一颤,启开瓶塞,那一道犀利金气本是蜷缩在内,陡然失了镇压,哪里待得住,一道光气笔直冲起,似要贯破竹楼而去。 他不慌不忙,张嘴一吐,登时就有一道皑皑如雪的烟气飞出,将那金气裹住,凭其如何挣扎,也脱不出去,他稍作引动,吸了其中一缕入得腹中。 随后他伸手一点,那丹煞向下一压,就把余下精气镇压入瓶,手腕一番,瓶塞一跃,又重新封好,那玉瓶连连晃了几晃,这才不动。 这五行精气之中,金气锋锐,火气躁烈,这二气最是难以驯服,尤其是这金气,不易束缚,炼化过程之中,一个不慎,便会飞去无踪。 索性张衍已练成三种真光,不是生手,早已驾轻就熟,顺顺当当将这缕金气降伏。 接下来,只需按部就班,照那法诀炼化精气即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玄功初成 化丹三重 张衍这一闭关,匆匆一晃,就是十七年过去。 这一日,自小壶镜中惊起隆隆滚石之音,似天边擂鼓,轰鸣大响。 张衍趺坐玉榻,五心朝天,身上气机翻腾,丹煞似烟,滚滚而出,漫浸竹楼,再往外散去,满布这方天地之间,不过须臾,他整个人似就被浓云裹住,勉强可辨得形貌身影。 随后自那雾霭浓云之中闪耀出道道流华,先是一道鎏金也似的晕光,只一闪现间,便放出森森锐气,斩破竹楼,射去百丈之外,那撕空裂气之声,芒气拖曳,寒光彻地映天,好一会儿方才不见。 这金光敛去之后,又再浮现起一丛碧碧青芒,不断向上攀升,越拔越高,直入云霄,再开屏般四散而展,有千百道,条条垂至地面,又翻卷起来,缕缕不绝,生机无限。 此光闪动了足有一刻,便徐徐消隐而去,这时又闻哗哗水声,雾中有蓝芒水光浮动,似海潮汹涌,又似洪浪滔天,冲奔激荡,波澜壮阔,气势雄浑。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雨过天青,净空之下,红芒迸现,一团盛火焰嚣烟熊熊燃起,如旭日初升,光芒万丈,这竹楼被此火气一触,轰隆一声,登时化灰而去,只留漫天烬烟黑屑洒落下来。 火芒跃动半晌,收歇下去,代之而起的是一团浑厚黄光,略一引动,竟自竹楼之下抬起一座土丘。如坟隆起,不过片刻,就起有百丈之高,巍然如山。 这五光轮番闪过,周流不断,往返足有百十次,这才彻底消隐停息。 张衍把丹煞排开,从中露出身形来。 此刻他双目精亮,神意高昂,身上衣袍飘动不止。此番闭关,终于将五行真光聚全。 原来他用了十四年就把五行功法倒推而出,但彼此融合相汇却又耗费了他三年多的时日,用残玉反复推演,去了不少冗繁枝节,终于炼化合一,成就玄法,至今日。已是随心而动,如臂使指。 这法门一成,他战力大增,自是满心欢悦。 需知五行齐全,待功行深处,便能衍生出种种妙用。不可与先前相提并论。 不过如今他这《太玄五行真法》还只是略有小成,尚有许多瑕疵破绽,若要臻至大成境地,重新返还上古太玄门当日那等玄功妙法,还有很长一段坎坷之路路要走。 如今距离十六派大比。还有三十九年,而下一步,便是要凝聚法力真印了。 张衍也不急着修行,而是起了一个法术,便自他面前传出一面水镜,将洞府之中弟子门人都一一映现出来。 那镜灵察觉到他动作。也自转了出来,候在一旁,静待吩咐。 张衍看了片刻,见各处具是安稳,无有异变,这才放心撤了法决,一招手,把镜灵唤上来。道:“雁依如今烧至几处窍穴了?” 镜灵躬身道:“回老爷,刘娘子十年前已烧至三十二穴,如今闭关不出,也不知进境如何,那三十六处穴窍,越至后面,用时越长,想来还要多些功夫熬磨。” 张衍欣慰点头,寻常门中弟子若能烧至二十余处窍穴,便不再等待,早早化药凝丹了,不过刘雁依仍在烧穴一关前驻足不前,那是为了稳固根基,使得将来丹成之品更高。 得了自己这秘法传授,也不知这大徒儿究竟能哪一步。 他自己也是经历过这道险关,知晓化丹一步需慎之又慎,稍有错漏再无回头之路可走。 心中琢磨了一下,觉得若是等到自己跨入化丹三重境之后,再为其护法凝丹,那把握还要大上许多。 思虑停当后,他一摆手,将镜灵挥退,随后便伸手入袖,捧出两只玉匣,这其中分别置放着钟穆清与掌门真人送与他的真印符箓。 这真印之中,暗含前辈高人一缕识念精元,早已指画好了前路,弟子欲要凝聚真印之时,只需依照先辈之路,按部就班运功炼化即可,无需多费心力。 可以说,修道者若得师门传承,跨过此关虽也不易,但比起化药凝丹的凶险来,却是轻松了不知多少。 但张衍乃是丹成一品,无论否有老师指点,他都无前人之法可以借鉴。 他心中暗道:“想门中那两位前辈,也无成法参照,便这样还能硬闯出一条道路来,当真是了不起。” 溟沧派除开派祖师之外,还曾有过两位前辈也是丹成一品,不过都是机缘巧合所至,想要再来一次也未必如意。 至于凝聚法力真印,他们皆是得了开派祖师留下的一件法宝之助,是以也未曾在此界之中留下什么凝印法诀。 而百年前溟沧派大变之时,这件法宝被那凶人顺手掳了去,这条路便算断绝了。 因丹成一品者,古今罕见,是以本也没有太多人在意,及至后来,张衍成就一品金丹,门中几名经历过当日之变者方才想起这一关窍来,心中隐隐警凛,意识到那凶人当日说不定是有意为之。 张衍虽不得法宝相助,但有残玉在手,心中也自不怵。 尽管信心十足,但行事之时,他也还是极为谨慎小心,要自演真印,当要先弄清楚其中玄妙方可。 他吸了口气,伸手入袖,拿住残玉,心神一沉,便费心推演起来。 他此刻推演的,并非只是那两道真印,还有经罗书院中看来的凝印之法,这法门共是三百多种,皆是溟沧派前辈所留, 他也是庆幸不已,幸好投在了溟沧派中,万年积累,才有这等深厚底蕴,若是换了旁门小宗,能寻得数种已是不错了。 可尽管如此。这些法门多数都为下法,中法那是少之又少,上法更是一个也无。 索性他只为探究其理,找出其中的不同与相同之处,并不是要借用参照,是以好坏差别不大。 时日慢慢过去,小壶镜中又过得两年。 这时在玉中,张衍已是推演了近百年,除了将钟穆清与秦掌门所予真印试着凝聚了一遍,他还将三百余种凝聚真印的法门逐一演练。方才收手。 到了此刻,他对真印理解之深,可以说此一境界之中,无人能出其之右者。 真印为何如此这般凝聚,何处长,何处短,他已是了然于心。 钟穆清所赠那道法力真印,变化万端。妙用无穷,若是以此法凝聚真印,修行神通法术时比常人快上许多,当可大大提升己身战力。 而掌门所赐那真印,则是舍去所有枝节,只存主干。称得上是大道唯一。 两种法门,皆有可取之处。 钟氏那法门,张衍揣测此留真印者,应是极为好斗之人,方才会走此门路。 而掌门那真印。若是专心一意修持,冲关破境,远胜他人,未来成就之大,不可计量。 但这不是说其中便无有争斗法门,只是纯以斗阵而论。比之前者,却是欠缺许多。 前者重法,后者重道,也说不上谁高谁下。 此时张衍对自己该走何等门路,已是胸有成算,他并不准备照搬前者,而是要独辟蹊径。 他正了正身子,心神往残玉再度沉入进去。便演练起自己所想来。 只是这一回,却他所耗时日却比想象中长久许多。 就算有前番苦功打底,他也是堪堪用了一年多,也即玉中四十余年,反复尝试,不知经历多少挫折,方才推演出一门凝聚真印的法门来。 只是到了这一步,却遇上了一个蹊跷之处。 他每回按此法凝聚真印,所得结果皆是不同。 细细找寻原因之后,这才明白过来,暗忖道:“原来这凝聚真印之时,哪怕细微之处稍有不同,便会导致结局不同,并没有固定成法可以依循。” 既是如此,他也是干脆,不再费神劳心,而是把残玉收起,就坐定蒲团,将法诀拿动。 那腹下金丹得了指引,倏尔一个震动,将全身丹煞收聚一处,照着那真印凝结之法,就是一个运转。 霎时之间,那琉璃也似的金丹放出五色妙彩,毫光映现,自其上飘起一枚虚幻不定的真印来,灿若瑰霞,剔透晶莹,氤氲飘渺,有无数符箓鸟篆,蚀文玄书一一浮现而出。 待这符印愈演愈真,那其中符箓篆文也是愈加清晰之时,就自其中滋生出无穷精气来。 张衍精神不由一阵振奋,这精气便是凝聚真印之时,将一身丹煞转炼而成,若能及时利用,便可将他自身功法神通大大提升一层上去,是以化丹修士迈过这一关后,实力都会骤然拔升一截。 他自忖己身所修道术不少,但真正克敌制胜的法门也就几样,那“五行真法”为自己修道根基,乃是最为紧要之处,是重中之重,如能补益这一法门,那是最好不过。 因此他毫不犹豫,立时就将那泊泊精气引动,渡入其中,不停推高这门功法。 此法节节攀高,威力也是一层层提升上去。 当张衍几乎怀疑此**法会不会一口气吞了所有精气后,但身躯一震,发觉再往上去,这功法进展已是颇缓,便把住了势头,不再往其上耗费精气,转而设法推进那紫霄神雷之法。 这法门确是厉害非常,他施展至今,还未见能正面与之抗衡者,壮大这门神通,也是早有筹谋。 张衍丹成一品,精气果是浑然磅礴,如海渊深,当紫霄神雷神通无法再衍进之时,发现竟还余下不少。 他略微估算了一下,这五行真法汲去了他大半精气,约莫是六成左右,而紫霄神雷纳了两成过去,剩下还有两成。 这精气若是今日凝聚真印之时不一口用尽,成印之后也会慢慢消散,存留不住,因此他毫不客气,分别选定了那“澜云功法”,“玄黄擒龙大手”,“定真逍遥法”,把精气各自灌入进去。 过得不知多久,就在那精气去尽的一刹那间,原本虚实不定的真印倏尔一震,凝若实质,再往金丹之中一落,没去不见。 这时他一阵恍惚,待神清醒之后,他霍然站起,把玄功一运,不禁大笑一声。 此刻他已然凝聚真印,步入化丹三重境中!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六十三章 青阳罡玉 中柱神洲 张衍一举成就化丹三重,修为到了他这一境地,与元婴境只有一步之遥。 休看这短短一步距离,却是万山千水之隔,需得他再下万般苦心毅力,砥砺磨练,才可得成。 此时他并不收功出关,而是琢磨着是否要再往前行进一步。 玄门羽士凝聚法力真印之后,便算大功告成,而魔宗修士则不然,他们还要有一番运化之功,那便是将真力印记烙入神魂之中。 如此一来,就如泰衡老祖一般,哪怕是肉身被毁,不过再换得一具躯壳即可,其毕生所修习之法术,也不必再从头修行,只需再稍加养炼,便可运用。 张衍虽不认为自己会到舍弃肉身的地步,但修道之路艰险坎坷,将来会发生何事,谁也无从知晓,且千年魔劫就在眼前,多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 而今以他之元灵强大,足以承载这道真印,兼且又有参神契功法在身,要做到这一点,并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他特意又用了大约三日功夫,将真印炼化一道,烙入神魂之中,这才算功行圆满。 他细细默察了一回,只觉〖体〗内灵机泊泊,各门功法皆有长进。 尤其是那“太玄五行真法”着实省却了他许多年苦修之功。 他所得来的神通道术,除了无关紧要的,只那小诸天挪移遁法未曾得那精气之助,不过这却是他有意而为之,这门小神通乃是溟沧派前辈从五行遁法神通中演化而来。而一门护身隐遁的无上妙法,只是五行气这一关难过,如今他有五行真法为底,日后修炼起来便无需如此费劲,且十六派斗剑之期越发临近,时日剩余不多,因此并没有刻意修炼,放在日后也是不迟。 张衍收了功法,长身而起,出了小壶境,在主殿之上坐定,把镜灵召过来,问道:“这几年中,众弟子修行可还勤勉?” 镜灵恭敬回复道:“得了老爷吩咐,诸弟子都是安坐府中,谨严修持。” 张衍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这时方知刘雁依这几年中功行进展也快,那第三十四穴突破在即,也就在这一月上下便能功成。 他想了一想,道:“掌门曾允我,修为到了化丹三重,可借用浮游天宫修行三十载,我如今功行已到,当需先去禀明此事,我去之后,若是雁依出关,你嘱她发飞书予我,我回来助她化药凝丹。” 三十年之期临近,时间紧迫,待镜灵应声下去后,张衍便动身往浮游天宫。 他借剑飞遁,神速异常,片刻到得天宫之下,把法符一展,依旧在那先前来过的偏殿前落下,与那道童道上来意,只在门前等候了一会儿,便召他入内。 到了里殿之中,秦掌门打量他一眼,把拂尘一摆,道:“张衍,你先站于一旁,稍候若有事,你不可出言。” 张衍心中奇怪,但他城府甚深,面上未曾表露出来,遵命立在殿下。 秦掌门也不说话,约略过了一刻,就有一名中年道人入大殿之中。 这人一袭月白道袍,头戴九阳冠,眼神内敛,两鬓微白,身量之高,几乎与张衍相仿佛。 张衍一眼看去时,只觉得此人极是寻常,然而再看一眼时,却是眼神一凝,此人明明站在那处,却予人以一种虚幻不定,似真还假的玄奥之感,似乎随时便可从世上消逝而去,不留点尘。 秦掌门见了此人,不再坐着,而是站了起来,沉声道:“卓师叔,有礼了。” 卓长老负手而立,淡淡言道:“当不得掌门真人大礼,我此来只为一事,说完便走。” 秦掌门容色一正,道:“师叔请讲。” 张衍此时方知,这位道人原来便是渡真殿中那位太上长老,不免又多看了几眼。 卓长老道:“掌门真人,浮游天宫借与门下弟子修行,此事不合规矩,还望掌门不要开此恶例。” 秦掌门神情不变,只道:“我已允诺后辈,既然出口,岂能毁诺之理?” 卓长老也不多说,一抖手,发一道金符过来,道:“我也知掌门真人为难,当日师兄飞升之前,曾留下一道法诏,有此物在,可否令你收回成命?” 秦掌门接过一看,微叹一声,道:“有恩师法诏在,弟子又怎能不从?” 卓长老不再说话,稽首一礼后,袍袖一摆,竟是留也不留,回首就走,须臾不见,自始自终,他没有和张衍说一句话,甚至连看也未朝他这边看上一眼。 秦掌门重又坐下,他沉吟有时,随后抬首望向张衍,道:“张衍,浮游天宫怕是无法借你修行了。” 张衍却是微微一笑,朗声道:“大道万条,何止一途,不过另觅他法罢了。” 秦掌门抚须一笑,眼中精光闪动,言道:“你也不必急切,我尚有一法,可助你早日修成元婴。” 张衍精神一振,露出专注之色。 秦掌门抬起拂尘,朝着外间一指,道:“往东华洲西去十八万里,便是那中柱神洲,此处有一方地界名曰昆屿,直通极天之上,此地有奇气,名曰青阳罡英,此物稀少,采集奇难,便是元婴修士得了,也能增长功行,只是以你如今之修为,尚且去不得此处,今日我便借你一件法宝,可助你汲吸此气。” 天下共分九洲,有句话叫做“东三洲,西三洲,南一北一拱柱洲”这柱洲,说得便是中柱神洲,此地乃是九洲之祖脉,四海之源头。 秦掌门手掌一翻,便有一根竹节形状,如墨玉打磨的鱼鼓飞了出来,落入掌心之中,他言道:“此物名为‘英节鱼鼓”可凝罡成玉,云天当年,也曾得他相助,但此宝真灵脾气古怪,能否用得,全看你自家了。” 他话音才落,就走出来一名峨冠博带的年轻道人,他仰天一声大叫,道:“秦墨白,你可愿放我出来了。” 张衍看了一眼,见其貌相倒也英俊,只是行止语态,却是显得有些洒脱不羁。 秦掌门微笑不语,只是指了指张衍,道:“你便随他去吧。” 这年轻道人看了看张衍,大大咧咧言道:“便是你要采罡气么?先说好了,我没什么打架的本事,若是与人相争,你可不要指望于我。” 张衍笑道:“不敢劳动道兄。” 年轻道人又大声道:“你要我出力,那便要送上好酒,赔本买卖我可不干。” 张衍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秦掌门,见在旁闭目不语,任由他二人商谈,似乎并不想插手。 他略一思忖,从袖中取了一只酒囊出来,递了出去。 这年轻道人接了过来,当着秦掌门之面去了塞子,闻了一闻,顿时满脸欣喜,连声道:“好酒,好酒。” 他一仰脖,咕咕喝了几口,眼睛里精光大放,还想再喝,想了一想,把酒囊往怀里一捂,道:“可还有?” 张衍摇头道:“此酒酿制不易,我回头再寻些与道兄吧。” 这酒本是龚长老送与他的还阳酒,他这里还有的是,不过却不再送出,这是要吊着这真灵的胃口,若是得来太过轻易,反而不会珍惜。 年轻道人满脸悻悻,咕哝了一句,道:“不爽利。” 话虽如此,但他身化一道清光,往那鱼鼓中一钻,随后此物自动飞起,往张衍落去。 张衍伸手一拿,就将此宝接了,收入了袖囊之中。 秦掌门眼一睁,沉声道:“张衍,你此去,当需小心提防那名凶人,当日门中大变,他或诱或骗,掳去我派之中数件法宝,这英节鱼鼓却是被我先一步拦阻了下来,虽当日他曾被北冥剑破去千年道行,定还在哪一处休养,但其门下几名弟子却也有几分本事,怕会出手劫夺,你要小心了。” 张衍心中一凛,稽首道:“多谢掌门真人提点。” 秦掌门一摆拂尘,道:“去吧。” 张衍再行一礼,便出了浮游天宫。 一路回转之中,他细想方才秦掌门那一言一行,似乎都是暗含深意,心中不由忖道:“卓长老出面阻拦,此举怕是早在掌门真人料想之中了。” 他猜想掌门真人借自己浮游天宫一事,是先前故意放出的风声,所为之人,怕是就是那卓张老,至于具体为何,他也想象不出。不过说起来,他得了一件真器,也并未吃了亏去。 似这等事,眼下他修为尚浅,还参与不到这等棋局之中,多想也是无益,因此念头只转了两转,便一笑置之,一催法力,如风驰电掣一般,往洞府回返而去了。 与此同时,龙渊大泽一座魁峰之上,正有两人立在一处,其中一乃是秦真人,而另一人,正是那卓长老。 “秦师侄,今日我请出师兄符诏,也算了结一桩心事,不日就要闭关,我去之后,再也无人可拘束墨白了,你好自为之吧。” 秦真人吃了一惊,道:“师叔,你莫不是要……” 这位俊逸道人背着双手,望向虚空,道:“当年我已可破界而去,之所以滞留此间百余年,便是师兄认为我这墨白师侄所图甚大,若是他得了掌门之位,或要走那上那一步,那时我溟沧派便万劫不复了,便要我手持符诏,从旁看顾,好在关键时刻阻他一阻,只是我近来心生感应,若是再等下去,怕是再无飞升之机了,成也罢,败也好,皆是天数,我这将走之人,也不来管尔等了。” 秦真人一时心绪有些烦乱,这道符诏之事,她原也不曾知晓,若是早知有此物,当会好生谋划一番,又怎会匆忙请这位师叔出面? 溟沧派到了她父亲这一代,已是鼎盛之极,门中至少有三位有望破界飞升之人,一时声势无量,连少清派也被盖过,不仅如此,就连后辈之中,还有数个不凡之人。 可她父亲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偏偏不明言谁人承继掌门之位,便飞升而去。 他走之后,那座下几名弟子便起了争执,闹腾了数十年,也未曾选出掌门人选。 那时现任掌门秦墨白排名最末,诸师兄争位,他一直默不出声,因此无人看好于他。 可是到了最后,偏偏是他以高明手段,联合世家,将数位师兄逐一压下,不是囚禁,就是驱逐,一举夺得掌门之位。 经历这场门中大变后,溟沧派也是实力大损,连近在咫尺的三泊之地也丢了去。 而眼下师徒一脉重握大局,非但重夺三泊回来,且门中洞天真人,倒有一小半皆是出自这位掌门真人门下,唯一能掣肘于他的,便是这位卓长老了。 秦真人反复思忖,认为掌门师兄应是早已知晓有这道符诏,所以借张衍一事,故意诱使她请出这位师叔。 而卓长老心中早有去意,只是碍于当年之诺,不得走脱,如今得了她请,正好顺水推舟,了结此事。 这位长老一去,便再无人压在秦掌门头上了。 想到这里,秦真人不由银牙暗咬,道:“师兄,你果然好算计!”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六十西章 大徒成丹 西去中洲 张衍回返昭幽天池时已是午后,镜灵见他如此快便已回转,心中有些疑惑,但见其脸上看不出喜怒,也是不敢多问,只是低眉顺眼地上来问询,是否有事交代他去办。 张衍只丢下一句,“雁依若是出关,你速来报我。”随后一甩袖,就往小壶镜中踏入。 此刻他已想好,自己只等大徒儿出关,护持其凝丹之后,便去往中柱神洲,采集青阳罡气,看能否在三十年之内踏入元婴境中。 小壶镜中那竹楼先前已被他火行真光毁去,不过此界自成天地,能演化诸物,他只一个念头转过,此楼就又凭空拔起,依旧幽幽矗立在竹林之间。 他踏步虚渡,转眼入了楼中,随后往那榻上一坐,心念一动,就自眼前浮现出一道道玄奥法诀来。 这是那五行遁法神通,先前不得空闲修行,此刻正好拿来研习。 他伸手入袖,握住残玉,心神便往日沉入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日,镜灵来报道:“老爷,刘娘子出关了,正在外等候。” 张衍心神自残玉中退出,睁开眼帘,道:“唤她进来。” 不一会儿,刘雁依便入了镜中。 她今日换了一件藕白色深衣,拿了一根银色软绳系了青丝,玉骨冰肌,美眸晶亮,素雅纯清,如玉荷白莲,看上去功行比之前更是精纯了几分。 到得张衍面前。她盈盈下拜道:“徒儿见过恩师。” 张衍笑着道:“雁依,不必拘礼,起来说话。” 刘雁依诺了一声,又拜了一拜,这才站起身来。 张衍又看他一眼,点了点头,问道:“你如今开得几处窍穴了?” 刘雁依回道:“徒儿愚钝,有负恩师之望,至今只开得三十四穴。” 纵然有张衍所赐法诀,她到了后面也是倍觉艰难。特别是最后那三穴,极难开得,如坚城险关,她怎么也是努力,也是难以攻破,能破得三十四穴,已是侥幸之极。 在烧开窍穴的一瞬间,她隐约升起感悟。自己只能止步于此了,便不再纠缠,立刻斩断执念,收手出关。 张衍安抚她道:“徒儿,你能修至这一步,也是极为不易了。勿要妄自菲薄,可要再试上一试?” 刘雁依轻轻吸了口气,摇头道:“不了,徒儿感应到凝丹时机已至,不愿错过了。” 修士修为到了一定境地后。会察觉到与自身祸福相连气机,只是有时候是一个极微小的念头,一个疏忽也就过去了,如刘雁依这般拿得定,只有那些天生根底深厚,又心性过人之辈。方能做到。 张衍微微颌首,他对身旁镜灵道:“你去把卢真人请至主殿。” 镜灵作了一揖后,领命而去。 张衍再一挥袖,刘雁依只觉眼前景象一变,发现自己已被带至大殿之上。 不一会儿,卢媚娘到来,稽首道:“贫道见过府主,不知何事相召贫道?” 张衍起身回礼。道:“今日唤道友来,是要请动道友往神渡峰走一遭。” 卢媚娘立刻明白张衍之意,这是要她去取那“阙厥雷”和“藏炼髓”,这二物取得后,十余天之内便要凝丹,否则雷气就要散去,因此需凝丹之前方才去取。 不过特意关照她去取,那是有深意在其中,她自是领会得。当下欣然道:“张道友有命,贫道自当相助,这便动身。” 言罢,她一个稽首后,便起了一道罡风,往府外而走。 这两药其实并非稀罕之物,诸如溟沧派这等大派,也在龙雁大泽之北设有一座孤峰,引得妖禽前来浴雷,不过当世之间,仍是以神渡峰上所产为最佳。 张衍对刘雁依寄予厚望,不容有失,因此这两药品质也是极为苛求。 卢媚娘乃是元婴真人,往来迅捷,不过五日功夫,便得回转。 到了殿中见过张衍后,她便起手指,在腕上一划,逼出一两点精血出来,拿了一只玉瓶出来,滴落其中,又取了一只金盘出来,一并交至张衍手中。 此精血为她浴雷而成,尤其是她也是禽鸟成道,远胜寻常妖禽骨中所孕藏炼髓,那金盘中所收阙厥雷更是她当时亲手所引,此二药比之当初张衍所寻,却是要好上太多了。 张衍一拂袖,将刘雁依重新带入小壶镜中,将那玉瓶和金盘交入她手,沉声道:“徒儿,既你已生感应,事不宜迟,现下便可化药凝丹,为师亲自为你护法。” 刘雁依神色一肃,道:“是,恩师。” 她缓缓坐下,屏息凝神,调理气机,只过了半日,她神色中一片宁静祥和,心境平稳,已是波澜不起。 张衍暗暗点头,嘴唇翕动,将那凝丹关窍一一说出。 有他从旁指点,关照护持,刘雁依凝丹过程顺利无比,半分也没有走错。 过得六个时辰之后,她只觉一阵灵气上涌,冲向顶门,血气激荡,娇颜之上多了一抹嫣红之色,似是雨润红枝。胸臆之中更是一阵气机翻腾,檀口微张,直欲呼声长啸,只听张衍声音在耳畔响起,道:“雁依,快收束灵气。” 刘雁依依言而为,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初,这时她秀眸一睁,再往下内视而去时,只见躯体内一粒金丹金光璀璨,清气流转,似云蒸霞蔚,灿芒烁烁。 修行多年,终于凝丹结果,她整个人不由沉浸在喜悦之意中,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着张衍跪拜下去,道:“多谢恩师为弟子护法。” 张衍摇头笑道:“可惜了。只差一步,你便可如为师一般,丹成一品了。” 他本想着自己在旁护法,指点调教,是否也能助这弟子上得巅峰,只是可惜,似乎冥冥中早有天意横阻,终还是欠缺了少许,不能臻至完满境地。 刘雁依又叩首道:“徒儿已是满足,不敢奢求。” 张衍笑道:“如此也好。无需在我身后亦步亦趋。” 他丹成一品,所行前路都是自家开辟,虽是适合自己,却并不一定适合自家徒儿。 溟沧派中丹成二品者也不乏其人,有不少前人法门可以借鉴,对刘雁依来说,或许还是一桩好事。 张衍沉吟了一会儿,便道:“徒儿。如今你既已凝丹,这洞府就交由你打理了,为师稍作整束,就要往中柱神洲一行,寻觅破境机缘。” 刘雁依垂首道:“弟子道行浅薄,不能陪侍在侧。只能在此祝恩师此行顺遂。” 张衍正要所话,忽然间,他似有所感,立刻振衣而起,瞬息间就出了昭幽天池。抬首往天边看去,却见看到了一幕奇景。 只见那里有一道一道惊天神元之气贯破九天,直入云霄,其声势之盛,可谓煊赫无双。 这等异象,哪怕远在数万里之外亦能看到。 几乎是同一时刻。东华洲无论十大玄门,还是六大魔宗,但凡修道之辈,皆是有所感应。 门中十位洞天真人皆是坐于洞府之中,或是神情复杂,或是沉静不动,或者凝神低思,或是神采奕奕。 溟沧派自立派以来。除却掌门祖师外,飞升之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如今却要再添一人。 他们也是怅然不已,这位卓长老对他们这些后辈也是颇为照拂,当年有此人与前任掌门坐镇溟沧,这二人睥睨天下,傲视群伦,数百年前连少清派也无人与之可比,而今却皆是飞升而去了。 不但是他们,溟沧派所有弟子皆是察觉到了这等变化。 此时坐于玄水真宫之中齐云天霍然睁眼,他思忖了一会儿,便又重新入定。 霍轩自十峰山洞府之中走了出来,抬头看向天边,目光炯炯,不知在想些什么。 万里之外,宁冲玄一袭青衫,立于孤峰之上,衣袂随风而动,他眼望虚空,神色峻冷,一把法剑在身侧发出轻轻鸣声,似是随时可能飞扬疾掠而去。 琳琅洞天之中,秦真人一声长叹,钟穆清在旁小声出言道:“真人,卓殿主飞升,此为大喜啊。” 秦真人摇首不语。 这时忽有一女童来报,道:“真人,洞府外有一人求见,说是故人来访。” “故人?” 秦真人秀眉一蹙,随后她念头一转,忽然面露惊喜之色,道:“快请!” 不一会儿,一个粗布短衫,头戴斗笠,脚下一双草鞋的少年走了进来,他面如满月,双目中灵光湛湛,入了洞府中,便对秦真人行了一礼,道:“师姐,久违了。” 钟穆清并不认得此人,只是听得他唤秦真人师姐,也是暗暗吃惊,暗中揣测其身份。 秦真人看着他,喜不自胜,道:“沈师弟,果然是你,你何时回来的?” 这少年笑了笑,道:“方才回转半个时辰,恩师方才交代几句后,就飞升而去了。” 秦真人不免叹了一声。 沈师弟看了看她,言道:“恩师飞升前,曾让我带话与你,说今时不同往日,能放手便放手吧。” 秦真人勉强一笑,幽幽一叹,道:“却不是说放就放的。” 沈师弟耸耸肩,道:“我只是转述恩师之语,至于师姐如何想,我便无法了。” 秦真人失笑道:“师弟,你还这般脾气,也不知你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 沈师弟乃是卓长老嫡传弟子,只是常年在外游历,修道七百余载,但在门中所待时日,总共也不超过一年。 沈师弟笑道:“为那三大重劫一事,我奉恩师之命,远渡重洋,去了东胜洲一游,勘察地理山水,顺便寻找机缘。” 秦真人来了几分兴趣,道:“哦?不知那处比之我东华洲如何?” 沈师弟摇头道:“远不及我东华洲,休看数百宗门,但至多有五家能与我十六派比肩,不过这也是那处灵眼稀少之故。” 秦真人看他几眼,知其仍是元婴之境,心中不免有些惋惜,道:“师弟你本是资质极高,怎还元婴修为?” 沈师弟一笑,淡淡道:“随缘吧。” 秦真人看他那自信模样,似乎有什么依仗在手,想起他适才见过卓长老,心中一动,却也不点破,只是神情顿时轻松了几分,美目中神采闪动,道:“师弟,师叔虽走,但有你回来助我,我也不至于势单力孤了。”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六十五章 柱洲山险通天路 张衍用了半个时辰便收拾妥当,随后携了山河童子,出得洞府。//www.免费电子书下载// 此去二三十年不得回转,门人弟子在刘雁依带领之下皆是出来相送,他再一番交待之后,便驾云而起,往西飞去。 中柱神洲位于九洲之中,除了本地宗门之外,各洲修士皆有很多往来于此,出没此间,其中尤以旁门左道的散修为最,甚至还互相结成盟会,彼此援手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对他洲而来的大派修士报以千百倍的戒心。 盖因为此地与别处不同,物产丰饶,修道外物多如天上繁星,便是上古修士遗留的洞府宫观也有不少,但却偏偏灵穴稀少,似东华三大派这样的大派不曾有过,也就如骊山派这般大小的有寥寥几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们也是懂得,若是散修也还罢了,玄门大派的弟子若是心怀不轨,引得本宗大能修士前来,怕就要侵夺他们的利益了。 张衍虽无意于此洲宗门冲突,不过据山河童子所言,那崑屿数百年前并非无主之地,怕是到时还有一番波折。 他行了月余,面前出现了一道临崖深渊,一条不知有多少宽阔的巨河横亘在前,于下方奔腾冲驰,时时卷起数十丈高浪头,白沫飞溅,冰珠乱舞,蔚为壮观。 此河名为“岁河”,乃是两洲界线,过得此河,便是那中柱洲所在了。 他放眼望去。见前方隐见一道巍峨巨影,形如立壁,耸入云中,却又连绵如垣,南北横向皆是绵延至天际尽头。 张衍纵然地理书上见过许多对此洲的描述之词,但这般壮阔景象,此刻亲眼见到,却仍是称叹不已。 这岁河之上,气象变幻莫测,忽而雷霆作响。暴雨倾盆,忽而云开雾释,晴空万里,河内还有龙种盘游嬉戏,其中险恶之处,不逊那外海多少。 张衍为免得麻烦,索性将那龙国大舟祭出,乘舟飞渡。 此次孤身去往中柱洲。未免不测,他将座驾星枢飞宫也是一并携来,只是此物太过招摇,如今出了东华洲,不得关键时刻,他也不愿轻易动用。 他以丹煞御气飞行。但遁速也是不慢了,但日夜飞渡,用了不到二十日,便过了此河,到了中柱洲边界。不过因此洲高于其余八洲之上,是以还需往云天中去。 往上飞纵了约有九日,他还是看不见尽途。 按照那山河童子所言,这中柱洲,便是一根不知有多少广大参天之柱,面向东华洲的这一面。柱巅通往极天之上,有罡气环绕,需找山壁壑道入去山腹,才能寻径到得洲中。 不过距山河童子前次来此,已是过去了数百年,山河地貌改换了许多,张衍寻了许久,也未曾找到去路。 就在这时。他袖中一震,那鱼鼓真灵转了出来,他鼻子一阵乱嗅,最后吸了一口气,面露陶醉之色,道:“好酒,好酒。” 张衍笑道:“此处渺无人踪,哪里来什么好酒?” 鱼鼓真灵一指自己鼻头,道:“张师侄,你却不知,我这宝贝哪怕隔着千里之遥,也能闻出好酒的滋味来。” 他一把拽住张衍袖子,“若不快点去,怕就要错过了。” 张衍见他抓耳挠腮,一副亟不可待的模样,不免好笑,道:“左右与也耽误不了多时时候,那便依你。” 鱼鼓真灵顿时喜笑颜开,指天赌咒发誓,说定要为他多采些罡气来云云。 张衍摇头一笑,一把挥开袖子,这话路上说了十几回了,只盼他到时真卖力气才好。 鱼鼓真灵得了他允诺,大喜过望,立时化光飞去,行得百十里,只见前方有一行商队,越有三百多匹马,五十多只车厢,在如长蛇蜿蜒般的陡峭山道上迤逦前行。 他欢叫一声,纵身跳到车厢上,举手一招,一坛本是绑好的美酒自动飞入他手,一把拍开封泥,先是深深吸了一口,随后就迫不及待往嘴中灌去。 那商队之中,有一名管事模样的人忽见眼前一花,就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道人出现,竟然抢夺自家需供奉道宫的美酒,还在那里旁若无人的畅饮,顿时大怒,道:“哪里来的野道士,你等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将他拿下!” 他并未看清鱼鼓真灵从何出现,但山间有些浮浪少年总喜欢攀壁而行,借着藤索荡下盗取货物,这也是常有之事,因此并未多想,立时下令左右动手。 那些仆役和护卫都是很有经验,有三五人在前,拿着长棍上去一阵乱戳,有一人拿出绳索等候,只等此人被赶下来就将其捆好了,后面更有几个年轻后生摩拳擦掌,满脸兴奋之色,准备亲夏侯,将其好生招呼一顿。 只是棍棒过去,竟从此人身体中透体而过,竟似虚影一般,完全沾不得身。 众人纷纷大骇,,有人惊呼道:“莫非大白日见鬼不成?” 那管事有点见识,顿觉不妙,拉过一名小厮说了几句,随后止住众人,上前拱手道:“这位道长不知在哪家宫观中修行,某主家姓王,与宋王府也有几分交情。” 鱼鼓真灵只管先灌了一坛子酒下去,拍了拍丝毫未见变化的干瘪肚皮,嬉皮笑脸道:“我不认得什么宋王不宋王的,你若是要酒钱,找他便是。” 他伸手一点,众人回首一望,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名貌相俊伟的年轻道人,身旁则伴着一名清秀道童。 见其气度不凡,站在那处,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那管事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有些惊疑不定。 张衍自袖中拿出一只玉盒,将到旁侧山河童子手中,后者上前,将此盒递到管事手中,道:“我家老爷说了,此物充作酒资。” 管事见这三人来得古怪,又似有几分道术在手,一时之间倒也不敢轻易收下。 正犹豫间,远远有人说道:“些许酒水值当什么,仙师肯赏脸。那是妾身之幸。” 张衍循声望去,见一名约莫二十七八的女子走了过来,此女五官精致,双眸中透着些许干练与精明,身上罩着一件粉色大氅,她来时众人纷纷避让,显是在商队中极有身份。 那女子到了眼前,笑吟吟道:“我等皆是宋国子民。此行去往京中送货,此地千里之内只有一条壑道入山,两位仙师若是不嫌弃,不妨随商队一起入山,若是遇得山精鬼怪,还望护持一二。” 她伸出纤指。朝着那一坛坛美酒上指了指,又道:“若是二位允了,这些酒水皆可奉上。” 这山间之中,多生精怪妖物,商队行走之时。若是根底深厚的,多是会请动道宫中道人看护,不过代价颇为不菲,而另有一些道人,行脚去他处途之中,专门候在路旁。吃拿商队,自身则为其出面挡灾,显是这女子把张衍二人当做这等道人了。 鱼鼓真灵眼前一亮,随后眼巴巴地看着张衍,道:“张师侄,此处有好酒,不妨,不妨……” 张衍思忖了一会儿。左右要寻路入山,混在这些人商旅之中,倒是免去了许多事故,可以答应下来,便缓缓点了点头。 鱼鼓真灵大喜,他冲着那女子挤了挤眼,道:“小娘子怎么称呼,可曾许了人家?” 众人听到他语含调笑,纷纷怒目而视。 那女子却不介意,笑道:“妾身夫家姓王,两位仙师唤我王氏便可。” 她一挥手,把那管事叫来,道:“你去为两位仙师准备两驾上好马车,不可怠慢了。” 管事连忙称是。 王夫人又对张衍和鱼鼓真灵笑言道:“两位仙师若有什么事,只管招呼这裘管事即可,妾身暂且告退了。” 言罢,她万福一礼,便转身而去。 王夫人一路回到自己车驾前,却见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管事拄着拐杖,等候在那里,见了她,便颤巍巍走了上来,作揖道:“夫人。” 王夫人一把搀住他,蹙眉道:“山路艰险,吴管事年岁大了,怎么不在车上安坐?” 她玉容一板,瞪起秀目,对着身侧几人呵斥道:“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 吴管事连忙出声道:“不管他们的事,是老朽有事要与夫人商议。” 王夫人叹道:“吴管事是我家老人了,有什么事遣人关照一声即可,我自会过来,何必亲来走动?” 老管事面现忧心之色,道:“夫人啊,货物中那十担孤翁茶,百筐春化实皆是晖觉道宫中所需,价值万金,若是损了些许去,我等吃罪不起啊。” 王夫人一辨话头,便知其意,撇他一眼,道:“吴管事是担心那两名道人来路不正?” 老管事连连点头,道:“这二人来得蹊跷古怪,不得不防啊。” 王夫人神色不见波动,眼帘垂下道:“吴管事多虑了,若是二人真有歹意,此地数十里皆无人烟,立刻动手就是,又何必闹这么一出?况且不是还有你老请来的道宫护卫么?怕得什么。” 吴管事又劝了几句,见王夫人坚持己见,始终不肯赶人,便只得哀声叹气的回返,到了自家车上,扯帘一掀,见其中端坐着一名四十左右的精悍中年人,双目有神,骨节粗大,气度不凡,他连忙恭敬见礼,道:“见过祁卫领。” 中年人撇他一眼,道:“如何了?” 吴管事恨恨道:“那两名道人似乎有些本事,小娘皮倒是会见缝插针,也不知是否跟谁学得。” 中年人淡淡言道:“左右不过两个野道人,阻碍不了什么,到时一并料理了,也就是了。”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断崖残桥销魂途 通往宋国之路,深藏于山腹之中,商队过得一片郁郁葱葱的古木林后,便在识途头马引领之下,入得一处穴壁,此间孔洞勾连,千沟万径,如无熟识之人领路,甚难找到正确路径。 马队沿着曲径缓坡行走,此时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男子皆是批上蓑衣,手扶斗笠,商队女眷少数入车躲避,许多则是撑起了绘有花鸟鱼虫图案的油纸伞,青竹伞架下,是一幅幅色彩鲜亮明丽的锦缎裙袍,随着步履摇摆,霎时香艳好看。 马队之中有一驾八马大车,此刻忽然掀开帘布,鱼鼓真灵从中探出头来,自前排看到后排,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挤眉弄眼,还引得几名女第一百六十六章断崖残桥**途子咯咯发笑。 张衍微微摇头,那王夫人本是给他二人各自单独准备了一座车驾,不过这些天来,这鱼鼓真灵凡是遇见美貌女眷,就要上去攀谈调笑几句,偏偏他还是一副好相貌,引得不少女子春心萌动,更还有一名已嫁作人妇的女子送来了竹书香箴。 张衍这时才知为何秦掌门不放这法宝出来,是以把拘在身侧,不令其招惹是非。 索性这车厢极为宽大,足以坐下五六人,其内布置也是舒适精巧,金银器皿,漱洗用具样样不缺,车厢壁旁置有一只金丝笼,其内养有辟邪报时的金鸡,每日都有专人喂养。 由这些细微小处可以见得。说中柱洲乃是九洲最为富庶之地,果然不假。 鱼鼓真灵又看了一会儿,便觉无趣,退回了车厢内,懒洋洋地靠在厚实软垫上。 他整日里酒不离手,取了酒壶过来,倒了一口甘醇美酒下去,砸吧砸吧嘴,突然转首道:“山河童子,难怪你说这中柱神洲乃是富贵温柔乡。烟柳繁华地,只看那些华美衣饰,便不是东华洲寻常第一百六十六章断崖残桥**途百姓置办得起的。” 中柱神州自古便少有人能飞升成道,众多修士自知大道难期,因此都以添寿享福为乐。 此洲王侯将相,皆是以金珠美玉,修道外物来大肆笼络修道人,诸如齐。宋、卫这等国力强盛之地,每年俱要调集百万民夫,劈山凿石,伐林开道,在险山绝崖上修庙建观,供奉香火。 似别处这般滥用民力。早就是哀鸿遍野,民怨沸腾了,可此地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又少起刀兵。因此支撑得起如此大的消耗。 商队一路过来时,已是见得数座修饰得美轮美奂,雕梁画栋的庙观,每已临近时,便从中传来阵阵丝竹琴音,钟磬悠悠鸣响。听得人乐而忘忧。 似这等膏腴之地,却最易消磨人心意志,修道人也是如王孙公子一般,整日日锦衣玉袍,车马出行,拥美听曲,豪奢非常,多是深陷红尘迷网。不可自拔了。 张衍听得鱼鼓真灵话,似乎其也曾去过不少地界,想到还不知其来历,便开口问道:“还不曾请教,师叔当日是跟随的哪一位祖师?” 鱼鼓真灵把酒壶放下,起了衣袖擦了擦嘴角,嘿嘿一笑,得意洋洋道:“师侄你听好了,我乃是三代掌门元中子所炼,自生得真识之后,又经两代掌门反复祭炼,最后到了如今秦掌门手中,方才生出真灵来。” 张衍双眉一扬,不觉讶然,想不到这英节鱼鼓居然来头这么大? 他也曾听周崇举说过,溟沧派开派祖师乃是太冥真人,但他并非九洲之人,乃是自天外而来,立了溟沧派后,只百余年便不知所踪,二代掌门,乃是他原先随侍童儿,如今门中陈氏之祖。 而这位三代掌门元中子,他方是太冥真人正经收录的大徒儿,真正奠定溟沧派根基之人,亦是历代破界飞升的祖师之一。 这么一算,这英节鱼鼓已经先后经过了四代掌门之手,资质之老,远超他的想象,只是却不知,历代掌门祭炼这么一件不能用来杀伐争斗的法宝,究竟为得是什么? 张衍心底不信他们没有目的,只是以他如今修为,还无从知晓其中隐秘。 就在这时,听得外间有人喊道:“雨停了。” 张衍也不欲在车厢内久坐,下得车来。 微雨过后,轻带湿意,壑道中气机流畅,暖风拂过,空灵幽谷之中传来虫唱鸟鸣之声。 此刻已不知深入山腹多少,耳边隐隐听闻清泉流水之音,石上青苔漉漉,拐角转道之处。因雨雾方散,还有五光十色,幻彩斑斓的熠熠明光闪烁。 又往前行半个时辰,到了一片开阔地,见看着一处光滑平整的巍峨石壁,其中凿出了一个个壁龛,足足摆放了千余座石像。 当中有一尊石像尤为高大,其藏身在龛壁之中,雕琢精细,面目栩栩如生,宛如真人。 张衍注意到,此处虽无禁制阵法,但石像并无半点残枝断叶,便连一些阴暗角落里,也是不见污秽,显是时常有人擦拭扫洒。 这时马队一阵骚动,不少人离了队伍,纷纷跑向前去,跪下来焚烧祷告,顶礼膜拜,看那模样,甚是虔诚。 张衍一招手,把那裘管事唤来身侧,指着问道:“此是祭祀的是哪一位真人?” 裘管事一拱手,正容道:“回仙师的话,此是列玄教祖师翼崖上人。” 裘管事又指着周围言道:“昔年翼崖上人来此修行,一眼便看中了这处山水,就在这里修行五百余载,最后窥破玄机,成仙得道,当初此地妖魔横行,他与弟子护佑一方生灵,百姓感激,是以后来凿像祭拜,如今我宋国邯京之中,还有一座翼崖观,香火鼎盛,极是灵验,此也是道门神仙。道长不妨上去参拜一二。” 鱼鼓真灵撇了撇嘴,道:“什么神仙,中柱洲哪曾有过飞升之人,若是按寿数算,他叫我爷爷还嫌他小。” 裘管事吓了一跳,道:“这位道长,这话这里说说便还罢了,若是去了邯京,万万不可亵渎了这位仙人,宋国境内。多是这位仙长的信徒门人。” 他又左右看了看,将声音又压低了一点,道:“便是马队中的车驾护卫,也有不少是出自列玄教的弟子。” 张衍这时看到一些信徒拿出一本书册来,喃喃念诵,便指着道:“那是何书?” 裘管事一看,道:“此是那当日翼崖上人手书的一本《道经》。” “道经?” 张衍眉毛一挑,天下修道者何其多。但直接以“道经”二字来对自己著述冠以称呼,便是古往今来那些大能修士也不敢做得,便道:“拿来我看。” 裘管事忙去取来,交到张衍手中。 张衍拿过来看了几眼,微微一笑,随手递给了鱼鼓真灵。 鱼鼓真灵也是翻看了几眼。嗤笑连声,讥嘲道:“我当如何了得,原来是抄录了百多本道册的大杂烩,骗骗愚夫愚妇罢了。” 裘管事惊得脸色苍白,连忙看看四周。见并无人听见,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 张衍负手道:“翼崖上人能做到一派祖师,当不至这般浅薄,亦不会如此狂妄,不定是后人托名伪造。” 鱼鼓真灵赞同道:“八成是了。” 翼崖上人信徒的确不少,只张衍所见。这商队之中,就有大半来此奉上香火。 祭拜了有一个时辰,马队方才重新上道,只是才行不远,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马队停了下来,这立刻惊动了后方的王夫人,她带着两个婢女下了车驾。找来一名护卫问:“出了何事” 那名护卫惶然道:“前方崖上索道不知何故已然断开,没有去路了。” 王夫人柳眉一皱,道:“带我去看。” 护卫忙前面领路,行走了不出两百步,就见前方悬崖之上,原先以铁链相连的索道已是断开,依稀能望见对面山崖,这下方是万丈沟壑,除非凌空虚渡,否则绝无可能过去。 王夫人极是胆大在,在崖边站了一会儿,突然道:“寻几个人,把那铁链拖上来。” 不多时,便来了数十人,把铁链拽了上来。 王夫人走上前,仔细看了看那断开豁口,见断处齐整,显是被神兵利刃所斩,立时知晓是有人故意为之。 但她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关照诸人把铁链放下,又回往车队,这时见那吴管事也是拄着拐杖匆匆赶来,气喘吁吁道:“夫人,听闻铁链断了?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王夫人叹了一声,道:“或许是山中妖孽所为,如今却是难了,妾身见识浅薄,老管事见多识广,又熟知山中路途,不知可有他途去往上京?” 吴管事摸了摸胡须,想了一想,道:“若是此路不通,则需绕路而行,抄小径出洼谷,便能上得大陆,只是洼谷之中自前年来了一位至空道人,收了几个徒儿,又掳来千数个民夫,在那处起了一座道观,往日里收些买路钱,听闻其门人弟子心黑手狠,至少索取七成,如是朝那处走……” 王夫人断然道:“钱财舍了可以再赚,货物必须运到,若惹得道宫不满,我等遭难不说,还要连累子女族亲。” 吴管事只是连声叹息,嘴中不停道:“天数,天数啊。” 王夫人回返车驾,入了车厢后,她神色中一片凝重。 自夫婿公公相继病逝后,她尚是头次带领商队来此,但事先也打听得清楚,通往宋国境内之路,除却这幽魂崖索道,明明还有两条路,可吴管事却只说一条,隐而不言,这其中必有问题! 先前她已觉得吴管事一路上行事可疑,现在更是确定。 她也能想到,便是自己方才提出走另一条道,对方如有布置,也一定不会漏过。 她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一流,遇事丝毫不慌,不停在心中盘算对策。 不多时,她抬起螓首,招来婢女,“请那两位道长过来。” 不待婢女走开,她忽然站起,又将那婢女叫住,道:“慢着,还是我亲自去为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六十七章 气凝长索通壑崖 王夫人下了车驾,才走了几步,身旁一名婢女忽然面露惊惶之色,向上一指,惊呼道:“夫人你看。” 王夫人抬首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两侧崖壁之上,不知何时多了十数只黑毛猿妖,正攀藤挂索,盯着众人直看。 其中有一只猿妖魁梧异常,茂密毛发覆盖全身,肌肉极为厚实,显是此一妖众首领,它头顶之上有一丝丝聚成云团状的灵气,这是即将化成人形的先兆。 他望着王夫人,竟如人一般,眼中竟流露出淫邪之色,兴奋叫了一声,随着它这一出声,那些猿妖也是一起发出尖利啼声,吵得众人头晕耳鸣,心下发慌。 人人脸上变色,那些马队护卫也是纷纷拿起兵刃,背靠车厢而立,面上紧张异常,其余猿猴倒是好说,可这只黑毛猿王如此彪悍,若是一齐冲下来,倒是不好对付。 那猿王叫完之后,纵身一跃,就自山崖上跳了下来,恰巧落在王夫人不远处。 有人高呼一声,道:“保护夫人。” 王夫人身侧立时围拢上来二十多名家卫,他们单手持矛在手,结成盾阵,将她与两名婢女团团护在其中。 面对猿妖,他们哪敢大意,毫不犹豫咬碎了嘴中道宫所赐秘药,一股苦味入喉,霎时精神百倍,红光满面,嘴中发出嗬嗬低音。 因中柱洲灵气充溢。山间多有妖魔精怪,但若没点倚仗,又怎敢在这里行走? 是以商队之中护卫,多备有列玄教中所制秘药,只这一枚“神力丹”,一刻之内,便使人能有自身五倍之力,可与妖魔精怪相搏杀。 此次王夫人虽是头次带领商队,但出乎意料,她乍见妖魔。非但不惧,反而大声道:“有劳诸位兄弟相护了,击退猿妖之后,每人赏银一锭,绝不食言。” 听了这话,众护卫都是大为振奋,一名头领模样的人喊道:“都听见了没有?夫人下了赏钱,要是谁敢不出力气。敷衍了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这些护卫对付精怪都是极有经验,那盾阵也是坚牢,那猿王试着冲了几次,也是没能进去。 正在此时,突然听得后方一声大喝。一个人影窜出,对着它后颈就是一拳。 猿王身躯虽大,但是灵活异常,一个转身,如杵双臂向后迎击。只闻一声闷响后,竟与那人影各自倒退了几步。 这时众人方才看清,那出手的竟是一名身材魁伟的中年男子,只是头顶之上,此刻有一道符箓悬浮,不时放出一道清气。似流苏般垂了下来,将全身罩住,将其衬托得其威武不凡。 有人惊呼道:“是祁卫领。” 一人一猿对峙片刻,那猿精似是知道无法胜过此人,示威似地吼了几声,便后退了几步,忽然往山崖一跃,又回头龇牙嘶吼了一声。拉着藤索几个晃荡,便即不见,那些猿猴也是纷纷退去。 商队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纷纷称赞道:“祁卫领好本事。” 祁卫领哈哈大笑,回身看向王夫人,抱拳道:“夫人受惊了。” 王夫人抬起手腕,道:“来人,给祁卫领封两枚金锭,除了适才那些赏银,再给每人多发二十串大钱。”她对祁卫领万福一礼,道:“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卫领。” 祁卫领摆手道:“夫人哪里话来,不过要过这险路,还是我等这些老人才可,那些外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王夫人淡淡一笑,不再与他说话,带着两名婢女往马队中走去。 祁卫领见她方才被猿王盯上时,依旧很是镇定,丝毫不慌,心中也有些佩服,暗道:“这女人当真胆大,难怪邓上师看中了她。” 王夫人往马队中路来寻张衍二人,她身边一名婢女此时出言道:“适才被那些猿猴围住,可把小婢吓死了,那两位道长竟然也不出手,不会是徒有其表之辈吧?夫人不要给他们骗了。” 王夫人冷冷看她一眼,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我若今后再听见此语,你便领了月例银子自去吧。” 那名婢女登时骇得俏脸发白,再也不敢出声。 行不得多时,王夫人便见张衍与鱼鼓真灵二人站在那处说话,她赶忙上前,万福为礼,道:“见过两位道长了,如今妾身遇上一桩难事,却要仰仗二位了。” 张衍与鱼鼓真人对视一眼,笑道:“王夫人请讲。” 王夫人将事情原委一说,她并没有隐去其中内情,还将自己所猜测的坦然相告,最后道:“妾身如今不得,要往那洼谷走,只是这至空道人往日虽未曾有闻杀掠商旅之事,但可凡事就怕万一,我底下之人虽能对付寻常精怪,但对付会使道术之人,却是无能为力了,这就要请二位出手相助了。” 张衍沉吟片刻,其实若是起了丹煞,带得马队尽数过去那断索悬崖也是不难,不过此举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因此需换个路数,因此微微一笑,道:“贫道与师叔在此叨扰多日,也欠了夫人一份情谊,王夫人,你也不必绕路,贫道此有法门让你从此处过去。” 听得他有法子可不必绕路而走,王夫人心头一喜,也不追问用何法门,屈膝一礼,道:“那就有劳两位道长了。” 听闻马队中那两名道人要施法,可让诸人过得悬崖深涧,马队一众人等都是好奇,纷纷挤到崖前围观。 后面吴管事和祁卫领听得这消息时,吴管事立刻乱了阵脚,惊慌道:“若真是如此。我等岂不是白辛苦一场?” 祁卫领冷笑道:“你慌什么,莫非他能带我等飞过去不成?” 在他印象之中,那些飞遁长空,乘风驾云之辈,都是可望而不可及之辈,他本是晖觉道宫出身,此道宫乃是列玄教下院,但却又无有一人能有此等本事,更别提带得数百人过去,因此第一个反应便是不信。 张衍与王夫人一起来到崖边。他看了几眼,在众人注视之下起手往下一点,立时自他脚下便伸出了一缕白雾,与山路一般宽大,顷刻间连通对面。 他一侧身,稽首道:“王夫人,可走了。” “这,这……” 众人皆是瞠目结舌。这气雾薄薄一层,似能透过望见下方深渊,此路也能走人? 王夫人柳眉微微一蹙,随即眉头舒展,笑道:“道长这法门倒也新奇,便让妾身先来试试。” “夫人。万万不可啊!万万不可。” 吴管事分开人群,气喘着冲上来拦住她,跺脚道:“夫人,不可啊,这明明只是一层雾气。怎能过人?千万不可听这两个道人胡言啊!” 吴管事心中实是巴不得王夫人早点去死,但这女人是邓仙师指名道姓要的,若是死在了这里,他也没法交代,便上来拼命相劝。 王夫人左右一扫,道:“吴管事年岁大了。你们还不照看着点,快把他搀下去。” 吴管事立刻被几名护卫架了下去。 王夫人转过身,看着那一道稀薄气雾,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一足前一踏,试了试后,只觉脚下如踩实地,心中不由一定。再往前走了几步,已是笃定,脚步一收,对着身后两名婢女一招手,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些跟了过来?” 她这时已经走出了悬崖一丈多远,在旁人看来,犹如凌空站在了那处,底下是万丈深渊,左右皆是无依无靠,这副场景。光只是看着,就使人觉得头晕目眩,腿脚酸软。 那两名婢女受逼不过,战战兢兢,相互搀扶着,慢慢往前走去,她们不敢向下望去。 用不了多时,三人便到得悬崖对面。 吴管事目看得瞪口呆,他擦了擦眼睛,仿佛还不能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幕。 忽然,他浑身一抖,回过神来,拉住身旁的祁卫领道:“这可怎办才好,邓仙师若是责怪下来,老朽一家老小小命难保啊。” 祁卫领心中也满是烦躁,一把挥开他手,道:“事到如今,唯有去封书信了。” 列玄教宋国分坛中,一名身高足有两丈的道人正在流瀑底下挥动拳脚,似在演练一套高明技击之术,随着他每一个动作,那奔流疾水也是跟着一起鼓胀涌动。 这时有一只猿猴蹦跳过来,到得他面前一快礁石之上,趴在上面,把一封信笺高高托在顶上。 道人走上前去,将信笺拆开,只看了一眼,他双目中便凶光外露,起脚一踢,竟将那猿精踢得飞起,口中鲜血喷出,“噗通”一声,掉落在水中。 道人开口大骂道:“区区小事也办不好,我还能指望你们干什么?” 他恨恨一握拳,将那信笺捏成碎屑。 那王夫人自身长得美艳不说,且那王氏名下,有一处地界盛产孤翁茶,春来实,那是晖觉道观每年都要上贡上院的好物之一,对他功行颇有裨益,他早就有意染指。 只是那王夫人也有几分背景,如是硬来,其他师兄弟得知后,难免会出面阻止。 他原本的如意算盘,便是由那至空道人出面,暗中把王夫人抢夺过来,再纳为妾侍,放在宫中调教,这样能既占了人,又能夺了地去,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被两名道人坏了好事。 此刻看来,他不出手这事怕是不成了。 这道人阴沉着脸,拿了一只小笛出来,吹了一声,只闻天上一声鹰啸,就有一只铁翅巨鹰降落下来,他往其身上一翻,喝了一声,就骑鹰而起,往南飞去。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三朝秘图 遮屏分坛 邓道人跨鹰飞去,不过两日间,便已赶到地壑沟道出口处,然而在山外候了半日,却也未曾看到那支马队出来。 正不耐烦时,这时忽见山梁之上跑来了一人,看那模样,似是祁卫领手下,他也曾见过一面,便往下落去,到护卫面前,冷着脸道:“怎么回事?你怎在此处?人都去了哪里?祁仲呢?” 那护卫见了邓道人连忙跪下,气喘吁吁的回答道:“回禀邓仙师,商队已去了邯京。” 邓道人怔了一怔,怒道:“胡说八道,这山中壑道曲折回转,我接到书信后,已是飞速赶来,再快的脚程,至少也要今日才能出山,况且我一路来此之时,更未见得任何半个人影,怎么可能去了邯京?你想骗我不成?” 那护卫此时有些缓过些气来了,他见这位仙师实在是怒火不小,不敢多言,伸手入怀,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封书信,高高托起在顶上,道:“这是祁卫领留给仙师的书信。” 邓道人拿过来一看,这才知晓的其中缘故,气得眼角乱跳,大骂“废物”不止。 原来张衍以气凝桥,过了那处悬崖之后,他又拿了几张符纸出来,烧了之后,混入水中,让人与马俱都服了了。 得了这符箓之助,众人脚下顿觉轻快,只一日便走过了十二条盘转壑道。 按照这等脚程来看。如今到得邯京确然不是虚语, 那护卫又低声道:“卫领特命小人留下,暗中将书信与这二人形貌拓影留书邓仙师。” 邓道人脸色阴沉,甩着信纸大吼道:“既有此事,你怎的不早来报我?偏还让我等候了许久?” 护卫颇为委屈,伸手指了指天上,颤声道:“仙师容禀,俗语有言,‘望山跑死马’,仙师在天上。小人在地下追着,虽也早已望见,要跟上着实不易,是故才迟了。” 邓道人忍住将此人一拳打死的冲动,哼了一声,便驾起飞鹰,往邯京追去。 只是已然迟了,去往京城的一路之上。果是渺无人踪,确实如那护卫所言,商队因已是入得邯京了。 这时眼帘之中出现一座占地广大的人间州城,甫一接近,就有一名白发道人踩着法器来至面前,毫不客气的训斥道:“你是哪家宗门的弟子?难道不知不可在邯京之上飞遁么?” 不可在邯京飞遁。这是三宗立下的规矩,邓道人自也是知道的,只是心中烦躁,便未曾注意。被对方一顿呵斥,还不能还嘴。心中更觉恼怒,他忍住气,拱手道:“这位道友,是我莽撞了。” 又告罪了几句,待对方容色稍霁,他方得退去。出得去十数里,心中已经怒火盈胸。 他之所以抽在此刻动手,并非无由,是那王夫人夫婿死后,原先那道道宫符诏便已无用,不能护持商队了。 此次王夫人上得道宫,便是重新请一道符诏来的,此间就是一个下手的空隙。 若是此次王夫人得了他几位师兄弟照应。他想再要动手,那便不可能了。 他咬牙切齿道:“两个野道士,坏了我的好事,便想一走了之?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把袍袖一挥,他怒气冲冲回得自家洞府。 到了分坛之中,他拿出两人形貌拓影,掐了一道法诀,就将其分散发向他处分坛,随后冷笑道:“任凭你们跑到何处,我也能将你们找了出来!” 列玄教为中柱神州三大宗门之一,各国州城郡县俱有分坛,拓影图形一旦发出,只要分坛中人看见了,便知这是教中弟子要拘拿之人,必会出手相捉。 不过如是对头实力过于强横,或是出身大宗门下,则需上禀总坛,不得擅自行事。 邓道人只以为是两个小宗跑出来的野道士,也不知其是从东华洲而来,根本未曾放在心上,否则必会按规矩办事。 此时张衍早已辞别王夫人,携了鱼鼓真灵和山河童子,往中柱神州遮屏山赶去。 这一处地界是去往崑屿的必经之路,此山横在中柱洲之东,也是直插云霄,形似一把竖起的木梳,将道路一分为二,从高处是过不去的,唯有从地底山腹穿行。 此番虽无人引路,但临别之时,王夫人赠了一副秘图与他,此图为王氏历代所传,凡是山间地底壑道皆以红笔线描注明,图中所记,不但遍及宋国疆域,便是齐国与卫国也在涵盖之内,且其中还有数条唯有王族方知的密道。 这看得山河童子也是颇感惊奇,如此详细的地图,就算是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如无数百年之功,绝无可能完成。 有此一图在手,足可令一家族门为之兴盛。 此次如不是张衍出手帮了王夫人大忙,且这女子又看出二人来历不凡,绝非红尘中人,那定不会以此物相赠。 中柱洲地域广大,张衍哪怕飞遁迅疾,却也用了半月时日,方才寻到了另一条壑道。 与别处深埋山中不同的道途不同,此壑道之前,有一道可供四马并驰的大道,石板路修葺的很是平整,到了尽头处,还有一排排玉阶通往半山腰。 张衍目力高明,站在山下,便能看出那设有一座法坛,有数名身高体壮,形似力士之人高举金箔大棒,描金罗盖,牌楼之下,还悬挂有金铃彩结,玉饰铜环的幡旗,数名身着杏黄色道袍的道人立在那处,摇铃唱法,嘴中念念有词。 法坛供案之上摆满供品,其后有一尊半人高的黒木雕像,张衍看得清楚,此正是曾在之前见过的翼崖上人。 那些客商旅人每过去一人,就在那神像面前跪下,拜了一拜之后,这才往洞中去。 张衍叫住一名过路的白发老者,询问道:“这位老丈,这山上法坛是作何用途?” 那老者见他一身道袍,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便如实回答道:“这位道长怕是云游到此吧?这遮屏山腹之中多妖魔异兽,往日里只躲在山中,可近年来胆子越发大了,居然还有跑出来伤人的,因此上月国主请了列玄教在此开坛授符,过路之人,只需买得一张符箓,此行路上便可平安。” 张衍点了点头,道:“原是如此,那些跪拜之人皆是列玄教的信众么?” 老者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声,摇头道:“并非都是信众,不过那几位道长有言,要过得此关,必须要跪拜那教中神仙不可。” 张衍了解了此间情形,谢过这老者,便往山上走来。 既然是有宗派在此设坛作法,他也无意与其冲突,到了那几名道人面前,命山河童子递上一匣玉珠,对面那道人打开一看,面露喜色,对着张衍一个稽首,便侧身让开去路。 张衍也是一个回礼,他方要过去,却有一名头戴纯阳巾,留着长须的道人走了出来,把他一拦,道:“这位道友,原本唯有我教信徒,方可入山,不过两位也算是我道门中人,也不为难你们,只需在此神像之下祭拜一番,便可放你等过去。” 张衍眉毛一挑,道:“道友,那些百姓也还罢了,贫道另有宗派传承,岂能祭拜他派祖师?” 在那些百姓看来,翼崖上人乃是神仙,拜一拜,便是没有好处,总是无有坏处。 但在张衍看来,却是不一般了。 修道人之只跪三者,一为天,二为地,三为师,别说这翼崖上人未曾飞升得道,便是成了真仙,也是别派祖师,又与他何干? 长须道人听了这话,不以为然,嗤了一声,笑道:“我观道友,怕不是三大宗派出身吧?能参拜我派祖师,乃是你等福气,似你们这等小宗祖师,也没甚本事,不跪也罢。” 张衍目光中闪过一道冷意,道:“贵派言语辱及贫道宗门,若是不收回此语,休怪贫道无礼。” 那长须道人眼睛一瞪,道:“怎么,你还敢动手不成?” 就在这时,一名道童匆匆奔来,在他身旁耳语几句,这道人脸色一变,上下看了张衍几眼,随后倒退一步,道:“我道哪里来的野道人,这般不驯乖戾,原来是邪道妖人,来人,与我擒下了。” 他一摆拂尘,立时有二十余名力士围了上来。 在东华洲,力士不过是护卫侍从一流,而在此地,就算将领统帅,王侯公子,为了使得自己能延寿添福,不惜花费钱财,请三大宗门之人来开坛做法,把自己炼成力士,因此传承法门也是不少。 而眼前这些力士,俱是自小以秘药灌养,哪怕是遇见玄光修士,也能上前搏杀。 在场除了张衍之外,还有那些上山过路的商贩客旅,敢千里行道,都是一群大胆之人,眼下见得出了事,非但不惧,脸上还流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来。 张衍一声冷笑,把袍袖一拂,一道烟气飞出,霎时将那二十余名力士卷成了滚地葫芦。 那长须道人见状一惊,未曾想到眼前这道人这般凶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挽起袖子,跑过去将供案后那一尊神像捧了起来,正要借像上法力施展道术。 张衍冷然一笑,把袖一拂,就听一声大响,一道水光闪过。 待围观众人看去之时,都是大惊失色,面前早已是空空如也,不但那道人和数十名列玄教门下弟子消失不见,就是那石砌法坛也是空空荡荡,一齐不见了踪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列玄追缴 张衍清了那列玄教法坛之后,便入了地壑通道。//www.// 他找了一处方石坐下,就将那长须道人提了出来,未有费多大气力,他便问明了详情。这时方知,原来是自己成了列玄教各处分坛欲要缉拿之人。 对此他毫不在意,就算没有这档事,今日要过这法坛,也不见得能善了了。 此时他忽觉地面微震,侧目一望,只见一头头生独角,身躯粗壮的五彩凶牛自转角过来,口鼻中呼哧有声,见得此处有人,双目凶芒毕露,吼叫一声,便迈开四蹄,低下头颅,将顶上独角对准前方,悍然冲撞过来。 那长须道人看得脸上惊恐,想要逃脱,奈何身躯被制,动弹不得,急得头上出汗,只是道:“快跑,快跑,这是五色地行牛!” 张衍神情淡然,待那地牛堪堪冲到面前,轻描淡写一伸手,便将那独角牢牢抓住,任凭这头庞然大物如何使力,低沉吼叫,就是蹄下泥壤也翻了一层去,但在他手中,却仍是进不得半步。 长须道人般也没什么见识,见张衍如此神勇,也是惊愣,随后浑身一个激灵,这才知晓其厉害,想到自己处境,不禁害怕了起来,面上强笑道:“道友,方才那只是一场误会,你若放了我回去,我定当不再追究此事,便是那门中追索信令,在下也可设法撤了去。” 张衍根本不来理睬他。侧头看了几眼,见这头独角凶牛双目血红,神志不清,分明是被人下了恶咒,若是寻常山间精怪,在他面前,早就软倒在地了,哪还敢主动冲来。 他将牛头扳过一边,见其颈脖之下,赫然插有一根铜针。深入毛发之下,若不细察,绝不可能发现。 他一转念,不由冷笑起来。 原来如此,什么异兽出来作恶,这分明是列玄教故意御使这些五色地牛出来伤人,好借机收揽信徒,行得如此低劣手段。还拿此用来蒙骗世人,这哪里还称得上什么玄门宗派? 张衍目光一撇,见长须道人怀中所抱着的那尊神像,心中冷笑道:“徒弟徒孙不肖,你难道就没有过错?你门下弟子对我溟沧派祖师不敬,那也休怪我报以颜色。” 他一伸袖。风声过处,只闻“咔嚓”一声,就将那神像打得粉碎。 那长须道人看着手中的木屑泥粉,顿时愣住了,不一会儿。他浑身颤抖了起来,伸手指着张衍,难以置信道:“你,你竟敢打碎祖师爷神像?” 他像是疯了一般,面孔涨的通红,大叫了起来。“此乃教主亲赐神像,见此像者,如见祖师,你敢动手,便是对我列玄教不敬,哪怕上天入地,我教必定会将汝诛除!” 张衍大笑一声,道:“那我便等着尔等。”他站起身来。将水行真光一卷,就将长须道人与那五色地行牛带了进去, 如今他孤身一人,又有剑遁之术,参神契功法随时可以踏出那一步,还有星枢飞宫在身,列玄教便是势力再大,他又有何惧之? 他又一招手,将鱼鼓真灵和山河童子收入法宝之中,便驾起剑芒,腾掠而去。 这一道光华在地腹之下如电飞驰,遇上坚石硬岩阻路之处,他根本不去躲避,直以剑光开道,只管闯将过去,是以行走得极其快速。 此时方才看出王夫人那副秘图的好处来,这地下路径如此广大繁杂,若是寻常百姓,便是认得,也不过寥寥几条,去往千里之外,怕就不识了,也就这等大族,才有这等底蕴。 而山河童子虽也识路,可当时来此之时,那前任主人乃是一位元婴真人,不惧极天罡风,因此是自云天之上过去的,并不曾从地下穿行,对地腹之下如何行走,就无能为力了。 不过这回张衍走过一次之后,那山河图中便会记下,若是今后门人弟子来得此处,就无需再寻此洲中人指路了。 此时那遮屏山下,来了三名身着紫袍,脚踩玄光的道人。 此三人皆是一色打扮,身披鹤氅,头戴王岳冠,手持拂尘,身上打理得纤尘不染。 列玄教一处分坛被人破了,立时惊动了教中长老,便命这三人前来查看,同时消弭不利影响。 这三人分头查看了一会儿,便又聚在了一处,其中一名年纪稍长之人言道:“两位师弟,可看出什么端倪来?” 一名道人接口道:“那法坛之中由我门中长老设下禁箓法力,就算我等想要搬走也无能为力,此人如此轻松就能将此物连带众弟子一齐扫了去,修为必定是极高的。” 那年长道人捻须沉思,道:“会是金凌宗或清师观门下么?” 另一名道人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我看不像。” 年长道人言道:“师弟为何做此论断?” 这道人指了指身后,道:“师兄,这遮屏山后,乃是那些散宗之地,金凌宗与其本有矛盾,如我教往那处收纳信众,他们只会乐见其成,何来阻碍我们的道理?再说那清师观,只要不入齐国境地,便对外界之事不闻不问,门中弟子哪里会来做这等勾当?” 中柱神州之上,以列玄教、清师观、金凌宗这三派势力最大,各占一国,平日虽互相忌惮防范,但好在此洲物产极丰,若不是弟子之间什么难解仇怨,也甚少起得冲突。 年长道人微微点头,道:“师弟虽然说得有几分道理,但也只是揣测之言,等庞长老来此,我们将所见一切如实禀告于他吧。” 三人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年长道人身躯一抖,道:“庞长老来了,快快迎贺!” 他们连忙一起跪拜下去,高声道:“弟子恭迎庞长老,祝长老万寿。” 云天中来了一名骑鹤道人,除了两名童子,数名弟子随侍之外,还有十名貌美女子,她们持扇端炉,敲钟吹笛,身姿神态俱是雅丽纤美,再往后,乃是百多名力士,皆是站立于飞筏之上,手拿金戈铁锤,幡旗挂印。 这一行人往此而来时,仙音阵阵,灵气翻涌,奇香遍野,望去排场极大。 庞长老落下云头后,自有两名婢女上来,为他抚平衣衫褶皱。 此时又一名女修端着金盆上来,他伸手进去洗了一番,待拿起软巾擦干净后,这才转眼看向脚下趴伏的三人,缓缓道:“通成,嘱你办得事如何了?” 那年长道人先是一个叩首,也不敢起身,趴伏在那里言道:“我等师兄探看下来,觉得此人并非是金凌宗或那清师宗门下,想来是不知哪一处的散宗野道人,不知我神教天威,方才做下了这等事,祖师在上,定会降下天罚,惩戒此辈。” 庞长老不置可否,坐在那里并不说话,身后婢女为他打着扇子,通成等三名道人并不知道他作何打算,心中不免惴惴。 不一会儿,就有一封飞书自天外而来,瞬息飞至,悬在庞长老伸手可及之处,他伸手接了,启开一览,哼了一声,道:“果然如此,不出我之所料。” 他将手中书信往通成三人面前一丢,道:“你们自去看来。” 通成等三人上前捡起,凑到一起一看,惊呼道:“此二人是从外洲而来?” 庞长老眯眼道:“这二人最早出现之时,是在花瑶谷山道中段,此处人迹罕至,知晓的人不多,而且此地向东便是岁河,再过去便是东华洲,此洲如今正逢魔劫,这些时日以来,已有许多修士跑来我处,而这二人相貌无有人识得,因此极有可能也是从此地而来。” 通成恍然道:“长老说得有理,恐怕是外洲来此的修士,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以为我不知他根脚,拿不住他!” 庞长老冷笑道:“坏了我列玄教分坛,哪有就这么轻易放过的道理?” 先前他并不急着去追,那是因为怕这是金凌宗与清师观弟子,如是一旦冲突起来,那也是没完没了,他不欲趟这池浑水,是以要等门中查明二人底细,才会进行下一步动作。 如今既然推断出二人身份,那就再无这等顾忌了,把拂尘摆动,沉声道:“白可传何在?” 身后一排弟子之中,立时有一名年约四旬,神情沉稳的修士站了出来,站至眼前,道:“弟子白可传在此!师尊有何吩咐?” 庞长老掷下一根令符,道:“你持我之令,召集各处分坛人手,过遮屏山,追缴这二人,你记住,声势要闹得大一些,尽量抓活的回来,我要让那些旁门左道的散修知道,得罪了我列玄教,是什么下场!” 白可传把身子一俯,垂首道:“弟子领命。” 庞长老沉声道:“此人能聚气成桥,还能送得数百人过去,今日又扫我教分坛,如不是靠了什么法宝,修为多半与你一般,已至那化丹境界,你自己小心了,若是做不成此事,也不要回来见我了。” 白可传立刻应了,只是他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这些年来,东华洲因魔劫之故,屡屡有修士避往中柱神州,他也曾会过不少。 那些人修为有高有低,这却不去说他,可多数人身上甚少有护持法器,往往他法宝祭出,便无从招架,多半是立时化成齑粉。 这些时日来,死在他手中的,至少已有十数人了,自是信心十足,又哪里会把不知哪处来得两名野道人放在心上?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七十章 贞罗盟 张衍用了三日,方才出得那山腹壑道,回到地表之上,面前出现一条泥土夯筑的土路来。 他沿着这条道路,贴地遁行五里之后,便见得一处约有千余人骡马集市,一股腥膻之气扑鼻而来。 他法力运聚双目,向前看去,远远见得十数个散开分布的聚落,小的大约数百人,大的也不过数千人。 休看此地远不及宋国境内州城人烟稠密,不是那等富庶繁华之所,但他仍是望见有数道灵气自平地拔起,如笔直长烟一般,凝而不散,显然此地亦有修道之人驻留。 这等景象寻常人是看不见的,唯有他这等修道之士,方可瞧得清楚。 不过他事先打听得明白,这些人倒并非列玄教教众,而是不愿意受三宗拘束,而跑来此处的旁门散修,彼此形成了一个松散道盟,被人称之为贞罗盟。 此盟会要论势力也是颇大,而且盟中修士人数众多,如是合起力来,足以与三大宗门相抗衡。 中柱洲以遮屏山为界,东侧则为屏东之地,乃是三大宗门所在,人口众多,一洲精华,泰半猬集于此。 而西侧,则是那屏西之地,虽有那大片原野及广袤山川,但地广人稀,百姓皆以放牧渔猎为生,三大宗派原先视作蛮荒之地,甚少来此,是以这里便被那些散修占去了。 张衍不欲与那几名修道人照面。还要多上一番交际,因此刻意避开了去。 出得百里之后,他便拔身上了云头,停下来唤出山河童子,认了一认方向后,便加快了遁速,往崑屿方向驰去。 如此又过得半日,他已是深入中柱洲内陆之地,自云头向下俯览,大地无垠。平原之上水草丰茂,大群牛马奔逐,冰蓝湖泊点缀大地,如宝石镶嵌,这番风景壮阔奇丽。 只是就在此刻,他忽觉有异,止住了身形,默默细察了一番。面上不禁现出几分诧异之色。 他把法诀一掐,将水行真光展开,一道光华在面前铺开。 他功聚双目,在内搜视了一番,却发现那数日前被困在此间的长须道人及那一同捉来的力士,俱都消失不见了! 再仔细一瞧。却见有一只巴掌大小,背后有数对大小翼翅,其形狞恶的怪虫在哪里游荡,不由恍然道:“原来是你在此处作祟!” 这乃是他当日擒下的血线金虫,自捉来后。一直困在水行真光之中,本拟过得这些时日,早已死在其中了,却不想还好端端的活着。 非但如此,还把他丢进真光之内的一干人等吃了个干干净净。 得知真相之后,他也无心关注。正要把水行真光撤了,可就在此时,那金虫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翅翼一震,化作一道金光飞了出来,它被困了许久,此刻脱出囚笼,立时来回飞走。发出吱吱嘶鸣之声,状其兴奋。 张衍看它飞得欢畅,笑道:“也罢,今日你既然脱身出来,也是天意如此,我也不再来捉你,由得你去吧。” 他一甩袍袖,正欲离去,可是那金虫却吱吱一叫,忽然落下,拦在了前方,又围着他转个不停。 张衍看出此虫并无恶意,便道:“你还有何事?” 那金虫再次冲他一叫,竟然主动吐出一滴滚圆厚实的精血出来,随后悬在他面前不动。 张衍目射奇光,这是这头金虫在主动向他认主。 他略一思忖,暗道:“这血线金虫虽是魔宗修士于辜赦所养炼,但也是极厉害的异种飞虫,若是对敌之时骤然放出,不定能奏得奇效,不如收了吧。” 这等送上门来的好事,他当然不会推拒,因此不再犹豫,当即伸出手指一点,将这滴精血笑纳了。 先前那些金虫足有成百上千,然而被困水行真光之中数十年,不得吞吃血肉,因此只能彼此之间互相吞噬,到了最后,方才留存了这么一根独苗。 不过也是因祸得福,原先金虫只能遵循本能行事,而这唯一一头,竟也生出了几分灵智出来。 可它也是久不进食,原本也是奄奄一息,直到前些时日,张衍丢得那二十余人入得真光之中,这才挽救了它一命,使得其大快朵颐地饱餐了一顿。 眼下非但实力尽复,而且连模样也发生了些微变化。 张衍收了这精血之后,这头金虫欢叫一声,把身后膜翅一敛,落在他的掌心之上,随后蜷缩一团,头尾相交,竟是一动不动了。 看此虫这模样,张衍心中一动,目光微微闪动,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他笑了笑,便拿了一只青皮葫芦出来,启了塞子,把其往里一放,便收了起来,不去管它了。 他把双手袖一抖,重又起剑飞遁,化光飞去。 只是他并未发现,此刻那天空之中,却有一朵小巧红云飞来,一名头梳双螺,一身艳红长裙的少女正藏身其中,她手中持着一面铁镜,正来回照着。 这时她忽见那镜中突然闪现过一道光华,不禁“咦”了一声,随后凝眸看了几眼,神色不由一紧,嘀咕道:“师傅说这几日要小心列玄教弟子混入屏西之地,此人道术好生古怪,莫非就是屏东来人么?” 她想了一想,把法诀一掐,那红云倏尔变化,化作一架飞舟,往上一踏,再喝了一声,将法力催动,就赶了上来。 张衍就算是在飞遁之中,亦是保有一份警惕之心,立时便察觉有人跟来。 他起初并不以为意,自己起得乃是剑遁之法,其速迅快绝伦,认为至多一刻就能将身后之人甩脱。 可是行了足有半个时辰,却见那人仍是跟在身后。 那飞舟状的法器也不知是何物所制,竟能跟得上自己的剑光,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他在那里啧啧称奇,岂不知那少女却比他更为吃惊。 她这法器乃是贞罗盟中打造,专以用来查探消息,传递书信,日驱万里不在话下。 便是那些元婴真人,若不起法器,也休想追赶得上,她本拟几息之间就能赶上来,可眼前这名道人居然只凭借一道遁光,却令她使出全力也追不上。 她修道至今,从未出得屏西之地,就算听长辈和那他洲来得修士说起过飞剑之术,却也从未当真见过,是以并不认得张衍这乃是剑遁之术,只以为是纯以玄光飞遁,这如何能令她不惊骇? 又飞遁了一会儿,她真力就有所不济,连忙自香囊之中取出丹药,服了一枚下去,稍加调息,精神复又振作。 可始终追不上此人,她心中不免愁苦,暗道:“这人遁术如此厉害,我却一人阻不住他,若是任其在飞去,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还是请得门中长辈来帮忙吧。” 她伸手一抹,又自香囊中取了一枚飞符出来,嘴中念了一道法诀,便将此符向空中一发。 霎时之间,就有一道奇芒飞去云巅,再在上空爆出一团绯彩流光,哪怕是烈日当空,也不能掩其光华。 此刻距此万里之外,正有两名贞罗盟修士在坐在湖泊边垂钓。 其中一名年轻道人把鱼竿一甩,只见水浪飞起,却是钓上来一条三丈长的,嘴中满是利齿的凶鱼来。 这年轻道人哈哈一笑,道:“丁道兄,又是我赢了。” 旁侧那道人苦笑道:“杨道兄技高一筹,丁某不如也。” 那年轻道人得意一笑,又将鱼竿一抖,把那凶鱼甩了下去,道:“再来。” 此人姓杨名秉清,原是东华洲修士,他来得中柱洲已是数十年了,昔年他曾在九魁妖王麾下做过门客,后来因得罪了蓬远派,自忖在东华洲立不住脚,这才来到此地。 昔年他曾在东海之上得了一本密册,这几十年修炼下来,如今已修至化丹一重境界,在贞罗盟中也是颇有地位。 不过他虽是散修,也常常以自己出身东华为傲,颇是看不起此间修士,认为他们不过是依仗了本洲盛产奇灵之物,得以多炼得几件法宝,才有得几分本事。 若是论那真实功行,临阵斗法之能,同辈之中,根本无有人能与自己相比。 若是他在东华洲也有这般富足的修道外物,何至于躲到万里迢迢躲至此处来? 他旁侧那丁道人似是心事重重,见手中鱼儿又是脱钩而去,便干脆放下钓竿,言道:“杨道兄,你最近可曾听闻,列玄教在那屏东壑道前设了法坛,说是要往此处来传教,如是他们真来了,岂有我等活路可言?当需小心提防。” 杨秉清不以为然,道:“丁道兄安心好了,列玄教纵然大家业大,可他们都是享惯了福的人,又哪里会跑来这穷乡僻壤吃苦受累?我看多半是谣传。” 丁道人摇头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多加提防总是没错的,这方圆三万里内,盟内皆是交给我等管束,若是出了什么变故,也是难逃其责。” 杨秉清不觉扫兴,将鱼竿一扔,道:“罢罢罢,今日便再去巡视一番,你看如何?” 丁道人露出笑容,道:“正是如此。”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神色俱是一动,一齐往天上看出,见得那团讯光闪耀,杨秉清扬眉道:“想必是让道兄说中了。” 丁道人霍然站起,沉声道:“看那讯光,应是司徒娘子所发,连她也阻之不住,想必来人功行甚高。” 两人对视了一眼,便不再多说,各自祭出了飞遁法器,往那讯光之处飞速赶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引渡金桥 蔽屏山西侧壑道之中,灵光翻涌,几声震响之后,就有数只飞筏跃然而出。 白可传负手卓立在先,傲视前方,他身后则是五十余名修士,皆是织锦道袍,高靴峨冠。 这其中,有五人修为与他相仿佛,俱是化丹境界,而其余四十余人则是玄光境修士,这一股势力,已是将列玄教宋国之内十个州郡的分坛给抽空了。 白可传扫视了一眼,喝道:“来人,请出‘指引盘罗’,把那两名野道人下落给我找出来。” 当即有一名壮年修士走至宽敞之地,他取出一物,将其上盖着的红绸布掀了,露出一只金铜色泽的罗盘。 随后点上香烛,盘膝坐下,起了法诀推算。 不过眨眼间,他头上青丝便变得华发,形容枯槁,“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那罗盘之上的铜勺转了几转,最后指向偏西南的方位之上。 推算修道之人根脚极其不易,这法诀他不过起是了片刻功夫,还只是大略推断方位,此人就已经生机耗尽,气若游丝了。 只是他犹自不肯闭上双眼,而是盯着白可传直看。 白可传走至他跟前,满意点头道:“你可放心去了,你亲族之中,可选一名后辈入我教中修行。” 这人得了这句承诺后,长长出了一口气,面上露出欣慰笑意,再无留恋,双目一阖。便已死去。 白可传手起手挥了挥。道:“来人,将他抬下去,此事处理完后,再好生安葬。” 这时教中一名分坛坛主突然出言道:“白师兄,那两名道人先我几日,要想追上,着实不易,不知师兄如何安排?” 白可传满是信心,深入屏西之地,他又岂能不做准备?向后环视一眼。大声言道:“诸位师弟不必担忧,为兄此次来,已请得老师谕令,可动用借用此间地伏神像。开引渡金桥,追索这二人。” 听了这话,众人神情一松,再无忧心。 “引渡金桥”乃是教中一门挪移神通,需以一座事先埋在地下的神像为依凭,从地脉中抽吸灵根菁华,能于瞬息之间,将数十人送至数千里外。 只是请动祖师神像,需要事先梵香礼拜,行过一番法仪方可。哪怕此地并不是列玄教界内,但也不可略去了,否则便是对祖师不敬,因此俱是停下身来,分头布置。 这个时候,驻守此地的贞罗盟修士也已察觉到动静了,只是看列玄教弟子人多势众,不敢上前,只得发出飞书请援。 白可传等人根本不去理会他们,用了足有半个时辰。方才行完法仪,他将飞筏摆好,将法诀一个掐动,陡然间,一道祥光自平地冲出。飞架一道拱形天虹,这数十人纵身一跃。便随光而去,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道虹光须臾飞去三千里,再往下一落,这行人方才现出身来,。 白可传招呼了几声,命人将地下埋藏的那尊御法神像挖出。 这挪移之术一旦施展,这一尊神像便就再也无用了,是以其上已是灵光尽去,不复原貌了。 底下这一干列玄教弟子将神像以帛布包裹了,小心放入玉盒之中,准备带了回去起庙建观,以香火供奉起来。 处理妥当后,白可传再度依法施为,驾驭了那金桥虹光,往西南方向追去。 不过一刻之内,他就连续动用了不下十二尊深埋地下的祖师神像,这已是占去了列玄教布置的大半之数。 只是直到此刻,他们仍是未曾追上张衍。 此次来得众人之中,有一人看他这般毫无顾忌的挥霍,实在心疼不过。 此人名为尤少方,屏西之地的神像,皆是由他与自己恩师亲手掩埋下去,前后用去不下三百余年,其中还死去了不少师兄弟,付出极代价着实不小。 撇开这些不谈,这每座神像都是由万年以上的白苍木雕琢而成。 此物天生便能做神兵利器,哪怕巴掌大这么一块,也需六十余名化丹修士轮番以丹火祭炼,花费百年苦功,才制成了一十八座,分别埋在屏西之地下。 这些布置,他本是准备在关键时刻起作大用,可万万没想到这白可传竟然如此奢侈,眼皮也不眨一下,便用去了这么多,便是列玄教家底再丰厚,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而且如此一来,贞罗盟必定察知他们的布置,日后再想用得此法,那是不可能了。 只是他不好明着反对,只好闷声出言道:“白师兄,我等如此大的动静,怕是贞罗盟察觉到了,不会善罢甘休。” 白可传手哪里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颇为强硬地说道:“我此来便是要让他们看看我列玄教之威,你若是怕了,只管回去就好, 尤少方看着他,颤声道:“可是这般追索下去,还要何日才能追上?还要用去几尊神像?” 白可传冷然看他一眼,道:“庞长老亲下之命,若贻误了此事,你担待得起么?” 尤少方听他这么一说,也是脾气上来,道:“此地神像乃是我师门亲手布置,岂容你如此无有节制的动用?” 白可传心中大怒,这是他头次在庞长老之命下独自领命行事,未想到此刻就有人不顾管教,心中顿时杀机萌动,暗忖是否要寻个借口杀人立威,此时有一人突然道:“师兄,你看前面。” 白可传抬头向前望去,依稀可见一道遁光在天边一闪而逝,虽不见其貌,但极有可能是那两名拆了分坛的野道人,他一时顾不上与尤少方纠缠。挥手大喊道:“追!” 他故技重施。将鸿光金桥再一次驾起,跃过那道光华,落在了前方旷野之中。 只是他们到得不过一刻,那道遁光便已出现视界之中,再过十几息,已是逼至近前。 白可传不禁吃惊,暗道:“这是什么遁法,竟是如此迅快?” 不过他此时已看清此人形貌,正是那两名野道人之一,冷笑一声。带了数人纵身飞起,拦在前方。 张衍适才见得那气势惊人的虹光从头顶越过,不过在不清楚这些人用意之前,也没有避开的道理。这时忽见得这五十余人横在那里。似乎来意不善,便把身形一止,打了一个稽首,道:“诸位道友,不知要阻止贫道去路?” 白可传打量了他一眼,冷声道:“我来问你,那日可是你打破我列玄教法坛?”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原来是为了此事,没想到这么快便上门来了,这列玄教倒也有几分本事。 他坦然承认道:“不错。那日贵教弟子辱及贫道宗门,因此不得不给个教训。” 白可传脸色一沉,大喝道:“那么我教几位被你掳掠而去的分坛教友,现今又在何处?” 张衍淡淡一笑,道:“早已尸骨无存。” 白可传不禁为之大怒,道:“你这妖道,非但敢杀我列玄教弟子,还毁尸灭迹,万死亦不足以恕其罪!” 这时他见周围之人已经分散开来,将张衍包围其中。心中一定,只觉大局在握,喊道:“动手!” 杨秉清与那名丁道人飞遁千余里地后,忽然前方有一道气势惊人的金虹飞至,刹那间落于地表之上。此光形似一桥,还隐隐有几分神通**的气象。 他毕竟来此方才三十余年。不认得这是何法门,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丁兄,你可认得这是哪家道术,怎有这般光景?” 旁侧丁道人乃是土著出身,看了几眼之后,皱眉思索片刻,道:“看这样子,倒像是列玄教的‘引渡金桥’。” 杨秉清一皱眉,果然是列玄教中人在搞鬼么?他沉声道:“事不宜迟,需快去接引司徒娘子。” 丁道人表示同意,两人不再迟疑,加快遁速向前行去,此刻那讯光已散,但他们早已认准方向,飞遁了不过百十里路,只见一朵形如唇瓣的精致红云飞来,上方站有一女,正是他们欲要寻找的司徒蓉。 两人连忙赶了上去,杨秉清稽首道:“司徒娘子,前方可是那列玄教弟子?” 司徒蓉不及多说,招手道:“二位师兄随小妹来便知了。” 言罢,她一扭身,在前方引路,两人不及多想,也是跟了上去,行不出数里,就见得张衍被列玄教一众人等包围其中。 杨秉清初始还神色自若,只是等看到张衍形貌时,不禁浑身一抖,嘴巴也是张开,脑中一片混乱,几乎要叫出来,心中大声道:“此人怎会这里?” 张衍在中柱洲几乎无人知晓,但杨秉清出身东华洲,又怎能不识? 昔年张衍在东海之上以一敌百,他乃是亲身经历之人,早就见识过此人的厉害。 他避入中柱洲时,便已听说过此人已成为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这已是他仰不可及的存在,此刻见到,心头不禁寒意大起,一把拽住丁道人,急道:“快走!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丁道人莫名其妙,但见他如此焦急,知其必有原因,因此也不抗拒,随他飞去。 司徒蓉见人忽然走了,不觉愕然,但是但出于稳妥着想,她不敢一人留在此处,也一起是跟了来。 杨秉清一口气逃得千里之外,稍觉安心,将遁速稍稍放缓。 丁道人这时才有空出眼,不解道:“道兄这是何意?便是那列玄教再势大,我等有” 杨秉清心有余悸道:“我岂是担心列玄教,我是怕那名道人误认我等也是列玄教中人,把你我也一起杀了啊。” 丁道人听他这意,不敢置信道:“道兄是说那道人?他一人岂能胜得这些列玄教弟子?” 杨秉清摇摇头,想起当日张衍昔日东海之上一剑纵横来去,无人可挡,便连九魁妖王也是落败而走,不禁叹了一声,道:“你怎知此人厉害?在此人剑下,我敢断言,别说列玄教今日只得五十余人,便是再多上一倍,也是一样杀了。”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七十二章 沉斛牌 听得杨秉清这般说话,丁道人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摇首道:“我瞧那人,也不过是化丹境界,有些本事应是不假,不然也到不来这里,如是说能杀得过列玄教这些人,那如何可能?杨道兄可知那列玄教为首之人是谁?” 杨秉清诧异道:“是谁?” 丁道人抚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言道:“道友来我中柱洲未久,是以不认得此人,那是列玄教庞真人座下五徒,名为白可传是也,此人有一件庞真人亲授法宝,名为‘沉斛牌’,一旦祭出之后,能放出四光四气,对敌斗阵,从未有过失手,他敢深入我贞罗盟地界,也是有几分底气的。” 杨秉清见他言语之中似乎隐隐暗讽自己没见识,不免有些不悦,不过他也知中柱洲修士因根本无有飞升得道之人,是以对修为并不十分看重,只是一味信奉法宝,有这想法倒也实属正常,因此他耐住性子道:“丁兄所言,那是常理,可这人确实不同,此人精擅飞剑斩杀之术,便是不用法宝,也是极其了得。” “飞剑?剑修?”丁道人吃了一惊,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道:“莫非是少清派弟子?” 少清派所在之地,与中柱洲只相隔一条岁河,万年以来,曾有数度侵入中柱洲之举。 这时中柱洲往往需集齐一洲之力,方才与其抗衡,然而每一次都元气大伤。引发宗派更迭。 千余年前,乃是东华洲极盛之时,溟沧派在掌门秦清纲与其师弟卓御冥带领之下,力压北冥洲八大妖部,除了妖族祖庭,只下蛇、龟、鲤三部尚有几分实力残存。 玉霄派更是将势力遍及南崖洲之北及南海诸岛。 少清派自是不甘示弱,为了威迫中柱神州,共计遣得六十余名弟子杀入此间,甚至曾一度杀至遮屏山腹地。 当时中柱洲所有宗派合力,依靠山势地形。将其大半引入一方绝阵之中相斗,方才勉强将其击退。 此一场大战尤为惨烈,少清派战亡了三十余名弟子,十余名长老,伤动了筋骨,中柱洲修士也是死伤枕藉,十不存一,后来才有金凌宗。列玄教,清师观这三宗崛起。 即便如此,三宗为免少清派再来攻伐,每隔一甲子,便要送上大把修道外物去往东华洲,助其弟子修行。养炼飞剑,这使得少清派在短短数百年,又重回第一大派之位。 三宗听得东华洲有大劫将至,初时还一阵紧张,怕少清派往中柱洲避难。再行杀伐之战,可后来打听消息,才知是白担心了。 少清派举派上下,对此大劫非但不怯,反而跃跃欲试,准备与六大魔宗好生斗上一回。暂时根本顾不上这里,这也使得他们安下心来,依旧是放心享乐。 是以听得张衍擅长飞剑之术,丁道人立刻就想到了少清派身上。 杨秉清忙解释道:“此人并非少清弟子,乃是溟沧派弟子。” 丁道人听得不是少清弟子,便放下心来,溟沧派虽是略有耳闻,但在他看来。天下间也唯有此派弟子称得上是剑修,余者皆不足惧。 他对杨秉清撇去一眼,道:“杨道兄,我等为贞罗盟修士,如今列玄教入我地界之中,哪里有避开去的道理?司徒娘子适才发了讯光,想必盟中亦很快有师兄弟赶来,若是看见我等非但不作理会,还还远躲开,那会作何想法?” 杨秉清皱起眉头,道:“丁道兄,你莫非不信我言么?在下绝非胡言乱语,畏难不前,而实是此人厉害不过,他若起了杀心,我等实有性命之忧。” 司徒蓉秀眸中亮光闪闪,好奇道:“杨道兄,此人当真是剑修么?” 杨秉清正色道:“绝无虚语。” 司徒蓉神情之中竟有几分向往之色,自语道:“原来那便剑遁么?难怪如此迅快,往日里只听得说剑修如何厉害,却从未见识过,那倒要去看上一看了。” 丁道人思忖了一会儿,冲杨秉清拱拱手,道:“道兄既然畏惧,那就由得丁某与司徒娘子同去,道兄留在此处便可。” 司徒蓉见杨秉清脸色微变,嫣然一笑,指了指脚下,道:“杨道兄,就算此人要杀我等,那也无妨,小妹有这‘胭脂云’飞遁青碧,哪怕飞剑也追之不上,若是还不放心,躲得远些便是了,而且此事也不能置之不理,若是盟中长老问起此事来,我等来个一问三不知,也是不妥,道兄你说是不是?” 杨秉清细想了一回,觉得有这法宝相助,倒也可行,因此叹了一声,道:“好吧,就随两位一同回去。” 此时另一处,随着白可传一声令下,那围在四周的五名化丹修士齐皆发动,将自己得以法宝祭出,往张衍身上落来,就是那些玄光修士也是一齐动手,一时宝光乱闪,气涌如潮。 他们本以为这一击定可令张衍无处可逃,能一举将他收拾了,可却不料,那数十件法宝方才落下来,还未得到他跟前,却忽然听闻滔滔江海之声,一道水光凭空卷出,如玉浪翻滚,大河冲奔,气势磅礴。 如今张衍太玄五行真法已成,得了凝聚法力真印之时的精气补溢,五行真光之威更胜从前,那些玄光境修士所投法宝,被那汹涌浪潮一冲,立时卷去不见。 而那五名化丹修士所祭法宝也不过坚持了片刻,挣扎了几下之后,便一头落入其中,与他们断去了心神联系, 待这水行真光一收,只见张衍负手立在空中,道袍随风拂动,神情丝毫未变,而那所有来袭法宝已是被扫荡一空。 此番景象不禁令这些个列玄教弟子惊慌万分,不自觉地往后退去,合围之势立告破散。 张衍见他们陡然变得慌乱异常,神情之中更是张皇失措,进退失据,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诧异,他在东华洲与人对阵搏杀,纵然对手不敌自己,也是从未见过哪个修士一上来有这等不堪表现的。 他却不知,这其中也是有缘故的。 中柱洲宗门几次与少清派相斗,无论在功法上有何长进,都不是其对手,然而有一件法宝在手,那便就不同了,哪怕一名修为低微的弟子得了一件厉害法宝,便立刻能力压同辈。 而且中柱洲奇物灵宝数之不尽,更是不缺打造法宝之材,东华洲十大派之一的补天阁,就时常有弟子来此切磋炼器之法, 因此三宗弟子,只要有几分修为的,几乎人人皆有法宝在手,比之东华洲那是阔绰太多。 可以说,此洲修士大半战力皆在系于己身法宝之上,眼下陡然被张衍破了去,哪里还有斗志,立刻就乱了阵脚。 全场之中,唯有白可传依旧镇定,虽不知张衍那是什么道术,但他自恃有沉斛牌在手,又有宝衣护体,根本无需惧怕。 他见得众人散乱,暗骂一声,正要呵斥,却见那里张衍把手一点,就有一道锐利寒光飞至,他万万没有料到有此变故,等惊觉那飞剑之时已然晚了,只觉喉咙一痒,伸手一摸,却攥了一把血下来,顿时大吃一惊,如不是有宝衣在身,只这一下便可令他身首分离,不由失声道:“你是剑修?” 张衍也是意外,适才那一道剑光他旨在试探,乃是随手发出,并未打算伤敌,根本未曾想到此人竟然站在那处不闪不避。 他不由摇了摇头,与敌斗阵之时,岂有立在原地不动之理? 若是修为差得极远那也罢了,如是修为相近,这岂不是放任对手来攻? 张衍就算有参神契功法及宝衫护体,交手之时,也是能躲则躲,很少硬捱之举。 若是方才不是一剑,而是十六道剑光齐出,恐怕已将此人斩杀剑下了。 白可传看出张衍乃是剑修之时,心中寒意大生,岂敢再站得如此之近,慌忙退后数十丈后。 他不敢再托大,先将法力运转,把护身宝光催发至极限,随后把大袖一抖,道了声:“起!”就将那沉斛牌祭起空中。 此物一出,在空中洒下朵朵金花,似有一尊人影自其上浮现而出,此人面目虽难以辨清,却依稀能看出与那翼崖上人有几分相似,这人影忽然睁开双目,放出青,紫、红,蓝四道光华,如长蛇舞动,往下绞杀而来。 在旁那五十余名修士见得此物,竟也是脸色大变,纷纷向四周逃散开去。 那四色光华扫过之处,就有风火水雷一起喷发而出,虚空震荡,隆隆作响,余音不绝。 白可传面上出现吃力之色,他似是也无法全然掌握这剑法宝,雷芒扫荡之中,有一名弟子躲闪不及,被那光华及体,立时一声惨叫,立时被打了个粉身碎骨。 张衍观其来势,微微一笑,道:“这还有几分门道。” 他不慌不忙剑光一起,如电箭射去,立时将那光华甩在身后,化一道厉芒直奔白可传面门杀去。 白可传仍旧是不闪不避,张衍一剑劈落在护身宝光之上,震得光华震颤,却是安然无恙。 他咬住牙,将那四色芒气转了过来,再度往张衍卷来。 张衍摇了摇头,剑光一起,将这气芒避过,几个闪挪之后,去了百丈之外,他立在云中,淡然言道:“你若只这几分本事,那也无需再斗了,贫道这便将你收了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剑争雄敌俱伏 ps:第三更张衍要收得白可传虽不是什么大话,但其实也无这般容易,此语乃是看出对方身上那件宝衣需不停催动法力,方能御使,因此故意以言语相激,好使得对方露出几分破绽来。 白可传听了这话,也是满腹火气,他自修道以来,何曾吃过这等亏?死命将那四色气芒来回驱使,光华闪动不休,涤荡搅动,似泼水般洒将下来。 奈何张衍剑光飞遁迅疾,往往还未等那风火水雷来袭,就已到了另一边。 围在周围的诸弟子虽也看出不对,但他们便是有法宝在手,也无法插手入两人斗法,否则一不小心就要被那沉斛牌波及,更何况如今多数人已是两手空空,只第一百七十三章一剑争雄敌俱伏能在一旁观望。 白可传见任凭自己如何使力,那四色气芒却怎么落不到张衍身上,心中又惊又惧,知道再这样下去要遭。 他与敌交战,向来都是无往而不利,只需把这“沉斛牌”一祭,就能拿下对手,却从未遭遇过如此窘境,法宝根本击不中对手,那又如何取胜? 张衍见他始终守得稳妥,也不欲与其纠缠,笑了一笑,道:“待我先料理了那些看客,再来奉陪。” 把剑丸一按,分出十道灿灿剑光,把手一指,就在白可传身侧环绕游走,虽不落下,却是隐含威慑。 随后他把剑芒一展,去到远空,追至一名列玄教弟子身后,将那水行真光向下一落,就刷了一人进来,接着剑光一个跳跃,又闪到了另一侧,亦是如法炮制。 几个呼吸之间,他已是接连捉了六人去,照这般下去,用不了多时,他就能将此间之人都收拾干净了。 那些玄光境弟子面对他时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纷纷向外逃窜,惨声大叫道:“白师兄,救救我等性命。” 白可传铁青着脸,他万万没第一百七十三章一剑争雄敌俱伏想到,张衍根本不来理会自己,转而去挑拣他同门下手,他几次忍不住想动手,只是看着周围那些个隐隐闪烁的剑丸,又按捺了下来。 经了适才那一剑后,他已是知晓,若是自己敢有妄动,一个疏忽,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飞剑就能取了自己首级去,因此面对同门被屠戮,竟是硬起心肠,生生忍住,丝毫不加以援手。 实则张衍那十道分光剑芒并无他想象中那等杀伤力,分光离合之法固然厉害,但需剑修立于一处,以心神驾驭,方能伤敌。 眼下他不过是欺白可传不明其中底细,做个样子而已,而后者果然也是被震慑住了。 白可传心中不停筹谋对策,过了一会儿,他猛一抬头,看向一处,沉声道:“五位师弟,还不出手么?若是等这人扫平诸位师侄,便要轮到你们了。” 那五名跟随他而来的化丹修士此时正站于一处,他们乃是各处分坛坛主,因见他们修为较高,是以张衍并未先挑他们下手。 这五人在张衍出手之时,不自觉地靠在了一起,前后有同门相互照应,他们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也都是稍稍镇定下来。 能在列玄教中到得他们这等地位,虽是方才被张衍收了得意法宝去,但又岂会只有一件法宝傍身? 只是见张衍道术奇异,因此都存了一些私心,想留着自己护身保命,不想再平白无故的失了去。 他们也并非蠢人,只是当局者迷,如今白可传一说这话,他们俱是心头一凛,立时认清了眼前形势。 他们互相看了几眼,有一人出声道:“白师兄说得没错,此处乃是贞罗盟地界,我等绝无退路可言,不是生便是死,如今不杀了此人,难道我等还想活着回去么?” 白可传高声道:“正是如此,我等唯有齐心才能出此困局。” 那先前曾与他有过龃龉的尤少方也在其中,他却没有什么好脸色,此时忍不住出言讥讽道:“白可传,你方才的威风哪里去了?若不是你一意孤行,我等岂会落到这田地?回去之后,我定要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上禀教主!” 白可传闷哼了一声,道:“尤少方,等到你出去之后,再说这话不迟。” 尤少方冷冷回言道:“那就不劳你白大仙师挂怀了。” 白可传嘿了一声,却是再也不出声了。 尤少方看了看前方战局,小声道:“这道人道术奇诡,似能收人法宝,我等不可将手中宝物同时祭出,免得重蹈覆辙,待会儿交手之时,两人出手,两人照应,一人在旁护持,若是法力不济,再换得二人上去,诸位道兄看此法可好?” 另四人见他布置虽是简单,但仓促之间,却也是想不出对付此等强敌的更高明的办法了,因此都是道:“便依尤师兄之言。” 五人又粗粗合计了一番,便议定了互相之间如何配合。 他们之前只是从未与张衍这等并不仰仗法宝的修士对敌过,是以吃了个闷亏,待有了几分经验之后,自会改变对敌斗阵方式,下回交手便不至于这么狼狈了,但前提是能在此番斗法之中活着回去。 正在张衍与列玄教弟子动手之际,杨秉清与司徒蓉三人也早已折返此处,躲在远处遥遥观望战局,此时三人表情各有不同。 杨秉清不禁脸颊抽搐,当年在东海之上,他也是见得这副场景,百余人上前围攻一人,结果反被此人杀了大败亏输,如今想起,仍是能感觉那一道杀机毕露的凛冽寒芒。 司徒蓉则看得美目放光,目不转睛。 她虽是第一次见得剑修对敌,可是也能感受其中剑光飞驰,潇洒来去的畅快之感,恨不得能立时有一枚剑丸在手,好生演练一番才好。 丁道人却是面色凝重,紧皱眉头,一语不发。 张衍不费什么力气,就把那四十余名玄光弟子尽数扫除,他把袖一拂,扭转剑光,又回身来战那五名化丹修士。 尤少方见状,高喊道:“诸位师兄还等什么?快快出手!” 登时有二人祭出了法宝,霎时就有两根通身皆赤,燃着熊熊烈火,三丈高下的遁桩落下。 列玄教法宝除了自己师门所传,皆是教中赐下,是以大同小异,张衍瞧他们不似适才那样没头没脑一齐袭来,也是一笑,把肩膀一抖,玄黄擒龙大手跃出顶门,伸手一抓,一把便将那两件法宝攥在掌心之中。 这门道术得了他真印精气滋润之后,威力也是水涨船高,节节攀升,如是换在过往,能抵挡法宝已是不易,更别说将其拿住了,如今却是轻而易举。 那发出法宝的二人见得此景,都是大惊失色,连忙起诀要将自家法宝收回来,在后面的尤少方知道不好,在后面大喊道:“快些相助两位道兄!” 他与另一名道人一抖大袖,亦是将手中法宝祭出,俱是袭向张衍,指望能解同门之困。 哪知就在他们法宝脱手的一瞬间,张衍哈哈一声大笑,把双袖展开,向前一抖。 霎时间,就自他身下涌出无边水浪,那两件法宝根本未曾接近就被浪潮吞了下去,随后一个奔涌,漫卷过来,尤少方等四人根本无从躲避,眨眼间就都落入水幕之中。 张衍负手回转身时,神情古井无波,背后水光一个翻卷倒涌,如倦鸟归林一般,徐徐投入他〖体〗内,场中此时除了白可传一人之外,已是再无人踪。 白可传看得手脚冰冷,浑身发颤。 丁道人远远看着场中那条峻拔身影,不由问道:“杨道兄,你是说此人出身何门?” 杨秉清沉声道:“溟沧派。” 丁道人拱了拱手,道:“此门派我虽是略有耳闻,但却不知比之少清派如何?” 杨秉清想了一想,道:“我东华洲有十大玄门,其中以三派势力最大,少清派只是其一,这溟沧派便是其一,势力丝毫不弱于少清,而这人姓张名衍,乃是其门中十大弟子之一。” 见丁道人眼中露出探询之色,他解释道:“溟沧派十大弟子,几乎皆是出自洞天真人门下。” 杨秉清其实并不知晓张衍真正根脚,只是为了掩饰他方才见了他即躲的胆怯之举,是以才如此说,但若按照寻常情形来看,他这般设想也是没错,不算夸大。 丁道人听得张衍出身来历如此不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照杨秉清所言,此人在门中地位不低,那么跑来此地,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否也是如少清派一般,要劫夺中柱洲所产修道灵物? 他眉结深深皱起,叹了一声,道:“列玄教,溟沧派,实乃多事之秋。”他左右看了一眼,沉声道:“此事绝不能等闲视之,当要如实上禀盟内长老。” 杨秉请自无不可,就在这时,他脸色突然一变,适才无意一瞥,似乎张衍有意无意朝自己这里看了一眼,心中猛地一紧,头上也是起了一层细密汗珠,低声道:“道兄,我等该离去了。” 丁道人看了一眼场中,见不过半刻时间,张衍已将外围那些人一个不留,尽数刷去,只留白可传一个,但他却都不认为这位列玄教高徒能够取胜,败亡不过是迟早之事,便道:“是该走了。” 他自问易地而处,定会杀光此间所有人,免得被列玄教知晓了去,此时正可趁着对方无暇顾及之时,抽身离去,若是再晚得几分,怕是就走不脱了。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七十四章 祸水东引 白可传斗法经验与张衍相比不说天差地别,也是相距极远,偏又胆子不大,被那十道分光剑影逼住后,为自身性命着想,竟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是他也知,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他这护身宝衣,需无时无刻倾注法力,这才能护持身躯,根本不用张衍来动手,等到自己法力耗尽,就是落败身亡的时候。 他本想着御使那沉斛牌荡开那十道贴身剑光,怎奈那四色气柱往下一撞,每次虽将其磕开,可那剑芒到得外围,只是一个兜转,就又折了回来,根本驱之不去。 他正着急之时,目光一撇,却见张衍已然将他同门扫平,此刻又转了过来,正朝此处而来。 他心中不由骇惧,哪里敢任由其接近,立时起了法诀,沉斛牌中逼出道道灵光,须臾又大了几分,刹那间四气合一,一道荡漾波光如柱落下,只是此次却不是攻向张衍,而是反将自己罩住。 得了这法宝庇佑,他心神稍稍放定,目光看向张衍,将姿态放低了几分,勉强挤出了几分笑容,道:“这位道长,今日之事本是一场误会,如今你已除了我同门去,想必已是出得几口气,你看不如这样,那些法宝,权且当是赔礼,你我就此罢手休战,你看如何?” 张衍见其正全力守御自身,因此也不过来,只是负手站在云端,神情淡然道:“今日你来追索擒拿于我。便这么放你回去,那岂非显得贫道太过好欺?” 白可传自修道以来,一直顺风顺水,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听得此语,心中不免羞恼,顿时忍耐不住,他捏紧了拳头,骂道:“你这道人,休要得寸进尺,我乃是列玄教神坛弟子。祖师像前上香有我一份,我师庞裕钟,乃是元婴真人,你若拿我,我恩师与教中长老必不会与你干休。” 张衍看出他已是色厉内荏,笑道:“如今你在我眼前,便是你老师修为再高上十倍,又能奈我何?” 白可传呼吸一滞。他本是性格反复不定之人,想及此刻处境,眼底不禁流露出几分慌张,只是一股戾气之胸,却是不肯低头,厉声道:“你以为赢定了我不成?” 白可传咬破舌尖。仰首向上一吐,一道精血喷出,立时染在了沉斛牌上。 此牌得了这口精血之助力,牌身倏尔一颤,放出数十道盛光彩焰。随后竟变至十丈高下,四色光华一转,一散,复又落下,只是其声势比之方才猛烈了数倍不止。 张衍哂然一笑,道:“你这法宝虽也有几分门道。但在贫道看来,要破之却也不难。” 也不见他怎么作势,只把肩膀轻轻一晃,身后就有一道青蒙蒙的光华升腾起,绿意无尽,生机勃发,只往上一起,就与四色光华撞在一处。只闻一声震响。空中流芒飞散,水火风雷一齐荡开,那青色光华须臾便被削落一截去。 白可传见他竟然正面硬撼自己这桩法宝,不禁面露大喜之色,暗道:“好个不知死活的野道人,你若一意躲避,我真个拿你无法,可你自己撞进来,且让你看看我恩师授下法宝的厉害。” 只是他还未曾高兴多久,脸色就渐渐变了。 那四色气芒虽是如落雹而下,可随他怎么催发使力,却始终不曾将那青碧光华击溃,反观对方,却仿似原上之草,断去又生,灭去又长,似是无穷无尽,生生不息一般。 张衍微微一笑,休看白可传现下气势十足,似是占了几分优势,可是刚不可久,只等其这一轮攻势过去,便只能束手待毙了。 这沉斛牌虽是厉害无比,但是威力却是由持宝者法力大小所决定,不过十几息,白可传就觉一阵疲惫之感袭来。 见自家法宝拿张衍无可奈何,他斗志立时遭受重挫,心中不禁生出绝望之意,不免又是开口讨饶,只是这一回,张衍却不理不睬,只当没有听见。 此消彼长之下,张衍渐渐占得上风,那一道木行真光愈发繁盛,渐渐逆冲上去。 过不了多久,这道光华猛然向上一冲,将那沉斛牌一顶,只闻轰隆一声大响,就将其撞翻了出去,那四色芒气顷刻消散而去。 白可传如遭重击,浑身猛地一颤,吐出了几口鲜血,捂着胸脯仓皇后退。 张衍清喝一声,一甩袖,发了一道水行真光出去,只一个卷荡,就将其卷入其中,随手伸手一召,将那沉斛派摄手中,放置眼前一看,发觉其竟是一件玄器,不由叹道:“这法宝倒也奇异,只是这人法力不济,不能尽释其妙。” 他手掌一翻,将此宝收入囊中,随后目光向一扫,沉吟了一会儿,把剑光一展,向东疾掠而去。 不过一刻,他就见得三个人影在前方匆匆飞遁。 杨秉清忽有所觉,他转首向后看了一眼,不由苦笑了一声,道:“丁道兄,不必再走了,走不脱的。” 丁道人与司徒蓉闻言,亦是向后看了一眼,面上流露出惊容,彼此看了一眼后,都是相继将身形止住。 他们也是想得明白,此地空旷,又无本盟中人接应,对方身为剑修,想要追上自己那是极易,与其丢了面子,还不如停下身来与其好生言语,若是真要杀人灭口,那么再斗不迟。 他们本是心存戒备,只是出乎意料,张衍到得三人面前,却并不如他们想象中般来势汹汹,而是一个稽首,客气言道:“敢问三位道友何来?” 丁道人怔了一怔,他看杨秉清二人并不接口,便上前还礼,道:“道友,有礼了,我等乃是贞罗盟中修士,因列玄教无故进入我宗地界,是以前来查看,方才见得道长神威大展,将这干人等俱都拿下,因恐贸然露面,怕为道长所不喜,因此未曾到打得招呼,还望勿怪。” 张衍露出几分玩味之色,道:“听道友所言,莫非贵盟与那列玄教关系不睦?” 丁道人本不好直接回答这话,但为了取信张衍,便正容回答道:“不错!列玄教弟子向来霸道乖张,盛气凌人,我盟弟子常深恨之,道友想必也是有所体会了。” 张衍,伸手一点,一道光华流淌而出,那白可传便滚了出来,道:“贫道正想如何处置这人,贵盟既与此派有仇怨,那便交由贵盟处断,你看可好?” 丁道人一怔,面色难看起来,这白可传可是个烫手山芋,若是接了下来,那是极为不妥,可若不接,适才那番话等若白说,还有可能惹得对方起了疑心。 他犹豫了半晌,最后一咬牙,道:“好,这人便交由我等处置。”他一举手,放出一道丹煞,将昏迷不醒的白可传接了过来。 张衍见其收了白可传,先是意味深长对杨秉清投去一瞥,随后稽首道:“此事既了,那贫道便告辞了,三位,日后或再有相见之期。” 他一转剑光,倏尔远去,几息之后,便就不见。 丁道人看着手中白可传,心中憋闷无比,面上露出几分愁苦之色, 杨秉清叹道:“此乃祸水东引之计。” 丁道人又岂能看不出来?接了这人下来,列玄教岂能善罢甘休?最终事情到哪一步,实在不好猜测,不过方才那等形势,他岂敢出言回绝? 司徒蓉看了白可传几眼,兴奋道:“两位道兄怕个什么,依小妹看,此是好事,这白可传闯入我等地界,而今擒获在手,回去盟中,又怎能不记我等一功?” 丁道人却没有她这么乐观,摇头道:“这白可传身份不同,乃是列玄教神坛奉香弟子,此事闹大了没有好处,几位长老若是存了息事宁人之心,将人送回去,再处罚我等,也是有可能的。” 司徒蓉一怔,道:“会是如此?” 杨秉清叹道:“屏西之地虽不及屏东繁华富庶,但也算安逸,试问哪几个长老愿意与列玄教当真交恶,若是早有作为,岂会让其欺负到地头上来还无有动静么?” 杨秉清目光闪动,道:“在下倒是有一法,可免此祸,只看丁道兄,司徒娘子可否敢做了。” 丁道人看了过来,眼中带了期待,道:“道兄请讲。” 杨秉清低声道:“只需将这白可传杀了即可。” 丁道人怔忪了一会儿,只需杀了此人,盟中长老想要和缓两派也是绝无可能,到了那个时候,自然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与他们翻脸,反而还会大大褒奖他们一番。 他心中立时翻腾了起来,有些犹豫不绝。 司徒蓉倒是看得清,道:“丁师兄,这白可传擅入你与杨师兄值守地界,捕拿此人,也是你们二人职责所在,正占着道理呢,失手杀了,盟中谁也无法说你们不是,况且还有小妹在此,你又怕什么?” 她这一言,立时使得丁道人下定了决心,倒并非是因为这番话,而是司徒蓉在盟中几分背景,愿意与他们站在一处,此事也多一分担待,叹了一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此语一出,杨秉清伸手一抚,一道黑白刀气飞出,就将白可传头颅斩下。 张衍辞别了这三人之后,也不去管他们如何处断白可传,只是按照山河童子所指,向西南飞遁,行了又有月余,只见天云之中,有一片乌青之色,仔细看去,竟是一方浮在半空中的悬空陆洲,不知有多少广大,此地便是那秦掌门口中所言崑屿了。 他看了几眼之后,便起剑一拔,化一道虹光入云中,直奔这陆洲而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七十八章 灏行道宫 张衍借法遁行,剑光烁烁,上行数十余里,闯过一片翻腾气漩,凌驾于云海之上,直到天色青空,头上一道朗日光华照耀下来,方才窥得这一座巍然立云中的陆洲真貌。 他自天中俯览,见洲中峰壑相连,山岭成都,地气隆昌,远北有一条蜿蜒山脊绵延而去,逝入天外,不见尽头,似一怒蟒在地脉之下游动翻滚。 近南之处,亦是风景绝秀,深谷锁雾,树木葱绿,虬枝老藤,如挂遮幔,翠障绿屏,清苍千古,间中有万瀑千流,湍势如吼,奔涌甚疾。 此时他袍袖轻轻震了震,那鱼鼓真灵转了出来,举目眺望,自双眼中射出一道神光来,随后一指前方一座山峰,道:“张师侄,此山乃地脉汇集之所,又接天连地,乃是极佳的采气之所在。” 张衍放眼看去,见此山山形与他处不同,如似一龟仰首向天,头在云,尾在水,山道盘背,宛如走蛇,赞叹道:“果然是好去处。” 他把袖一振,虚虚乘风前去,行了足有一炷香,却忽觉有异,那一方山川水陆明明相隔不远,可看似近在眼前,可无论他怎么走,却都无法拉近半分,略一盘算,就知是有禁阵阻隔。 只是这阵法并非杀阵,也非迷阵,不为困人绝敌,若是他此刻掉头就走,倒也能安然返去。 张衍从山河童子那里得知,早年其随前主路过此地时。便不得其门而入,因顾虑是他人宗门所在之地,是以也并未曾细究,他暗忖道:“看来此间十有**是有主之地了。” 他正琢磨着如何入得其间,目光来回逡巡,忽然间,他神色一动,觉得这山水地势有几分似曾相识。 这念头一上来,他便凝神观望,细细看了几遍下来。他精神一振,已是窥得其中几分端倪。 这山水之势,分明演化出来一个个蚀文,不但如此,其中将所含深意,便是那入阵妙法。 张衍不禁暗暗为这大手笔惊叹,这一方陆洲如此之广,要想在上面摆出这等地势。非要移山倒陆的神通的不可。 他于心中暗暗推算,不过片刻,便了然其中变化,心中笃定下来。便按那阵门方位行进,只几个转动,蓦然间。天地一清,似是跨过了什么迷障般,发现自己已然踏入了这一方天地之中。 他这一来,却是惊动了此间主人,只见一道白烟自山中飞出。到了高处,再往下一坠,如水倾洒,蔓至眼前,其上立有一名四旬道人,相貌极雅。一把美须及胸,身着玉兰云水袍,此时一脸惊讶看着张衍,稽首道:“道友自何处来?” 张衍见他踏烟而至,知其也是一名化丹修士,稽首回礼道:“贫道张衍,乃东华洲修士,云游至此。因见此陆洲悬空在天,遂上来一观,不想扰了道友清静。” “原来是东华洲来的道友。” 这道人惊叹了一声,道:“贫道陆果,在此洲灏行观中修行,这里平时也是少见外人,恰巧今日来此汲取水,相见也是有缘,道友不妨来我观中一坐。” 张衍来此本是要去那坐山中采集青阳罡英,但想来也绕不开此间主人,这提议正中他下怀,因此顺水推舟道:“那便叨扰道友了。” 陆果与他客套了几句后,二人并肩而驰,朝北行去,行了有一个时辰,见得远处有一座建于山巅的道宫,琉璃金瓦,繁木簇拥,百鸟环绕,气象倒也宏大。 入得道宫之中,陆果将他引至大殿之上,吩咐周围下人前去端茶,只是无论道童还是下仆,都是年岁颇大,白发苍苍,耳聋目盲,他喊了几遍,才有所反应,佝偻着背诺诺而去。 陆果不免有些尴尬,道:“让道友见笑了,平日此处并无外客到来,贫道又忙于修行,往往一闭关便是数十年,忘了及时换几个得力下人来。” 张衍微笑道:“道友为何不传下几门吐纳之术,使其延寿几年,那便免了这些烦恼了。” 修道之士动辄闭关数十上百载,是以身边随侍童儿,通常也会传下吐纳之术,助其长寿,若是那些运气好的,往往还会被收入门墙,做了弟子。 陆果却是叹声连连,道:“道友哪里知道,此地之人,皆是愚钝,难堪造就啊。” 过了一会儿,便有一名老者将茶奉上,张衍端起茶杯,品了品,倒是入口清香,饮下之后,还有一股灵气在胸中盘绕,久久不散,当是上等好茶。 陆果这时看了张衍一眼,好奇问道:“方才在下便想请教道友,这处崑屿,不说世外桃源,也是避绝尘俗,等闲之人入不得此间,皆因为外有大阵所阻,道友既能来得,想必也是精擅阵法一道了?” 张衍放下茶盏,笑道:“在下并不识得什么阵法,而是这山水地势之中,潜藏有天地文章,已是指明了去路,贫道恰巧精擅此道,因此方能来得。” 陆果惊叹了一声,激动站起道:“道长竟是懂得蚀文么?” 张衍含笑点头,道:“略懂一二。” 陆果露出了一副急不可耐的神情来,他伸手入袖,取了一枚玉符出来,双手托举过头,道:“请道长指教。” 张衍拿了过来,灵气稍一运转,就见其上浮现出一行行蚀文来,他随意一扫,便道:“此是四句口诀,倒似是一篇开阵之法,解其不难,待我与道友写来。” 他伸出手指,蘸了茶水,在桌案上一一写下了,陆果双目奇光大放,一瞬不瞬看了下来,这时他似是解了什么难题一般,眉宇间似乎有股掩饰不住的兴奋。大呼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一猛抬头,一把抓住张衍的袖子,热切望着他道:“道长远至,不妨在我处多住几日,贫道还有许多疑难想要讨教。” 张衍面露为难之色,道:“贫道只偶过此地,怕是……” 陆果不由一急,道:“道友,若是修道之上要需要什么。尽管说来,只求能多留几日。” 张衍故作沉吟,最后长叹一声,道:“道友盛情款款,那贫道便在在此小住几日。” 陆果大喜,拱手道:“好好,道友且小坐片刻,贫道去去便回。” 张衍笑着回礼。道:“道友请便。” 陆果辞别了张衍之后,他兴冲冲奔入里观,沿着一条山腹内开凿出来的甬道到了后山,过了一座玉桥,来到一处洞府前,在外大声道:“两位师兄可在。小弟求见。” 等了片刻,那石门分开,出来一名道童,打躬言道:“三老爷,大老爷和二老爷请你入内说话。” 陆果理了理袍服。便跨步入内,洞府之中有两盏明珠宝灯,光华灿灿,似那白昼一般。 东西二首之上,各自盘坐着一名容貌奇异的道人。 东面那老道,貌相清奇。骨瘦如柴,眼皮耷拉,似是昏昏欲睡,一身半旧不新的素白道袍,将自己裹得极紧,外间罩了一件大氅,面前是一只有些锈蚀的铜炉,也不见点香。 坐于西首之人。下颌留着短髯,浑身滚胖如球,发须稀少,是以道髻只扎得细小一簇,倒似一只小雀蹲在头顶,笑眯眯甚是富态,他开口道:“看师弟气色,莫非是遇上了什么喜事了?” 陆果连连点头,拱手道:“好叫两位兄长得知,今日看到外间来了一位云游道人。” 胖道人突然神色一紧,身体前倾,沉声道:“哪里来的?” 连那老道也是微微动容,睁眼看来。 陆果不假思索言道:“听他所言,乃是从东华洲云游到此。” “东华洲来的?” 胖道人神情松了几分,把身体又慢慢坐直了,又问道:“此人是何修为?” 陆果道:“与小弟一般,应也是一位凝结金丹之士。” 老道听到只是化丹修为,便闭上双目,言道:“既然只是路过,那三弟就款待一番,送他早日离去吧。” 胖道人也是点头,随后面带埋怨之色,道:“三师弟你也是,怎可随意放外人进来?大师兄是怎么关照你的?幸好此人只是孤身一人,若是心存歹意之辈,岂不是引狼入室?此事下不为例。” 陆果一慌,连忙辩解道:“两位兄长却是错怪小弟了,并非是小弟引他入山,而是此人自己破阵入洲的。” 胖道人顿时惊异之色,道:“这如何可能?当年我师兄弟三人,也是得了师伯指点,又穷耗数十年之功,苦研大阵,方能入主这灏行道宫,此人无人指引,怎生入得此间?” 陆果忙道:“此正是小弟要禀明两位兄长的,此人乃是在外察看山水地势,得那法门指引,方才至此。” 听得此言,两名道人都是耸然动容。 那老道手指一颤,眼中放出一道精芒,道:“如此说来,此人能读懂蚀文?” 陆果忙不迭点头,道:“小弟唯恐他欺我,还请他当场推演了几句久悬未决的口诀,一试下来,方知此人确实有此道能手!” 老道沉默片刻,道:“此人现在何处?” 陆果道:“尚在殿上,若是两位师兄允许,小弟便安排他在观中落脚。” 老道与那胖道人眼神一碰,言道:“三弟你先去安排,我与你二师兄再商议一番。” 陆果躬身道:“是,小弟这就去。” 他兴冲冲转身去了。 看他离去,胖道人忍不住道:“师兄,此人如是当真通晓蚀文,倒是要挽留下来,我等在此处蹉跎三百余年,还不是为了那……” 老道人却是一伸手,阻住他的话头,又沉吟片刻,道:“先不忙,此人来历尚且不知,待为兄看上几日再言。”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七十六章 龟蛇山中藏至宝 接下来数日,陆果每有疑难,便跑去张衍处请教,他也不多做推拒,皆为其一一推演出来。 这灏行观中虽只见得陆果一人,但张衍看得出,这人是个城府不深的,有时候一些言语并不似出自此人之口,便料定其人背后定还另有主事之人。 他试探了几回,发现凡是自己不经意提及那座龟形山之时,陆果便会不自觉地露出紧张之色。 于是张衍心中暗忖道:“想来那龟形山对此人而言乃是十分紧要之所,是以才这般着紧,这倒有些麻烦了,鱼鼓师叔曾言,以此山采气为佳,此处与我也十分重要,需想个办法入得此山才是。” 只是眼下他对这灏行宫底细不明,倒也不能莽撞行事。 但再这么耗下去也是于事无补,需尽快想个主意才是。 他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自己懂得蚀文,必是对陆果有大用,否则对方不必如此殷勤,那便不妨拿住这一点大做文章,以退为进,把对方主事之人逼出来,先看一看此间虚实,再作计较。 拿定主意后,他也不急着动作,而是在对方招待之下,好吃好喝耐心等了一月。 这一日,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趁陆果请教完后,开口道:“贫道搅扰道友多日,今日贫道便要离去了。” 陆果猝不及防,吃惊道:“道友,道友这就要离去了?” 张衍正色道:“正是。贫道云游天下,便是为了寻找机缘,怎能在此间逗留不去?” 陆果这些时日已是习惯天天来请教张衍,只觉许多不通之处,只需对方一个提点,就是豁然开朗,此时正在兴头之上,怎舍得放其离去?便出言苦苦挽留。 无奈任他怎么说,张衍都是一脸坚定,执意要走。急得陆果满头大汗,最后无奈,恳求道:“道友既要离去,也不急在一时,不妨再留一日,容贫道再尽一尽地主之谊可好?” 张衍拱了拱手,勉强答应道:“这段时日来,承蒙陆道友招待。那贫道就明日再走。” 陆果告辞出来,便匆匆跑到后观,埋怨道:“大师兄,那位张衍道友要走了,小弟早说了,区区酒茶。不过是小恩小惠,怎能将此人留得下来?” 老道却仍是安坐不动,而是问道:“师弟,你这几日收获可大?” 陆果拼命点头,道:“所得匪浅。若是这位张道友再肯留得几日,小弟必能将那第九座破了。” 老道人点了点,道:“看来此人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他顿了顿,又问:“他这几日可曾到别处走动,或者打听些什么?” 陆果苦笑道:“这些时日来,俱是小弟向他求教。这位道友从来不曾问小弟什么,除此之外,更是足不出户,要说有什么算计,也是我等欲求于他啊。” 那胖道人侧了测头,凑前道:“师兄,是不是太过谨慎了?” 老道哼了一声,道:“事涉山中重宝。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陆果急了,跺脚道:“可是此人若是走了,我等师兄弟去哪里找一个擅长蚀文之人来?难道再等三百年不成?到那时,到那时怕我等师兄怕都成一堆枯骨了,大师兄你好糊涂啊!” 胖道人不悦,呵斥道:“三弟,怎么和大师兄说话的?还有没有礼数了?” 陆果把首垂下,拱手道:“大师兄,小弟一时口不择言,万望恕罪。” 老道摆了摆手,倒是毫不计较,笑道:“无妨,三师弟不过急切了一些,不过三师弟倒有一点也是说得不错,再过几百年,我等可皆要化成一堆枯骨,守着这宝山又有何用呢?无论此人是否包藏机心,事到如今,我等都只能请他来试上一试。” 陆果闻言,不由大喜,道:“师兄可要见一见这位道友?” 老道人颌首笑道:“你可请他来此,贫道亲自与他一谈。” 陆果极是高兴,道了声“好”,便一转,化一道轻烟而去,急着去请张衍。 那胖道人有些奇怪,觉得刚才那话与自家师兄一向谨慎的处事风格相反,便出言道:“大师兄,是否有些草率了?” 老道人淡淡一笑,道:“二师弟放心,这些时日我遣得弟子出门打探,已查得清楚此人背景,的确不是我中柱洲修道之士,在此间毫无根基不说,且与列玄教还有几分仇怨,我等先请他译解蚀文,到时等破了大阵,得了山上至宝,我等再设法擒了他,送去列玄教,也算大功一件,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胖道人不由恍然,拍着膝盖道:“师兄好打算啊,只是为何不与三师弟明言呢?” 老道人摇头道:“三师弟心思单纯,不谙人心世故,若是露出什么破绽来,反而不美,等事成之后,再说也是不迟。” 胖道人叹道:“到时取了这法宝,我等便能重返屏东之地,想必师弟到时定会体谅大师兄一片苦心的。” 两人等候了不一会儿,听得脚步声响,抬眼一眼,见陆果身侧有一名高大英挺,双目神光湛然的年轻道人,大袖飘飘,卓尔不群,两人一前一后,迈入得洞府之中。 二人皆是站起,老道人一个稽首,脸上带着和气,道:“想必这位就是张衍张道友了,贫道端木励,忝为灏行道宫观主,这位乃我师弟洪安,前些时日,贫道正值闭关,不曾出来迎见道友,怠慢了。” 张衍打量了此人一眼,见这老道人身上透着一股古怪气息,这等感觉,他当日在寒孤子身上有所感受过,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猜测。稽首道:“端木观主客气了,这些时日来陆道友礼数周到,好生一番招待,贫道也是感激不尽。” 他转过目光,再向那洪安红还了一礼,后者也是笑脸回应。 端木励一伸手,道:“张道友,坐。” 张衍欣然落座,四人坐下之后,端木励呵呵一笑。道:“今日请道友来此,乃是有一事相求。” 张衍一个稽首,淡淡言道:“不敢当,端木观主功行远在贫道之上,还能有什么事要求到贫道的。” 端木励见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与洪安对视一眼,便笑道:“道友先别忙着推拒。” 他起手一点,地面之上浮起一团烟雾。袅袅升起,渐渐凝聚成一团山水形状,却是那崑屿全貌,他再伸手指了指其中一座山峰,道:“道友请看。” 张衍看了一眼,眼神微凝。这山峰正是那座龟形山! 端木励看着此山,感慨道:“不瞒道友,我师门之中,有一位前辈曾在这山中藏有数件法宝,传闻其中还有一件真器。只是为磨砺后人恒心,是以留下三十六座阵法,凡有弟子取宝,唯有将这些阵法尽数去方可,这位前辈唯恐后人学艺不精,因此在那山水之中。以蚀文之法暗藏破阵窍要,只是我辈浅薄,不解其意,只能望而兴叹,徒呼奈何。” 听到这里,张衍抬眼看了看陆果,似笑非笑道:“难怪陆道友这几日向我求教口诀之中,无一不暗阵诀。原是如此。” 陆果面皮一红,尴尬道:“让道友见笑了,惭愧,惭愧。” 蚀文一道,传自上古大能,内含天地至理,似东华洲这等万年传承门派,也不是人人精通,那推演之法,更是各家秘传,敝帚自珍,从不外流。 而中柱洲宗门几历兴衰更迭,此道早已是失传了,如今遇到张衍,乃是他们唯一之希望。 端木励脸色一肃,他站起身来,朝张衍郑重一礼,道:“贫道师兄弟三人有个不情之请,道友既精通此道,不妨与我等合力,一起破了这阵法,到时必有厚报。” 洪安和陆果也是跟着站起,向着张衍一礼。 张衍面上适时现出一副为难神色来,道:“这,贫道并非三位师门中人,岂可越俎代庖?” 端木励重重一叹,道:“老道也知,此请太过唐突,只是此事对我师兄弟来说委实太过重要,又苦于无人相助,白白空磨了数百年,仍是不得其门而入,道友如不肯助我等,那便再无希望。” 说到这里,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沉声道:“那不如这样,如能破得这阵法,老道做主,道友可从中任选一件法宝而去,张道友,你看如何啊?” 他偷眼暗看张衍神色,见表面上似是有些意动,顿时心中暗喜,忙又向自己师弟使了个眼色过去。 洪安上前一揖,道:“张道友,如今唯有你可助我等师兄弟了,难道你要我等跪下求你不成?” 陆果也是一副可怜模样,他倒是真心实意,口中道:“张道友……” 张衍似是捱不过三人恳求,长长叹了一声,道:“也罢,此事既然端木观主恳切相求,贫道愿意相助了,只有一桩碍难,三位道友如不答应,贫道宁愿此刻就走。” 三人见他答应下来,都是大喜,端木励忙道:“道友有何所需,但请说来,只要贫道师兄弟能办到,无不应诺。” 张衍神色陡然间变得极为认真,道:“这几日和陆道友切磋玄法,察觉到这山水之势中虽蕴含破阵之法,但却需与阵法相互参演,否则定然无法弄明其中细处,是以需亲观阵法,才能有的放矢。” 陆果连忙站了出来,道:“小弟可以证明,张道友此言为真,前几日小弟请教之时,曾有几处难关,张道友曾言,如不亲见阵法,不得从旁佐证,便是有蚀文法诀在手,也无法辨明其中真意。” 端木励沉吟有时,最后道:“道长这话,也是合理之请,如此,三师弟,请张道友移步龟蛇山,详观阵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七十七章 窥阵心明见机巧 张衍自端木励处告辞出来,便由陆果在前引路,领他行至那龟蛇山下,因此山有大阵锁笼,无法飞遁,是以二人沿一条卵石铺就的碎石小径入山。 走不出百步远,便见一汪清澈碧潭,有亩许大,波光粼粼,水禽栖游,悠闲自在,潭边怪石嵯峨,绿荫遮阳,树木掩映中,依稀可见一处洞府隐身在后。 那洞前用六角玉砖镶地,扫洒得极是干净,两扇紫木门边站着一名小童,颇是机灵,远远叫了一声,“三老爷来了。”满是欣喜的把门推开,束手恭立一边。 到得门前,陆果先是拍了拍那道童脑袋,随后侧身一引,客气道:“张道友先请。” 张衍一个稽首,便迈步入内,眼前忽然光线一黯,已是入得一处洞窟之内。 这洞窟长宽有五十余丈,顶悬钟乳怪石,如刺似笋,滴水声清如筝弦拨动,两盏宝玉明灯立在左右,晕光柔和,间中有一道石阶,可供四人并走,只是台阶缺损处处,青苔入缝,似是荒废经年了。 陆果后他一步走入洞中,行至身侧,指着那条小径,道:“道友请看,这条石阶直通龟蛇峰巅,但途中需经三十六处阵门,昔年我门中有一位师伯来此,住了数百年,破了前八处阵法,小弟惭愧,精研了三百余载,仍是未至那第九层上,当真是无用至极。” 说到这里。他也是一脸羞惭之色。 他们这师兄弟三人,也就唯有他稍稍懂些阵法,但也是半通不通,加之又不能解读蚀文,便只能耗在此处了。 这些年来,那二师兄洪安曾几次三番提出要请外界同道前来相助破阵,可都是被大师兄端木励给否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支撑下去。 好在如今张衍到来,倒是给了他一线希望。 二人沿着那石阶向上行去,走了百零八级台阶后。脚下道路却往洞窟之外而去,约莫又有数十步…… 张衍眼前一亮,他抬头看去,发现自己正立在一方百丈大小的石台上,位置恰巧位于那龟蛇山山尾之上,此时天光仍显,玄朗彻照,入目是一片峻峰秀峦。参差峭壁,岩缝中尽是团簇绿茸,顽枝韧藤。 在洞门左手十余步外,见得又是一排石阶,此路通向那第二层。 张衍方要举步,目光一转。却在洞门旁发现一块三尺来高铜牌,深深嵌入石壁之中,上面有不少文字,依稀可辨出乃是用蚀文写就,只是看起来年代久远。经过风雨磨蚀之后,早已模糊不清了。 陆果跟了过来,指着其解释道:“张道友,这一至八层阵法入口处,皆有这等蚀文铜牌,便是那破阵诀窍所在。只是破阵之后,灵气已去,早已锈蚀不堪,小弟早年来此时,文字还算清晰,因怕其中还藏有什么门道,散失了恐有不妥,因此另有拓录。” 张衍点头赞道:“陆道友心思严谨。做事细密,不知那些拓本现在何处?” 陆果得了张衍一句夸赞,心中觉得振奋,道:“这些拓本小弟日日放在身上,都在这里,请道友一观。” 他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碟,递了过来。 张衍伸手接过,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脸上先是讶然,随后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陆果看他神情,往前一凑,好奇道:“道友可曾看出些什么来?” 张衍却把手腕一翻,将这一枚玉碟收入袖囊之中,笑道:“道友高看贫道了,片刻之间,又哪里能看出什么门道来?待回去之后,再细细揣摩,道友勿急。” 陆果诚恳拱手,深施一礼,道:“那就拜托道友了。” 一番言语之后,两人继续前行,这回也不停留,连过八层石阶,到得第九层阵法入口之前,方才止步。 张衍见再往上去,便有灵云遮笼山道,遥望空濛,时不时便有一阵幻彩流光闪过…… 陆果见他站得近了些,神色一变,忙将他大袖一把拽住,惊道:“张道友,不可再往里去,这阵法端的厉害无比,小弟先前曾放得几头灵禽入内,只眨眼间,俱是骨肉为泥的下场啊。” 张衍微微一笑,轻轻挣脱其手,指了指前方,道:“陆道友放心,贫道只是想仔细看一看牌上所刻蚀文罢了。” 陆果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冷汗,道:“道友请慢慢看来。” 那阵门前依旧是一块与先前所见形制相仿的铜牌,不过与前处不同,牌面上灵光氤氲,字迹宛如初刻,显是在阵法庇佑之下。 张衍目注其上,神色微凝,沉声道:“此间蚀文,比之方才艰深数倍不止,恐要花费时日慢慢推演了。” 陆果喟叹了一声,道:“此事小弟也是帮不上忙,只能劳烦道友辛苦了。” 张衍微微点头,往地上盘膝一坐,便闭目沉思起来。 陆果见他似是已然沉浸其中,愣了愣,在原地转了几圈,最后便悄然退了下去。 待其脚步声远去,过了一会儿,张衍双目一睁,放了一道烟气出来,将这石台笼了,随后自袖中将那英节鱼鼓取出,横在眼前,低语道:“师叔可在?” 青光一闪,那鱼鼓真灵转了出来,他径直往前几步,看着眼前那一方大阵,嘴中啧啧有声。 张衍也不站起,只是言道:“请教师叔,此处可采那青阳罡英否?” 鱼鼓真灵嘿嘿一笑,道:“可以一试。” 他伸手一抓,也不知从何处摄来一道清气,徐徐在手中聚拢,最后凝出一粒米粒大小的青色玉砂。 再过得片刻,便又多了一粒,随着时间推移,在其手中越聚越多,过得一个时辰,他手中已是聚得百数粒。 张衍盯着看了看,他目中生光,站起身来道:“此便是那青阳罡英么?” 走至鱼鼓真灵身侧,伸出手来,抓了一把过来捏在掌心之中,见此物形貌晶亮剔透,碧如翡翠,光华莹亮,但分量似飞絮轻盈,气息稍重,就如尘屑飘摇而起,起来足有数寸高,却又不散了去。 鱼鼓真灵却是有些不满意,道:“此处距离那极天仍是遥远,这罡英内蕴精气太过稀薄,虽于你有用,但效用甚微,修行百年,你也未见得能入那元婴境界,但若你有本事上得此山之巅,半甲子内踏破关门,倒是也不是什么奢望。” 张衍仰首望去,神情之中自有一股坚毅之色,负手言道:“那便往顶峰上去。” 这时忽有脚步声传来,张衍目光一闪,把袍袖一挥,待将此间所有烟煞收拢之后,那鱼鼓真灵也是一齐不见。 片刻之后,只见陆果带得一名眉清目秀的道童走上石台,上来打了稽首,笑道:“道友推演蚀文,颇为辛劳,想是身边无人伺候,大师兄就命小弟送一名道童前来,以供驱使,若是不合你意,小弟再去换一人来。” 张衍看了那道童一眼,见其是粉妆玉琢,看着灵秀,但是目光闪烁不定,显是心思不纯,心下不由一哂。 他哪里能不清楚端木励的打算,这名童儿名曰侍仆,实则是不放心自己,用来监视罢了,他笑了笑,道:“端木观主有心了,这童儿便留下吧。” 陆果拍了拍那道童后背,道:“还不见过张道长。” 那童儿慌忙上来行礼,道:“小童钟辛,见过道长。” 张衍淡淡应了一声。 陆果唯恐搅扰了张衍思绪,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匆匆退去了。 待其走后,张衍把钟辛唤至跟前,道:“我推演法门之时,你需站得远一些,不得我命,不准到得三丈之内,否则无意中将你失手打杀,也是你自家寻死,可曾听明白了?” 钟辛脸色一白,急忙说道:“小童不敢,小童不敢。” 张衍摆了摆袖,道:“你且退去一旁吧。” 钟辛急急退开数十步,到了十丈之外方才停下,小脸之上不免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他其实并非是什么伺候人的童儿,而是端木励两年前收的徒儿,来此除了查看张衍的动静外,亦有找机会偷学那蚀文推演之法的心思在,可见张衍如此谨慎,顿觉希望渺茫。 张衍不去管他,只是静下心来,推演那铜牌上所记蚀文。 不过片刻,他便看了出来,若是按照正经法门,自己要尽解其意,非要用上一年半载不可,而且得了法诀,也未必是那正道,仍需用一灵禽闯阵,验证一番,这就更为耽搁时日了。 可以想象,后面那二十七座阵法亦是这般繁难,幸好他有残玉相助,否则定要困顿在此了。 只是当他正要借用残玉之时,忽然脑中之中灵光一现,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一个翻手,将那枚陆果交予自己的玉碟拿了出来,再细细一观,脸上露不禁露出了几分奇异之色。 这一至八座阵法的破解之道分开来看没什么,但是连起来,那便有些意思了。 只从那蚀文上来看,似是由浅入深,愈到后面愈是艰涩,若是不他这等精通此道的人来看,那是万万看不出来的。 若是他猜想正确,不定根本无需这般麻烦。 他想了一想,屈指一弹,星辰剑丸飞出,悬在身侧,此物与他心神相连,若是自己在推演之时有人靠近,定会有所有警示。 随后他伸手入袖,握住残玉,心神往里一沉,耐心推演起来。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七十八章 攀得巅峰炼青阳 张衍全神推演蚀文,倏忽间就是一月过去,而在残玉之中,那便是三年有余。//www.访问下载txt小说// 待他心神从中退出之时,胸中已是疑惑尽去。 这蚀文中所提及的,不仅有那破阵法门,更有布阵,行阵,列阵之道。 尤为关键的是,此间所有法门,皆是层层引导,由简至繁排布,前一个阵法之中所蕴变化,后一个阵法在此根基之上,又再会多演化出一种变化来,其后大阵更是以此类推。 哪怕是一个不谙阵法之辈,若是细心揣摩这三十六阵,也能在经年累月的精研之中,成为一名粗通阵理之人 张衍据此大胆推测,这位设阵前辈,恐怕是想以那法宝为引,旨在教授后辈弟子阵道法门。 可虽有了破阵法诀,要想将剩下二十七阵破去,以他眼下修为,却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没个二三十年,那是休想。 如是换得一个时候,他还能静下心来,循规蹈矩,一步一步向上攀登,顺便还能精研一番阵法之道。 但他来此为的是采集那青阳罡英,好及时成就元婴,去那十六派斗剑法会上一展锋芒,因此是等不及这么长久时间了。 张衍看向那处金光闪烁的阵门,略一沉吟,其实要想到得山巅,也不是没有捷径可走。 如今这阵法并无人主持,也即是说,其中诸般变化无从发动。只是依照阵理自行转动。 他有法门在手,若只求自己一个人穿阵而过,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哪怕过阵时有些许错处,跨错了一步半步,凭借自己护身宝衣以参神契功法,也足以抵挡一二。 不过就这么入阵,端木励等人发现之后,要是还有什么后手,那便不妥了。 再寻思了一番之后,他目光一闪。已是有了主意。 手中一掐法诀,朝三尺之外一指,道了声:“显!” 一道雾气过后,便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替身显现出来,盘膝坐于地面之上。 这真形法诀,当日也曾得了真印精气之助,如今变化出来的替身,不但面目身形别无二致。而且还神态之间,也没有那等死板呆滞之感,除了不能开口说话,几与真人无异。 他自忖有了这替身在此,总能迷惑一二,等到端木勉等人发现不对时。恐怕他早已出得大阵,到得峰巅之上了。 绕着那替身再转了一圈后,见再无破绽,他便把袖一摆,往那阵门之中一走。须臾不见。 张衍按那蚀文法诀所示,脚踏阵位,小心翼翼向山道之上迈步行进,过得半个时辰,便顺利过了这处阵法,成功到得第十座大阵之前。 这处布置与先前一般无二。阵门前依旧有嵌有一块铜牌,上写破阵法门。 他凝神细看了一遍,记在心头,随后趺坐下来,手握残玉,默默推演起来。 三日之后,他已是了然过阵关窍,微微一笑。立起身来,举步朝里跨入。 似这般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已是过去三月。 此刻他已是站至最后一座阵法之前, 张衍在阵门之前负手而立,面是带着一分凝重。 他并不急着入内,而是将破阵法诀在心中反复推演。 他毕竟对阵法之道只是一知半解,有些地方难免出错,在先前闯阵途中,并非是一帆风顺,也有踏错阵位之时,幸而他有宝衣玄功护持,总算一路有惊无险地闯了过来。 然而这阵法愈至后面愈难,这最后一座大阵,定是厉害异常,稍有差错,怕就是万劫不复,他不得不加倍谨慎。 在此反复推演了足有十日,他不再犹豫,把袍袖一撩,抬起脚来,毅然朝阵门中行去。 走不出二十步远,忽闻风声骤急,尖号若哭,气转如刃,迎面而至,“嗤”的一声,竟将他面颊之上割开一道裂口。 连走数十步后,便是有宝衣护体,他身上已是多了上百道伤口,再走百步,他整个人已似血人一般,那狂风愈刮愈急,似是阻他前行,几令人怀疑,若再这么下去,要将他剥皮拆骨而去。 若是旁人至此地步,怕要怀疑自己走错阵位,然而他却神色不变,面上云淡风轻,仿若未觉,步履依旧坚定,犹自向前迈去,他此行乃是取巧过关,并不是正道,受些磨难,也在意料之中,不过只要伤不得他性命,便无关紧要。 再走数十步,那急骤之声倏尔散去,风波已是渐渐息止,他把玄功一运,身上伤口倏尔合拢。 再抬头时,发现自己已然跨出大阵,到了龟蛇山顶。周围所站之地,不过五丈方圆,十步之外有一块白色怪石,硕大无朋,无棱无角,形似一卵,上半截没入青天之中。 他仰首望去,只见头顶之上有一道道寒锐罡风,肆虐盘搅,来回盘旋,似是触手可及。 他站定峰巅,喝了一声,就将那英节鱼鼓祭在空中。 这一件法宝只一出来,倏尔一震,化作一道光华,瞬间撞破罡气,飞去天云之上。 不过几息,忽闻一声雷霆怒号,惊天动地,罡风漩动,忽然割出一道裂天豁口,露出天外虚空,只见一道道疾雷狂电,如龙蛇狂舞,裹挟着无数青碧砂英,往那鱼鼓之中飞聚而去。 半晌之后,忽闻叮咚一声,似是清泉滴水,一枚湛湛青玉自那裂口处落了下来。 张衍一把接在手中,只觉触手润如腻脂,莹似凝露,便是未曾吸纳入体,也能感受到其中沛然莫测的惊人元气。 且经那鱼鼓一番淬炼,如今完全失去了那暴虐之性,安顺平和,正堪取用。 这青阳罡英本是天外飞星散碎尘砾,因极天之上有罡风回旋,阻其落入尘俗人间,因此便在极天之上徘徊游荡。 而那些耸入云霄,高于极天的峻峰,便成了其唯一可以依附之地,再经过万年日月星辰照耀,吸纳了虚空之外那至阳至清之气,最终淬炼而成。 中柱洲本是九洲地势最高之处,这崑屿龟蛇山,更是立于柱巅之上,自九洲开辟以来,便聚集了无数青阳罡英,除了那些元婴之上的修士,却是无人能上得此间。 那鱼鼓真灵排开罡气,忽然自豁口中现身而出,大声道:“张师侄,这青罡阳英沾不得凡尘俗气,快快炼化了,我再为你寻一块来。” 张衍不再犹豫,他盘坐下来,手握青玉,行功一运,霎时间,一股至纯精气入得体内,浑身法力立时张扬鼓荡,几欲涨出。 如此沛然充盈的精气,令他惊喜不已,但这心绪只是起的片刻,便被他自心中抹去,不再多想,转而一心一意全神炼化,倏忽间,便闭绝了眼耳口鼻,只留内息一灵引渡气机,似死还生,入定而去。 他这里汲吸青阳罡玉,浑然不觉身外之事,而龟蛇山下,那钟辛初时还整天监视着张衍,但见其日夜打坐,几乎就如石像一般在那里不动,时间久了,也是懈怠下来,先前是每日一报,而后就是一旬一报,再到后来,就是一月一报。 这一日,他正觉无趣,忽然发现面前站有一人,不觉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慌忙道:“小童见过二老爷。” 洪安“嗯”了一声,他看了看张衍留下的那具替身,道:“这位张道友入定可曾交代过什么?” 钟辛低头道:“回二老爷的话,未曾,且自入定后,至今还未曾醒转。” 洪安挥手道:“我与张道友说几句话,你回避一下。” 钟辛不敢违抗,道:“是,小的去外间等候。” 洪安小眼之中精光闪烁,他面上堆起几分笑意,走上前去,在张衍一丈之外停下脚步,举手一揖,道:“张道友,洪安来访。” 张衍不言不动。 洪安诧异看了他一眼,便又说了一句,仍是没有得到回应,踌躇了一下,试探道:“既然道友无暇,那贫道改日再来?” 他等了一会儿,见张衍还是无声,摇了摇头,转身正想离去,心中却起了些许疑心。 他脚步一顿,慢慢回过身来,在张衍脸上巡弋了一番,眼珠一转,脚步轻挪,走到跟前,站了片刻后,他伸手出去,一搭张衍肩膀,神情陡然一变。 他面上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双拳握紧了又松开,几次之后,方才恢复常态,好似什么也未曾发生一般走了出来,一招手,把那钟辛喊来,嘱咐道:“这位张道友推演正值紧要关头,你无事不得打扰,否则坏了大事,哪怕你是大师兄的徒儿,我也要你的性命。” 钟辛往地上一跪,道:“小的遵命,不敢坏了二老爷的事。” 洪安又回首望了一眼,便迈步离去,到得山外,纵身一跃,化一道长烟飞去,过不了多时,就出了崑屿,随后把袖一抬,一道飞符便飞去无踪。 他咬牙道:“师兄,你也休来怪我,这宝物便是你我得了,又岂能守得住?” 那道符箓发出之后,便飞遁远空,瞬息之间,已是跨过万水千山,最后飞至一处青山倒映,绿水环绕的山谷之中。 转了几圈之后,似有人接引一般,往一处洞府之中钻中,落入一名古稀道人之手。 这老道人鹤发童颜,头戴九梁冠,身着日月紫金袍,顶上一团罡云流转,他启开书信一看,冷然言道:“这洪安当真无能,令他守宝也守不住,老道我倒要看看,我列玄教欲得之物,何人敢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七十九章 心有冲天龙虎意,倒海翻江还天青 张衍留下的替身毕竟隐瞒不了多久,不过两年时间,就被亲自入山查看的端木励看出破绽来。 端木励发现之时,也是又惊又怒,只是大阵未破,他也不知张衍究竟是离了此地,还是弄什么其他玄虚去了。 他倒不怕张衍还藏身在此山之中,而是恐其引了外人前来,夺了这异宝去。 尤其是张衍懂得出入这崑屿之法,委实令人坐卧不安。 他开始还吩咐弟子小心谨慎,严加戒备,紧守山门,只是一连十数年下来,却是毫无动静,这才稍微心安了一些。 如此又再安稳过得十余年,这件事端木励已不似先前那般放在心上了。 若是对方不死,又贪图至宝,早便应该来此了,不会等到如今。 他在这里闭门谢客,安心潜修,然则外界却是风云变幻。 二十余年前,列玄教借口贞罗盟杀戮教中弟子,起得数万教众,大举杀入屏西之地,偏偏这个时候贞罗盟中自起反乱,因而这些年来几番交手,都是节节败退,失了大片地界,如今已然退至深山之中。 因屏西之地地域广大,再加上清师观与金凌宗怕列玄教势力过于庞大,也是暗中掣肘,攻伐脚步这才放缓下来。 但谁也不知,列玄教这般大张旗鼓,明面上虽是为了侵夺修道仙家福地,但实则另有用意,为此一事。更是准备了三百余年。 这一日,端木励正自打坐,忽觉心中一阵烦躁,便想起上一课,忽然听得外间似有玉磬钟琴之声传来,不免诧异,沉声道:“怎么回事?童儿,出去看一看。” 小童领命去了,出去不久,却又连滚带爬跑了回来。惊慌失措地指着外间言道:“观,观主,山外来了好多人。” “什么?”端木励猛然站起,暗忖道:“莫不是那张道人引来的不成?”口中则道:“二师弟,随我前去看看。” 只是他叫了几声,却得不到回应,这才想及,自己已是一日未曾见到其人了。便问道:“二老爷何在?” 那童儿战战兢兢道:“二老爷方才出山去了。” 端木励猛得拽了一把胡须,心中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忙道:“你速速去把三老爷唤来。” 此时崑屿之外,虚空中密密麻麻立有千数名修士,高处一顶罗盖之下,十几面云筏一字排开。一名身着日月袍的老道人坐于正中,数十名形貌各异的男女弟子,都是坐舟骑禽,乘云驾风,伴在身后。 他身侧还有一名道人。也是一般坐着,只是神情之中,多了几分狠戾之色,看那面貌,正是白可传之师,庞裕钟庞真人。 这时自那崑屿之中有一道烟气飞出。往那老道人面前一落,一名胖道人自其中现身出来,他远远一揖,恭敬道:“洪安恭迎两位真人。” 那老道人眼皮微抬,道:“洪安,那异宝可曾有失?” 洪安忙欠身道:“回禀郭真人,小的日日夜夜守在山下,不敢稍有懈怠。如今那宝贝还好生生在那龟蛇山上,只等列玄教中诸位仙师来取。” 言罢,他又对庞裕钟讨好似得躬了躬身。 郭真人摆动手中拂尘,道:“嗯,你既愿祭拜我教祖,那便也算我列玄教较众,得宝之后,回去论功行赏,少不了你一份。” 洪安大喜,立刻跪下,道:“多谢真人。” 这一阵耽搁,庞真人已经有些不耐烦,道:“还磨蹭做什么,还不前面带路?” 洪安诺诺起身,当先而行,带着一众人等入得山中,此刻正值斜阳倾洒,郭真人见满地琪树瑶草,山色如染,风光秀美,微微颌首道:“如此福地,正可做我教道场。” 庞裕钟也是附和道:“师兄所言甚是,似那等庸碌之辈,哪来福气得享这片山川?” 他们在这里肆意评点,洪安听得清楚,但他却是神色自若,仿佛说得话与自己毫无半点关系,郭、庞两名真人那些身后弟子看他背影之时,眼中便免不了露出鄙夷之色。 洪安正飞遁向前,忽然身形一顿,看着远远飞来的端木励和陆果,脸色微微一变,远远稽首道:“大师兄!” 端木励铁青着脸,他强自按捺住自己心中沸腾欲起的怒气,嘴唇有些哆嗦道:“洪安,你,你好……为何要如此做?” 陆果也是气愤异常,眼中满是怒意,一瞬不瞬看着这位二师兄。 洪安不敢看他们二人,低下头去,道:“大师兄,人力有时而尽,已我等修为寿数,便是占了这龟蛇山中这灵物,又有何用?不如早些献了,换得数百年富贵极乐,岂不美哉?” 端木励似是从来不曾认识他一般,盯着他死死看了好一会儿,惨笑道:“想你我同门修道数百年,我视你为手足骨肉,不想你竟然做出这等事来,竟要将门中历代相传的宝物拱手让人?今日我便要代恩师清理门户!” 他一抬手,劈手打出一道清雷,洪安大惊失色,眼见得那雷当头落下,已是躲避不及,庞真人冷然一笑,伸手一指,那清雷还未飞至,便于半途消散而去,随后道:“端木道友,这洪安如今已拜入我列玄教门下,乃是我教弟子,还不论到你来处置。” 端木励看了他一眼,又往那郭真人看去,厉声道:“郭明德,你莫非以为贫道好欺不成?若是当真拼个鱼死网破,你带来这些个弟子,又能留下几个?” 不待郭真人开口,庞裕钟却嘿嘿一笑,站了出来,道:“端木励,别以为本真人不知你的底细。若是你功行仍是完满,我等倒还要好生踌躇一番,可你早年被那贞罗盟中欧阳虚重创后,将养了这些年,到了如今,也未曾恢复得过来,似那纸糊的一般,我师兄弟二人又岂能惧怕与你?” 端木励知道今天不能善了,只是他也不甘心束手就擒,正要动手。只是那庞裕钟目光一闪,却已抢在前面,袖子微不可察的一抖,就有一块玉板旋着飞出。 此物无光无华,去势极其隐秘,待端木励察知之时,已然飞到面前,正要躲避。却见那玉板上放出一道黄芒,霎时将他罩住,他只觉身子一僵,手脚顿时不听使唤。 那玉板这时飞至,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磕,便双目一翻。失魂落魄般栽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庞裕钟一招手,将那玉板招了回来,冷声道:“拿来。”他身后立时有两名弟子飞出,将其擒住。 陆果见一交手间。自己大师兄便被拿了,目眦欲裂,他伸手往袖囊中,要想取出法宝出来斗阵。 坐在那里的郭明德撇他一眼,只是随意一挥袖,一道狂流卷至。就将其掀飞出去,亦有两名弟子上来,轻松将他拿住。 其中有一名云鬟彩佩的女子,笑吟吟道:“师尊,这人长得倒也俊美,不如带回去,抽了神魂,炼作那神坛力士。” 郭明德摆了摆手。淡淡道:“你自处断,休来问我。” 那少女高兴道:“谢师傅。” 庞裕钟命弟子将端木励送至眼前,作了个法将其唤醒,问道:“端木道友,你可愿尊我等祖师为神明?” 端木励瞪目怒视,道:“要杀便杀,要老道我欺师灭祖,却是不能!” 庞裕钟再劝几句,端木励兀自喝骂不休,他耐心已是磨尽,冷声道:“冥顽不灵,那留你已是无用!” 他起一指,倏尔点在其眉心上,端木励身躯一颤,顷刻间就已死去。 这二人一去,崑屿中便再也无有阻拦之人, 郭明德看向远处,指着一处奇形山峦,言道:“洪安,此处可是就那异宝藏身之地?” 洪安见自己大师兄在二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不免庆幸自己先前选择,脸上带着些许讨好之意,道:“郭真人慧眼如炬,此正是那龟蛇山,那异宝正在那山中。” 郭明德抚须点头,道:“你昔年那信中曾说,似有一人入得阵中?” 洪安脸色微微变了变,忙垂首道:“确实如此,当日小人唯恐有失,因此不得已才发来飞书,只是这些年过去了,也未曾见得有什么动静,想必不是走了,便是早已死了。” 郭明德转过首,对庞裕钟言道:“听闻此人非但灭了我教一处分坛,还杀了庞师弟一个弟子?” 庞裕钟冷哼了一声,道:“师弟我此来正是为了这人,若是此人已亡,那便罢休,若是还在,定要将他魂魄拘来,置于神坛之上,永世收刑难之苦。” 郭明德道:“洪安,你且前面引路,带我师兄弟二人前去山中观阵。” 洪安一个弯腰,道:“是,两位真人请随小人来。” 龟蛇山巅。 张衍已是在此坐了二十八载岁月了。 这些年来,他吸纳了不下千枚青阳罡玉,用以温养内丹。 仍而他那一品金丹似是无底深洞一般,无论来得多少精气,都是吞噬一空,如今他手中又是一枚青阳罡玉炼化而去,成了一堆灰白粉末。 他睁开双目,正要再祭鱼鼓,取那青阳罡玉下来,然而这个时候,腹下金丹忽然一个轻颤,随之周身窍穴亦是跟着跳动。 他眼神不由一凝,连忙坐定,不敢妄动。 这是精气已饱吸到了极致,转而发生蜕变的前兆。 他隐隐感觉到,那成婴时机似是已至。便把定心神持定,缓缓吐息,也不去扰了其中变化,任其自然。 又过片刻,忽有身躯之中有一股力量蠢蠢欲动,先是细不可察,再是如溪泉泊泊流淌,继而越来越强,越来越巨,似是江河奔流,百川汇海之力。 这力量起到极点之时,他身躯一震,只觉一股无法抵挡的巨力爆发出来,脑中轰的一声,腹下金丹骤然破碎,但闻一声响彻崑岛的震天大响,一道清气自下升腾而起,蘧然冲出顶门,其勇烈之势,竟将那极天罡气撞了一个窟窿出来。 那股清气冲至极天之上,去了足有百十里方才停下,随后倏尔一个颤动,轰然向外开散,便自那无尽光明之中,现出一尊丈许高的金身元婴来。 这尊元婴立于虚空之中,足踏祥云,身浴百丈金光,五色光气在背后轮转更替,耀芒闪烁,瑞彩流溢,更有百道灵光于其身侧环绕游走,似那流萤飞星,漫天飞舞。 这元婴一现,龟蛇山巅一片金光洒散,半边天空俱被照亮,千万辉芒,彻照群山,曦光大放,如日临尘,声势一时无量,哪怕是千里之外,亦能遥望得见崑屿上有一道虹霞映天。 这般大的阵仗,便是那郭明德和庞裕钟两名真人见得此景,也是相顾骇然,不由停住了脚步。 张衍此时只觉浑身法力暴涨,似是手足一个举动,便能演出煊赫威能,他心意一动,那元婴便起手一指,轰然一声,一道紫色雷芒自极天之上落下,落于龟蛇山中,一气穿破二十七阵,余势犹自不减,出阵去了百十丈外,方才徐徐散去。 张衍微微一笑,振衣而起,口中吟唱道:“阴阳两气参性命,精元藏胸演五行,神意巍然攀山岭,擎天柱里炼罡英,九霄云中鸣剑音,扫荡妖氛涤气净,心有冲天龙虎意,倒海翻江还天青!” 他将那鼓荡内气一一收束,随即那顶门之上清气一落,元婴便自回了体内,再一卷袖,将那山巅怪石收了,再举步向外轻轻一踏,竟是于瞬间挪去千丈之外,眨眼便自至山下!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八十章 罡云一朵斗二真 龟蛇山上大阵一破,去了拘束,郭、庞二人乘风上来,忽见一名道人两袖摇摆,做歌而至,顶上一团清罡云气,背后有五色华彩更替流转,极是不凡,二人惊疑不定。 庞裕钟往山巅之上一望,见那里空空荡荡,再无一物,不禁面色一变,低声道:“师兄,不好,这山中宝物怕是让此人得了去!” 庞明德也是皱眉,他们今番大动干戈,便是为了这件异宝而来,此宝关乎到列玄教日后兴衰大计,万万不容有失,可未曾想即将到手之时,却有人来横刀抢夺。 只是想及对方才元婴之时那番声势,也定然是根基雄浑无匹之辈,方才会显现出这等惊人异象来,说不定还第一百八十章罡云一朵斗二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若是斗起法来,便是能胜得此人,也不见得能全无损伤,是以能不动手,那便不动手的好。 郭明德摆了摆拂尘,上前一个稽首,道:“这位道友,请留步。” 张衍微微一笑,也是稽首还礼,道:“两位道友唤住贫道,不知有何指教?” 适才张衍在远处时,庞裕钟便已认出他的形貌,正是坏了自家徒儿之人,不过比起门下弟子,那异宝之事更为重要,只能暂且先抛在一边,在旁出声质问道:“这山中宝物,可是道友取去了?” 张衍神色不变,坦然承认道:“如是两位道友所言乃是山上那方怪石,不错,正是贫道拿走了。” 庞明德沉声道:“我知道友乃是东华洲出身,此山之宝,那是我中柱洲列玄教所有,道友如是取去,怕有不妥,还望能留了下来否则有什么误会,那便不美了。” 张衍听了此言,却是大笑一声,把袖一甩,喝道:“且不去说此是何物,便当真是什么异宝,也应是灏行道宫所有,怎又变成了你列玄教之物?” 庞第一百八十章罡云一朵斗二真裕钟冷笑一声,回首道:“洪安你且上来。” 洪安惴惴不安地行上前来,他未曾料想,这二十八年来,张衍非但未曾离去,且还在此地成就元婴看过来的目光之中既有震惊又有畏惧连带说话也是不敢大声,道:“两位真人有何吩咐?” 庞裕钟指着洪安大声言道:“这是那灏行道宫弟子洪安他愿意将此宝献于我教,那便我教之物了。” 张衍一挑眉,道:“灏行道宫观主端木勉,而今又在何处?” 庞裕钟连哼两声,冷声言道:“端木勉老朽昏聩,竟妄图与我列玄教作对可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已是魂飞魄散,如今灏行观做主之人便是洪安。” 他这番话隐含威胁,言下之意如是要与他们过不去,那也是一般下场。 张衍毫不在意,淡淡说道:“那倒也不见得,除却洪安,还有一人,亦能决定此物归属。” 他话音方落,脚下一转,便倏尔不见,待再出现时,已然站在了那名擒住陆果的少女面前。 眼见一名元婴真人忽然逼至眼前,这名少女不禁大惊失色,站在近侧的一众弟子更是惊恐,下意识就要取出法宝。 郭、庞二人顿时一惊,同时出声道:“不可!” 他们很是清楚,这些弟子若是惹上元婴修士,那无论有多少,都是上去填死的分。 张衍冷哂一声,一挥袖,这干弟子还未等到动手,就被一阵罡风卷了出去,独留陆果还在原地,他抬起手来,只在其身上一拂,便去了其头上符印。 陆果方才便已醒转,张衍与郭、庞二人所言也是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被制了手足内气,出不得声,此刻去了束缚,一下跳了起来,先是对张衍郑重一礼,感激道:“多谢道友相救。” 随后他指着洪安破口大骂道:“洪安,你这小人还有脸自称灏行观弟子?勾结外人,谋害师长,我灏行道宫之中,无有你等欺师灭祖之徒!” 洪安被他骂得羞恼不已,只是陆果站在张衍身侧,连郭、庞二人也没有急着动手,他也只能暂且忍下了这口气。 张衍看了一眼陆果,缓声道:“陆道友,你且稍安勿躁,我知晓端木道友这二人遭了毒手,但你若答应将此宝予我,此仇贫道愿意替你报之。” 他方才破阵之时,便察觉到此宝一些端倪,如是心中猜测正确,那他对此物也是志在必得,绝不容他人染指。 若是换在之前,陆果说不定还会一番犹豫,然而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复仇心思,想也不想地说道:“若是道友能替大师兄报仇,我愿意将此物相赠,决不食言!” 郭明德脸色一沉,道:“道友是定要与我等为难了?” 庞裕钟冷笑道:“师兄还与他多说什么,今日之事,万难善了,动手便是。” 话语一落,他嘿了一声,元婴便自顶门中一跃而出,这尊元婴浑身薄笼金尘,瑞光纷呈,映出数十丈远,顶门之上,还有一朵有若云霞的罡气悬绕,间中精砂点点,如炉火飞星。 郭明德拂尘一摆,眼中有精芒闪过,一声喝中,只见烟火迸散,光影千重,亦是把元婴遁出,双手各持烟罗,一为乌色,晦暗阴涩,一为白色,如霜堆雪积。 只是与庞裕钟不同,其顶门之上,竟有两团罡气,分在左右,一团大有三尺,似千雪倾峰,凝抱如实,一团稀疏淡薄,如蒸云渺雾,其形时时变幻不绝。 张衍一声朗笑,向前一步,只闻一声震响,清气开散,金焰升腾,元婴倏尔出窍,乘风云而起,有山呼海啸之声,晶虹绕体,身浴五光,射有千丈,面目竟不能直视。 他们这一将元婴放出,这片天地立改颜色,乌云坠顶,山雨欲来,那千余名列玄教弟子被那狂涌飓风逼得立不住脚,不得不慌张向外退避,到了数里之外,方才安心。 三人头上数尺之远,皆有罡气悬停,此气名曰“顶上云”,修士成就元婴之时,便会生出一朵来,若得极天罡气淬炼,便能抵御雷火毒风,不但能祭炼法宝,还有诸般克敌妙用。 这阳云聚数有三,便可跨入元婴二重境内,修士对敌之时,也常由此判断敌手功候深浅。 张衍与庞裕钟顶上,只有一团罡云旋绕,而那郭明德,却已是祭炼出两团罡云,尤其其中一团更是由虚转实,化阴为阳,显是功行深湛,不可小视。 然则修士相争,并非只看功行,更看斗法神通,那等斗**行兼而有之的法门,世上极少,而张衍逆推而出的“太玄五行真法”恰恰是其中之一,是以甫一成婴,便有底气与两名同辈修士斗上一斗。 张衍起了元婴后,本还想着二人定来抢攻,便想着稍作防备,再起手还以颜色,但见二人竟然按兵不动,反而采取守势,心中顿觉得一阵诧异,暗忖这二人斗法难道还讲君子之道不成? 他哪里知道,中柱洲不似东华洲那般妖魔汇聚,且宗门又少,弟子出门甚少与人相斗,虽说列玄教和贞罗盟互相攻伐二十余年,但元婴修士也甚少露脸,哪怕见了面,若是人数相当,也是相互避开,唯有占了绝对优势,方才上来围攻。 郭、庞二人虽也是元婴修为,但从未与同辈修士生死相搏过,又吃不准张衍路数,因此都是先行戒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见二人如此小心,张衍哪里会客气,大喝一声,那元婴自高处俯视下来,起手一指,就一团罡雷落下,往庞裕钟打去。 成婴之后,修士出手不再拘泥于烟煞光流之形,举手投足都具莫大神威,这罡雷乃是张衍自身法力所蕴,若是一人法力浩瀚无边,只消这一道雷去,就能克敌制胜。 庞裕钟见那罡雷隆隆有声,来势猛烈,不敢大意,低吟一声,便将护身宝光祭出,一道清光辉自脚下升起,护住周遭十丈之地。 等那罡雷往上一撞,立时震发大响,宝光颤个不停。 庞裕钟心中一定,把手中玉牌捏了捏,暗暗抖手一打,直奔张衍而去。 此物晦暗无光,飞出无声,极是阴损,他本想着也如炮制端木勉一般制了张衍,却不想耳畔水声大响,这玉牌才飞出不远,就一道蓝芒横闪而过,霎时落去不见,与心神断去联系。 他不觉一惊,总算反应不慢,立刻自袖囊中再取一宝,乃是一只拳大的金铃,鎏金烫银,瑞纹祥彩,有龙有凤,抖手往空中一祭时,把诀一掐,方欲摇动,却见一道黄芒闪来,往铃上一砸,“咔嚓”一声,顿时打了个粉碎。 庞裕钟顿觉骇然,正待再取一宝,忽见先前那蓝芒已然汹涌冲来,在护身宝光只一撞,便使得其一阵乱颤,险险散去。 他大吃一惊,顾不得再行出手,连忙使力,要设法将其稳住。 可就在此时,那浑厚无俦的黄芒又自落下,似天雷轰顶,只闻轰隆一声,就将宝光撞散,余波犹自不减,把他在云上震了一个跟头,一时头晕目眩,站不起身。 张衍这一出手,气势如虹,汹汹而至,不过一个照面,就将庞裕钟打得还不了手。 郭明德见势不妙,哪还敢坐视,手一抬,将那黑罗祭出,一道乌光迅疾飞去,眨眼就至张衍元婴上方,去势之快,无与伦比。 此宝名为“悲气罗”,一旦罩定修士,便能收阻法力,困缚如网,与之对敌从无失手。 哪知这法宝过来,张衍竟理也不理,只把袖一摆,忽见元婴背后飞起一道灿灿金光,长有百丈,细若游丝,肉眼难辨,只在场中闪了一闪,转了个来回,便自隐去。 郭明德那“悲气罗”已然垂下气流,把张衍罩住,心下一喜,觉得将此人拿下已无悬念,便道:“师弟,稍候片刻,且看为兄收了此人。” 只是他说了几句,却不得回应,不由诧异望去,却见庞裕钟愣在哪里,呆滞不动,心中忽觉不妥,正想再问,却听其大叫一声,上半截身躯竟自从胸腹处断开,变作两截,齐齐翻下云头。!!!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八十一章 道心未坚何以战 郭明德见师弟不知道何故忽然落败身亡,且连元灵亦是不见逃出,因想不出张衍使了手段,不觉心下着慌。 不过他自认“悲气罗”已然制住张衍,当也不至因此退缩,一咬牙,便念动法咒。 那团黑乌罗烟垂下气流,如同钟罩一般,随他咒起,骤然一缩,往里收拢。 张衍觉得一股巨力裹来,似要把他及元婴一起捆缚勒束。 他并不着慌,冷笑一声,把肩膀一颤,自那元婴之上扬起一片满是绿意的光华,将那烟罗抵住,随即碧芒暴涨,如枝横出,不断生发,隐隐还能听闻噼啪之音,不过片刻,竟将这“悲气罗”生生撑开一隙,不得合闭。 郭明德瞧见这情形,也自骇然,若是由得其挤开这法宝,那到手的优势便要拭去了,哪里敢放其脱身,连忙运使法诀,不断催动法力,“悲风罗”连连颤动,气流不断垂下,条条舒展,黑雾弥覆云上,方一荡去,就又不断往内中纠缠而来。 张衍见身上压力陡然倍增,正想运使木行真光,将其一气撑开,只是方欲使力,心中一动,想了一想,又收了几分力道回来,只是挡住不令其收拢,但却也不挣脱出去。 如此一来,这一番比斗,却是陷入了法力比拼之中。 庞明德初时也不怎么急切,甚至眼下局面,还颇合乎心意。 临敌斗阵,显然是张衍技高一筹,但在他想来,此人不过方才凝婴,功行定然远不及自己深厚,耗时久了,自然能扳回局面,轻易占得上风去。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却渐渐察觉出不对来。张衍依旧是从容淡定,不见颓势,而他却觉得气促力虚,有些拿捏不住了。 固然,这也有可能是张衍故弄玄虚,可他却不敢拿自己性命去赌。 尤其是张衍乃是东华洲来得大派修士,常听闻此洲修士强横,使得他更为高看一看。心中不免忐忑,若是自己果真不及此人法力深厚,那再怎么下去,岂不是自陷险境? 这也中柱洲修士缺少历练,道心不坚所至。 他们往往依仗外物取胜,若是趁手法宝也无法拿下对手,就没了底气,一下便被打回了原形,彷徨无措,再无信心。如是换得溟沧派十大弟子再此。哪怕身上法宝尽去,也敢拼个你死我活。 又过得许久。两人仍是僵持不下,庞明德已是觉得心疲力弱,法力耗损严重。 眼见难以为继,心中也是怯惧,暗叫苦道:“东华洲修道之士莫非都是这般厉害不成?此人明明成婴未久,怎的这般厉害?” 他自忖若是再这么下去,怕是自己要与师弟庞裕钟一般下场了。不由有些焦躁。 自袖中取了几枚丹药出来,可吞服下去之后,却发现不过支撑的片刻而已。 元婴修士法力何等庞大。以天地精气为食,与人相斗之时,无时无刻不在损耗,区区丹药之力,不过杯水车薪,稍稍能补溢些精神元气而已,但要想借此挽回颓局,那是休想。 两旁观战弟子看他已然开始吞服丹药,显是落在了下风了,他们看得也是紧张心焦,恨不得上前助战,怎奈元婴修士相斗,两旁有罡风气芒飞旋回绕,修为低些的,稍稍靠近,便被排荡出去,更不用说上去插手相助。 此时谁也未曾发现,在庞裕钟被杀之时,那洪安便远远退避开去,偷偷摸摸到了一个众人视线不及的角落之中,随后更是不管战局如何,头也不回地向往崑屿外逃去,未用多久,他便出了大阵,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郭明德出来之时,本拟速去速回,根本未曾觉得要滞留外间多久,是以手中丹药携得也是不多,未有多久,便自食尽。 思来想去,一狠心,把身躯抖了抖,一声雷响,便自那元婴之上抖落一团顶云,徐徐飘落下来,一触发肤,霎时化作一道精气,融入身躯之中。 此是他一身法力菁英所聚,又得罡气淬炼,自是不同凡响,得其补养,原本干涸法力又自满盈。 郭明德脸色一白,便又重新红润起来。 这一朵罡云折去,他至少退去百年功行,虽是中柱洲这等钟灵毓秀之地,不缺修道外物,日后还能修炼得回来,可他心知肚明,以自己寿数,再也休想踏入元婴二重境中了。 他虽是狠得下心去,却也是肉疼不已,只得不停宽慰自己,只要拿下了面前这人,夺了那异宝回来,回到教中之后,还有何人功劳可以与自己相比?定然又可享受许多供奉。 与心思紊乱的郭明德不同,自斗法以来,张衍一直不急不忙,他心中打得是活捉此人的主意,好逼问出一些话来,以解开心中几个疑惑,此举正是要借机会消耗对方法力,稍候好方便出手擒拿。 适才还未出手时,他便早已想好,若是此人功行深厚,或者还有什么厉害的后手,那便以紫霄神雷开道,总能无恙脱身。 而一番交手下来,却是再也无惧,此人虽修为高他些许,但一身法力,却是远不及他,便是对方此刻自斩了顶上罡云去,也不过多撑得些许时候罢了,远还未到能反败为胜的地步。 又过去数个时辰,天色黯淡下来,已然入夜。 郭明德神色之中略显疲惫,眼底也有些慌乱,心中竟然萌发了退意。 其实得了那朵罡云相助,他法力还远未到支持不下去的地步,至少要再斗上一夜,方才可能见出分晓。 他虽是元婴真人,可能走到如今这般境界,那是亏得诸般法宝教中秘传要诀,心性精神远不如张衍这等纯靠自己拼杀出来的修士坚韧。 在与张衍对上之前,他斗法动手更是从未有超过半个时辰的,此刻身心已是觉得甚为疲累,支撑到如今,算得上是难得了。 且张衍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亦是给了他莫大压力,心头沉沉,有些喘不过气来。 眼见事不可为,他又动了逃走的心思,暗道:“这异宝纵是我得了来,也不是自家能用,还要缴去教中,何必舍身相拼这里还有许多教中弟子需我看护,如今师弟已去,我若败了,他们又往何处去逃?法宝无有了可以再炼,可人死不能复生,不如趁着眼下还有几分余力,暂且收手,等日后唤上几名修为了得的教友,再来寻这人麻烦。” 他心中本无大道之念,只求逍遥数百上千载,享尽人间富贵便可,如今尚未活够,怎舍得丢弃性命?这几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再也无心恋战,只寻思着怎么脱身离去。 可他尽管与人甚少相斗,却也知欲求退走,反而不能弱了气势,反而要压一压敌手,否则若真被对方反杀过来,那可真的难以抵挡了。 因此他不退反进,将全身乏力鼓起,连连催动,那“悲气罗”猛然声势大增,黑雾滚滚,大有一举将张衍压垮之势,看得周遭那些弟子也是精神大振,眼中发亮。 张衍自入道途以来,会过许多狡诈敌手,斗阵经验丰富,只从对方细小动作之上,就窥出端倪来,心念转动之间,便猜出对方此时究竟动得什么脑筋。 他哂然一笑,索性顺水推舟,故意又将法力撤去几分。 从表面上看去,他显是被压制住了。 郭明德见策略得成,不由大喜,只是这个时候,他心中却出现了一瞬间的犹豫和怀疑。 自己不过稍稍施压,此人就有些支持不住,这么说来,是否此人其实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面上那副模样不过是装出来的,其实只要自己再加把劲,就能将此人拿下? 这个念头一起来,他便不急着走了,而是想等上一会儿,看看结果再说。 可他却不知,这正好落于张衍算计之中。 过得一刻,郭明德便惊惧发现,自己非但未能压制住对方,战局反而又逐渐恢复到先前那般模样了。 自己白白耗损了不少法力,原先定计却未能做成,他立时醒觉是自己上当了。 这下也不去动什么败敌的心思,又是将法力催动,待那“悲气罗”稍显声威,就将手中那团白色烟罗往头上一罩,起得一道清澈云光,皎洁如洗,碧水盈盈,笼了全身之后,就收了元婴,转身欲走。 张衍脸上微现冷笑,不再抑住木行真光,把束缚一放,任由法力暴涨,那青光玄气立时蔓攀而起,节节拔高,顷刻就将那“悲风罗”爆撑开来,再见蓝芒一闪,便将这法宝刷了去。 郭明德只觉心头一疼,随即一阵空空荡荡的感觉袭来,喉咙口一阵咸腥涌了上来,不用回头,也知法宝被破,此时他根本顾不上那千余名弟子,只顾自己向外奔逃,一道光华,向外飞去。 张衍一声大笑,顶上元婴把手一伸,倏尔化作大有百丈巨手,追了上去,只一捉拿,就把郭明德连人带宝一齐抓了上来。 郭明德大骇不已,连忙运使法力,那护身烟罗光华大放,雾气腾腾,将那大手死死撑住。 只是他既入张衍掌中,剩下也不过是困兽之斗。 这大手不断拿捏,不过一刻,郭明德就法力耗尽,一声爆响中,那白气烟罗飞散而去,眼前一黑,便失了知觉。 …… …… 书迷楼最快更新,请收藏书迷楼()。 >vid/<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八十二章 至宝已在吾囊中 张衍将郭明德擒下,远处观望那些弟子之中,顿时引发一阵骚动,人人俱是惊惶失措。 不过短短数个几个时辰,他们两位师长便被击败,他们又怎能与之抗衡? 关键是郭明德方才只顾逃走,还未来得及查看,所以未曾发现洪安早已溜走,不在此处了。 而无此人领路,他们想要平安自崑屿大阵之中出去,除非懂得破阵之道,否则那是绝无可能。 等这千余名弟子察觉此事之时,心中更是一片绝望。 张衍只是目光一扫,便知发生何事,既然知晓他们逃不出去,那也不去管束他们,只是将昏迷中的郭明德拿了过来,往陆果脚下一掷,道:“陆道友,此人任你处置,若你不愿亲自动手,由贫道代劳,也是可以,不过在此之前,可否容得贫道问上几句话?” 陆果望了望脚下昏迷不醒的郭明德,心知报仇有望,抬头再看向张衍,脸上满是感激之色,他嘴唇动了动,起手一拱,言道:“张道……”他说到一半,忽觉不妥,忙又改口道:“张真人,你要问什么,尽管先行问来。” 张衍微笑点头,他一弹指,一道清气自郭明德鼻中贯入,不一会儿,便悠悠醒转了过来,等看到眼前情形,又对上陆果那双满是仇恨的眼神之时,不觉发出一声长叹。 张衍并不避忌陆果,开门见山地说道:“郭道友,你若不想多吃苦头,且将你所知关于那异宝的详情细细说来,否则道自有许多手段炮制于你。” 郭明德苦笑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然我性命操诸于两位之手,那么道友有什么话,就请明言吧,在下知无不言。” 张衍沉声道:“贫道想问。龟蛇山上那桩异宝,究竟何物?” 郭明德微露诧异之色,他本以为张衍应是早已知晓此是何物,否则又何必为了这宝贝与他们二人相斗? 而且陆果就在一旁,为何正主不问,反而来问询自己? 其实陆果虽是灏行道宫三观主,但因其心思单纯,又不谙世故。端木勉,洪安二人怕他无意中泄露了口风去,是以并没有把真实情形告知于他,他所知晓的,与后来告诉张衍的那番话大致相仿。 张衍对端木勉二人的话也并不相信,早先在与陆果说话之中,便存了试探之心,早已看出其并不明白真实情况,后来见了那异宝,自己做出了些许猜测。只是还不能完全肯定,因此才有这一问。 郭明德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贫道只知,此是一枚上古神兽卵胎,只是具体为何,也是不知了。” 陆果这时才明白了真相,他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一阵恍惚,喃喃自语了几句什么。忽然他抬起头来,愤而指着郭明德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们列玄教要抢夺此物!” 郭明德叹了声。道:“陆道友,对不住了,我列玄教开派虽有五百余载,看似长久,实则比之那等万千年的宗门,却是根基浅薄,什么时候少清派再来攻伐,那多半也是风流云散,但若有一只神兽护教,不但能抵御外敌,还能镇压气运,贫道受教中重托,为数十万教众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张衍听了,微微点头,这番话与他原先所猜测的相去不远,不过他熟读经书典籍,又出身溟沧派这等万年大派,无论眼光见识,都不是郭明德可比,在他心中,其实还有另外一番论断。 再接下来,他又问了几句关于列玄教的话,郭明德也是毫不隐瞒,尽数告知。 实则他也并不认为张衍所问是什么隐秘之事,就算教中道书,若是张衍问起,他也一样会说出来。 在中柱洲修道,功法尚在其次,唯有外物方是根本,这些都牢牢把持在三大宗门手中,哪怕你资质再高,悟性再好,不得修道外物,也修炼不出什么来。 只有那些大族出身之人,方能有资格修至上乘境界。 宋国皇室之中,就有许多宗室弟子入得门中,可以说,此洲俗世权柄与修道门派已是密不可分,合而为一了。 至于贞罗盟,本是各洲修士不甘受人拘束,汇聚而起的松散盟会,自身并不开门收徒,哪怕得来外物,也是自家用了,此盟中人,多半都只为自家考虑,因此之故,虽然人数众多,但在与列玄教相争之时,却始终不敌。 张衍在知道了想知道的一切后,便稍稍退后,对陆果言道:“陆道友,贫道业已问完,你若想报仇,此刻便可动手了。” 陆果吸了口气,走上前来,郭明德见其愤恨目光,自知难逃一劫,脸色一阵灰白,随即轻轻一叹,闭目待死。 陆果哼了一声,把手举起,就在他要动手之时,却听有一好听声音响起道:“陆道长,且请手下留人!” 他回首一看,发现那开口说话的,竟是先前曾扬言要把他炼做力士的少女。 此女上来一个万福,正容道:“陆道长,你动手之前,可否暂且听小女一言?” 陆果有心不听,但他本性良善,还是站住了,硬邦邦地言道:“你说。” 少女对他又盈盈一礼,道:“陆道兄,你也知屏东之地三分,我列玄教得占其一,小女碧苒,我碧氏乃是东南大族,在教内也能说得上几句话,你若肯将小女恩师放了,小女愿意将族中财物尽数奉上,供道友享用。” 陆果哼了一声,愤愤言道:“杀兄之仇,不共戴天,不容商量,你休来多说,我是不会放了这老贼的,我不要你的东西,快点走开,我要动手了。” 碧苒上前两步,与陆果站近了些,轻声道:“道兄何必如此固执,逝者已矣,纵然你为其报了仇,又能使其活过来不成?况且道兄杀了小女恩师。又岂能逃过列玄教的报复?何必因此搭上自己一条性命呢?小女愿意以举族之力助道兄修道,这难道不好么?” 陆果梗着脖子道:“贫道不稀罕,再说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你走,你走。”说到后面,已是在挥手赶她。 碧苒一咬嘴唇,柔声低语道:“若是道兄怕小女食言,小女愿意以身侍奉。常伴左右,再发下毒誓法咒,道兄以为,这样如何?” 这句话说出后,她就靠了上来,把软绵绵的娇躯轻轻挨在陆果身侧,霎时间,本就俏丽容颜之上升起一团红云,倍增艳丽。 陆果修道三百余载,从未出过崑屿一步。更是未曾遇到过这等阵仗,当即目瞪口呆。双手把碧苒一推,自己倒退了几步,脸色涨得通红,嘴中说不出话来。 张衍在旁漠然看着,也不出言相扰。 他擒下此人,不过是为了那桩神兽卵胎罢了,只要陆果兑现诺言。便由得其自作决断,哪怕是其受不了诱惑,将郭明德放了。他也不会出手阻止。 好一会儿,陆果心情才平复下来,他毕竟是修道只士,此时已是恢复冷静,沉声道:“碧娘子,你走吧,兄长待我如父,不报此仇,何以为人?你说什么,结果也是一般,不要再多费口舌了。” 言罢,他陡然转过身来,果断动手,只一挥袖,就有一道烟气飞去,在郭明德额头之一击,“噗嗤”一声,就将其头颅洞穿,再一拂袖,在碧苒捂嘴惊呼声中,将其元灵绞散,这个人在世上便再也不复存在。 做完这一切后,陆果长吁了一口气,满脸热泪,对天言道:“大师兄,你的仇小弟已替你报了,可恨洪安那个小人,却是逃了,不过大师兄放心,无论他跑至何处,哪怕便寻九洲,小弟也定必要将他头颅取了回来,摆在历代祖师牌位之前。” 张衍看了看他,缓步走至近前,微笑道:“陆道友,贫道擅取了你观中宝贝,望你不要有所芥蒂。” 陆果回过头来,双手捧起,对张衍行了一个大礼,感叹道:“张真人,在下也是明白的,此宝放在小道处,根本是守不住的,大师兄修为胜我何止十倍,还不是一样丢了性命?我师兄弟在此三百余年,却始终破不了阵,而真人一至,便得了这宝贝,可见此物与真人有缘,如今真人又替小道报了仇,按照先前所言,此物应已归真人所有了,小道又何来芥蒂?” 张衍点头赞叹道:“陆道友果是信人。” 他之所以费这番功夫,乃是先前心中莫名感觉到,这神兽卵胎关系甚大,无论明枪暗夺,怕都会有天大的因果牵扯上身,但只要完了诺言,得了灏行道宫弟子亲口承诺相赠,那便再无纠葛,自此就成了自家之物,再也不必多虑。 这时陆果又朝深深一揖,道:“张真人,有一事,陆某不知当不当讲。” 张衍心情正畅,笑道:“道友但讲无妨。” 陆果面露尴尬之色,他指着那千余名弟子,道:“这些人此来也是奉了门中之命,并非十恶不赦之辈,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有心放他们回去,只是怕那列玄教知晓此间之事,连累了道友,是以心中甚为不安……” 张衍笑了笑,道:“陆道友既有仁心善念,贫道又何吝成全,至于连累一说,道友却是多虑了,贫道当年破了列玄教一处分坛,早就已经得罪了此教,如今方才成婴,正愁寻不到对手一试剑锋,他们若要寻贫道麻烦,那便尽管来好了。” 成就元婴之后,便可去往极天之上,借罡风飞遁,日行数万里,不是什么难事,若想追上,除非也是元婴真人,不过列玄教那些人,与他功行相近者,若是单人独个,也不见得有胆前来报复,而那些功行深湛之辈,他也倒想会上一会,左右他有星枢飞宫在手,就算遇上围攻,也是不惧。 陆果眼中不免现出艳羡之色。 修行到了张衍这一地步,除了元婴三重境的修士及那洞天真人之外,要想奈何得了他的人,也是不多了,当真可以称得上是纵横往来,少有所拘束了!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八十三章 灵真一点胎中寻 ps:今天第一更那千余名列玄教弟子最终被陆果送出了昆屿。 有张衍这名元婴大修士在旁盯着,没有一个人敢生出妄念,都是老老实实退出了此地,随后便如逃脱大难一般,往最近的列玄教分坛飞遁而去。 这二十余年中,列玄教在屏西之地也建立了数个分坛,但贞罗盟虽退去深山,势力其实也并没有折损多少,若是他们稍稍露出破绽,不保证其不会重新杀回来,因此每座分坛都是用心经营。 这样其实牵制了列玄教由上至下泰半力量,以至于屏东的根本之地也空虚了许多。 列玄教并不会将这样的局面维系多久,他们主要目的,是为了那枚神兽卵胎,只待收取了此物之后,便佯作不敌,慢慢将所有势力撤回屏东之地,这样明面看来他们是吃了个大亏,可实际上却不露声色的获得一只镇压气运的神兽。 可等这千余名弟子回返,却带回来了一个令他们为之震惊的消息。 两名元婴修士被斩,且皆是命丧于一人之手! 列玄教共是向屏西遣出了五名元婴真人,再加上有祖师神像及数万教众合阵护持,这已是一股极为强横的力量,虽说进取不足,但守卫分坛却是绰绰有余。 可眼下去了二人,却是捉襟见肘了。 不出张衍事先所料,在知晓此事之后,剩余三名真人却没有一个流露出去寻他麻烦的意思。 一来是这几人杀了二人的张衍的心存忌惮,心中无有必胜把握,怕把自家也陷了进去。 二来就是两名元婴修士亡故之后,列玄教在屏西之地的实力已然锐减,这一情形相信很快便会被贞罗盟察知,难保不会大举反攻,现下他们只能先顾着自己因此除了将此消息以飞书告知总坛等候处断之外,俱都是无有动作。 一月之后,龟蛇山巅。 张衍盘膝而坐,面前则摆放着那枚神兽卵胎。 神兽乃是感应先天秉天地精气而诞,这枚卵胎也不知灏行道宫那位大能前辈如何得来,摆放在此,乃是想自极天上汲取日月星辰精华,玄清之气,孕育出一点灵真来。 不过这只是第一步,如今这卵胎元胚未成,神兽究竟为何其实并无定性。 中柱洲位于九洲正中,四方之灵谁也占不得上风,是以元气已足,但尚不能孕化成形,还需再携其往东南西北任意一处方位去,方能上感星宿,下承地气,得以应运而出。 换言之,神兽卵胎能否最终孕育而出,又会生出何种灵物这完全取决于张衍下来将其带去何方。 不过这一月以来张衍用心感应却发现这卵胎之中混沌一片,空空如也。 他也是不禁皱眉若是这一点先天灵真还未曾孕出,便是自己取了去,也是无有大用还需在此地吸取天地精元,等待机缘到来,这一等是千年还是万年,谁也无从得知。 难道就此放弃不成? 只是他成婴之时,分明感到一点灵性与自己遥相呼应,当时这感觉虽是一闪而逝,但也不曾忽略了过去。 他思忖了一会儿,决心再试上几回,若是实在不成,只有带回洞府再做他想了。 就在这时,忽听得山下有金铃响起,清越悦耳,张衍听了,眉毛一扬,沉声道:“可是钟辛?上来说话。” 道童钟辛瑟瑟缩缩自山道上来,见了张衍,远远跪下道:“张真人,老爷求见。” 这小厮如今没了师傅,却也是老实了许多。 张衍目光一转,钟辛立刻把头垂了下去,不敢对视。 端木勉与洪安一去,陆果接掌灏行道宫观主之位,因此地接近极天,方便修行,是以张衍在此借居,稳固功行。 他略一沉吟,点头道:“请陆观主上来。 钟辛如蒙大赦,慌张退去。 少顷,脚步声响,就见陆果踏步上来,对张衍一揖,他本想说些什么,只是嘴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看他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张衍不觉笑道:“陆道友可是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 陆果跺了跺脚,叹气道:“这几日山外来了不少修士,看那样子,像是列玄教门人,这昆屿之外有大阵守护,小弟本是不惧,只是想及洪安亦在外间,若是他再引得人前来,小弟一人生死无关重要,就怕宗门被毁,那便万死难赎了。” 张衍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道:“陆道友,你是想贫道再多留些时日么?” 陆果脸上一红,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只是却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此刻被张衍说破,也是尴尬,连忙解释道:“张真人,在下只想在阵中再布一阵,好阻隔大敌,哪怕洪安来了也是不惧,只是这却需数月时间用心布置,这段时日内,却怕列玄教众趁隙来袭,是以想请真人坐镇此间,真人放心,在下自不会白白劳动大驾。” 他急急伸手到袖囊中,拿出一只玉盘来,双手托起,送至张衍面前,道:“此是端木师兄旧年取来之物,名曰‘佑元煞晶”本是大师兄准备恢复功行所用,怎待时机未到,他便已……” 说到这里,他语声一顿,摇了摇头,又道:“若是真人应允,在下愿将此物奉上。” “佑元煞晶?” 张衍微微一讶,此煞晶乃是少有的自地脉煞气之中凝聚,能助元婴修士提升功行的外物,效用甚奇,虽说他也曾有听闻,但因此物稀少,却也从未见过。 而此刻看陆果那玉盘之中,却整齐摆着数十枚玉晶。 这灏行道宫不过偏远一个小宗,却能一下拿出这许多,中柱洲物产之丰,可见一般。 他不禁想到,似如此一般的好物,每年中柱洲往少清派不知送去多少,等若以一洲之地供奉一派,少清派又岂能不强? 张衍心中本也有意暂且在此地多住上几日,既然此宝送至眼前,他也不客气,顺水推舟道:“既如此,那贫道便收下了。” 陆果心情一松,大喜拱手道:“那就拜托张真人了。” 张衍一笑,又道:“陆道友,不过贫道总要回转山门,以贫道之见,道友只一人独抗列玄教,总是不妥,不妨另寻臂助。” 陆果愣了一下,随即诚心求教道:“还望真人指点门路。” 张衍微笑道:“说不上指点,道友可往贞罗盟去,定有所获。” 陆果一拍额头,恍然道:“对啊,贞罗盟与列玄教如今乃是对头,正可上门结此援手,得亏了真人提醒,否则小弟一时还无法想及。” 他在昆屿住了三百余年,但凡有事,都是自家解决,从未曾想过去山外求解,此刻张衍一点明,也是立时反应了过来,千恩万谢之后,便告退下山。 陆果一走,张衍把手一招,那数十枚道“佑元煞晶”便自飞起,悬在他面前,只见其每一根有一指长短,筷头粗细,上有丝丝缕缕银屑,环飞旋绕,如飞星流萤,极是精奇瑰丽。 他想了一想,暗道:“此物多留无益,不若就此炼化了。”是故也不将其收起,把袖一挥,一道罡雷飞出,噼啪声响中,就将其震碎当场,化作无数晶莹飞尘,弥漫山巅。 他张口一吸,似那长鲸吸水般,就将这些星尘尽数吸纳入体,闭目调息片刻,过得一个时辰,他顶上之云轻轻一颤,原本那飘渺如雾的罡云似是稍显凝实了一些,但默默一察,却又好像无有变化。 张衍也知,到了元婴境界,要想提升功行,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因此也不以为意。 他收拢了心绪,定了定心神,再度往那枚乱胎上查探而去。 这一回,也不知是他机缘到了,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未有多久,他忽然察觉到一缕微弱灵念,只是稍一碰触,便自不见,再想去寻,却是再也感应不到。 然而张衍却是精神大振。 此刻他已能确定,这枚卵胎已是生出灵真,如此一来,便无需再苦苦等待万千年岁月了。 不过究竟将其孕化成何种神兽,还有待商榷。 张衍心中盘算有时,最终下定了决心。 既是从龟蛇山得来此物,而溟沧派又辟居北方,位于龙渊大泽之上,正好可借北方之水助其孕养,还能顺便看顾,不虞有失。 实则要想缩短孕化时日,最好选择,便是去往北冥洲,寻得一处合适地界。 但那是众妖盘踞之地,若是溟沧派全盛时期,当然无需多做考虑,只管去就是了,八大妖部定是无人敢于出头。 可如今却是不同,此卵胎一旦携至那处,不定会被妖部大能感应到,那就太过危险,不定会遭其围攻。 张衍自思,自己修为如是到了象相之境,成那洞天真人,倒是可以试着闯上一闯,眼下却只能先退一步,回去之后,将其置在昭幽天池之内,时日一长,总也能成。 于是大袖一卷,便将这枚卵胎收了起来。 这桩事一了,他又暗中思及,此刻距离十六派斗剑还有十一载光阴,看似长久,其实不过短短一瞬。 他要争取在这段时日内,再将几门功行修持一番,好去与诸多十六派英杰斗个高下,特别是那五行遁法神通,不但能困人阻敌,还能飞遁匿身,可成他一大助力,当要好生研习一番。 虽说修炼此法并不容易,但他有太玄五行真法为根底,且还有残玉相助,可以说,最大的两个关隘都已是迈步跨过,并无其他修士那等烦恼,修行起来,当也不至太难。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三妖再现 张衍如今已是元婴修士,坐于寻常地界之中,习练神通还好说,但吐纳灵气已是进境甚缓,唯有去往极天之上,吸摄罡英,淬炼元婴,方可提升功行。 想到此处,他也是心血来潮,一声清啸,便纵身而起,化光而去,一头撞破极天,须臾便到了罡风之上。 他往其上一立,放眼看去,只见天舒海阔,气清明朗,云海茫茫,漫卷翻腾,无边无际,使人生出一股任意翱翔纵横之感,便是胸怀也为之一敞。 他目光一扫,见周围还有不少青阳罡英未曾散净,正随那罡气来回飘荡。 他心中一动,举手一招,摄了些许上来,试着炼化吸纳,只是方才入体,却觉一股难以驯压之力冲撞进来,甚是难受,好一会儿方才炼化干净。 他不觉点了点头,暗道:“果是如此。” 先前他也是疑惑,这青阳罡英便是在罡英也算上品,为何不见他处元婴修士来寻? 此刻一试下来,方自了然,这青阳罡英本是自天外而来,内蕴至阳烈气,若无英节鱼鼓相助,削平其烈气,寻常元婴修士吸纳也是不易,需缓缓炼化。 可与其耗磨在此,还不如去他处寻找罡英。 元婴修士就算得了此物,也是用作炼器炼丹,甚少拿来修行,当然不会刻意来寻了。 张衍把双袖展开,在云头上一坐。正要试着运功修持,此时忽有一事浮上心头。 他出门之前,掌门曾言,那英节鱼鼓一动用,或可能引得那凶人弟子辈来寻他晦气。 掌门不会无缘无故说起此事,是以他把此话牢牢记下,先前也是提防的很,防备对方突然出现打断他修行,只是这二十八年来,却未曾见得任何异状。这便有点不同寻常了。 最有可能的,便是在这中柱洲并非那凶人及其弟子盘踞之地,因相隔甚远,所以察觉不到。 不过九洲之中,唯有中柱洲最适合养伤,又不缺修炼外物,还无修为过深之辈,算得上是得天独厚之地。 似那等穷山恶水之地。蛮荒野陆,虽是躲得远了,但要修回原先功行,却不知要熬到什么年月去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那凶人门下弟子早已察觉到了英节鱼鼓的存在。但出于某种原因,始终不来理会。 这样想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那凶人自从被重创后,现下想必还在潜修之中,其弟子没了最大靠山依仗。怕还在担心溟沧派来收拾他们,并不敢有所妄动,这也在情理之中。 但张衍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姑且当作是后一种可能,若是对方真打算动手,必定是不容他轻易离去的。 那二十八年之中,他修炼时。几步之外便是崑屿,随时随地能躲入阵中,避去灾劫,换了是自己,也不会急于动手,而是只会蛰伏一旁,等待时机。 他自忖如是有这等大敌在旁窥伺,那倒也要小心应付了。 尤其是他对对手一无所知。更不能大意。 因此心意一起,将星辰剑丸放了出来,运法一转,化作八道剑光,催其往四方散去,去得百丈远,方才停下,这样若有什么异兆,还可提前示警,早作准备。 距离崑岛六百余里外,有一座巍峨苍山,有二人坐在山腹中一处荒废宫观之中,正畅然对饮。 其中一人金发金眉,厚胸阔背,身躯雄伟,高有六丈,着一身杏黄袍服,一只酒缸握在他手中,倒似寻常杯盏一般小巧。 而对面一人,身形较之他也小不了多少,脑后一丛乌黑鬃毛,根根立起,似钢针硬刷,只是突唇龅牙,脸容难看,此时正不停往嘴中灌酒,喝到兴头上,把胸前衣襟一扯,露出满是黑色毛发的胸膛,极得凶蛮彪悍。 这人咕咕灌了几口酒下去,摇头晃脑地说道:“金师兄,可惜我二人去不得那等风流富庶之地,错过了许多美事,听闻单师妹倒是快活的很,她在自家后院之中养了一百多个肤白貌美的少男少女,也不知整日里弄些什么勾当。” 听他语气中满是遗憾羡慕之意,金师兄哈哈大笑道:“赵师弟,我三人之中,也只有单家妹子模样像人,且走得又是气道门路,可混入那贞罗盟中,要是换了我俩过去,一看相貌,便知是妖,心中先自有了几分提防,那还怎么做事?” 赵师弟把手中酒缸一扔,突然仰天嚎叫起来,似是在排遣心中怨气,声音隆隆,震得山谷之中尽是回音,那金师兄也不阻止。 好一通发泄后,赵师弟方才收声,恨恨道:“我等在罗妖主麾下时,虽也不是亲信,但总算过的舒畅,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闲时还能抓两个水嫩小娘子来换换口味,吕钧阳不过是入门早些,凭什么来管束我等?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连喝酒也只能一月一饮,好生憋闷。” 金师兄听了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师弟,快些收声,大师兄也是你能编排的么?你想寻死莫要拉上我。” 吃他一骂,赵师弟似也酒意醒了几分,他方才那番话也是脱口而出,未曾多想,想及那人手段,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心虚地看了看左右,讪讪一笑,道:“金师兄,是小弟失言了。” 金师兄神色缓和了下来,劝说道:“赵师弟,自我等自拜入老师门下后,得蒙老师寻来大妖精血,使功行得以再进一步,待我等算得上是恩比天高,区区拘束,又算得了什么?当年在罗妖主门下,你我不过是个闲散妖王,纵是快活,可大难一至,还不是弃洞出逃?而今我等却算是入了道门了,等日后恩师重回溟沧,坐了那掌门之位,我等也不算没有根脚之辈了,就算转世修行,也可由师门接引,便是成仙得道,谁又知我辈不可为之呢?” 赵师弟撇嘴道:“似那等好事,我老赵可是不敢想,只要逍遥快活,无人欺负便好,金师兄难道看不出,大师兄明着对我们三人很是客气,但实际却不把我等放在眼中,眼下是我等还有用,若是有朝一日回了溟沧派,嘿嘿……” 金师兄摇头道:“自我三人入门后,至今未曾立得寸功,反而只沾了恩师不少好处,也难怪大师兄不拿正眼看我们,可眼下正是机会,如能拿下这人,夺了那法宝回来,看今后谁看小看我等。” 赵师弟嘿嘿笑道:“我老赵可不认为那张衍好对付,此人乃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虽说排名第九,但如今修为与你我已是并驾齐驱,听闻其道术奇异,手段法宝怕也是极多,想要对付他,反正我老赵觉着不易。” 金师兄目光看来,故意激他道:“听大师兄所言,能持英节鱼鼓在手之人,必是秦掌门极为信任之人,如是好对付,也不要我等三人一齐出马了,怎么,赵师弟莫非是怕了不成?” 赵师弟打了个酒嗝,把脑后鬓毛一晃,道:“金师兄,你自拜入师傅门下,心眼就多了,这话说单家妹子来说还有几分意思,你一头金毛犬,不对我老赵的脾气。” 金师兄被那说出了根脚,又被反刺了一句,也是有些羞恼,不过想着做那事还需三人齐心合力,因此忍耐了下来,暗道:“眼下大师紧要,我先不与你这等愚鲁粗鄙的脏猪计较,待回去之后,看我怎么给你使绊子。” 赵师弟抱怨了半晌,往地上一趴,就那么睡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咕哝着什么,还时不时起手拍着闻到腥臭味赶来蝇虫,翻来滚去,不一会儿就弄得污脏不堪。 金师兄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把袍袖撩起,起身到了另一边,挑了一处干净地界坐下,似是羞于与其为伍。 过得足有一个时辰,忽见天边有一股红雾随风而来,还夹杂着点点桃花飞瓣,再见粉色光华一闪,就有一名千娇百媚的女子站在了面前,柳腰丰胸,妖娆动人,一双秋水双眸勾魂摄魄,似是蕴含无限情意。 在她身旁,跟着一名体驱滚胖肥硕的道人,细小眼睛不停转动,好像心思极多。 金师兄大喜站起,道:“单师妹,你可来了。”又对那胖道人看了一眼,问道:“你便是洪安么?” 洪安连连躬身,道:“正是小人,正是小人,见过两位,不,三人真人。” 那赵师弟也是酒醒了过来,红着眼死死盯着洪安,自语道:“这小子一身肥肉,油水倒是足,下酒正好。” 洪安吓得一个哆嗦,双脚一软,对那单娘子跪下,哭丧着脸道:“单真人,来时可是说好给小人一条活路的。” 单娘子咯咯一笑,现出万种风情,道:“洪道友你也太胆小了,赵师兄与你说笑呢。” 金师兄没耐心和他纠缠,沉声喝道:“洪安,你既是灏行道宫二观主,想必懂得入阵之法,还不快些说来,若是有些许错漏,就把你送与赵师弟做果腹之食。” 洪安哪敢有所隐瞒,将那入阵之法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不过这里他却留了一个心眼,崑屿出阵与入阵之法有所不同,乃是两个法门,他只说了那入阵之法,却没有说出阵之法,这样一来,三人胜了还好说,若是输了,也定是死在阵中,不至于再出来拿自己撒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八十五章 妖心鬼胎弄诡谋 洪安也是觉得自己运气差了些,原本他见势不对,就从崑屿之中逃出,因不敢回去列玄教分坛,就去转投贞罗盟,后来听说郭、庞二人被张衍所杀,也是暗自庆幸自己见机得早。 这贞罗盟中各有山头,若是无有靠山,实在难以立足。 可他修为不高,以前身上倒有一些好物,可却送与了郭、庞二人,自己早就是身无长物,是以很难结交同道,便没人把他当作一回事。 后来这美貌艳丽的单娘子却主动招揽于他,此女乃是元婴真人,洪安方才投入此地,自是刻意巴结,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打得重回崑屿的主意,他受逼不过,只得来此。 将入阵之法又详细说了一遍,洪安一脸讨好地说道:“两位,出阵之法我已说出了,可否放小人离去?” 金师兄冷冷看他一眼,道:“你真的都说了么?” 洪安被他那眼中凶光一瞪,似是被一头凶兽盯上,忽觉浑身一个激灵,道:“容小的再想想,再想想……” 金师兄哼了一声,道:“那你便去一旁好好想着吧。” 他能确定洪安说得是真话,但他总觉得其隐瞒了什么,而且他也没有把此人留做活口的打算,等事成回来之后,便准备将其送与赵雄那夯货做口粮。 洪安瑟瑟去了一边,这时才发现背后已是湿冷了一片。 他能确信自己所言并无纰漏。但也是免不了心虚,暗地里则咒骂道:“看你三人形貌,定是什么妖孽无疑,你等怎知那张道人的厉害,郭、庞二人都不是对手,你们又有什么本事?道爷我看你们怎么死的。” 金师兄把赵师弟和单娘子叫至眼前,肃容道:“大师兄将此事交予我等,那定要办妥,不容有失,否则不但回去难以交代。连脸面也要没了。” 单娘子瞟了一眼赵师弟,直言相斥道:“赵雄,稍后出手,你可不要在旁光吼不出力,若是收拾不了这人,不用金师兄为难,小女子先自饶不了你。” 赵雄哼哼两声,不满道:“单家妹子。你好不讲道理,老赵我可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 单娘子冷笑道:“那便好,正事要紧,赵师兄到时可别说一套,做一套,把你那套老毛病收了起来。赢了此人再放肆不迟。” 赵雄盯着单娘子看了一会儿,双目眯了起来,嘿嘿笑了起来,搓手道:“若是单家妹子允我一亲芳泽,老赵就往死里卖力气。绝不含糊。” 单娘子犹豫了一下,随后娇媚一笑,横了一眼过来,道:“赵师兄如果真心出力,那奴家也不是不可以。” 赵雄顿时心花怒放,把胸脯拍得震天响。道:“好,待会儿且看老赵我的本事,这一身粗皮糙肉可不是白练的。” 金师兄看单娘子三言两语就将赵雄哄住了,不觉松了口气。 以他估算,两人对付张衍,犹绝吃力,但若合三人齐心合力,那便万无一失了。 得了单娘子亲口承诺。赵兄浑身燥热,恨不得立刻将此女按在地上泻火,因此迫不及待地叫道:“金师兄,什么时候动手?” 金师兄道:“师弟切勿着急,我三人冲入崑屿动手那是下策,不定那张衍有什么防备,需寻一个时机。” 赵雄不耐烦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金师兄道:“这崑屿在极天之下,里面又无地煞精脉,这张衍乃是元婴修士,他难道就不出来修行不成?一旦他到了极天之上,便是我等机会到了。” 赵雄摸着脑袋,恍然大悟道:“对极,对极,那师兄之意,就是我等在极天之上设个埋伏?” 金师兄呵呵笑了一声,道:“是要在极天之上埋伏,不过却是你与单师妹二人。” 赵雄一愣,道:“那师兄你去哪里?” 金师兄笑容深沉,道:“我自然是入得崑屿之内,潜伏在侧,伺机而动了。” 赵雄不解道:“这算是哪门子的打法?” 金师兄呵呵一笑,解释道:“听闻那张衍也是极有心计的一个人,当年就是此人持了北冥剑,斩伤了恩师他老人家,如此厉害的一个人物,用寻常办法对付,定是无用,是以必须要出奇制胜,我这法子,是要他在修行至紧要关头时,你们二人一起杀出来,勿要使出诸般手段,将此人压制住,同时还要设法使得此人认为有许多修士正在赶来,要一齐围攻于他,如此他便会萌生退意,回到崑屿大阵之内……” 单娘子妙目转动,娇笑一声,接口道:“奴家已知师兄打算,那张衍事先并不知知晓我等已明入阵之法,一回阵中,自觉得了大阵庇佑,必会松懈,而这个时候,金师兄自旁杀出,来个出其不意,哪怕灭不了此人,也必能重创于他。” 金师兄哈哈大笑,道:“还是单家妹子聪慧,到那时,你们二人再入阵相助为兄,就能诛杀此人!” 赵雄很是无谓,既然二人说好,那便好了,就道:“你们做主,该如何便如何,老赵我到时出力就是了,只是到底何时动手?” 金师兄道:“赵师弟莫急啊,还有几句话,为兄要与单师妹交待。” 赵雄也懒得听二人说什么,摆了摆脑后鬃毛,就去了一边睡觉去了,不一会儿,就有鼾声传出。 金师兄拱了拱手,道:“单家妹子最是擅长潜踪匿迹,师兄我拜托你一事,就是劳烦你去极天上候着,看那张衍每日何时出来,何时回山,待摸清之时,我等便就动手。” 单娘子赞道:“小妹受命了。金师兄处事,果然颇见章法。”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师兄,你独自对付那张衍,可有把握么?” 他们原先也不把玄门中人怎么放在眼里,可是当年在碧血潭前,她与金叹公二人也拿不下方洪。 方洪还不是门中十大弟子,便这般厉害,可以想象张衍的实力。 虽说如今他们已成就元婴,可对方修为也是这一般。不能小觑。 且他们如今也算拜在那人门下,不说大师兄吕钧阳,就是另一名师兄,他们三人合力,也不是对手,可见溟沧派中得了真传的弟子是何等了得,不是身具大妖血脉之人,根本无法与之相较。 金师兄故作轻松。显得很是自信,道:“除我之外,也寻不得合适人选,难道靠赵雄那个夯货不成?那张衍初成元婴,想来有许多手段还不曾运用纯熟,正面相斗。我或许不如此人,但只论偷袭,那便是为兄拿手本事了。” 单娘子一想,她也是想不出更好办法来了,美目忽然一转。就从香囊中取了一枚法符出来,塞入金师兄手中,道:“师兄,此宝乃是贞罗盟中一位长老为讨好奴家,因而相赠的,能于关键时刻护身保命。师兄且收下吧。” 金师兄并不推辞,接了过来,谢道:“待取了那鱼鼓后,师兄未来必会补报。” 单娘子暗暗瞧了一眼赵雄,见其睡得整熟,又凑近了一点,低声道:“金师兄,奴家也不要别的什么。听闻那崑屿上有桩宝贝,如今也在张衍手中,若是擒杀了此人,师兄可否将此物予奴家?” 金师兄不禁犹豫了一下。 那宝物他也有所听闻,能使得列玄教出动了千余人及两名真人前去搜拿,定也不是凡品,他也是有心染指,要说就这么送给单娘子,他也是不甘心的。 不过若不答应,怕围杀张衍之事也成不了,他心中道:“先应了她,再想办法。”因此咳了一声,笑着说道:“我道什么,此乃小事一桩,为兄应了。” 哪知单娘子也不是好哄的,她做出一副柔弱样子来,捂着心口道:“师兄虽应下了,可奴家还是不放心,师兄说怎么办?” 金师兄暗骂了一句,无奈之下,他只得发了一个誓言,单娘子听了,这才放心,心满意足了去了。 只是二人也未曾发现,那躺在一边的赵兄,虽是鼾声打得震天响,可却耳朵竖起,眼珠子却睁得极大,且在骨碌乱转,一丝隐藏的极深的狡猾之色,从中露了出来。 单娘子起身飞遁,用不了多少时候,便来得崑屿之上,她尚是头次来此,也是惊叹造物之奇伟。 足足用了一日,她方才绕着这飞天陆洲转了一圈,看定了一处合适的藏身方位。 随后她往空中一站,一挥长长水袖,有朵朵瑰丽云团飞出,纷腻飞香,如绽放花蕾,飘至罡风之中,主动一合,就融入了其中。 她得意一笑,娇柔身躯一转,就化一道粉色光华,往里投入。 这是她一桩与生俱来的本事,能借祭炼合意的花雾藏身,隐身于一旁时,就算修为高她许多之人,有些时候也无从察觉。 她藏身之处,距离龟蛇山不过数十里,以她的目力,当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夜过去,待到一日天明,晨曦时分,就见一道金光升起,穿破罡风,在云中发出耀眼光华。 金光之中,有一名玄袍道人,端坐云上,正吐纳练气,只是因光华缘故,却是看不清面目。 等到酉时日落时分,那金光往下一坠,与那夕照一齐褪去不见。 一连十数日,皆是如此。 单娘子每日躲藏在花雾查看动静,此时自觉已摸清张衍每日行功时辰,便悄悄退了去,准备告知金师兄。 只是她不曾发觉,她走之后,却有一个面目丑陋的脑袋从云里探了出来,盯着她的背影嘿嘿笑了几声,就又把头缩了回去。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八十六章 知命度化竹 单娘子自崑屿出来之后,为怕有心人察觉,是以并不借用罡风飞遁,只是纵云腾掠,一个多时辰后,便回了先前驻脚之地, 金师兄一直在等她消息,本在一处洞窟中打坐,得知她回返,立刻洞中迎了出来,大笑道:“单师妹回来了。” 单娘子把遁术一收,敛起长袖,从空中缓缓飘落,到洞府之前站定后,她美目一顾,奇道:“赵雄哪里去了?” 金师兄摇头道:“单师妹你还不晓得这厮?说是此处吃食不惯他的口味,去山外打野食去了。” 赵雄在山门时,也惯常有此举动,所谓野食,也就是山中熊虎,单娘子一听,也便没有放在心上,撇嘴道:“第一百八十六章知命度化竹这夯货不在,也少了几分吵闹,师兄,小妹此次已打探得来消息,此处不便,不如我们进去说话。” 金师兄将单娘子迎入洞府,几句话下来,单娘子就将自己所查看到的一无遗漏地说出。 金师兄听完之后,轻轻捧她一句,道:“此番多亏单师妹了,也就是你有这等本事,换了我与赵雄,谁都做不来此事。” 单娘子受这一夸,立时笑靥如花,道:“师兄过誉了。” 金师兄也是一笑,随后神色稍凝,沉声道:“事不宜迟,等赵雄回来,商议一下,这两日便就动手。” 单娘子起身一个万福,道:“全凭师兄吩咐。” 二人候了许久。谁知一直等到了天将拂晓,才看到赵雄优哉游哉回返洞府,他一边剔着牙,一边哼着不知哪里听来的俚曲,庞大身躯把山道迈得咚咚直响,如擂鼓一般,震动山谷,山林宿鸟都是惊飞而起。 单娘子柳眉一竖,正要开口斥骂,金师兄却摆手道:“任他去吧。没有喝酒,还算好的。” 赵雄耳朵尖,隔着老远嚷道:“第一百八十六章知命度化竹出门之前师兄关照过小弟不得喝酒,哪里敢偷嘴。” 动手在即,金师兄也不欲过多责骂,平心静气招呼他过来。 三人入了洞中,坐下合计了一番,又约定出发时辰后。就各自分头散去。 金师兄送走二人,记起洪安还锁在洞中,怕有什么疏漏,就又提过来问话。 除了那出阵之法洪安有意隐瞒,其余他皆是有问必答。 金师兄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了,便遣了一名小妖将其押了下去。随后运功打坐,调理气脉。 待得子夜时分,他备妥法宝符箓,独自出了洞府,起了一道妖风。往崑屿遁去。 用了一个多时辰,他飞至崑屿,为谨慎起见,往身上拍了一张遁藏法符,暂且隐去了踪迹,随后按那洪安所传入阵之法。三转两转,便自悄无声息的潜入其中。 方一跨入其内,他就看见自己身处一处药园之中,只是到处墙倒屋塌,看起来早已无人打理。 此处为灏行道宫一座药园,原先甚至还设有一处禁阵,只是前次列玄教一至,都是顺手破去了。 陆果这几日想着如何再布一阵。正冥思苦想之中,也是暂且顾不上这边,否则一有人进来,怕就会被他察知。 金师兄不由暗自庆幸,若是无意中闯进了什么禁制之中,他虽不惧,但若引起了张衍警惕,下来之事就不好做了。 因知张衍日常修行是在龟蛇山上,是以他不敢靠得太近,索性崑屿之内地域广大,他便远远寻一处山岭躲藏起来,只待出手时机到来。 到了寅时,单娘子和赵雄也是一起出山,到了龟蛇山大阵之外后,潜身罡风之中,准备动手。 张衍这半月以来,白日去往极天之上,借英节鱼鼓吸纳青阳罡英,磨练功行,晚间则使残玉研习五行遁法神通,不过他始终未曾去了戒备之心,每日都使剑丸看护。 又是一夜过去,他心神自残玉之中退出,拿起手边一封不知来历的飞书看了几眼,一笑之后,便抛在一边。 他眼望远空,见一抹金霞浮现天际,朝日正似吐未吐之间,便一摆袖,乘风而起,轻分罡流,到得极天之上坐定。 方自行功未久,却听剑丸一震,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清鸣,他双眼忽然睁开,喝道:“何人在旁窥视?” 有若银铃的女子笑声在云中响起,单娘子自霞云中踱出,道:“张真人,奴家等你许久了。” 她一现身,赵雄也是摇摆身躯,一同步出。 他手持一柄金瓜锤,立在那里狂笑不止,数丈高的身躯抖个不停,状极猛恶。 单娘子知道张衍不好对付,轻轻一呵,自那云鬟之上,升起一道粉腻霞雾,现了一尊周身红光缭绕的元婴,手捧花枝,霓裳羽衣,金缕罗带,随风舒展,轻盈飘拂。 然而此刻,张衍却是形容平静,似是一点也不讶异两人出现。 单娘子见他神情,微微一蹙眉,心中不知从哪里升起一股不安来。 见赵雄还在那里大笑,吵得她有些心烦意乱,不由恨声道:“你这蛮子,有力气还不快些上前动手!在这里笑个什么劲?” 赵雄眼中闪过一道厉色,道:“好,这便动手!” 他把金锤一个高举,随后大吼一声,鼓足全身力气,奋然一砸,竟是正正落在单娘子元婴护身宝光之上! 只闻一声大响,那红芒眨眼崩散了大半。 单娘子完全没有想到赵雄竟会对她出手,顿时便被打懵了,又惊又怒道:“赵雄你疯了……” 只是一接触赵雄眼神,却是打了个寒战,此人目光中一片冰冷,哪有平日里那淫邪好色的模样? 她话音刚出,那第二锤又落了下来,“砰”的一声,护持宝光已是再也经受不住,霎时崩散开来,化缕缕烟尘飞去。 单娘子尖叫一声,这时方才惊慌起来,抽身欲走,只是此刻却已是晚了。 赵雄忽然一吸气,百丈之内的罡风一齐往他那处聚去,单娘子只觉自己身躯被狂流裹住,只挪动半步便不得不停下身形,便连手足也无法动弹,美目中一片惊惶欲绝。 赵雄乃是力道修士,贴身肉搏本是他所长,本就与单娘子相距不过数步,哪会给其还手机会,狞笑一声,将那金瓜锤双手并持而起,照着单娘子脑袋就是一锤。 咔嚓一声,血光迸现,单娘子头颅如烂瓜一般裂开,一声未出便即死去。 赵雄又一声喊,大手一抓,将那具娇柔身躯与元灵一并捏碎。 击杀了单娘子后,他把金瓜锤一扔,往云上一趴,叩头道:“小妖赵雄,拜见张真人。” 张衍在二人动手时,一直冷眼旁观,见他跪下,便道:“你便是那日传书之人?” 赵雄连连叩首,言道:“正是小妖,正是小妖。” 张衍淡淡笑道:“你在信中说,你们三人拜在了那人门下,却为何要来助我?” 赵雄举手一捶,愤愤言道:“真人有所不知,我等拜师之时,只是对着一尊塑像,连那人面都未见到,只说是记名弟子,也就金叹公和单小娘以为自家攀上了高枝,可我老赵从未当真。我三人在门中这些年来,不过是做些跑腿的苦差事,只是去年却突然说有一法宝,助我等提升功行,如今急迫,小的就怀疑其中有鬼,不想照办,可是怕推脱之后,自己便先难活命,因此只得应下。” 说到这里,他满是愁苦之色,道:“小妖我当年得蒙异人得授一根命香,能看寿数,得了他法宝提升了修为后,小人偷偷前去查看,却发现命香少了大大一截,非但如此,每日都少去一段,若照这般下去,想来小的也没几年好活,这分明是要我等去死,既然他不仁,也就休怪我老赵不义了。” 一个人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也还罢了,算是无知无畏。可清楚是知晓了之后,却愈发怕死。 赵雄明日看着命香,越看越是心慌,自知在那人门下无有出路,因此动了投靠张衍的心思,指望能有条活命之道。 张衍思忖一会儿,道:“鱼鼓师叔可在?” 好一会儿,鱼鼓真灵才懒洋洋走了出来,道:“师侄唤我何事?” 张衍一拱手,道:“适才此人所言,想必师叔也是听见了,师叔可知那是什么法宝?” 鱼鼓真灵嘿然一笑,道:“师侄你却是问对人了,这小妖怪倒也没有胡说,此是昔年那人顺手掳走的一桩异宝,名为‘知命度化竹’,此宝能在百年内助三五人提升功行,破开修行关门,不过这却不是什么正道,用此宝者,也就还有七八年好活,当不得什么大用。” 这桩法宝在溟沧派中,本是供那些久不得突破境界,又寿数将近的修士所用,好使得自己转生之前,元灵能壮盛些许,来世入道的把握也就大些。 张衍心念转得几转,隐约猜出了几分那凶人的心思。 自己虽然是显露出英节鱼鼓,但那人显是怕这是秦掌门设下的诱饵陷阱,但又不甘心就此放弃,是以匆匆提升三妖功行,借他们之手来抢夺英节鱼鼓。 成了那是最好,不成也不要紧,左右不过死得几名不甚重要的妖修罢了。 赵雄明白了自己不过还有数年好活,比想象中还要短,顿时捶胸顿足,嚎哭不已,道:“那金叹公此刻当在下方躲藏,小妖愿为真人前驱,砸烂他的狗头,只求真人救我性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八十七章 金光一斩灭元灵 赵雄也是病急乱投医,想着张衍是溟沧派出身,又是十大弟子之一,或许知晓如何救自己性命,总比莫名其妙死了要好。 就算实在不成,退而求其次,讨个兵解也行,将来总还有转世重修的机会。 为此他不惜斩断自家后路。他固然对单娘子姿色垂涎许久,但没有命在,要再多的美人又有何用? 此刻他主动出言请战,那是急于立功,自忖有了这番表现,张衍即便帮不了自己,也能指点一条明路。 张衍略一思索,此妖毕竟曾拜在那人门下,或许知晓一些隐秘之事,不如将其送入溟沧派,交由掌门处断。 便出言道:“此事容后再议,那金叹公无需你来动手,守在一旁即可。” 赵雄现在一门心思讨好张衍,哪敢不从,道:“真人要小妖如何,小妖便如何。” 金叹公躲在崑屿之内,初时见得云中有异象,且有响声传出,就知是单娘子、赵雄二人与张衍动手了,他连忙自藏身之处出来,悄悄潜至龟蛇山下,又一路到得山巅,伏身在草木之中。 等不了多时,忽见极天之上罡风搅动,流云绕转,形如漩涡,显见有人即将自天中下落。 他心中一紧,双手捏了捏手中铁斧,眼中凶芒毕露,只等对方下来,便上前动手。 这时那气流之中,有一道如柱金芒自天垂落。一名英挺道人大袖飘飘,降下云头。 金叹公看得真切,在他想来,此刻对方应有单娘子和赵雄牵制,根本不会想到此处也有人埋伏,因此不及多想,奋身跃出,照着张衍腰际就是一斧头抡去。 他这手中铁斧,也是一柄神兵,挥舞之时符箓闪烁。灿光道道,暗蕴法力。只要砍中对手,哪怕要不了性命,也能去了大半战力。 张衍早有准备,见其冲来,双目淡淡扫他一眼,抬起手来,对着他就是一指! 霎时间。雷霆轰鸣之声大作,一道紫电自那指尖之中窜出,顷刻冲至眼前。 金叹公大惊失色,妖修最惧雷霆之威,见其来势甚疾,仓促间避之不开。只得硬起头皮死扛,狂叫一声,将手中斧头一翻,双手托举,挡在前方。 这紫电之力霸道无比。一声大响,直如山崩一般,回声不断,非但将赵雄手中神兵劈去无踪,连带半只肩膀和头颅俱是化灰飞去,焦黑残躯飞去数十丈外。再骨碌碌滚下了山梁。 这身躯虽是无有了头颅,可到得半山腰,却伸出一只手来,拽住山间藤索,止住下落之势,再见其抖了一抖,从那断裂伤口处冒出一道黑气,晃了两晃。待散去之时,头颅就复又生出。 赵雄站在张衍身后观战,见他不过一指之威,就将金叹公劈得这般狼狈,也是心凛不已,眼中更添畏惧。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言道:“张真人,这金老狗与小妖一般,走得亦是力修之道,如今功成四转,好比气道元婴之士,只要身躯内一点元精之血未消,断手长手,断脚长脚,哪怕只一截残躯尚存,亦能长了回来,寻常手段,恐是杀不得他的。” 张衍点了点头,他也是头次瞧见力道四转妖修,与气道不同,力道讲究淬炼体躯,最终练就不坏金身。正如赵雄所言,对方修为到了这一步,若无一击毙命之法,就只能设法困住,再寻杀灭之策。 金叹公被张衍一道紫霄神雷劈中,此刻惊魂未定,自觉事不可为,哪里还顾得上去想单娘子和赵雄结局如何,忙把身躯一晃,化作一只体长五六丈,形如狮虎的大犬,脖间一圈金色鬃毛,望去倒也颇见威武,它把四爪一蹬,纵起一道乌光,就往山外掠去。 张衍见他逃窜,心中一动,暗忖道:“我日后不定会遇上些这等的大妖,眼下不妨试一试这妖孽有何本事。” 法诀一掐,星辰剑丸倏尔飞出,只见一道蓝芒,瞬息之间出去数里地,赶上这头妖犬,往下就是一斩,正中其背脊之上,噗嗤一声,入肉三分,只是复催法力,却再也不得深入。 张衍察觉到此等情形,便驭剑顺势一拖,剑丸与其皮肉之下坚骨一磨,如击金铁,铿锵有声,擦出一溜火星来。 金叹公身躯抖了一抖,一声长啸,将剑丸震开,伤口立时合拢,奔逃之势竟是丝毫未变。 力道妖修炼至这一境地,一身骨骸坚逾精钢,飞剑之道,如不是练就秘法,甚难将其斩杀。 金叹公虽是不畏剑丸,但他极其惧怕方才那一道紫霄神雷。 断头重生,看似轻松,实则耗损了大量元精,若是再挨得几下,恐是性命难保。 张衍试出了门道,见剑丸奈何不得此妖,便收了回来,一运小诸天挪移遁法,身形一闪,须臾之间,便追至其身后。 他御风在天,对着下方言道:“金道友,你若愿降伏于我,还可留得一条性命。” 金叹公听得此言,也是不禁犹豫了一回,只是见出阵之路近在眼前,又仗着还有一张保命符箓还未动用,因此咬了咬牙,一声不吭,只顾亡命奔逃。 张衍冷然一笑,不再多言,喝了一声,元婴轰然遁出顶门,立定虚空,自其背后飞出一道如线金光,只闪了一闪,便在场中转了个来回,随后消去不见。 金叹公正匆忙逃窜,忽然间颈脖一凉,头颅就无声无息滑落下来,身躯犹自前冲了数丈远,这才从云端掉落,坠在地面,四爪连连抽搐了几下,过得片刻,“噗”的一声,鲜血就自伤口中喷出,霎时流淌了一地,便再也不动了。 赵雄本以为金叹公用不了多久又能站起,可是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动静。 他不由一个激灵,这才悚然惊觉,这与自己修为仿佛的大妖,此刻已是死了。 他心中暗自惊凛,抹了一把头上冷汗,道:“张真人有这般手段,如是适才要对付老赵我,岂不是说杀就杀了?幸好,幸好啊。” 张衍方才所施展的,乃是太玄真光中的金行真光,此光之中自生玄妙,飞去之时,只需斩下敌方六阳魁首,便可连元灵一并斩杀,就算再能断肢重生,没了元灵,也是成不了气候了。 斩了金叹公后,张衍便即回转,路过赵雄身侧时,看他一眼,言道:“你且随我来。” 这一眼看得赵雄浑身寒气直冒,由于张衍适才斩杀金叹公一幕实在太过奇诡,他也是惊吓得不轻,因此此刻大气也不敢出,战战兢兢跟了过来。 二人回得龟蛇山巅,张衍往石上一坐,态度颇是和气地问道:“赵道友,我来问你一事,你久在中柱洲修炼,可否知晓,哪一家擅长炼器之道?” 赵雄一愣,不知为何张衍忽然问起此事,不过他不敢不答,拍了拍脑袋,小心回答道:“小妖倒是知道一二,要说炼器之道,以屏东之地的金凌宗最是出名,不过其规矩极多,不好打交道。除此之外,便是贞罗盟了,其中有不少炼器好手,小妖拜在那人门下时,门中师兄也时常去那几人处炼制法宝,小妖有幸,也曾去得几回。” 张衍微微颌首,又问道:“你可知那些人的名姓?” 赵雄拍着胸脯,道:“小妖记性极好,一个也不曾忘了。” 张衍笑道:“好,你说来我听,不要漏了。” 赵雄连忙将这些人名姓尽数说出,他还唯恐不够详细,又将自己所知几人的相貌说了一遍。 张衍一听之下,却是吃惊,只是贞罗盟中炼器大能,就有十数个之多,更不用提屏东三宗了,若在东华洲,除却补天阁,一派之中,能有两三个名也是不易了。 不过赵雄只知这些人俱是了得,但却也分不清到底孰高孰低,因此张衍只能先一一默记在心,准备日后找上门去时,再作计较。 十六派斗剑不久将至,他既有心前去,当要做好万全准备,除了习练神通道术外,还想着练得几件趁手法宝。 尤其是昔年自大妖桂从尧遗蜕上得来龟壳,若能请能手打造,不定也能炼就一件至宝。 其实要说炼器,以东华洲玄门十大派之一补天阁最为精通,不过崑屿这里能借英节鱼鼓炼化青阳罡英,张衍一时尚不想回转,而且此派弟子俱是行踪不定,甚难找寻,既然中柱洲炼器手段也是极高明的,那还不如就地找寻,总好过东奔西走。 赵雄这时眼巴巴地望着张衍,嗫嚅道:“真人,这个,那个……” 张衍微微一笑,他取出纸笔,落笔沙沙,须臾写就了一封书信,递去赵雄面前,道:“我救不得你,不过你可携我书信去往溟沧派见掌门真人,能否脱灾,就看你自家运数了。” 赵雄起先听张衍救不得自己,不禁微有失望,待再听得可去拜见溟沧派掌门,不由大喜过望,又重燃起一线希望来,忙跪下叩谢,道:“真人今日相助之恩,小妖绝不敢忘。” 他寿元也是未有几年了,不敢再在此处滞留,千恩万谢之后,正要离去,张衍却喊住他,笑道:“慢来,道友去之前,不妨先往那灏行道宫一行,见一见陆观主,如能助他将那洪安擒来,说不定有你的好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双月峰 炼制法宝耗费时日,短则一年半载,长则数十上百年,宜早不宜迟,因此自杀死金叹公后,张衍在龟蛇山上只待了数天功夫,便决定起身前往贞罗盟,寻访炼器能手。 此番出行,他不使剑遁,而是去往极天之上,借罡风遨游,不过行了三日,就出去十多万里地。 这一日,他拨开云雾,向下望去,见得两座肖似山峰,一南一北,隔水对峙。 两山之间,往那重云中看去,还有一处悬空飞洲,形如漏斗,处处琪花瑶草,飞瀑垂晶,大片冰雾洒散,日光照耀之下,时时有虹桥彩影晃过,景致如梦似幻。 自列玄教攻入屏西之地以来,贞罗盟已是退入深山之中。 这里虽说崇山峻岭绵延不绝,但休要以为是一片蛮荒之地,中柱洲富庶,就算屏东之地,也不是他洲可比。 这山中有小国三百,人口近千万,为贞罗盟根本重地,经营数百年下来,已是山川俱通,水陆畅达。 而位于群山之中的双月峰,形如并蒂莲花,隔着一条卿水河,遥望相对,更是有名的胜景妙地。 只因两山形同,连满山花草亦是一般无二,且有山中有幻雾缭绕,真假难辨,来此之人每当远眺,皆是分不清楚,卿水之中倒影究竟属于哪一座山峰,因此有诗文称赞道:“双月映卿水,倾城何独怨,对影如不见。画镜照寂怜。” 因有大阵相阻,双月峰中无法飞遁,张衍便降下云头,落在北月峰上,见满山观宇皆是依山势而建,自山脚之上一路至山巅,沿途皆有楼阁亭台,回廊眺台,样式华丽,错落有致。 他负手在后。信步拾阶而上,因他脚程极快,不一会儿便到得顶峰。 这山巅之上,矗有一座州城,人流如织,热闹喧嚣,城外有一波光粼粼的湖泊,堤岸之上遍植杨柳。春色正浓,鸟鸣声声,湖中船只往来不绝,更有不少少男少女泛舟畅游,吹笛抚琴。 张衍来时曾听闻,这双月峰上两座城池。乃是当年少清派攻入中柱洲时,逃至此间的修士削峰造陆,掘土为湖所造,至如今,已过去四百余载。 他此行所欲寻找的炼器能手。也这两座州城之中。 入得城中后,他沿街走览,见客栈酒家,贩货杂铺,茶店书斋,青楼赌坊。但凡俗世中所有,皆是一应俱全,因中柱洲俗世中人与修道之士混杂相处,又盛行享乐,是以洲中城邑,比之其余任何一洲都更显繁华盛美。 他在城中转了一圈,稍加打听之后,已是心中有数。便往城中东南角而去。 那里隆起一座山丘,遥遥可见,高处建有一处飞檐翘角的广阁,丘下屋舍连栋,碧水环绕。 赵雄所说那十数人中,其实唯有两人最为了得,一名魏叔丹,一名梁长恭。 而那梁长恭,便是居住此处,巧合的是,此人曾为那凶人门下弟子炼制过几件法宝。若是手段不够高明,那凶人想必也不至三番几次遣弟子寻他。 不过要说梁长恭与那凶人有什么勾连,张衍觉得倒也未必,否则此事当也不会让赵雄这等不入流的记名弟子知晓。 此刻那广阁之中,一名精气神十足的文士弯着腰,对着面前一名少女歉然言道:“于娘子,对不住了,梁师这几日为一名客人祭炼法宝,已是疲乏至极,现正是行功调理,实在抽不出身,还是请回吧。” 这名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红袄色大氅罩身,头梳双螺髻,眉眼英丽,不施粉黛,神色之间恬淡从容,身边有二三十人护着,气派极大。 她身侧一名婢女突然出言道:“梁阁主如此推脱,是避见我家娘子么?还是怕练不成法宝?丢了名声?” 那文士面带诚恳之色,拱了拱手,道:“这位娘子说笑了,事逢凑巧,确然不是推脱。” 那少女神情淡然,言道:“既然梁阁主无暇,那便改日再来。” “慢着!” 这时一名身着锦袍的俊美青年走了出来,他腰环玉带,头戴王孙冠,神情之中,有着若有若无的孤傲之色,言道:“丽华妹妹,你不必急着走,你要见梁长恭,我嘱咐五叔通禀一声即可。” 那少女轻轻一笑,道:“殷哥儿怕是不知梁阁主脾气,却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俊美青年却是不信,对身边之人说了一句什么,那长随匆匆往里间奔去,那文士也不阻拦,任由他进去,过了一会儿,长随垂头丧气的出来,显是无有收获。 俊美青年气恼道:“好个梁长恭,连五叔的面子也不给么?气煞我了!” 那少女好似早已料到,起手一摆,道:“萼儿,我们走。” 这一行人出得门去之时,张衍也正好行至这座广阁之下,门前有一名明眸皓齿的女侍迎了出来,对着他万福为礼,咬字清晰地言道:“尊客若是来炼制法宝,便请往左手抄廊去,见得一片桃花林,自然有人招呼。” 梁长恭门下,亦有几名弟子,寻常修士请不得他动手,便由其弟子替他炼制法宝,这侍女眼力不高,只见张衍孤身而来,又无马车随从,只当是一般客人。 张衍负手而立,淡淡道:“不必如此麻烦,你把梁长恭梁道友唤出来见我。” 那俊美青年本来正往外走,无意间听了这话,却是脚步一顿,不免笑着看了过来,道:“怪事了,今日倒有人比小爷气魄还大。” 那少女也是听见了,她矜持一笑,她根本不回头去看,只往停在楼阁前的软轿走去。 过往也有一些人不自量力,以为梁长恭不过一炼器能手,妄图将挥来指去,可却不知,其人身份特殊,不单是化丹修士,在贞罗盟中还有长老之位,岂是等闲人能见得的? 那侍女愣了一愣,随即冷言道:“阁主无暇见外客,尊客若要见他,那还是请回吧。” 张衍哂然一笑,把袖一挥,忽然之间,一阵罡流卷动,如浪涛席卷,撞在那高阁禁制之上,顿时噼啪乱响,不断轰鸣,似要崩塌一般。 见得此景,周围之人一片惊呼,纷纷向外躲避,那俊美少年也是脚下一软,不是两旁长随搀扶,早已瘫倒在地,那侍女更是脸色煞白,惊骇欲绝。 这般大的动静,立时惊动了里间,不一会儿,那名文士满头冷汗奔了出来,目光一转,看到了张衍,小心翼翼上前一礼,道:“不知尊驾何来?” 张衍拍了一枚青阳罡玉在他手中,笑道:“你拿去交予梁长恭,见与不见,全在于他。” 这文士虽不识得此物,但仍是谨慎收了起来,再一拱手,道:“尊驾稍候。” 张衍很是清楚,自己要见梁长恭,若是按照一般礼数,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才能见得。 他无心在此耗磨,因此快刀斩乱麻,使用最为直接,也最能见效的法子。 不多时,听得脚步声起,就见一个四旬模样,厚唇隆鼻,留着长须的儒雅男子自里间步出,他目光落在张衍身上时,神色不禁一肃,径直走了上来,作势一揖,再侧身一引,道:“道友,请恕在下招呼不周,请里面坐。” 张衍微一点头,便随他往里跨入。 他身影一消失,满场之人立时觉得心头一松,纷纷出了一口长期 那少女扶住轿杠,努力喘了几声,才站直了身躯,她心有余悸回首看了看,适才张衍方才那一挥袖,直似风云变色,地动山摇,此间所有人都被一股庞然气势压住,呼吸欲断,甚至身形丝毫动弹不得,这般威势,她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她再吸了口气,对身边婢女道:“此人不知是何来历,定不是贞罗盟中人,快些送我出城,我要面见老祖。” 梁长恭将张衍请到里间,请他上座之后,再恭敬施一礼,道:“这位真人,在下方才不知大驾到访,还望恕罪。” 他虽是炼器宗师,修为也有化丹一重,但在元婴真人面前却摆不出什么架子来。 便是整个贞罗盟,也不过十数名元婴真人,且皆是地位尊崇之人,轻易不得现身,他岂敢失礼。 张衍一摆手,开门见山道:“道友不必拘礼,贫道来此,是欲请道友炼制一桩法宝,此物还请道友一观。” 他伸手一点,一道光华飞出,就有一只硕大龟壳摆在厅中,壳上有玄图怪纹,篆文异字、 梁长恭一见此物,便大吃了一惊,激动站起,围着转了几圈,嘴唇竟有些哆嗦。 以他之目力,自能辨出此物取自何等大妖之身,他颤巍巍在其上拍打了许久,这最后一叹,遗憾道:“只怕是在下无能为力。” 张衍微微一笑,道:“久闻梁道友炼器手段高明,是以贫道慕名来访,炼制此宝需费灵贝多少,你尽管开口,不必遮遮掩。” 梁长恭神色微露惶恐,他并非拿大,不提对方元婴修为,能有这等宝物在身之人,来头岂是简单?因怕张衍误会,连忙解释道:“非是在下不愿,只是要炼制此宝,已非在下一人所能为之。” 张衍目光投来,凝定他面,道:“还需何人?” 梁长恭经不住他目光,惶然把头一低,他犹豫了一下,道:“若是那南月峰上的魏叔丹肯出手,我二人合力,或还有几分把握,只是他与在下斗了三百来年,怕是不给这个面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八十九章 地火天炉 贞罗长老 梁长恭与魏叔丹虽是一南一北,并称于世,但彼此非但说不上什么交情,还有几分龃龉。 世人常常拿两人所炼法宝比较高下,二人虽表面上并不在意,但实则暗中常在不断较劲,百数年下来,大仇未有,可小隙不断。 两人仅有过一次合作,当时是为贞罗盟中一位长老炼制法宝,所用宝材,只比这龟壳稍次一些,那次所炼法宝,不过温养数载,便孕出真灵。 如不是有此次经历,梁长恭连这个口都不敢开。 张衍早知此事没有这么容易,不过桂从尧乃是洞天大妖,其所留遗蜕难以炼制,这也在情理之中,因此点头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难处?你第一百八十九章地火天炉贞罗长老一并说来。” 梁长恭把身子稍稍俯低,道:“要炼这等法宝,所费宝材还是小事,总能凑得齐全,但这龟壳不是寻常炼炉所能祭炼的,尚需寻一处地火天炉,我双月峰虽有,但却需贞罗盟中诸位长老开口,方能使用。” 张衍略一沉吟,心中已是有了计较。 他一甩袖,一道光华闪过,那龟壳又重被收起,口中则道:“梁道友,炼制此宝诸多所需,你且先置办起来,用不了几日,贫道便会回来寻你。” 言罢,他转首出屋,不过数息之间,就出了这座广厦,左右一看,往最近一处城门迈步而去。 出得城后。他把身一拔,纵起一道迅捷金光,出了北月峰,直往双峰之上的飞屿遁去。 他绕过那轰发如雷的巨大瀑布,到了守山大阵之前,在虚空一立,朗声道:“东华张衍,欲拜会贞罗盟诸位同道。” 这声音远远传出,直入位于飞屿深处的道宫之中,不旋踵。大殿之上就同时出现了三名身着褐色道袍的道人。 贞罗盟共有十三位元婴长老第一百八十九章地火天炉贞罗长老,平日驻守各处重要州城,而此间留守者,则是车子毅,黄左光,商腾这三位真人。 他们不用出去,只听外面声响中隐带的罡风流转之音,就知来者定也是一位元婴真人。 黄左光脸膛阔大。满面红光,形貌尚在壮年,中气十足地说道:“商长老,你号称博知天下万物,你可知此人是何来历?” 商腾将手拢入袖中,慢悠悠道:“黄长老问得巧了。此人来历贫道正好知道。” 黄左光正待倾听,可商腾说了半句,却又没了下文,不禁感觉无趣,只是却也不想抹了面子再问。转而朝向车子毅拱手道:“车长老,此事如何处置,我等到底放不放他进来?” 车子毅面容苍老,华发早生,只有须眉仍是漆黑如墨,他寿有八百载。三人之中,属他寿数最大,威望最隆,若不是太过紧要之事,此间皆是由他拿主意,他沉声道:“有客远来,理当请入一叙,问明情形。才好说话。” 商腾此时又开口了,先是对着车子毅一个稽首,随后道:“车长老,请三思,据在下所知,此人乃东华洲溟沧派修士,听闻前些时日曾斩杀了郭明德与庞裕钟二人,道术极高,来此不知有何目的,依贫道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言劝退他便可,就不要放他进来了吧?” 黄左光哼了一声,讽刺道:“商长老真是好胆色,我三人在此,竟而连他面都不敢见,说出去岂非笑歪同道的嘴巴?” 商腾理也不理他,对那讥讽之言,更是充耳不闻,心中暗嘲道:“莽夫一个。” 车子毅认真考虑了片刻,道:“商长老之言虽是老成之言,但我贞罗盟广迎天下同道,此人表明身份,正大光明而来,乃是依礼拜山,没有不开门迎纳的道理,况且这人与列玄教有仇隙,只此一点,便不能拒之门外,两位长老可随我一起前去相迎。” 黄左光喜道:“车长老所言与黄某想得一般,黄某与你同去。” 商腾虽是有些不甘愿,但他心思深沉,表面上未曾表露半点,且二人意见皆是相同,他一人再反对也是无用了,因此无声一个稽首,表示顺从。 车子毅欣慰点头,身子稍稍一震,道了声“起”,黄、商二人也是同时驾起遁法。 三人一齐起光飞腾,到得阵门之前落下,车子毅连连运使法诀,启开大阵门户,扬声道:“张道友,阵势已开,请入州来。” 张衍见面前阻碍已去,便踏风而上,入到这飞屿之中,见距此不远,有三名道人联袂站在一处,皆是元婴修为,便至三人面前落下,打个道揖,道:“三位道友有礼。” 车子毅带头还礼,道:“张真人有礼。” 待收了礼,张衍与这三人互相打量对方,车子毅见他身形高大,卓尔不凡,论相貌之俊逸,可以说万中无一,不由暗自称赞了一声,道:“这位张道友,倒是仪容非凡。” 张衍看了一眼,从三人神态眼神之中,也对其有了个大致判断。 车子毅含笑道:“道友远道来访,不妨随老道入观安坐,品一品此地茶色。” 张衍稽首道:“叨扰了。” 车子毅说了声“请”,便起身飞遁,引路向前,张衍亦是跟上,出去十余里地,视界中便出现重重宫观,依山而建,望去屋脊相连,占地极广。 三人往主观中飞去,待入殿后,分宾主落座,这时三人才与张衍通过名姓,待端上香茗之后,便攀谈起来。 黄左光本是东胜洲修士,只因宗门被灭,这才来得中柱洲,他生性豪放,又去过许多地界,极是健谈,言笑之中,倒是他话语最多。 商腾默不做声,目光闪烁,时不时扫来一撇,似是在暗中冷眼观察张衍。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黄左光这才问起张衍来意。 张衍道:“贫道此次来访,是要炼制一桩法宝,先前已寻得梁长恭道友,本以为万事俱备,但他却言,需与魏叔丹道友一齐出手,方有把握,只是这两位道友脾性不合,要凑到一块,倒是有些强人所难,因那两位皆是贵盟中人,是以想请几位长老出面,请这两位道友携手一回。” “哦?”黄左光眼前发亮,道:“道友这法宝,需魏道友与梁道友两人出手么?先前倒也曾有过此等事,哈哈,如若炼成,道友定要让老黄我开开眼界。” 商腾这时漫不经心言道:“张道友,你此来,怕不止为了此事吧?” 张衍微笑道:“商道友说得不错,梁道友言及,若要炼宝,还需一处地火天炉,此物贫道山门之中虽也不缺,但奈何与此相隔数十万里,远水解不了近渴,因此想借贵盟炉火一用,不知可否?” 车子毅沉思一会儿,捋须道:“道友倒是为难我等了,我盟中这处天炉,不是我等私物,不是说借便能借的,此事还需其余几位长老点头才可啊。” 张衍笑了一笑,他抬起头来,目光在三人面上扫过,缓缓道:“若是贵盟愿意玉成此事,来日贵盟与列玄教交手之时,贫道愿助几位道友一臂之力。” 黄左光一听此言,欢喜道:“此言当真?” 商腾则目光闪烁不定。 车子毅抚须不言,半晌之后,他看了一眼商腾,后者会意,出声道:“张道友,此事不小,道友可且容我们商议一番,再做回答,你看可好?” 张衍颌首道:“理当如此。” 商腾拍了拍手,唤来一名道童,嘱咐道:“你带张真人前去别馆休息。” 张衍含笑起身,对着三人一个稽首,便随道童离席而去。 他走之后,黄左光急急说道:“车长老,适才何不答应了他?此人既然道术如此高明,正可请得他出手,助我等夺回失陷之地,成与不成,皆是于我无损,此乃是惠而不费之事,何乐而不为?” 商腾沉着脸道:“我却以为不可!此人乃东华洲修士,岂可插手入我中柱洲之事?如今我盟与列玄教胜负未分,犹有许多变数,当镇之以静,依我之见,索性遂了他的愿,待炼得那法宝之后,早些将他送走为妙。” 黄左光颇是不以为然,道:“商长老这话好没道理,我贞罗盟修士,皆是自八方而来,分什么东华中洲,此人现下又有求于我等,正可请他出力,乃是两步亏欠,合情合理之举。” 商腾冷冷道:“黄长老,你莫非忘了昔年少清派之祸?当年若不是有人开阵相迎,以当年中柱洲数个千年宗派,又怎会如此轻易便被杀破?我倒是听闻,这张衍所在道门,亦是堪比少清的大宗门,你方才百般结好于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乃是中柱洲出身,对黄左光这些外来修士,向来不怎么信任。 黄左光听了这话,也是来了火气,腾地站了起来,恼道:“你这话何意?给黄某说清楚了!” 见二人已然吵了起来,车子毅起双手一分,温声安抚二人道:“两位别再争执了,都是自家人,又是修行有成之士,何必为一个外人大动肝火, 黄左光哼了一声,缓缓坐下,商腾则是冷冷侧过头去。 车子毅想了想,决定用个折中的法子,道:“这人既能斩杀郭,庞二人,绝非易于之辈,我等便是不能拉拢,也尽量不要得罪,他既然要炼制的那件法宝,不如先把地火天炉借给他用,左右也不是朝夕可成,至于请此人出力之事,容后再慢慢商议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九十章 鹿歧山外 张衍既能斩杀郭、庞二人,显是其神通法力非同一般,绝不可等闲视之。//www.访问下载txt小说// 是以连贞罗盟三名长老也不得不给他脸面,即便不能利用他为盟中出力,却也不想因为一桩小事而开罪于他。 三人商议出了结果之后,车子毅便命人送话于他,同意将那地火天炉借与他用,同时还遣一名道童去魏叔丹与梁长恭处传下法旨,令二人务必一道助张衍炼宝,不得违命。 梁长恭接了谕令之后,自无异议。 魏叔丹虽有几分腹诽,可他能至如今地位,也是盟中竭力栽培之故,哪里敢违抗长老之命,也是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只是他事前并未见过张衍,不知晓自己所要炼制的,究竟是何等样的法宝材,这时也不再顾忌什么脸面了,主动上梁府一行,问询之后,才算弄了个明白。 二人虽俱是炼器能手,但似大妖遗蜕这等宝材,天下难寻,也是从未祭炼过,若是炼制途中一旦有损,谁也担当不起,是以需之前就做足了功夫。 沟通了一番后,二人便命门下弟子各自分头前去采买所用宝材。 因所需之物甚多,有些还需去屏东之地及深山地壑中去采集搜罗,是以两府合计共百余名弟子几乎都是在外东奔西走,其余诸事俱是耽搁了下来。 这一番动静极大,贞罗盟中皆知两位宗师又要联手炼制法宝。顿时引发了不小的轰动,消息传出后,许多炼器好手都是不远万里赶来,只为观摩二人炼器手段。 张衍得知后,并不感到意外。 他心中早就有数,要炼制一件上好法宝本不是一年半载可成,在这样长的时日,同时又要借助地火天炉,是不可能瞒得住人的。是以炼宝之时,他还需在旁看护。免得出了什么漏子。 若是有人暗中觊觎,不用多想,唯有行杀伐之道而已。 自入这处飞屿以来,他并不外出,只在道宫之中潜心修行,等待炼宝的合适时机到来。 以他今日之修为,吸纳寻常灵气对修持功行已无多大益处,幸而这处飞屿虚凌云巅之上。有一截山峰破开极天,自天外引来罡英天砂,足以供他修行。 这一日酉时,他如往日一般自入定之中醒来,待要开始研习五行遁法时,忽闻有声在外响起。道:“张真人可在?在下梁长恭,求见真人。” 张衍精神一振,笑道:“原来是梁道友来访,快请入内说话。” 梁长恭迈步入内,此次并非是一人独来。身旁还另有一名布袍老者,见了张衍后,主动上前,把手一拱,洪声道:“见过张真人,在下魏叔丹。有礼。” 张衍见其身材高大,臂长过膝,面白无须,顶如尖锥,长发披肩,相貌打扮与常人不同,不觉多看了几眼,口中道:“原来尊驾便是魏道友。久闻大名,此次炼宝,就要拜托二位了。” 魏叔丹忙道:“真人哪里话来,在下敢不尽力。” 梁长恭则道:“张真人客气了,我二人今日来此,便是为了此事,如今诸般宝材已然齐备,就是不知,何时开炉为好?” 张衍想了一想,问道:“这其中可有什么说道?” 梁长恭回道:“如是寻常炼炉,还需应合天时,杀妖魔献祭,地火天炉却无这等讲究,不过那第一丛炼火,却需真人以自家精血开祭,等那炉火燃得七日之后,我二人便可着手炼制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贫道现下便随两位前去,开祭炉火。” 他一卷袖,裹起一阵罡流,二人身不由主便被他带了进来,破空飞去,眨眼间就出了飞屿道宫。 那地火天炉所在之地,在双月峰外五百里鹿歧山中,为防他人擅入,除了禁制大阵之外,周围还有挂天灯笼,安排弟子昼夜巡视。 不过一刻功夫,张衍便到得此山,把罡流一收,三人在一处土丘之上落下。 梁长恭指着前方,道:“张真人,这处地火天炉,可还合尊驾心意?” 张衍远望过去,入目所及是一处陷地天坑,足有千顷大小,这天炉地下,共有百多条地息火脉,外有白壤膏泥围堆,以防火气外泄,内中垒石相隔,有如笼屉,共分三百六十五间,合周天之数,炼制法宝之时,视宝材大小,可随意撤并。 不过似等改换山形地貌的神通,就算元婴修士也难以做到。 这一处天炉,为昔年为两名洞天真人联手开辟。 这两位大能修士本是一对道侣,原先宗门早被少清派屠灭,因此退至屏西之地。之后又数十年,有数百名修士来此,立了贞罗盟,就将二人倚为供奉,而今数百年过去,其中一名洞天真人已然坐化,只余下一人也是寿数将尽,若贞罗盟不是到了那等生死存亡的关头,想来也是不会出现了。 这时天边忽有异动,远远来了数名身着金色袍服之人,站在云中向下张望。 梁长恭无意一撇,讶道:“魏道兄,你看那人,可是金凌宗的华昭芳华道友?” 魏叔丹抬首一看,“咦”了一声,惊道:“正是他,怎么他也来此处了?” 张衍转过头来,问道:“二位道友识得此人?” 梁长恭恭敬回话道:“此人乃是屏东金凌宗炼器能手,论本事,怕不在我二人之下。” 魏叔丹摇了摇头,叹道:“我等要炼何宝,他人不明,但定是瞒不过此人。” 他们心中明白,虽说自己二人联手打造法宝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但外人也只是窥得一鳞半爪,具体要炼何物,也无人知晓。 但那华昭芳却是不同,只从他二人采买而来的诸多宝材上,便能看出些此次炼宝绝非以往可比。 那云中为首之人此时也是注意到了张衍三人,立刻认出了梁、魏二人身份,不过此人并无下来打招呼的意思,又看了一会儿之后,便自离去了。 张衍看着那几人远去方向,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好一会儿方才收回目光。 与此同时,飞屿道宫之中。 商腾盘坐在蒲团之上,脸色阴晴不定,似在思忖一件极为为难之事,最后他重重哼了一声,仰天看去,喃喃自语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他一抖袖,扔出一枚法符,对身边道童吩咐道:“童儿,你持我护符前去,把丽华唤来。” 童儿领命去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名姿容艳丽的少女便来到殿上,拜倒在地,道:“丽华拜见老祖。” 商腾沉声道:“起来吧,族中这些后辈之中,唯有你最为聪颖伶俐,老祖我如今有一事要你去做。” 商丽华仍是跪在地上,只道:“老祖请吩咐。” 商腾满意点头,道:“你上得前来。” 自他四百年前入得贞罗盟后,后辈弟子在此开枝散叶,如今已是成为双月峰一地数一数二的大族。 商氏弟子足有上万,但唯有寥寥几人能入他法眼,这商丽华便是其中之一。 且此女在修道一途之上极有天资,不过十七岁,便已修炼至明气境界,前途不可限量。 商丽华起身走上前去,到得近前,商腾便低声说了几句,随后又取出了一只袖囊予她,“我所有交代皆在其中,待做完此事后,你便打开来看,便知下步该如何做了。” 商丽华双手接过,恭恭敬敬道:“丽华定不负所托。” 商腾抚须笑道:“好,去吧。” 商丽华出得道宫,回了府中之后,便立刻招来数名力士与婢女,起了车驾,往鹿歧山行去。 一行人酉时末出发,到了丑时,方才到得此山脚下。 婢女在车厢外轻声道:“娘子,此处可否?” 商丽华掀帘而下,走了出来看了看,又转了一圈,才道:“再往前去,便会引人怀疑了,就此处吧。” 婢女挥了挥手,便有一名力士捧出一物来,大约有两尺高,用黄绸布包裹,却看不清楚是什么物事。 两名长随拿这铁铲走至前方,就地铲土,他们俱都是干惯了农活之人,用不了不多时,就挖出一个可容一瓮的土坑,随后就将那物什小心埋了下去,再将泥土盖起,设法压实了。 商丽华再看了两眼,见没什么破绽,便道:“走吧。” 他们这一行人乃是行车而来,并未飞遁,停留不久便自离去,倒也未曾引起巡山弟子的注意。 车队往南而去,出去数十里,过了一处山梁之后,商丽华就按照商腾事先嘱咐,在车厢之中启了袖囊,取了一封信笺出来,打开之后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但却很快镇定下心神。 她自囊中取了一把寒光湛湛的小剑出来,嘴中念动几句法咒,最后道了声“去”。 银光一闪,这小剑自车厢内飞出,只听外间纷纷传来惨呼之声,不一会儿,便平静了下去。 商丽华自车厢内跨出,环目一扫,见所有婢女和力士非但已被斩杀干净,且俱都化作了一滩浓血。 她深吸一口气,又取一物出来,往地上一抛,一道烟气过去,就现出一驾趟云飞车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驾,把身子坐定后,将牌符拿起一摇,这飞车轻轻一震,便自飞起,须臾入了云中,再化一道月白光华,朝东飞去了。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炉炼宝 地火天炉之内,火芒熊熊,光焰嚣嚣,上百条地息火脉中,有七十二条条已被梁、魏二人借幡旗引动,放出滔天烈焰,便是在百里之外,也能见道道红芒燎掠飞腾。 似这等情景,贞罗盟弟子已是不知多少年未曾见到了,不免引得许多人驻足观望。 就是天炉外值守弟子也是看得津津有味,不过此刻守界大阵已然运转,他们也不惧外间之人来此作乱。 梁、魏二人分别坐于地坑南北火口之前,背后竖着五色幡旗,此刻他们各自操持三十六道地脉,徐徐引动火气。 此火分做阴阳二气,因地脉流转,时时变换,二人需小心维持阴阳平衡,不能有所差池,否则气脉一乱,便是地穴崩塌之祸。 一名炼器之士若是手中只有寻常炼炉,便是修为再高,也不可能不眠不休支撑数载时日,最多月余便即成就法宝。 剩下之事,就是放在自家窍穴中慢慢温养,有如磨练功行一般,先吸去杂质,再淬炼精英,待法宝通体再无瑕疵,才有可能孕出真识,晋升品阶。 不过以人身养器,所需时日着实不短,少则数百年,多则上千年,要想成就一件玄器,不知道要费多少苦功。 而有地火天炉在,炼宝者根本无需担忧自己会后继乏力,尽可施展手段,可将所有要做之事在天炉之内先做成了。这样一来,待修士入手法宝之后,就可能在极短时日内养炼出真识来,若得机缘,还有可能成就真器。 张衍坐在位于天炉边的石台上,时刻关注着炉中变化,等候着精血祭炉的时机到来。 日升月降,整整一天过去,到了卯时初刻,二人见已引出了足够多的地火。便同时一声大喝,将身后一杆蓝色幡旗拔起,摇晃了一下,立时一道清风自幡上落下,飘至场中,填在了火门之上,将其封闭。 梁长恭见火候已足,便大声道:“张真人。时辰已到,可用精血祭炉了。” 张衍毫不迟疑咬破舌尖,一连喷了三口精血进去,随后也不去看结果如何,拿了几粒丹药服下,便闭目打坐。就算以他这等深湛修为,三口精血也是颇耗元气,脸色稍稍有些发白。 梁、魏见那火头乍然一黯,往下敛去,看那情形。像是被兜头泼了一大瓢凉水下去。 二人也是暗暗咋舌,他们没想到张衍精元如此庞大精纯,竟连这地火之势也被压住,而且看那情形,一时之间,还炼化不去。 约莫过了有一个时辰。火势勉强窜了几窜,方才再慢慢复炽重燃,二人松了一口气,互相露出一个苦笑表情。 中柱洲炼宝,不似别洲祭炼功成之后再行认主,而是讲究法宝开炉认主,此举关系到后续法门成败,因此火中祭血尤为重要。若是二人再耽误一些时候。还无法彻底化去那三口精血,怕他们就要重新催动炉火了,那一切便要重头来过,这三口精血也是白白浪费。 他们第一次联手炼宝时,也是为一名元婴真人出力,只是那一次,他们尚无什么经验可言,当时火势起得过大,导致那名修士连喷数口精血下去,也未曾使得火势有所变化,后来险些去了半条命,才勉强过了一关。 因此这一次他们怕张衍精血不足,按照前次经验,就不约而同把火势压下去了一些,可却不想张衍兼修参神契,乃是力修之躯,又是丹成一品,精元之庞大,远超二人想象,这一出一进之间,导致他们差点上来便就失手。 调息了片刻,张衍也从精元损耗中恢复过来,见二人神情平静,似也并无异样,也就坐在那里不动。 过得七日之后,这团炼火才被梁、魏二人被彻底驯服。 他们几乎是同时将身后红色幡旗拔起,摇了一摇,再往下一指,那火就地上一伏,老老实实不再动弹,不再似先前那般暴虐威赫了。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赞赏和佩服之色。 昔日使用天炉之时,就算有师长曾传授过法门,他们也是整整用了半月才压住炼火,弄得两人狼狈不堪。 今日这样轻松,不仅是两人功行增进,还得益于回去反复思索,设法改进疏漏的缘故在内,不然只要两人之中有一人差得半筹,恐所耗时间还要再延长几分。 梁长恭回首朝张衍看去,拱手道:“张真人,火候已足,眼下可请出那玄龟蜕壳了。” 张衍点了点头,入袖把那龟壳取出,把其往下一丢,就往那不知多深的地坑中落去。 梁、魏二人见状,都是喝了一声,一起将红色幡旗晃动,呼呼一声,两人各自自幡旗上分出一道阴火,一道阳火,将龟壳托住,徐徐向下落去,下得九丈,梁长恭收了阳火,换上阴火,魏叔丹收了阴火,换了阳火,如此每下九丈,就轮换更替一次,约有三十六次之后,这玄龟壳已是沉入地穴深处, 两人把红色幡旗往地上一插,又自身后取了那黄色幡旗上来,一个摇动,隆隆一声响,无数白石飞起,如乳燕投林,往一处汇聚而去,霎时便围绕着龟壳垒成一圈,堆如积丘,形似井栏。 魏叔丹抽空撇了一眼头顶,那里正百余名乘坐飞舟的弟子来回游荡,他大声道:“你们愣在那里作什么?先前怎么交待尔等的?还不快些动手?” 听了他喝令,这些弟子都是醒悟过来,纷纷连将飞舟之中事先备妥的宝材往下投去,眨眼便投入深不见底的地坑之中。 待到所有飞舟之上的宝材投完,诸弟子把转飞舟,有条不紊退了出去,场中立时一空。 梁、魏二人此时拔起绿色幡旗,轻轻一摇,似火口喷烟,火芒陡然上窜了数十丈高,震得地坑也是不停发颤,眼见一条条红灼耀目,滚烫翻沸的浆流自地下渗出,越积越厚,自白石堆成的坑中慢慢升起,将玄龟遗蜕和诸多宝材一齐淹没。 快要满溢出之时,梁长恭发声道:“魏道兄,这‘盖关’是由你来,还是小弟动手?” 魏叔丹笑着回答道:“梁道兄何必谦让,此回由着你先来,下一关可要看在下的了。” 梁长恭哈哈大笑道:“那小弟便当仁不让了。” 他拿起黄色幡旗向下指了指,霎时卷过了一阵狂风,就有大片金色飞沙扬起,往那坑口填去。 半个时辰之后,这地坑已是不见了丝毫动静,火敛风止,仿佛任何事情未曾发生。 二人神态都是轻松从石上下来,一个纵身,来到张衍身侧站定。 梁长恭先是擦了擦头上汗水,随后拱手道:“张真人,这宝材极难炼化,至少需八月光阴温养,才可再次开炉,此处有大阵守护,真人无需在此守着,到时再来好了。” 张衍笑了笑,出言道:“贫道在东华洲时,所见过的炼宝之法,与此迥然不同,今番算是开了眼界了。” 魏叔丹笑道:“真人有所不知,这十日功夫,我等其实还未曾真正开始祭炼法宝。” 见张衍神情微讶,梁长恭怕他误会,便出言解释道:“张真人,此法名为‘盖地火笼’,行此法时,需塞住火口出路,只留数十个秘窍隐孔,经此法烧炼,可将宝材煅去杂质,淬炼精纯,若是承载之器上佳,则可尽纳其气,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将泥掘开,如此反复数回,那宝器品流还可再次提升一层。” 张衍不禁目露奇光,道:“哦?二位竟有这等本领?” 那龟壳本就是洞天大妖遗蜕,已是天下少有之物,可按这二人的意思是,他们居然还能再行淬炼一番,使之比先前更佳,这倒是他事先未曾想到过的。 说起自己得意本事,梁长恭也是卖弄起来,道:“张真人,天地万物,皆有其用,并不是越稀罕越好,而是看如何运用得当,似那些不懂门道之人,只知寻来一件奇珍,再敲敲打打一番,便自以为是成就法宝了,可殊不知这不过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只是依仗了宝材原先性属而已,这又算得上什么本事?此也配称炼器能手么?” 说到最后,他语气中略带鄙夷。 魏叔丹此刻也是傲然接口道:“若只有这等本事,还要我等何用?我二人门下任何一弟子皆可胜任,而似能无中生有,将宝材精炼,使得其远胜本来,方才显出我辈手段。” 张衍听得点头不已,这二人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倒的确有资格说这等话。 不过魏叔丹与梁长恭却是忘了,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固然是二人炼器本事不俗,但他洲炼器之士也并非愚顽,他们做不到如此地步,并非自己之过,而是因为寻不到如此多的宝材,也就中柱洲富庶,才能有这般大手笔。 似他们最后盖上的那层细沙,乃是泥壤之中沉淀数万年的罡英碎粉,合了地气,才化为细沙,而他洲炼宝,哪里去挖得此等好物?都是以泥石替代,当然与他们无法相提并论。 只有这一关中,投入何等样的宝材,什么时辰火候该如何,阴阳火到底起得几道,这才是中柱洲中代代相传,外人根本无从得知的本事。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列玄七真 皇成山,列玄教总坛。小说阅读网 列玄教教主为祖师翼崖上人族中一名后辈担任,不过此人整日只是修持功行,参玄悟道,从来不理会教中事务,是以一干俗务,皆有九位长老共决。 此刻端崇大殿之中,共坐有六名元婴长老。 大长老公羊盛端坐于坛首,他外貌在八旬上下,鹤发童颜,一身深紫色瑞鹤翔云道袍,头戴冲和冠,手持如意枝,眼中开阖生光,气度森然,过得半晌,他缓缓道:“沙师弟还没到么?” 右手上一名蓝袍道人站起一揖,道:“沙师叔说他最晚亥时便至,眼下还有一刻,师伯不妨再等等。” 公羊盛从善如流,笑言道:“好,就依芮师侄所言,那便再等等吧。” 但底下却有人不满了,出声道:“不知师叔召集我几人,究竟所为何事?如不是什么要事,不如早说早散,免得在此干耗。” 开口之人是一名年轻男子,此人头挽道髻,一身短袖便服,外披五花宝绢襌衣,腰间悬着玲珑玉佩,皂色云靴,手中握有一柄七星法剑,按在膝上,眼中尽是说不出的刚锐锋芒。 列玄教共有八大分坛,平日里每名元婴修士各自坐镇一方,这人名为叶极流,是为撼波坛坛主,除却大长老公羊盛之外,他修为在此间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公羊盛涵养极好,师侄说话这般不客气。他也不曾动怒,只道:“师侄莫急,待人来齐全了,我自会开口。” 又候了有一刻,在叶极流自觉忍耐到极限时,自殿外匆匆飞入一道光华,落在殿中。 这是一个邋遢道人,破衣烂衫,满面尘灰,脚下脚趾都从靴中破洞里露了出来。不过几名真人显是已见怪不怪,有一人抱怨道:“沙师叔,每回都要我们几人等你。” 沙道人哈哈一笑,对着在座六名真人团团一礼,道:“迟到一步,诸位师侄勿怪,勿怪。”又对公羊盛随意一礼,叫了声“师兄”。就算完事。 公羊盛道:“师弟既到了,就归座吧,贫道还有话说,叶师侄怕是早已等不及了。” 沙道人忙去了自己座上,又对近侧一名同门笑笑,拱了拱手。这才坐定。 但他坐下后并不安分,又把破靴子脱了下来,自己闻了一闻,丢在一边,开始揉起脚来。顿时就有一股异味散发出来。 叶极流正巧在他下首,脸上不禁浮出一丝厌恶之色,侧了侧身子,起了个法诀,将鼻窍封了, 沙道人忽然回过头。对他促狭一笑,叶极流不由哼了一声。 这时公羊盛的声音自高台之上传下来,“前日里,自双月峰传来一个消息……” 沙道人不免停下了动作,露出了倾听之色,双月峰为贞罗盟根本重地,那里如果有消息,那定是十分重要。 只听公羊盛继续言道:“听闻那窃取我教神物之人。此刻正在那双月峰上。” 叶极流目光一冷,道:“师叔所言,可是那杀了郭,庞两位师兄的张道人?” 公羊盛叹道:“正是此人。” 听到是这个人,众人俱是神色一凛,叶极流哼哼几声,目光在沙道人及另两名道人面上扫过,道:“沙师叔,谭师妹,高师弟,你们可有什么话要说么?” 高师弟乃是一名银袍高冠,丰神潇洒的道装男子,而谭师妹则看似三十许人,体态丰腴,素妆淡容。他们和那沙道人正是原先驻留屏西之地的那几三人,也是他们,得知郭、庞二人被斩之后,心里只想着自保,没有任何动作。 听了叶极流微带嘲讽之语,沙道人倒是泰然自若,谭,高二人脸上却露出了几分不自然的神情来,毕竟同门被杀,他们却毫无表示,纵是有充足理由,说出去却也不一件光彩之事。 眼见二人尴尬,蓝袍道人连忙打圆场道:“沙师叔他们当日也是别无选择,那崑屿有大阵守护,若无人引路,绝非一二日可破,且分坛不可轻离,他们是以大局为重,叶师弟还要不要怪责了。” 叶极流也不再纠缠,他将手中法剑抬起,语含杀机道:“听闻那张道人道术奇诡,我早有心会他一会,公羊师叔,你此次是要遣我等前去斩杀此人么?” 谭师弟忽然出言道:“公羊师叔,双月峰可算得上是贞罗盟老巢,此盟论起实力,其实远在我教之上,只是内部不合,才给我教钻了空子,但若去到那等地界,千万要慎重。” 他这话立时引来几人附和,沙道人也是连连点头。 叶极流冷声一嗤,道:“诸位难道怕了不成?没有关系,我叶极流愿孤身前去,割了此人头颅来,供奉祖师神像之前,到时看某人羞也不羞。” 说到最后,他眼神一撇,在沙道人面上打了个转。 沙道人是个脸皮极厚的,嘿嘿一笑,只当他话是清风拂面。 公羊盛赞道:“叶师弟勇气可嘉,此人当是要诛除的,不过我今日唤诸位同门来,却不只为了此人,而是为了那枚神兽卵胎,此物关系到我教千百年后的气运,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夺了回来。” 谭师妹眼波流转,问道:“师伯,此物确实在此人手中么?” 公羊盛左手处,坐有一名下巴如勺,面有褐色斑纹的秃顶老道,他接言道:“谭师妹,此人并未回去东华洲,除双月峰外,也未曾去过他处地界,那神兽卵胎应是还在他手中。” 这秃顶老道说话似乎极有威信,谭师妹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言了。 叶极流一双锋锐目光又朝着公羊盛盯了过来,“师叔,小侄愿往双月峰一行,为我神教夺回那神兽卵胎,只是小侄也知,一人之力怕力有未逮,还请师叔再遣一人与小侄同行,那便有几分把握了。” 公羊盛发出一声震动大殿的笑声,却是语出惊人道:“此去双月峰,不是一二人之事,而需我等七人同去,方能有最大把握!” 这话一出,底下一阵惊呼,那蓝袍道人双手一张,惊问道:“师叔,我等都去了双月峰,那,那总坛何人镇守啊?” 公羊盛笑道:“这却不难,我等可在先前做好布置,造出我等皆在总坛之假象,以迷惑清师观与金凌宗,有祖师神像及阵法相助,就算有敌大举来攻,也不是旬日之间可破,再说凭我教中引渡金桥,万里之地瞬息可至,待我等合力斩杀此人之后,再回得总坛也是赶得及,如是一切顺利,怕是两宗弟子还未有所察觉,我等便就回返了。” 蓝袍道人喃喃道:“七人,七人,那是我列玄教倾巢而出了。” 公羊盛眯着眼纠正道:“屈师弟却是算漏了一人。” 蓝袍道人愣了一愣,随后拍了下额头,道:“对对,小弟怎把他给漏了。” 谭师妹想了想,道:“师伯,非是小侄多言,以八人斗一人,虽是万无一失,但是否小题大做?” 公羊盛容色一正,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那张道人能杀得了郭、庞两位师侄,那即是说神通极是了得,万万不能小觑,况且得了这神兽卵胎之后,我教大兴可期,怎能说是小题大做?” 叶极流一阵兴奋,道:“那还等什么?师叔,何时动手?我愿打头阵!” 这时,那秃顶老道缓缓出声道:“叶师弟勿须急躁,今日公羊师伯只是召你们来商议,此事尚需一番周密布置,照贫道看,用个三,四年,也就就差不多了。” “什么?还要三四年?”叶极流一听这话,眉眼一阵抖动,忍不住跳了起来,“那人早跑了!” 公羊盛伸手按了按,道:“叶师侄坐下说话,你尽管放宽心,那张道人现在双月峰上炼宝,传闻此宝由梁长恭与魏叔丹两人一起动手,又采买了许多宝材,我已问过教中炼器能手,说那不是三五年之内仓促可成的,是以不用急切。” 叶极流想了想,嘿了一声,有些悻悻地坐下。 底下蓝袍道人却没有这么乐观,他仔细盘算了一回,朝那秃顶老道看了看,道:“三、四年布置,胡师兄其实还是少里说,那双月峰是何等所在?岂是说去便能去的,一个不慎,贞罗盟一十三位长老齐至,借助双月峰处阵法,定能将我等一个不差,全数留下。” 沙道人突然道:“师兄,你似乎忘了一个人。” 公羊盛看了过来,沉声问道:“谁?” 沙道人淡淡道:“程茹,程真人。” 这名字一说出来,顿时有好几人都是脸色一变,程茹正是贞罗盟背后那位洞天真人的名姓,虽然久不露面,但只要她在贞罗盟中一日,他们便永无可能自双月峰平安出来。 公羊盛微笑道:“师弟所虑有理。” 沙道人神色一动,诧异道:“莫非师兄早有安排了?” 公羊盛目光从诸人脸上看过来,忽然起手向上拱了拱,道:“诸位不必忧心,我已请得那一位出马,这位程真人届时定不会出来阻拦我教中人。” “那一位?” 众人立时醒悟过来公羊盛所言何人,眼中露出畏惧之色的同时,也是心头一定。 沙道人苦笑道:“既然那一位愿意出山,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是我教送上的供奉,怕就此又要多上一笔了。”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九十三章 清苍木 自天炉封闭之后,玄龟遗蜕置在其中慢慢养炼,张衍一时也无需多费精神,白日在飞屿道宫炼化罡英,夜间则来地火天炉旁静守,顺便推演五行遁法神通。 他日常也就在这两个地方来回走动,如此过得三月,梁长恭、魏叔丹二人联袂来见他。 寒暄过后,梁长恭先是开口道:“张真人,再有五月,便要二次开炉,不过此次有些许不同,不但需接引地气,还要改地火为明火,只是当作柴薪用的木材,却有几分讲究,其**分作六等,品流愈高,则炼火愈纯,是以特来问一问真人,用何种为好?” 张衍眉毛一挑,道:“贫道先前已是说过,所用宝材自是选用最佳者为上,梁道友何必再来问我? 梁长恭踌躇了一会儿,最后道:“不瞒真人,此宝至少需祭炼四年,这便至少要用去二十四棵清苍木。不过此木太过稀少,所需灵贝不在少数,我二人因前些时日填了不少宝材进去,已是用去不少积蓄,再想购置此木,却有些力不从心了,是以,是以……” 张衍抬起头,在他二人面上扫了一眼,魏叔丹不由自主避开他目光,梁长恭则把头低了下去, 他心中一哂,梁、魏二人都又不是什么生手,似这等事,便是灵贝不足用,也早就应该说与自己知道了,怎么到得现在才突然冒出来这档子事? 这背后若说没有古怪。他是万万不信的。 不过他眼下没心思去计较里面的文章,只要法宝炼制顺利炼成,区区灵贝又算得了什么? 他神情淡淡,问道:“需用多少灵贝?” 梁长恭张开拇指与食物,小心比划了一数字,道:“若是那清苍木,则需……则需八万灵贝。”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我与魏道友商量下来,认为若是真人觉得不妥。也可用他物替代的。” 八万灵贝,就算在中柱洲,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张衍眉头也不皱,扔出一只袖囊,道:“这里是十万灵贝,你等先取去用,若是不够,再来我处拿。” 梁长恭不禁一愕。随即神情不见欢喜,反而脸上一白。 拿过那袖囊打开一看,见其中灵贝皆是上品,若换得下等灵贝,足可以一易三,不但购置清苍木绰绰有余。就算买下先前那些宝材也是足够了,他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勉强镇定下来后,便起身拱手,道:“那我等便先告辞了。” 张衍也不起身。坐在那里回了一礼,道:“不送。” 二人从里走了出来,梁长恭叹了一口气,埋怨道:“魏道兄,你看看,我早说过此法不成。张真人乃是大派出身,怎会拿不出区区数万灵贝?如今灵贝有了,却不知哪里去寻那些清苍木!” 魏叔丹攥着胡须,也是一脸苦笑,道:“这回是小弟的不是了,我本以为如此一说,便能使张真人用他物代替,未曾想到张真人身家如此丰厚。这回再想分说内情,却是不好开口了。” 梁长恭愤愤道:“如不是那人将老夫看好的清苍木尽数买走,又怎会陷入如此两难地步,着实可恨!” 这些清苍木每一株皆有三万年寿龄,也就是中柱洲能长到这等年岁,若是换了别地,还未长成,便就被人顺手砍去炼做法宝了,可就算如此,也是极其稀少难觅。 梁长恭原先看定的清苍木乃是他人族中珍藏,原先早已说好,可却偏偏前几日兴冲冲跑去时,却说被他人收走了,这不啻给了他当头一棒,若是炼宝不成,倒不好在张衍面前交代了。 魏叔丹皱眉想了想,道:“左右还有些时日,小弟再到他处想些办法,看能不能寻得此木,哪怕找得六株,也够一年之用了,容后再慢慢寻觅,道兄看如何?” 梁长恭一脸愁苦,道:“若是到时还寻不到呢?” 魏叔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叹道:“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吧。”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冲他一拱手,便纵云而起,一会儿便不见了影踪。 梁长恭哀叹一声,也是回府去了。 只是二人以为此事遮瞒过了过去,却不知张衍方才只从二人言语神态之中,便看出了几分端倪,因此特别留意了一回。二人出府所说之话,皆是传入到他耳中。 他稍作思忖,心中已是有了计较,把门外道童唤了进来,道:“那日我与金凌宗华道友一晤,觉得彼此甚为投机,说好改日造访,不知他现在何处?” 道童不疑有他,道:“华道长住东苑别宫。距此不远,可要小童带道长去。” 张衍笑道:“左右不过几步路,无需你陪了,你且去吧。” 屏退道童后,他双袖一摆,出得宫来,化一道金光往东苑而去,须臾,便在其别宫门前落下。 守门弟子并非是道宫中人,而是金凌宗门下,见得张衍到来,还以为他是贞罗盟哪位长老,便是行礼道:“不知是哪一位长老来此?小人好去通禀。” 张衍负手道:“贫道张衍,欲见一见华道友。” 这名弟子不由面露惊容,显然是听过张衍的名声,对他匆匆一揖,便急急转了进去。 不一会儿,只见中门大开,一名形容憔悴,发须稀疏的老道人从里走了出来,瞧那气息,修为只得化丹之境。 此人望见张衍,连忙赶前两步,拜礼道:“果真是张真人来访,华昭芳有礼,还请入得里间。” 张衍也不客气,点了点头,踱步往里走去。 到得厅中,华昭芳先请张衍坐下,这才落座,拱手道:“不知真人来此,有何见教?” 张衍淡淡言道:“华道友何必明知故问,贫道这是为那二十柱万年清苍木而来。” 华昭芳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可是魏、梁两位道友说与真人知道的?” 张衍微微一哂,道:“那清苍木恰巧贫道欲用,便被人购去,时机拿捏的如此巧妙,这绝非外行所为,梁道友与魏道友二人在盟内地为也是不低,能令他们的如此顾忌的同道,除了来自金凌宗的华道友,贫道委实想不到他人了。” 华昭芳露出惊讶之色,随即低头想了想,再缓缓抬头,拱手道:“真人容禀,这其中另有隐情,绝非有意与真人为难。” 张衍双目向他往来,只等他下文。 华昭芳叹了一声,道:“不瞒张真人,老道不过还有二十年寿数,只是老朽这一生,痴迷炼器之道,一心想编纂一本《炼器宝录》,怎奈碍于门中规矩,只是闭门造车,未曾与此间同道切磋,今朝听得梁、魏两位道友携手炼宝,只从那宝材来看,便不知不是凡物,因此见猎心喜,想来此观摩一二,但又怕那两位道友不允,这才出此下策,委实不是与真人为难……” 他起身郑重一礼,道:“老朽罪过,还望真人恕罪。” 飞屿道宫。 车子毅放下手中书信,沉思不语。 自郭、庞二人身亡后,列玄教在屏西之地一直处于守势,但是近些时日来却一反常态,频频出动弟子侵入贞罗盟地界,甚至还有数位教中长老身影,也不知到底要做些什么,。 这封书信来自他好友姚长老,言及列玄教至少有三位真人杀入他驻守之地,是以来信求援。 车长老摇了摇头,其实他早就劝说这位好友回双月峰算了,似那那山外之地,虽说地域辽阔,但居住的不过是些游牧聚落,蛮人野族,人口也不过百多万,便是全数抛给了列玄教,也伤不了根本。 且列玄教在屏东还有清师观和金凌宗在后掣肘,日子一久,必会退去,没必要与其死战。 贞罗盟虽有一十三位元婴长老,但出身多是不同,入盟时间也是先后不一,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涉及到自家头上,那都是虚应故事,不怎么出力。 可这位姚长老与车子毅非但是同乡,而且还是年轻时一同入山求道的,近千年的交情,实是非比寻常,此人来信,他又怎能坐视不理?思来想去,还是下决心走上一回。 车子毅暗忖道:“便是老道离去,此处有黄道兄与商道兄二人坐镇,想必也足够了。” 决定之后,他便命道童将黄左光与商腾二人请来。 不多时,二人就来得殿中,车子毅也不兜圈子,便将自己欲去施援的打算说出。 黄左光毫无异议,出乎意料的是,一向保守的商腾也并未在此事之上提出反对之词…… 车子毅不觉轻松了几分,拱手道:“老道我走之后,双月峰之事,要劳烦两位多多费心了。” 黄左光十分豪气地言道:“车长老一路保重,此间有我二人,必保无事。” 商腾却忽然问道:“车道兄何时回返?” 车子毅捻须道:“那便要看列玄教何时退去了。 商腾点点头,拱手一礼,道:“长老回返之前,我等必不令双月有失。” 车子毅欣慰言道:“老道走之后,双月峰上少得一人镇守,不过那位张道友既借用我等地火天炉,遇到难事,不妨请他出力,想也不会推拒。” 二人都是点头。 交代完毕之后,车子毅稍作整束,便起身飞纵,驾起一道罡风,出得宫去了。 他走之后,商腾与黄左光施礼拜别,面无表情回了修行居所,随后将一封早已准备好的飞书自袖中拿出,往空中一抛,便瞬息飞去不见。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九十四章 漫起香阵蔽星汉,罗带抟风改天颜 梁长恭几日来四处寻觅清苍木,有人看在他面上送来二株,但这不过是是杯水车薪,人情却还不得不领下。 他正为这事愁苦之时,华昭芳却登门造访,将那二十四株清苍木一并送至府上,并将先前原委解释了一番,末了又道:“此事是贫道办得差了,真羞惭也,亏得张真人不与老道计较,为略表歉疚之情,此间炼宝所需,可一概算在老道身上,只是还望两位念在老朽诚心求教的份上,炼宝之时,能容老道在旁观摩一二。” 梁长恭未曾想华昭芳竟是存着这个目的,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对方毕竟是此道能手,在一旁观摩自己炼器,虽不至于将其中秘诀学第一百九十四章漫起香阵蔽星汉,罗带抟风改天颜了去,但想必亦能看出不少门道来,为难道:“此事在下一人无法做主,还需与魏道友商议。” 华昭芳也能猜出梁长恭心中所想,便认真说道:“梁道友不必疑虑,华某绝无鬼祟之心,若得允许,愿在此立下法誓,绝不将所闻所见泄露出去,道友以为如何?” 梁长恭有些意外,如是这样倒也好说,他沉思良久,便点了点头,命下人去将魏叔丹请来。 南北月峰近在咫尺,魏叔丹片刻即至,入得府中,忽见华昭芳也在此处,不免吃惊,再听梁长恭解释了前后因果,这才算明白过来。 他思虑片刻,最后道:“依在下之见。此事倒是可以答应,不过在下有一事,也希望华道友可以应允。” 华昭芳面露喜意,道:“请道兄讲来。” 魏叔丹先是看了一眼梁长恭,再对华昭芳拱了拱手,沉声言道:“尊驾所著《炼器宝录》,需得加上我二人名姓。” 梁长恭一怔,随后身子一耸,怦然心动。 他无望大道,唯独在炼器一途上有第一百九十四章漫起香阵蔽星汉,罗带抟风改天颜所成就。可他一旦逝去,一切也都风流云散了。 可著书存世,却是万古留名之事,还可恩泽无数后人,便是转世重修,再次入道的机缘也较常人大上许多。 魏叔丹打得算盘极好,就算两人秘法被其学了去,有此书留世。也不见得吃亏,反而好处更大。 华昭芳眉头一皱,有些迟疑,为这本宝录,他费心劳力已有百多年,这二人只消张一张口。也没费得半点力,就要搭边沾光,这委实让他有些不甘。 不过此事是他有求于人,又岂能不付出一点代价? 他倒是可以将清苍木拿了回去,可那就是一拍两散之局。张衍未必会如上次这般好说话了。 再想及自己毕生所愿,他叹了一声,将这点私心摒弃,沉声道:“好!我便答应二位,可在那著书人处,写下两位名讳!” 魏叔丹与梁长恭对视一眼。都是露出笑意。 他们总算放下了这桩心事,不用再似先前那般辗转反侧,夙夜难寐了。 将华昭芳送走之后,魏叔丹忽然一叹,道:“梁道兄,此次张真人未曾将我二人欺瞒之事挑破,算是极为照顾我等脸面了。” 梁长恭收起笑容,他默然片刻。道:“梁某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唯有拿出毕生本事还报了。” 魏叔丹也是默默点头。 二人回得府中之后,先将诸事推拒,随后便到了天坑之旁结庐而居,只待开炉之时到来。 华昭芳闻听之后,也是一并到此,寻机与二人探讨炼器门道。 三人都是称得上是此道宗师,只是所承流派有所不同,言谈下来,彼此之间,都是各有一番心得体悟。 如此安然过去五月,到得初秋时节,清风萧瑟,草木苍然,江渡寒舟,已是再行开炉炼宝之日。 辰时初刻,张衍道袍飘飘,自道宫中乘风而来,落在地火天炉之前,与三人再次聚首。 互相致礼过后,梁长恭先出言道:“张真人,此番炼宝,需是一气呵成,中途不可废止,依我与魏道兄算来,当需四载光阴,只是外间地气流转,不容有失,否则气脉一浑,那便前功尽弃了,这就唯有劳动真人多多费神了。” 天坑之中地气往来,有清浊之分,若按秘法引动炼化,能收奇效,但随着时日推移,难免气息散失,清浊合流,搅成一团。这时便需有人上前重新梳理,拨乱反正,做此事者,道行越高,则越是容易。 张衍本是炉中宝物正主,自身又是元婴修士,由他做得此事,确实无人比他更为合适了。 他也知此中关窍,因此笑言道:“本就是贫道之事,怎说劳烦?” 魏叔丹稽首道:“张真人,还有一事,此次炼宝,动静极大,为防宵小之辈作祟,在下已向盟中借来数百力士,在方圆三百里内所有山头布下警阵,若真有外敌到此,还可提前察知。” 炼宝之前,虽是必要的防备要做,但双月峰为贞罗盟根本重地,满布禁阵,他心中也并不认为当真会有大敌来犯。只是借此表明自家对此事的看重。 张衍点了点头,这法宝原是为他所炼,当然不会容许他人前来捣乱,便道:“外间之事,自有贫道看顾遮护,二位不必忧心,只管炼宝便可。” 梁长恭躬身一礼,道:“张真人,我等这便入阵了。” 魏叔丹和华昭芳亦是打了一个道揖。 张衍稽首回礼,道:“那贫道就在此静候诸位佳音了。” 三人再次欠了欠身,便开了禁阵,步入地坑之中,随后将禁制一合,雾气蒸腾而起,自此刻起,除了地气能够出入无碍外,已无人能再往里间去了。 张衍退开几步,往天炉门前一坐,便自袖中拿出一把地煞精砂来,此是飞屿道宫中得来,虽要看护地气,去不得极天之上,但有此物,也耽误不了功行修持。 只是他正要行功之时,却浑身一冷,突然有一阵异样感觉涌来。 这感觉来得毫无先兆,倏忽而来,倏忽而去。 他眉头一皱,把动作停了。 随他功行精进,已能稍稍感应自身休戚祸福,适才那并非什么好兆头,因此他立时警觉了起来,心中思量许久,暗忖道:“莫非是有人觊觎此宝不成?” 念头转了几转,却是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修为到了如今这一地步,只要不是洞天真人至此,总是能避开过去的,且事未临头,何必费心去想? 他于瞬息之间把杂念斩除,双目闭起,凝神入定去了。 他这里静坐修持,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把柔和清亮,如弦拨动的语声在耳边响起,“道友就是东华洲来的修士?” 张衍讶然睁目,抬头看去,见眼前不知何时站有一名容貌秀气,纤纤弱质的道姑。 她眉眼如画,瓜子脸蛋,双肩如削,身形有些单薄,两只大袖空空荡荡,似是风吹即去,但其气息浩大冲盈,莫测难辨,根本看不出修为来。 张衍缓缓站起,回道:“在下溟沧张衍,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那道姑对他报以微笑,道:“贫道姓程。” 她缓缓转而脸去,望向那处地火天炉,目露怅惘之色,“此处为贫道昔年亲手所辟,如今一晃眼,过去数百年,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程道长似有烦心事?” 道姑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道:“贫道又不是仙人,哪会没有烦恼?那些修为比贫道高出许多之人,难道烦心事就少得了么?” 说到这里,她不免发出一声轻叹,道:“贫道不过将去之时,特来此看看将去之物罢了。”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道:“晚辈尚需在此炼宝,此处便是将去,也要待晚辈将法宝练成才可。” 道姑那晶亮双眸投注过来,失笑道:“你这人,倒是直白坦诚的很,且还有几分霸道,实话与你说,贫道本想令你护得此地,保其完全,现下看来,想是拘束不了你的,罢了,万事万物有生有死,有始有终,终有繁花落尽,凋零谢去的一日。”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自袖中伸出一截如藕玉臂,摊开白皙手掌,托出一物来,道:“贫道这便要走了,那人实是厉害无比,此去便是不曾身陨,怕也没有几年寿数了,此物留之无用,便送与道友,待你宝成之日,或有几分用处。” 张衍伸手接过,还未细看,就见这道姑冲他一笑,随即身影一虚,忽然散开,就有无数花瓣飞叶一齐卷起,到了云中,汇成一道长达数十里的壮丽花海,繁盛富艳,缤纷多彩。 这时听得云中有歌声传来: “花愁岁月催色残,谁人听怨道哀怜,漫起香阵蔽星汉,罗带抟风改天颜!” 这道惊绝法相在空中折了一折,往极天上去,只听得一声琴鸣,霎时冲破天幕,无数姹紫嫣红的飞花纷纷往虚空中填入,直至半个时辰之后,这异象方才彻底歇止不见。 只是这等奇景,并非他一人见到。 飞屿道宫之中,商腾“腾”地站了起来,自修行居所之中冲出,与他一齐出来的,还有黄左光,只是后者眼中俱是迷惑与惊奇,失声道:“程真人?她,她这是要去往何处?” 与他不同,商腾眼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喜色,勉强压住新情绪,用猜测口吻说道:“洞天真人之思,非你我可知,或许程真人静极思动,出外远游,也未可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九十五章 坚阵可御 诡心难防 “程真人既去,则大事可期矣!” 公羊盛拿着手中书信,便是深沉如他,脸上也是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笑意。 这位洞天真人一去,摆在列玄教面前最大一个障碍已然消失无踪,虽说为请动那一位付出了不少代价,可与那神兽卵胎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他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放下书信,对着坐在下手的蓝袍道人言道:“芮师侄,布置的如何了?” 芮道人说道:“师侄已把祖师神像备妥,只等去往屏西之地掩埋,不过这一回,却已是将我教中数百年积攥起来的家底俱耗尽了,如今那仓中空空,足可跑马,再无半点留存了。” 公羊盛显然对此并不在意,道:“不打紧,这些物事放在那里就是拿来用的,只要事成,还可再置办回来,师侄不必心疼。” 芮道人诺诺道了声是,他顿了顿,便试着提起一桩事来,“近日清师观与金凌宗常在留意我教动静,师侄不知该如何布置,方能瞒过他们的耳目。” 公羊盛暗叹了一声,这位师侄处事能力甚是平庸,似这等小事还要来询问自己。 不过好在此人够听话,似那叶极流那等弟子,虽是修为不弱,但仗着本事却目中无人,桀骜不驯,甚是难以掌控。 对这件事他早有腹案,便言道:“此事易耳,你放出风声去。便说四年之后的八月初六,乃我祖师五百年飞升祭典,当聚教众庆贺之,师侄你看这借口可好?” 芮道人一怔,佩服道:“师伯此计甚妙。” 列玄教建立至今,不过五百载,翼崖上人飞升与否,中柱洲那些寿数稍长之辈心中都是清楚的很,不过却挡不住列玄教往自己脸上贴金。 若以此为借口,将一众长老聚齐。的确能最大限度减少清师观与金凌宗的怀疑,而且还能降低贞罗盟的防范之心。 芮道人对这此策赞不绝口,公羊盛微微摇头,拿起桌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问道:“那张道人如何了?” 张衍是此行成败关键人物,芮道人哪里会不注意?双峰月那里,可是一直有眼线盯着的。 他想也不想地回答道:“近日书信上言。仍在地火天炉之前,恐怕没个数载岁月,此人是走不开的。” 公羊盛忽然手中动作一顿,道:“听闻宝器品流愈高,则炼宝用时愈长?” 芮道人老实回答道:“师侄不懂此道,不过先前问过许多能手。想是如此吧。” 公羊盛缓缓放下茶盏,沉吟道:“那师侄你说,若是张道人炼宝失败,他会不会提前离去?” 芮道人一呆,他从未想过此事。但再一想,这的确是个问题,张衍若是炼宝不成,那定是甩袖回去东华洲,可若如此,那他们的布置岂不是全盘落空了? 他迟疑了一下。道:“这……梁、魏二人乃是炼器宗师,想来不会失手吧?” 公羊盛目光望向远处,好一会儿,才道:“任何事都怕个万一,你去信告知商腾,在我教还未曾动手之前,要使得他安稳无虞。” 芮道人不敢不听,道:“师侄明白。” 公羊盛稍作思索。又道:“还有,你顺便再告知他一声,快些将双峰月开禁之法弄到手中,如是实在不成,也要设法在我教去往那处之前,将那黄左光处置了。” 修道不知年,双月峰上,冬去春来,几回寒暑,不知不觉便已悄然过去四载。 这一日,飞屿道宫之中,黄左光这正运炼一桩法宝,忽听得道童来报,说是商腾请他前去商议事宜。 他心中不免诧异,他与商腾向来不对付,往日有车子毅从中调和,还算彼此安稳,但车子毅一走,便是对面撞见,也不过打个招呼,彼此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怎么今日来请自己? 黄左光心中思量,商腾突然请他前去,难道盟中有什么要事? 如此一想,他也不敢多做耽搁,立时动身,按照信笺上所言,到得道宫后山一处凉亭之中相见。 此地依山傍水,临崖垂瀑,花香阵阵,满眼皆是桃红柳绿,景致极佳。 双月峰驻守之职,三十年一次更替,黄左光往日只顾得修炼,甚少出游,竟不知后山何时造出了这等胜景。 在亭中坐得片刻,忽见一道光华落在不远处,光芒敛去之后,商腾现出身来,他步入亭中,上来一个稽首,道:“黄道兄,适才在下有要事处置,来晚一步,恕罪。” 商腾平时见了黄左光都是冷言冷语,后者突然不适应他这般客气,微微一怔之后,才道:“道兄不知何事请贫道来此?” 商腾看了看山下,此处是经过他特意挑选的,这里偏僻幽静,两人说话,也无他人敢靠近过来,不过他似还是不放心,沉声道:“道兄稍待。” 把手一扬,一蓬灰蒙蒙的飞烟撒出,散了开去,片刻就将百丈之内俱都遮蔽,不但风雨不透,便连日月星光亦是进不来。 商震面上微不可查的一笑,如此一来,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有人察觉到动静了。 黄左光虽是心中狐疑,但见得他这般慎重,也就忍耐住没有开口,直到商震坐下,这才急着问道:“道兄,到底出了何事?” 商腾手入袖中,取了一封书信递出,道:“道友请看。” 黄左光不知就里,忙将书信拿来,在手中翻了一翻,便被其上内容惊住了,失声道:“什么,列玄教竟是要行此诡谋?” 因列玄教贺典一事已是传得天下皆知,世人皆知到那一日,其教中长老怕是都要回去总坛,随着时日越发临近,贞罗盟一时压力大减,也就放松了许多。 而这封书信却是说列玄教乃是行得瞒天过海之计,是准备起教中全力突袭双峰月。 黄左光万万没有想到其中还有内情,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越看越是心惊。 他看完之后,便放下手中书信,道:“道兄这消息到底是从何得来?” 商腾摇了摇头,指了指他手中,道:“小弟也是方才得了此报,不敢擅专,立刻便请了道友过来,此信背后便写有内情,道兄再看下去便知。” 黄左光一怔,他急急将信纸翻过,入目之处,便看到那处绘有一副画像。 一名这道人盘膝而坐,背后有宝光瑞彩,神态祥和,一副仙风道骨之貌。 他与列玄教起争数年,自是一眼便认出这是其教中祖师,翼崖上人之像。 正想再仔细看时,忽然之间,那画像似乎活了过来,双目陡然张开,就有一道金光从中射出! 黄左光猝不及防,“哎呀”一声大叫,便捂着双目向后倒去。 他虽双目痛楚无比,但神智未乱,立时知晓不对,几乎本能地将护身宝光祭出,随即心意一动,一道光华升腾起来,就有一只有六尺大,浑沉厚实的铜钟挡在身前。 此时恰好一道罡雷劈落下来,正中铜钟,“轰隆”一声响,铜钟却只是颤了颤,却不曾损得分毫。 商震暗道一声可惜,未曾想这黄左光反应如此之快,幸好他还另外准备了后手。 尤其是黄左光双目受创,已使其战力去了大半,无论再怎么挣扎,都是别想逃得出去了。 他法诀一掐,引动布置,脚下泥壤拱动,一道红线罗网飞出,便把那铜钟兜头罩住,此物来回挣扎,但那罗网却极是坚韧,将其死死拽缚住,根本无法脱去。 与此同时,商腾嘿的一声喊,将一枚五彩斑斓的木匣祭起半空,“铮铮铮”,三声鸣音,如金铁撞响,有三道碧色小箭自匣中飞出,如烟凝成,有形无质,分为上中下三处,直向黄左光射来。 黄左光吃亏在双目受损,不能辨物,不知商腾攻击自何处来,只得全力催动护身宝光加以防备。 哪知这烟箭别有文章,护身宝光竟是丝毫阻碍不得,被其从上一穿而过,正中额头,胸脯和下腹三处,他一声闷哼,栽倒在地。 商震走上几步,从袖中抖出一道黑气凝结的绳索,只一落下来,就把黄左光牢牢捆住了。 黄左光顿觉身上一麻,心中怒极,正待破口大骂,可方欲张衍,那绳索一紧,他体内精气便不断散失,眼皮不由耷拉下来,昏昏欲睡,想要挣扎也是软绵绵使不出力气来,过了不多时,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那铜钟失了人操持,灵光隐去,“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商震稍稍喘了几口气,他虽做了不少准备,但若是黄左光方才挡得一击之后,不寻思着守御,而是拼死冲出去,怕是他也无法轻易就把此人擒下,算得上是有几分运道。 此人拿住后,这里只得他一人做主,从此刻起,双月峰大门已是对列玄教彻底敞开了。 商腾得意一笑,只要再拿下张衍,夺回神兽卵胎,事后论功行赏,他当排在首位! 他踱了几步,犹有闲情坐回亭中,取出笔墨纸砚,随后提起笔来,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书信,其中不凡自我吹嘘之词,看了几遍之后,自觉满意,便利索装入信笺之中。 他抬头看了看,嘴中念了几句法咒,再起手一抓,就将那布下的气雾撤了回来,看着依旧清朗的天空,他哼了一声,将飞书往天上一扔,直至其飞去不见,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九十六章 金桥一引万山过 八月初六,列玄教祖师大典,教中七位元婴真人皆是回返总坛。 只是无论教众外客,皆是不知,这七人之中,除了公羊盛大长老仍在主持祭典之外,其余诸人只在开仪之时稍作露面,其后便躲入了内堂之中,不再出现,留在台上的,不过几名替身罢了。 这些替身并非匆匆寻就,而是早几年便在做准备了。 列玄教弟子数十万,寻几名貌相相似之人并不困难,只是难在修为气息无法伪饰,因此还用了许多手段遮掩,到了如今,总算能以假乱真,鱼目混珠。 可便是如此,遇上那些眼力稍尖的,还是容易露出破绽。 尤其是大长老公羊盛,熟悉他之人着实太多,此外还需主持仪祭,脱不开身,当着各门各派前来观礼的修士之面,绝无可能从头至尾都找人替代,因此需得先将戏份演足了,方可觅机抽身退去。 内堂之中,六名元婴长老正围坐一处。 芮道人看了看左右,感慨道:“得亏清师观与金凌宗并未遣使前来观礼,否则我等这几名替身还真是瞒不过去。” 那名谭姓女冠秀眸睁大,忽然问道:“芮师兄到底用得什么法子,竟使得他们不来观礼?” 列玄教大典,若是不去延请同道,未免说不过去,同时也会惹人疑心。 但若是请了人过来,又难免会露出马脚。 而今清师观与金凌宗弟子偏偏一个未至。其中定有文章,她对此很是好奇,究竟芮道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芮道人哈哈大笑,道:“谭师妹,其实说难也是不难,只要来客肯参拜我教祖师金身塑像,便可放他入内坛,否则只能请他站在外殿观礼了。” 谭姓女冠闻言恍然,抿嘴一笑,道:“难怪了。” 金凌宗与清师观好歹也是屏东三派之一。与列玄教在中柱洲内鼎足而立,怎肯来参拜列玄教的祖师爷? 可在殿外贺礼,与那些散宗小族并列一处,他们也是不愿的,因此索性来个不理不睬,只当未曾听闻这回事了。 列玄教门下本就四处传教,弟子行至何处,都要劝说他人祭拜自己祖师。如今祖师爷飞升祭礼,教中有此要求,倒也并不使人意外,两派修士也都未曾想到他们其实别有用意。 他们说话兴致正高,而另一边,叶极流却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道:“师叔还要我们等到何时?不过几个小宗弟子,又何必再装扮下去?他如不动身,那也算了,我师兄弟这般上路,六人合力。难道还拿不下一个张道人么?” 他一振衣袖,站起身来,往外行去,边走边说道:“我去和师叔说道,无需再等了。” 芮道人见势不好,连忙将他袍袖拽住。苦劝道:“叶师兄,师伯自有安排,师兄万勿莽撞。” 叶极流眉眼一跳,甩开他手,缓缓转过身来,冷言道:“何谓莽撞?师弟给我好好说来。” 芮道人见他眼神冰冷,立时察觉到是自己情急之下说错话了。 这位师兄性情偏激暴烈,易怒好斗。一个应付不好,可就要弄出大事了,可偏偏他不擅应变,头上登时急出了汗水。 坐在那里的沙道人沉声一喝,道:“叶极流,平日里你这般冲动行事,那也罢了,随得你去,可今天是什么日子?可以说我列玄教兴衰成败,皆在今朝,岂容得你在此胡来?” 只是他这番话非但未曾震住叶极流,反而起了反作用。 叶极流眼旁青筋暴起,怒气勃发。 他本就与沙道人不对付,后者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登时惹得他大恼,吼道:“沙良,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说我,难道是要来试试我腰间法剑够不够锋利么?” 往日遇着叶极流挑衅,沙道人都是笑笑避开,或者干脆不予理会,可今日他不知何故,却是一反常态,毫不示弱回击道:“放肆!论辈分,我乃是你师叔,你竟敢威胁于我,你这目无长辈之徒,若是敢来与我动手,在这祖师堂下,难道以为我杀不了你么?” 其余四人一看,再不制止,怕要先起内讧了,立时上来劝说。 叶极流目中冷芒乱闪,熟悉他的人便知,这是其心中愤怒快要积累到极点了,都是暗呼不妙。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一道飞符传来,芮道人伸手一接,看了一眼,忽然松了口气,转而递给叶极流,道:“师兄请看。” 叶极流眉头皱起,狐疑接过,他看了一眼,不由愣住,道:“她怎来了?” 这符书上所言,是叶极流昔年一名道侣前来寻他,此女无门无派,乃是小族出身,自他成婴之后,便离其而去了,而且一别两百年不曾相见,可今日突然到此,难免令他心中疑惑。 芮道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师伯事先便已说过,我教如此大张旗鼓,要叫那两派就此放下疑心,也是不能,他们弟子虽然不至,但却可请得他人前来,查探我教动静,此女八成就是受他们之邀,特意来此试探师兄的,若是师兄避而不见,或者只以替身应付,那可就要露馅了。” 叶极流面色阴晴不定,哼了一声,道:“怕个什么,我这便去与她一见。” 他狠狠瞪了沙道人一眼,踏步出去了。 芮道人想想不放心,对着堂中另几位真人急急一拱手,便转头跟了上去。 谁也未曾发现,沙道人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遗憾之色,他暗忖道:“可惜,方才若能将这莽夫击伤在此,那便好了。” 他以己度人,自思七八名真人联起手来,无论如何也能压倒张衍了,多一人少一人其实无碍,并不影响大局。 而他深悉叶极流的性子,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由得其胡来,难免会坏了大事,故而出言相击,想要激起其怒气,那便有借口将其打伤。 以此人性格,遭此挫败,多半是不会和他们一道上路的。 可是未想到,一封飞符,却意外断了他的筹划,天数弄人,他也无能为力了。 剩下四人再等有了半个时辰,忽然堂前火烛一跳,玉帘掀起,大长老公羊盛自外踏入,叶极流与芮道人一左一右,跟在身后, 堂中长老知是时机到了,竭力压住心中激荡,一个个肃容站起,躬身行礼。 公羊盛浅浅还了一礼,他环视一圈,大声道:“诸位教友,五百年前,我教应势而生,崛起屏东,然美中不足者,中洲三派并立,我教只得一角,以至手足难舒,然五百年后,天降神物,我教若得此宝,当可保万万年之气运,到得那日,便是混一中洲,也绝非妄念。” 言罢,公羊盛摆动衣袖,来到祖师像前,在蒲团之上跪下。 六名长老也是赶忙一起跪下参拜。 公羊盛叩拜三次,前起身上前,奉上仙香,他于心中祝祷道:“祖师天灵在上,佑护弟子此行顺遂,一举夺回至宝,保得我教气运绵长,长盛不衰。” 祭拜过后,他拿起拂尘,往臂上一搭,转过身来,道:“诸位教友,随我起行!” 他一甩拂尘,引动法门,霎时一道万丈金光自地下壑道升起,直冲天际! 堂中诸长老神思一个恍惚,身体一轻,皆是随光纵起,飞去云中。 而此时恰好是祭殿大礼金辰之时,观礼之人只以为这是列玄教故意弄出如此大的阵仗,再加上掩饰得当,倒是谁也未曾生疑, 眨眼之间,七人就去得数万里之外,到得事先布置好的分坛地界上,寻得供在此处的祖师神像,又一次依法施为,便再度纵起万里金桥,一路往屏西之地纵掠而去。 鹿歧山。 张衍忽有所感,双目一睁,缓缓站起身来,往那地火天炉之中凝视看去。 那里地气骤然翻腾乱游,热浪逼人而至,如临沸水滚泉之前,哪怕他并不精通此道,看这异像,也知是法宝出世在即了。 他默立片刻,又抬起头来,仰首望了望天际。 自那日程真人离去之后,他便未曾放松警惕。 这四年平安度过,他心中暗自思量,如若当真有什么异动,那必是在法宝炼成之日了。 一直守候到了子夜时分,天炉之下忽有振声撼地,如千鼓擂动,迫响激烈,远远传出,百数里内宿鸟惊起,成群纷飞而起。 双月峰中,亦有不少修道之士察觉这里动静,起身跃上云头,眺目观望,私下里则纷纷揣测,得两位炼器能手合力祭炼四年,不知这法宝究竟会有怎样神异之处? 然而此时,突然有霹雳声响彻云霄,像是撞木冲城,一声盖过一声,有道道万丈光彩斜刺穿射,乍现乍隐,横掠天际。 不提那些凡俗百姓,哪怕那些修道之士,亦是惊骇不已,不知出了何事,纷纷往天中观望。 虚空之中这时有如水波荡漾,圈圈涟漪,层层激开,诸人耳中不停传来滚石雪崩之声。 他们方自惶惑不安之时,忽然又听得一声裂响,像是灵镜破散,银瓶乍裂,一道千丈光崖攀起,憧憧光影之中,有七人自虚空中缓步踏出,或盛装彩服,或身披大氅,或锦袍大袖,或峨冠博带,各自都是手持法宝飞剑,雷柱拂尘,周身金星乱洒,彤霞璀璨,一时如同仙客谪尘,神人降世。 列玄教七大长老,已是跨过万水千山,齐至双月!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九十七章 龙蜈剑 自双月城兴建以来,数百年中,还从未有过被外敌侵入的前例。 此刻七名列玄教长老的骤然出现,立时在双月峰上引发了一阵挥之不去的惶恐。 可这七位元婴真人,却是对近在咫尺的飞屿道宫不作理会,竟是停也不停,各御惊虹,直奔五百里外的鹿歧山而去。 公羊盛拨云开雾,行在最前,袍带猎猎有声,他沉声道:“诸位教友,此处乃贞罗盟根本重地,不可久留,需速战速决!” 贞罗盟纵然内部不合,但双月峰被袭,必定很快被其察知,绝无可能坐视不理。 距离最近的几名长老怕是半天之内就能赶至,若是借阵法之助将他们纠缠住,那就休想安然撤走了。 其余六人也知此理,都是齐声应和。 这时公羊盛目光一撇,忽见有一道碧荧荧的符书迎面而来,如叶旋飞,徘徊在侧,久久不去。 他看那暗记,乃是列玄教所用,因此放心伸手摘来,接过一看,大喜道:“好,商道友竟是已然得手,擒下了那黄左黄,此地禁阵现已无人主持,有他坐镇道宫,我等暂且后顾无忧,正可一鼓作气,夺回神物!” 贞罗盟在双月峰经营了数百年,周围也是满布大阵禁制,只消三名长老,便能发动起来。 先前他们便是担心此事,是以百般设计,把车子毅调走了去。便是要设法使得禁阵不能发挥威势来。 现下既然商腾解决了黄左光,那么就再无需为此顾虑了。 得知此消息后,七人皆是精神大振,自觉此行成算更高,因此个个急驱向前,全力飞遁。 七名元婴真人聚于一处,其动静何等之大,甫一现身,远在地火天炉旁的张衍便已察觉。 他从定中醒来,朝天边望了几眼之后。看其往自己这处而来,就知来者不善。 他清喝一声,便腾身飞升入空。 这时随着对方越发迫近,形貌也是愈加清晰。 张衍与列玄教打过几次交道,只从那袍服形制上,便瞧这七人方皆是列玄教中人。 他不禁暗忖道:“听闻列玄教**有九位元婴长老,只那郭、庞二人已被我所斩杀,而这七人个个皆是元婴修为。莫非其教中长老已是全数到此了么?” 他一转念,不由冷笑一声。 除了那神兽卵胎,还有什么事值得对方如此大动干戈?其来意可谓昭然若揭。 不过对方时机选择得很是巧妙,此刻他所炼法宝出世在即,无法脱身离去。 而且这七人连片刻迟疑也没有就向自己奔来,显然此番出击并非盲动。应是经过了精心准备布置的。 张衍目芒闪动,此前心中警兆,想来是应在了此事之上,恐怕一阵血战是免不了的。 不过一刻,公羊盛等七人就到了那地火天坑之前。见张衍稳稳立在前方,稍作逡巡,便将他团团围住,各自发声大喝,运转法诀,元婴纷纷遁出顶门。夜宇之下,一时彩霞灿灿,满是光云雾霭,将这一方天地笼绝。 张衍一人独自面对七人,在那一双双充满敌视的目光注视之下,其神色却是夷然自若,毫无惧色。 公羊盛排众而出,这位大长老。顶上罡云已生三朵,显已是踏入元婴第二重境中,修为比其余六人高出一筹来。 他打了个稽首,居高临下说道:“张真人,我七人来此,只为取那桩神物,你若将此物还来,前此种种,我教皆可既往不咎,若是不愿,下场如何,无需老道再言。” 张衍把袖一摆,哂然笑道:“诸位道友来此,想也不是来做口舌之争的,不必多说,手底下见真章便是。” 公羊盛本打算若张衍迫于他们威势,自愿将那神兽交出,那是最好,到时进退皆由自己,如若不成,再动手不迟,可眼下见其语气强硬,毫无商量余地,便立刻断了劝言的心意,淡然言道:“既是道友执意如此,那休怪我教以势压人了。” “还与他啰嗦什么!” 叶极流早已是按捺不住,见二人谈说不拢,不待公羊盛下令,便已是不顾旁人,第一个冲了出去。 他行至半途,一拍腰间,只闻“呛啷”一声,一道银虹出鞘飞起,在空中一折,伴着一声声龙吟虎啸之音,向下迅疾杀来,这法剑还未迫近,剑锋上所散出的嗖嗖冷意,已是飙射而出。 张衍眯眼看那飞来法剑,见剑刃如雪,寒光刺目,剑身两旁还有无数如须银丝,蠕蠕而动,似枝桠分出,奇异非常,应是有几分独到之处,因此并不托大,一声长啸,顶门之上一道金光绽放,氤氲气雾之中,一尊背后五色光华轮转的元婴便自现了出来。 叶极流这把法剑,名为“龙蜈剑”,内含数种变化之道,尤其是那炼剑之法,乃是自少清派秘术借鉴而来,极是了得,与敌交战,至今无有败绩。 当年少清派在中柱洲战死数十名弟子,其中有几人携有宝功密册,有不少便被中柱洲修士取了去,虽习不得正宗法门,但一众才智之士却由此另辟奇径,衍化出许多厉害法门来。 叶极流便是其中之一,得了这法门后,他又用了十数年功夫,淬炼出了这把法剑,两者相合,威势倍增。 如今除两位高一辈的长老外,他之战力,可谓此间第一,因此自视甚高。 他见张衍顶上云不过一朵,功行比自家还差了一筹,信心顿生,就算明知其神通厉害,也敢孤身一人上前放对。 其余几人见叶极流已然动手,正想跟随而上,一起杀出,却被公羊盛阻住。 他目注下方,沉声道:“由得他试试也好,若他不敌,我等再上前不迟。” 叶极流一向心高气傲,他不开口,众人贸然上前伸手相助,怕是要着恼翻脸,与此如此,还不如任由其去,便算是做个试探,看看张衍的底细。 那剑光临头,张衍不闪不避,背后一道黄芒落下,倏地散开,就在面前横摆成一条高有三丈,横有一里长短的光障来。 这黄光浑厚凝实,龙蜈剑一来,在其中去得不过数寸,就觉艰涩滞碍,难以前行。 叶极流冷哼一声,当即又使神通,把手一指,这法剑轻轻一颤,无数银须从剑身上抖落,嘶嘶有声,如牛毛细雨一般,寻隙而入,眨眼钻透黄芒,纷舞而来。 张衍气定神闲,身形不动,等到那些银须飞至,背后又一道蓝芒荡落,方一闪过,就似浪头激涌,一个卷荡之间,将银须尽数淹没,吞去不见。 叶极流见状微微一惊,神色凝重几分,低喝一声,连连催使法诀,那龙蜈剑急颤不止,其上银须方去又生,方生又落,不断长出,只是几息之间,就有成千上万,漫空蔽日,茫茫一片。 他再一个驱使,银针万根,拧成数股,摆开阵势,自数个方向上,抄掠分袭而去。 张衍负手而立,背后蓝光不断闪动,如洪泄下,轰隆有声,那银针不断狂窜疾掠,前赴后继,可无论来得多少,皆如石投海,没去无踪。 观战六人看得直皱眉头,叶极流这柄法剑他们中有几人也是领教过的,深悉其厉害,纵然还未使出最后杀手锏来,但也不是好招架的。 可张衍却应付得如此轻松,显见得也是留有余力。 似这等法门他们见所未见,看其背后,共有五色光气流转,如今方使两道就遏住了叶极流攻势,却还有三道光华未曾动用,也不知其中还暗藏有什么玄妙。 张衍自不会只守不攻,看准叶极流出手时一个空隙,他一甩袖,数十滴幽阴重水泼洒出来。 叶极流看那重水不过水滴大小,黑沉如墨,无光无彩,其貌不扬,本有小视之心,谁知待此物撞在护身宝光之上,却是轰发有声,直如万钧重锤落下,打得他脚下不稳,浑身乱晃不止,方才知道厉害。 身躯急退几步,将法力一催,元婴护持宝光又亮得几分,再将飞剑召唤,护在身前,飞来驰去,连连闪动,一番手忙脚乱之下,方将这数十滴重水接住。 芮道人见得此景,叹道:“我早就劝叶师兄祭炼一桩法宝护身,可他却偏偏不听。” 少清派无论攻敌守御,皆靠一枚剑丸,号称“一剑主生死,孤道载阴阳”,叶极流自习得这法门后,感到此等说法甚对他胃口,因此便在此道之上学了十成十,自觉一柄法剑足以行走天下,根本不屑去炼什么护身之宝。 张衍瞧叶极流此时无暇他顾,哪会错过机会,伸手一指,那黄芒如尘扬起,越起越高,到得空中时,轰隆一声,如倾城山崩,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叶极流眼中终见惊容,面对如此攻势,在拿不清对手底细的时候,通常唯有转身躲避。 可有同门在旁看着,战得没几合就要退避,他怎能行如此丢脸之事,厉啸一声,把法剑反手一持,几个劈斩,银光迅掠,如夜空霹雳,将这道土行真光斩开几处豁口,纵身一跃,就待要从正面冲了出去。 可才飞出去百丈远,却觉周围黄土飞飏,尘沙漠漠,越往前去,身形便越是滞重。 这时却见浑浊烟尘一阵滚动,四下里一个张望,他陡然惊觉,自己竟闯入了一只足有百丈大小的手掌之中,面上不由变色,正要飞退,却见那五指倏尔一动,便向内合拢……rs!!!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九十八章 碧玉如意定剑光 指上神雷震四方 叶极流见那大手攒和,仓促间只来得及将护身宝光撑开,强行抵挡,但那五指不断向内收拢,其力甚大,如山峦般层层压来,眼见得那宝光破散在即,他脸上也是不禁变色,登时后悔起来。 他并无护身法宝,只能纯靠自身功行支撑,若是方才拼死起剑斩去,不定还能杀出一条去路,眼下却是晚了,根本无法抽出手来,若无人驰援,用不了片刻功夫,就会被捏成一把肉泥。 瞧他已是无计可施,公羊盛拂尘一摆,再不迟疑,大喝道:“救人!” 其余五人也是看出形势危急,纷纷出手,只是动作有快有慢,目标也是各自不同。 公羊盛出手最快,才开口第一百九十八章碧玉如意定剑光指上神雷震四方时,自袖中取了一枚清气隐隐,正面有龙虎玄纹的玉符出来,往外一丢,自云头飞下,撞向那玄黄大手。 身后那四名师侄也是俱起法宝,跟随他一起出手。 而沙道人却根本不去管叶极流,却是面无表情把袖子一甩,从中出来一枚鹅卵大的金白飞丸,直奔张衍而去。 玉符方才飞至,张衍把手一扬,一道浑沉晦暗的黄芒升起,挡在前方,两相一撞,这玉符喀喀裂开几个缺口,倒震而回,而那一道土行真光也是如岩崩裂,爆震而开。 前路无阻,其后四件法宝正好一冲而入,先后落在玄黄大手之上,只瞬间就将其打散。化作千百缕黄烟四下飘飞。 叶极流忽觉身上压力一松,登时看出了一丝机会,也是御起龙蜈剑奋力一斩,自漫漫尘沙之中劈开了一条去路,使了一个飞纵法门,就循着那道缝隙往外遁去。 张衍冷然一笑,双指一点,清吟声中,星辰剑丸与五灵白鲤梭一齐飞出,追索而去。 这时那沙道人的金白飞丸也已落下。第一百九十八章碧玉如意定剑光指上神雷震四方还未近得他身,身上玄衣陡然绽出三尺精亮毫光,往上一冲,就迎住飞丸,只在上滚动,却不得落下。 沙道人神色一凝,沉声道:“护身宝衫?” 星辰剑丸来得极快,叶极流不及脱身。忙召龙蜈剑上过来招架,“当”的一声,挡住了剑丸,然而那五灵白鲤梭却是绕了过来去,护身宝光其狠狠一啄之下,竟是应声而破。 叶极流大惊。他修习的法门并非玄门正宗,护身宝光若是破散,还需重新祭炼,那面对那正向自己飞来的五灵白鲤梭,却已无有手段克制。 公羊盛在云上看得一皱眉。把手中拂尘一扔,千丝散下,如网罩来,竟将五灵白鲤梭裹住。 这件玄器却似不服输一般,把头尾一摆,背上鳞斑一阵金光流淌。猛地一窜,那织网竟是束缚不住,韧丝崩断,眨眼就被其冲了出去。 叶极流有了这一丝喘息之机,哪还敢托大,口中念了一道法咒,对着那龙蜈剑一指,道了声:“化!” 此剑一震。前后分节,裂成两段,再一个抖颤,剑身之上白光一吐,便化作两柄一模一样的法剑来,一把向上飞去,依旧抵那星辰剑丸,另一把如倦鸟归林,向他怀中飞来。 他伸手一拿,握住剑柄,一剑在手,又恢复几分信心。 此时五灵白鲤梭又乘光飞至,他已看出此宝厉害,急起法剑往上一翻,“当”的一声,勉强格住,只是这法宝灵性十足,一击无功,立刻他前后左右绕转游走,找寻破绽。 众人只见一道金光围着他上下翻飞,追逐不休。 张衍眼中杀机隐现,这七人出自一门,若是联手来攻,倒也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最好是先斩杀一人,现下有如此好的机会,又怎能错过? 因此他得势不饶人,心神一催,星辰剑丸倏尔一跳,立化一十六道闪耀剑芒,一道道如箭飞射,发出破空呼啸之声,朝着叶极流斩杀过去。 任谁都能看出,叶极流在那灵梭围攻之下已然左支右绌,若再有这一十六道飞剑斩来,那是必死无疑。 公羊盛不得不再次出手相救,只是与张衍交手两合,随身法器已坏得两件,不愿再拿寻常之物凑数,遂把身子一抖,顶上一朵罡云之中,托出了一只样式奇古的碧玉如意,浮在氤氲气雾之中,载沉载浮,稍一催动,立时有一道澄明光华洒下,竟直直贯入底下地火天坑禁阵之上,照得下方一众事物纤毫毕现。 一十六道剑芒被这道光华一照,似入膏泥之中,顿受阻碍,去势骤缓。 这时沙道人大声喊道:“师兄,合力杀张道人!” 他起先就打得围魏救赵,攻敌必救的主意,只是张衍自心生警兆之后,早有防备,因此将“七星束阳袍”与“经罗遁钧宝佑衣”这两件宝衫护体俱都穿戴在身,寻常法宝,万难及身。 沙道人一人之力拿他不动,但如能数人合力,那便把握大增了。 公羊盛得了提醒,把目光转来,他也是当机立断,立刻道:“芮师侄,你速去回护于他,诸位教友,随我围杀张道人!” 芮道人得了吩咐,趁着飞剑未至,就要抢下去救叶极流。 张衍方才找出了机会,哪里会容得对方将人救走,把双袖一展,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一齐飞出,往四面八方散去, 诸人适才已见识过此物厉害,倒也顾不上出手攻敌,不得不先停下动作,回护自己。 与此同时,张衍心意一动,要将那星辰剑丸唤了回来。 哪知公羊盛那顶上碧玉如意颇有几分神妙,散下光华似是罩笼一般,星辰剑丸几番来回,到了边缘之处,便无法冲出。 公羊盛挥袖将袭来幽阴重水尽数挡开,恰好见得这一幕,不禁微微一笑。 五百年前,中柱洲与少清一战,他侥幸逃得一条性命,自那时见识到飞剑的厉害后,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抵御此法。 而这柄碧玉如意,就是为困阻飞剑而炼,哪怕少清派弟子亲自御使飞剑杀来,他自信也能牵制一二。 张衍双眉一挑,自迈步跨入元婴境界后,原先所习御剑法门已是难以跟上如今修为,因此也并不倚为主要手段,原他还想得一丝空隙,先将叶极流斩杀剑下,现下看来,却是行不通了。 不过他如今手段颇多,便是不用此法,倒也不信拿不下此人。 只是这一耽搁,列玄教另几名长老也是挡开了幽阴重水,缓过气来。 公羊盛也不犹豫,暗拿法诀,自顶门罡云之中,又飞出一把黝黑铁尺,其余诸人看他已然出手,而随之而动,将自家趁手法宝祭出,齐往张衍打来。 张衍目中冷芒连闪,袍袖一个拂动,分撒了五十余枚赤雷珠出去,身下水行真光一个攀升,绕旋飞起,将这些个法宝一托,立时白沫飞溅,砸出千重玉浪, 这几件法宝之中,因有那把铁尺当先开道,又得其主全力御使,水行真光难以卷动收摄,但水势连绵,波涛来回之间,却也使其缓了下落之势。 公羊盛见数十粒赤色飞珠向自己飞来,本以为仍是那幽阴重水一流,正待如方才同一般挡开,可待此物到了眼前,神情陡然为之变色,狂吼道:“快躲!” 其余几人开始也是与他一般,并没有当作一回事,等听得他提醒,知晓此物定不简单,可是此时想要躲避,又哪里来得及?只好祭出护身法宝,硬起头皮生生扛下。 只听得云之中发出阵阵惊天巨震,好似天陆崩塌,尽管有法宝相护,可包括公羊盛在内五人仍是被炸得气血沸腾,衣衫破损,狼狈不堪,足足退出去了数里远才止住身形。 趁此机会,张衍把手一点,将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再次汇聚一处,如狂流一般,冲向叶极流。 那边芮道人方至叶极流近侧,正准备与其合力先对付五灵白鲤梭,可此时听得身后轰声震响,回头一看,却是骇了一跳,连忙拿出一杆幡旗,迎风一抖,化作五丈高下,摆在身前。 只是这幽阴重水数十滴已是打得诸人招架不迭,更何况此刻全数在此,不过几息时间,幡旗就被打得稀烂。 他连忙弃了此物,再祭一枚玉符出来,也是支持得片刻便即破散,那余下不足二成幽阴重水砸在那护身宝光之上,他浑身剧震,光华溃散,口中连连喷出了几口鲜血,倒跌了出去。 张衍向前跨出一步,似浮光掠影一般,百丈距离一闪而过,再出现时,已是距离叶极流不足十丈,他把手抬起,向前一指,一道紫色雷光似扫荡清宇,轰然爆出。 叶极流也有一股血勇之气,心知此时躲避断无活路,一咬牙,居然不退,反而将全力法力聚于一处,悍然把龙蜈剑御起,一道银光如电疾掠,反向张衍杀来,指望能先一步斩杀这名大敌。 然而法剑方自飞出,那五灵白鲤梭一声啸音,却是从旁窜出,将其撞了一边。 此时紫霄神雷已至眼前,叶极流护身宝光已破,法剑脱手,面对这杀伐神通,毫无有任何手段抵挡,他连半声惨呼也未来得及发出,便在一声暴鸣中,整个人已是炸成粉末。 芮道人见得如此惨状,顿时吓得胆寒不已,他见张衍此刻正背对着自己,不及多想,转身就跑,才出去没有多远,就有一道细若游丝的金光追至,只在他身上闪了一闪,便自不见。 他又出去了数十丈,忽然身子一僵,大叫一声,身躯从腰间断成两截,就从尘头坠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一百九十九章 镇教神尊像 公羊盛方才被赤雷珠逼至数里之外,难免援手不及,眼见张衍于顷刻之间,连斩二人,他先是愣了片刻,随后跺脚重重一叹,把拿起的法诀散去了。 剩下列玄教那几人看到这一幕,眼神之中除了生出些许惊惧之外,还夹杂着一丝茫然无措。 他们本是一鼓作气而来,原想着这张道人再厉害,七人合力,也定能一战而下。 却不想还未曾伤得此人分毫,己方却是折了两名元婴长老。 要知列玄教先前已有两名长老死在张衍手中,如是再斗下去,那还要再死上几人? 一想到此处,他们心中皆是忐忑不已。 壮大本教固然是好,可也要行得通才可,若是搭上自家性命,便就不值了。 能做到教中长老地位的,无不是经过了数百年的辛勤苦修,眼下福乐还未享受足够,又怎能急着去死? 就算为教中立下了大功,来生还能再行入道,可谁能说还有今时今日的成就? 公羊盛岂能看不出他们几人心中这点私心杂念?虽是面上神情不变,心下却暗叫不好。 他虽是列玄教大张老,但其余长老身份与他也算是平起平坐,平时虽各有私心,但他还能凭借长辈身份压服下来,可若一旦涉及身死存亡的大事,要想唤得所有人上去拼命,那也是妄想。 若是拿不出应对办法来。那也不必再斗下去了。 可适才与张衍斗了几个来回,他也是看出,除自己之外,剩余四人如与张衍单独对上,能保得性命已是不错。 而他更为担忧的是,方才张衍那一步之间,迈出上百丈,有这等挪转神通,随时随地可以脱出战圈,去往他处。 他原本以为有碧玉如意在手。便能制住其剑遁之术,可现在看来,却根本围困不住此人。 如不是对方那法宝尚未祭炼完毕,怕是早就去往他处了。 他手中倒是还有一物,能克制此人,可是此宝轻易动用不得,心中一时有些犹豫。 沙道人看出他有些为难,便主动开口道:“师兄。事到如今,唯有请出祖师神像了。” 其余三名列玄教长老,为那谭姓女冠、高师弟及那秃顶道人三人,他们互相望了一眼,秃顶道人站出来道:“师伯,师叔说得不错。快些请出祖师神像吧。” 列玄教供奉在祖师堂中的神像,共有两座,一座受日常香火,并无什么奇异之处。 而另一座,却是能收凝法力。借以淬炼神像宝体。 尤其是教中有一门心法,每当教众祭拜祖师神像之时,按法仪而行,就等若在祭炼此物。 四五百年下来,那尊神像不知受了多少教众顶礼膜拜,如今八脉俱通。腑脏已生,内外已如生人一般。 若是再有数百年祭炼,待此物生出真识之后,再与翼崖上人昔年特意设法留下一缕残魂相合,定能借体而活,成得一件护教真器,其威不下有一名洞天真人坐镇教中! 到了那时,如再有神兽相助。列玄教成中柱第一派指日可待。 他们此来围攻张衍之前,因恐贞罗盟禁阵坚碍难破,又惧其长老得知消息后回来施援,是以携来此宝,以防万一。 因此宝物一旦使出,必然耗损元气,如此一来,那到最后炼成,怕要再推迟百数年。他们本是准备留作最后手段动用,但没想到张衍竟如此难缠,因而都动了请出神像的意愿。 见众意难违,公羊盛微一沉吟,出声道:“好,有请诸位教友为我护法!” 听他答应,四人皆是心中一定,当下应和一声,站到四角之上,将他护在其中。 这神像共有三层禁制,每一层皆有不同用处,但他们深信,就算只开得一层禁制,要拿下张道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张衍目光一凝,他看出这几人似是又要施展什么法门,不过上前绕了几圈之后,却发现这几人在四角之上所据方位并非随意站立,而是暗含阵势,且守御严密,并无漏洞。 他随手发了几道紫霄神雷进去,见并无动静,就知此阵难破,心中一转念,索性往后一退,坐定云头,看他们作何打算。 不过半盏茶功夫,站在四人中间的公羊盛忽然喊了一声,双手向上一托,一缕轻云冉冉飘升,那云中有一座面目逼真,身着金缕银线日月服的翼崖祖师神像被请了出来。 此像约有十丈高下,一现身出来,就有阵阵仙乐鸣响,万众膜拜之声,放出千百道柔和清光,照耀四方,便是整座鹿歧上,也是笼罩在一片祥光沐浴之下。 立在神像之下五人,恰如甘霖倾顶,琼浆入喉,顿觉浑身舒泰,周身法力澎湃,难以抑制,似是要奔涌出来。 公羊盛也觉功行好似平白增添了不少,顿时精神倍增,高声,道:“诸位教友,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纵身一跃,到了上空,把手一张,掌中雷芒闪烁,就是一道罡雷对着张衍打了过去。 沙道人等四人也照此施为,齐齐大喝一声,纷纷扬手,将法力凝聚,化成罡雷打出。 张衍端坐云头不动,背后那五色光华如波荡漾,一道蓝芒似决堤般奔腾涌出,再往上一冲,掀起百丈浪头,与那罡雷撞在一处,霎时引发连声爆响。 仍而此一轮攻袭虽然挡住,可公羊盛这五人似无有停歇之意,不停催发法力,发出道道罡雷。 水行真光之势竟被遏制,一个个浪头不停被消磨而去,五人攻势渐渐向着张衍处逼去。 公羊盛脸上露出几许深沉微笑,有了祖师神像之助,他们法力源源不断,不愁息绝了。 这张道人便再是强横,毕竟只是元婴一重修士,又岂能抵得过他们合力齐攻? 以力克敌,这等最为愚拙的办法,但放在此处,却也最为有用。 他选择的出手方位乃是有门道的,此时张衍若是抽身闪避,倒也不是不可,但那罡雷势必会落在底下地火天坑之上,此处便有禁制相护,无人主持,也支撑不得几合。 此坑若是毁去,那法宝自也难以炼成,那么先前所有努力,便付之东流了。 公羊盛心中料定,张衍绝不会弃宝而去。 去了叶极流道人之后,他们这五人无论出手还是守御,都是合若一体,进退有序。 公羊盛自问自己乃元婴二重修士,顶上有三朵罡云,再得另四人相助,正面而来,已可稳稳压过张衍一头去。 果然,无数罡雷如雨落下,纷纷炸开,将那水行真光打得支离破碎,隐有奔散之象,似乎随时可能维持不住。 可在此等危局之下,张衍却神情淡然,依旧端坐,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远远一声喊,道:“张道友莫慌,贫道前来相助!” 张衍转首一望,见一人现了元婴法身,正朝此处飞来,不由笑道:“原来商道友,多谢援手,不知黄道友何在?” 商腾隔着老远招呼道:“黄道兄主持道宫禁阵,无暇分身,张道友莫要着急,贫道已发出求援飞书,我二人合力,只消挺过半天,必能等到在外诸位长老回援呐。” 张衍欣然道:“既如此,商道友快快过来助我。” 商腾心中一喜,赶忙加紧遁速赶来,他一直在道宫之中观战,方才见张衍落在下方,便有了盘算,想来捡个便宜。 自忖若是能暗袭张衍得手,到时列玄教中,除了公羊盛,还有谁与自己比肩? 不过他毕竟谨慎惯了,快要到得张衍近侧时,却反而停了下来,这时张衍回头向他看来,只是脸上微微一愕,道:“黄道友,你怎么也来了?” 商腾心头一震,明知黄左光已被自己囚住,却还是忍不住回首看去,一瞧之下,身后空空如也,心中顿知中计。 张衍面无表情一挥袖,一道黄芒对着其当头落下,“砰”的一声,砸在那护身宝光之上,顿时将其打散。 商腾胸口一闷,吐血后退,他情急之下,这时眼前一花,似乎瞥到一道金光袭来,忙掐了个一飞掠之术,一个纵身,就想要逃至远处, 这时他忽颈脖一凉,头颅无声无息滑落下来,此刻他遁法已起,无头躯体骤然冲出去了数十丈后,才从半空坠下。 公羊盛暗道一声可惜,悔恨之意溢于言表,方才若是自己出面阻得一阻那便好了。 这商腾本是他先师几名弟子,一直以来,办事也算尽心竭力,此次若能成功夺得神兽卵胎,回得教中,也能替上一个长老之职,可却不想死得这般窝囊。 张衍摇头一笑,这人当真以为能骗过自己么? 列玄教能杀到此处,一路竟毫无阻碍,若说无人接应,他是万万不信的。 只看此人来到近侧,那列玄教五人竟毫无阻拦之意,面上神情微妙,就知此人定有问题。 且他自认与商腾交情还未曾好这等地步,竟然甘冒被围攻的大险,前来伸手救援,这戏也演得太过了。 此时身后那雷声愈越来越响,他回首望去,见雷芒迫近,水行真光再也抵敌不住,已呈溃散之势,遭此冲击,就是身上宝衣毫光也是好一阵颤动。 见得此景,他再不迟疑,一举手,挥袖之间,就有一道繁盛绿意骤然攀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章 炉中玄宝早通灵 青芒乍现之后,张衍便一挥袖,转身入到其内站定。 他全神催运法力,只见这一道碧芒不断生长,越拔越高,竟生出一股不可阻挡的煊赫之势。 列玄教五人不明此光蕴含何等玄妙,只是忌惮于张衍道术神通厉害,不敢轻易上前,唯有将手中罡雷接连掷下,试探深浅。 在公羊盛牵头之下,但见一道道清色雷芒炸裂虚空,在天际之中响个不停,不断轰击这道木行真光。 然而此光甚是奇异,每削去一丛,其必又再生出一丛来,仿佛原上之草,除之不尽,斩之不绝。 五人合力,竟是丝毫没能阻止其向上攀升。 五行真光,各有妙用,要论守御这等连绵而来的攻势,还是以木行真光为最佳。 且此光最是难以遏制,一旦起势,便是生生不息,若法力不息,便无有断绝之时。 就在这时,张衍似有所察觉般,目光忽然向下撇去。 他感到那地火天坑之中,正有一股勃然焕发出来的旺盛生机,就似那那雏鸟即将破壳而出,却因有最后一层障碍梗阻,还差得那么一点点,无法出世。 他不由精神大振,不用多想,也知是此宝即将炼成了! 如是这样,只要自己能撑过这片刻功夫,待这法宝出世,再入手之后,那么到时是战是和,是去是留,便全由得自己做主了。 公羊盛等几人出手一刻之后。却发现底下这道如柱青芒非但丝毫没有削减,反而更为壮盛。 罡雷初时还能将其击撞得几分摇颤,可此刻上去,反是波澜不起,难以撼动了。 未有多时,这地火天坑之上,就似矗立起一座青峰宝塔,峻伟挺拔,支天柱地,高耸入云。 只看其貌。就知这一番辛苦,都是白费苦功。 公羊盛等人不禁面面相觑,脸色难看,他们这回请动了祖师神像,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如是还不能奈何得了此人,将来回得教中,中柱也难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这消息一旦传出。教众必是人心涣散,清师观和金凌宗也定会来落井下石。 此时他们已是骑虎难下了。 沙道人面上阴沉,道:“师兄,今日不杀这张道人,万难善了,何不解了那第二道禁制。” 这一道法禁。能助长诸人法力,而这第二道禁制若是解开,便能请动一道性灵法符,能将列玄教诸人法力集合一道,将一桩法宝威力催发至最大。 公羊盛叹了一声。点头道:“也好。” 得他允许,沙道人神情一肃,把掌竖起,嘴中念动法咒,不旋踵,顶上罡云之中就飞出了一道赤光。射有三尺,有一物顺着光华跃出,到了外间,受那天风一吹,原本皱巴巴的身躯抖了开来,却是一只胀鼓鼓,灌满了气的灰布口袋。 公羊盛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祖师神像跪下。叩头一拜,祝祷道:“祖师恕罪。” 方才拂尘已被五灵白鲤梭所坏,他又从袖中取了一柄出来,对着这神像一拂。 像是脱去了一层蜕衣,那原本已是灵光耀耀的神像忽然光芒大放,如日照耀,刺得他身后几名同门都是无法睁眼。 公羊盛却恍若无事,神情恭谨,再对神像拜了一拜。 耳旁听得一声悠悠宣号,自神像顶上冒出袅袅气烟,有一枚似雪片般的灵符浮出,缓缓飘落至他手心。 他捏了一捏,感受到其中那浩荡法力,捂在心口,对此像又一躬身,唱了个喏,随后起食中二指夹住此符,使了个秘传心法,往那口袋上一丢,顷刻融合进去。 沙道人这口袋,名为“捉星玲珑袋”,能盛千顷沙水,本也是一件玄器,原先貌不起眼,表面暗沉沉如同涂了一层灰蜡,但得了这法符之助后,却是凭空一旋,转了十几圈后,竟是褪去那一身污浊,绽出宝光,焕发奇辉。 沙道人把手一指,此袋立时倒转过来,袋口对准下方,照着张衍处就当头罩来。 同时他大声道:“诸位教友助我。” 公羊盛等四人闻言,立时一齐催发法力。 这口袋子原本已是不小,这时忽忽间涨至如山大小,落将下来时,但觉天地一暗,往上看去,袋内黑洞洞深不见底,广大空远,似是能将整座鹿歧山都笼了进去。 张衍始终提神防备,哪会任它罩落下来,立刻御使身周冲霄青芒,往上迎去。 列玄教五人法力合在一处,实是远胜张衍一人,这时正面硬撼,这口袋不断压下,一点一点吞噬青芒。 可张衍却并不焦急,但照此势头,要想压服于他,至少还需要半个时辰,到那时,底下那法宝早已出世,他再无后顾之忧,可以放手一搏了。 公羊盛看着战局,眼神闪动,顶上第三朵罡云忽大忽小,似是要有什么动作。 他每一朵罡云之内,皆是藏有一件法宝,这是为了平日温养法宝方便,那碧玉如意和黑铁尺已是使过,而最后一朵罡云之内,所藏之宝乃是一根白木发簪,是以白苍木所制,也是请能手祭炼,得他温养数百年,还从未有过动用。 他双目寻来看去,眼神乱瞄,在寻找合适的出手时机,可是几次抬起手来,又都放下了下去,他心中总有一分感觉,似是自己这一出手,并不能建功。 他又望了几眼,心中一动,似也是察觉到了底下的变动,暗忖道:“看来那法宝将成,此物一出,这张道人必然分心他顾,到那时我再出手不迟。” 他看了看左右,向身侧几名同门递了个眼神过去,伸手手掌作势欲推,又指了指自己顶上罡云,这是要他这几名同门到时一齐发力,牵制住张衍,他好出手暗袭。 这四人也知他有一桩法宝未曾使用,看他动作,立时心领神会。点头便示了然。 张衍这处,感受到底下炉烟高炽,知是那宝物现世已是近在眼前。 然而越是事到临头,他越是全神戒备,眼神也是如刀一般,更是森寒锐利了几分。 他很是清楚,似此等关键时刻,反而最为紧要,万万松懈不得。 在法宝出来的那一刻,列玄教那几人肯定出手阻挠,不会容得他轻松得宝。 双方心中都有心思盘算,一时战局对峙,呈现僵持之势。 又过得一炷香,忽然底下地火天炉之中轰隆一声大响,似有一道天雷在耳畔炸开,这一声似开山陷地,群山回荡震动,便是五百里外双月峰上,所有人都是耳中嗡嗡作响,头脑发胀。 张衍似是也被这声音吸引住了心神,把头微微偏了过去。 公羊盛眼中精光一闪。 就是此时! 他把手一指,一道白光,自罡云之上如矢飞出,电光火石之间,直直射向张衍! 张衍虽是早有防备,但也未曾想到此物来得如此之快,正要将身上宝衣精光祭起,硬扛这一击,那地火天坑底下,却有一物晃了一晃,倏尔隐去,眨眼之间,竟出现在张衍身侧,挡在前方! 竟是法宝感应到主人危险,主动跃出,以身相救! 只闻“哧”的一声,这根白木发簪,竟是只一下扎穿了此物。 张衍也未曾想到,这新炼法宝竟有虚空挪转之能,惊喜同时,却又不免心中疑惑。 这法宝乃是大妖遗蜕所炼,便是不敌那玉簪,又怎会被其扎穿? 正奇怪间,忽然一股心神相连的感觉涌了入心田,不由一阵诧异,再往那法宝上一看,就已知晓了前后因果端倪。 他不由一声大笑,冲着公羊盛一个拱手,道:“多谢道友,助我法宝破气开窍!” 公羊盛听得此言,先是不解,随后面色陡然变得难看无比,显是知道发生了何事,他身子耸了一耸,只觉胸中一阵气血翻腾,险些没有吐出血来。 法宝出世之时,需已法针扎破事先留好的孔窍,使其能吞吐灵息,感应凉暖,与天地交换气机。 然而也不知是因为这件法宝所用宝材太好,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其质地实在太过于坚牢,底下炼宝二人毕竟只是化丹修为,怎么努力,也无法破开气窍,完不成这最后一步。 本来张衍在外,还能请他出手施为,可他正与诸人交手,根本无暇分身。 梁长恭与魏叔丹也是急得满头是汗,若是错过了时辰,这法宝最后便不是一桩废宝,其流品也要大大降低,白费了他们先前一番辛苦。 在他们正彷徨无计之时,谁想得到这宝物竟然会主动飞出护主,借公羊盛那根暗算张衍的白木发簪,顺势开了灵窍。 此窍一开,此物得以感应天地灵机,内外交融,于顷刻之间,成就为一件至宝! 张衍一伸手,这法宝便自动落在他掌心之内,仔细看去,见其似一片小巧柔嫩的金色贝叶,不过婴儿巴掌大小,通体脉络清晰,幻彩流溢,云光致致,颇是是精致喜人。 这宝初临人世,正自欢欣鼓舞,迫不及待向他心中传递来的一阵阵活泼雀跃之意。 张衍微微一笑,那梁、魏二人,果是不负宗师之名。 他也未曾想到,此物甫一出世,就已是一件蕴含有真识的通灵玄器,能自发护主,挡去灾劫。如是再放在身中窍穴或罡云之中孕养,不定日后就能孕出真灵,成就真器……rs!!!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零一章 乾坤一叶 封禁再解 这件法宝是用张衍自身精血祭炼而成,是以一入手中,不用探究,就知其中玄妙。 他微作沉吟,随后朗笑一声,道:“原是如此,倒是正可派上大用,自今日始,我便唤你为‘辟地乾坤叶’,如何?” 得了赐名,此叶倏地一颤,旋起飞舞,柔光阵阵,拂面而来。 张衍心神之中,自然而然感应到那传来的一丝丝欢悦,笑了一笑,把手一托,放了此宝出去,由得其在身侧漂游。 往上方看了一眼,见那玲珑口袋仍在与木行真光纠缠不休。 如今去了束缚,他已是无所顾忌,正可放开拳脚,与这班人好生斗上一番。 一声清啸,如鹤唳龙吟,他把袖一甩,踏云而起,小诸天挪移遁法一转,霎时之间,就跨过上百丈距离,来至那五人身前,辟地乾坤叶也是如影随形,一闪之后,跟了过来,他身后蓝光一闪,大浪疾涌,洪奔而至。 公羊盛等人皆是大惊,他们是见识过这真光厉害的,忙从那玲珑袋上把法力收摄回来,法宝纷祭空中,总算回护及时,虽大潮急浪不断冲刷过来,五人却如海中礁石,兀自挺立不动。 张衍弄出这般声势来,并不指望伤敌,只是为了牵制住这五人手脚,见目的已成,便心下一催,辟地乾坤叶立时呼应而起,如叶飘旋,往前飞去。 首当其冲的是那名秃顶道人。他瞅见此宝往自己这处而来,脸色稍稍一变,自思这法宝必不简单,是以小心取了守势,把手中紧握的一根雷枝往上一拨,想要将其阻住。 乾坤叶到了他身前五丈之内,倏尔一震,就有一道淡金波涛泄下,如帘垂挂,闭绝上下四方。将他套了进去。 张衍微微一笑,也是往里步入,身影也是陡然消失不见。 公羊盛看那光障古怪,不禁皱眉,扬手一发罡雷打出,身后三人也是反映过来,连忙发力齐攻,道道罡雷劈下。撞在那金光帘幕之上,却只是轻轻摇颤,并不能破。 那秃顶道人一被罩住,环望一圈,见其余同门一个不见,心下不免着慌。忽见张衍也是跨步进来,一句话也不与他不多说,信手一挥,紫光耀闪,一道神雷轰然击出。 秃顶道人吓得魂不附体。没了另几人帮衬,他一个人哪里挡得住这等霸道神通,身上宝光顿被击破,被那余波震向后抛跌,还未落下,一道金光飞过。便将他一铡两断,神魂皆消。 这法宝一旦罩定一人,就可将其圈了进来,若无应对之法,只能被困锁在内,难以脱身。 虽在此间之中,他们法宝神通依旧能够使得,但张衍先前之所以收拾这几人不下来。乃是因为这五人攻守进退,皆是一体,委实难以下手,此时乾坤叶将其一分,正好给他逐个击破的机会。 料理了此人后,张衍袍袖一甩,一道蓝芒收了尸首,随后一转身,就从光幕中走了出来。 公羊盛等人见他乍隐即现,而那秃顶道人却已然不知所踪,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心底都是寒气大冒。 张衍锐利目光一扫,落在那高道人身上,顶上那乾坤叶感受到他心意,极有韵律的一摆,掉头一旋,向其飞去。 高道人不觉骇然,急起遁法,一道光华浮现脚下,带他出去了十数丈,可那乾坤叶紧追不舍,在空中一伸一展,已是起了挪移之能,眨眼追至其头顶上空,一道金光帘幕垂下,将他也罩入其内。 张衍面无表情往里一走,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将其杀了,又是独自一人从里步出,转而往那谭姓女冠看去。 谭姓女冠面上现出恐惧之色,惊叫一声,妄想退避,然而又怎快得过乾坤叶,此叶隔着五丈远,放出一道形如倒扣漏斗的金光,亦是将她罩了去。 公羊盛见张衍又套了他们一人,即惊且怒,大喊道:“休想!” 他祭起手中铁尺,那沙道人运起金白飞丸,齐向他打来。 张衍轻笑一声,道:“不忙。” 大袖一摆,两道光华飞出,福寿锁阳蝉飞出定住铁尺,五灵白鲤梭上前撞开飞丸,自己则信步入了光幕。 公羊盛与沙道人见丝毫阻不得张衍,都是心头直往下沉。 那谭姓女冠被那乾坤叶圈了进来,正自彷徨无措,一见张衍,顿时涕泪横流,跪下道:“张真人,饶命,奴家愿为奴为婢。” 张衍见她双手藏入袖中,显是暗扣法宝,不觉冷笑,把袖一挥,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似雹雨骤来。 谭姓女冠果是早有准备,手中法宝祭在空中,拼命遮挡,可便是如此,也不过支撑得片刻,就在铺天盖地的攻势中被打得筋骨皆碎,形神俱灭。 而此刻外间,沙道人一把抓住旁侧公羊盛的衣袖,慌张道:“师兄,事不可为,我等不如快些走了吧?” 公羊盛看他一眼,道:“走?往何处走?” 沙道人不由怔住。 他心中明白,今日这一战,列玄教本是倾巢而来,而今菁英尽折,日后恐难再立足于中洲,他不过只剩百来年寿数,就算回得教中,又有何用? 公羊盛一抖衣袖,甩开他手,冷声道:“那张道人挪移之术了得,就算想走,又岂能走得了?还不如在此放手一搏,或还有几分活命机会,为兄要解开那祖师神像第三道封禁,师弟你便设法拖延一二,若能保得魂魄不灭,为兄亲送你去转生。” 沙道人知道自己已是别无选择,闭上双目,惨然一笑,道:“小弟定会设法拖延。只望师兄不要忘了诺言。” 他探手入得袖囊中,取了一瓶丹药出来,看了几眼,最后面上透出一股决然之色,拔开瓶塞,把一瓶丹药通通倒入嘴中。 此药乃列玄教秘传,就算他在列玄教中身份不低,也只得十数枚,平日只一粒,就可催得法力大涨。现在全数吞下,已是不把自家性命放在心上了。 过得片刻,他嘿了一声,顶上那第三朵原本隐约可见的罡云忽然越转越急,渐渐凝实,虽未至二重境中,但此刻法力之盛,已然攀至他所维系之极限。 这时金光一敛。张衍重又现出身来。 沙道人双目通红,狠狠看向他,忽然发一声喊,伸手向天一指,一道光华自背后冲出,云光之中。现出一柄光灿盈盈,腻白如雪的玉钩,一个御使,就往他斩去。 公羊盛见他用了这柄玉钩出来,知其要拼命了。赶忙退开几步,到了祖师神像之侧。 此刻保命要紧,也顾不上行那等繁琐礼节了,双指捏出三道法符,往自家额头。胸口,腹下一拍。随后拿出三根仙香,用双手环捧在前,嘴中念念有词。 沙道人明白这时要逃只会败亡得更快,还不如把生死抛在一边,放手搏命,那第三道封禁解开需费不少手脚,便是自己不敌,也能为公羊盛争取到几息时间。 张衍瞧那玉钩过来。一抖手,发了一道紫霄神雷迎了上去。 若是寻常法宝,遭他这神雷劈打,定是要受些损伤,至少也能阻上一阻,可这柄玉钩却是仿若无事,依旧劈下。 这时乾坤叶陡然出现在前,叶面之上迸出团团祥光灵云,清气瑞芒,使其只在空中徘徊,却寻不得路径下来。 张衍踏出一步,一道蓝芒激起,冲向此钩,想要将其收了。 不过此钩甚为凶猛,左斩右劈,竟是几下就摆脱水行真光纠缠,再发出一声尖啸,化一道白光飞纵,绕至张衍身后,又一次斩下。 张衍冷笑一声,索性不去理会,把法诀一掐,顶上元婴一震,就有一轮一轮护身宝光不绝放出。 此光如同罡雷一般,为修士自身法力所凝聚,只是有些修士不是玄门正道出身,宝光微弱,根本不足护持己身,便会采集罡英煞精炼化其中,增进威能。 而张衍法力浑厚,修习法门又是玄门正宗,阻挡片刻不是难事,就算斩破进来,也有宝衣抵挡,因此根本不去理会,只管驭使了乾坤叶罩向沙道人,只见一道金光,就把其圈了去,他自己也是双袖一卷,纵身入内。 与此同时,公羊盛手中香火已是焚去大半,又等了片刻,见其只剩一星半点,便迫不及待把三道法符拿下,起力往神像眉心拍去。 可是做完一切后,却见祖师神像并无动,他心中不由一沉,这神像连解两道封禁,已是耗损极大,要想开得那第三道禁制,怕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 可就在此时,忽听得身后一声响动,他回首一看,原来是那柄玉钩灵光消散,自半空中坠下。 他心里“咯噔”一下,知是那沙道人十有**折了性命。 眼见得张衍即将出来,神像却还是迟迟没有动静,他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脸上神情变幻来去,显是心中在做着剧烈斗争。 到了最后,他把心一横,身躯一震,将顶两朶罡云抖落下来,伸手一一点,御使其往那神像鼻窍之下一钻,倏尔不见。 去了三朵罡云,他等若散去了自家泰半功行,皮肉干枯,霎时苍老了百十岁,用力吸了口气,堪堪站稳身形,随后目光死死盯着那神像,只等其有所变化。 过得片刻,自那神像身上忽然散发一股威严宏大之势,此像双目本是闭合,可随之眼帘一阵抖动,却是忽然睁了开,放出两道灼烈精光,面上表情也是变得无比生动。 随后身躯一摇,这一尊十丈高的神像,竟是如人一般,站了起来! 他目光俯视而下,隆隆喝道:“不肖后辈,明明功候未到,为何唤我出来……rs!!!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零二章 繁花妙手隐暗棋 神像之声如雷震响,遍传天际,自含莫大威严。 公羊盛立刻跪下,在云上膝行几步,一头叩下,语声哽咽道:“弟子无状,惊动祖师,可我列玄教如今危在旦夕,有倾覆之祸,弟子不得不请祖师出山,扶危济困,替我教除此大敌!” 言罢,他连连叩首。 神像发出了长长一声鼻音,道:“我教九位长老,怎只有你一人在此,不见其余长老前来恭迎?” 公羊盛涕泣不已,一指张衍,道:“非是弟子等对祖师不敬,实乃不能,除弟子之外,余者……余者皆被此人所杀!” 神像两道凌厉目光猛地向张衍扫来。 张衍表面神色不变,心下却是暗凛,公羊盛弄出这样变故来,他也是始料未及。 以他眼力,看不出这尊神像深浅来,显然此物绝非等闲,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只是如今他法宝已然到手,到此目的已成,随时能够抽身走人,如无必要,倒也无需恋战不去。 神像目注张衍半晌,对着公羊盛沉声言道:“你且退下,看本座除此大敌。” 公羊盛心头一松,再一叩首,退至一边。 他这番形状,也是半真半假,求神像救命是真,但要说内心恭敬,那也未必。 这尊神像可以说是翼崖上人,却也可以说不是。 数百年来,经历不知多少列玄教弟子顶礼膜拜。法仪祭炼之后,神像之内早已生出真识。 但他只知自己便是翼崖上人,是列玄教祖师,但却不知,它乃是列玄教一众弟子生造出来的伪物。 如能再祭炼数百上千年,其孕化出真灵后,再与翼崖上人昔年留下来的一缕残魂相合,补全神魂,那才勉强算得上是借体而活。 可就是如此,也并非其本来了。 而眼下。公羊盛因大敌在前,迫不得已,提前使得这一缕祖师残魂与真识相合,因火候不足,是以这神像只能算得上是一件半残真器,已是彻底断了前路。 不过在公羊盛看来,除自己之外,其余长老皆是身死。连列玄教都保不住了,哪里还有可能再把此宝祭炼下去?还不如早早解了封禁,求个活命逃生,有此宝相助,总还在有生之年有点依仗。 神像看着张衍,大声叱喝道:“无论你是哪家弟子。杀戮我教中长老,已是罪不容诛,纳命来吧!” 他把手一捏,只见虚空之中一阵电光闪耀,就一道罡雷轰然炸响。自空而来。 张衍向后一步,疾起“小诸天挪移遁法”,身形只是在原处晃了一晃,就去得千丈之外。 这时他回头一看,见那罡雷自天而落,斜斜劈在鹿歧山上。只闻一声惊天响动,山石崩裂,草木横飞,竟连山头被掀去了半边。 他心中也是微微吃了一惊,未曾想到这尊神像出手,竟是这般厉害。 这尊翼崖祖师神像虽也只是用罡雷对敌,但他此刻借宝器之身出手,足可称得上法力滔天。其所展现出来的威势,比之列玄教那几位长老,何止大了十倍! 神像见张衍眨眼之间,就遁去了远处,却是冷笑一声,道:“挪移之术?凭你也敢在本座面前卖弄!” 他巨大身躯轻轻一个颤动,忽然脚下出现一道引渡金桥,往上一步,庞大身躯,疾闪了一闪,就已拦阻在了张衍面前。 随后往下一指,就有狂风呼啸,怒卷而来,方圆数十里内,霎时风云变色,尽数笼罩在一片疾风暴雨之中。 张衍目光一凛,他自不会束手待毙,扬手几道紫霄神雷发出,可打在此像身上,只发出轰隆响动,却不见损毁,似是其毫无所觉。 神像呵呵几声冷笑,往原地一立,身躯竟然不断缩小,随后变至常人一般。 他把掌一竖,嘴中开始念动法咒,其声宏大,漫天之中,皆是洋洋盈耳之声。 不过须臾,就有一圈圈耀目光华,如银星飞射,炬举火腾,不断自身躯之中向外发散,照得他面目纤毫毕现,到得最后,有一道如旭日也似的光华忽然自其背后腾起,铺天盖地,反罩下来,将这一片地界尽数笼绝。 他冷然把袖一拂,言道:“小辈,本座如今已锁了这方天地,看你往何处逃去!” 公羊盛在旁看得目生奇光,暗喜道:“我本以为提前解开封禁,此宝纵是能有几分用处,却也厉害不到哪里去,未想到眼下还未炼成,就有这般威能,我列玄教得它之助,又何惧清师观与金凌宗?再用得数百年,又可东山再起!” 神像把手一扬,又是团团罡雷落下,只是这一次却并非如先前一股试手,而是数十团雷芒前后左右一齐轰来,根本容不得张衍有丝毫躲闪余地。 既然躲不开,那便索性不避! 张衍大喝了一声,把乾坤叶唤来,悬在头顶,将法力催使到极限,此叶似也知这是危急关头,发出一声如琴清鸣,遥遥传去,自身上绽出一道灿似锦云,绵若云霞的光华,把他护在其中。 罡雷阵阵落下,如密雨击长水,不断泛起微波涟漪,这一枚贝叶似扁舟渡海,看似在狂风骤雨之中飘摇不定,看似随时可能翻覆,可是却韧性十足,始终难以破去。 这神像仗着一身庞然法力,随时能引动这等莫大声势,可毕竟未到火候,又残缺不全,究其本质,不过与元婴三重修士相差仿佛,想要依仗自身之力,击破这“辟地乾坤叶”,一时半会之间,却也难以做到。 这神像见无论自家如何使力,都是拿下张衍,似也恼怒,嘿了一声,道:“你这小辈,莫非以为本座只这一点本事么?你且看好了。” 他一伸手,凭空摄了一道青色气息过来,捏了几捏,再一弹指,竟飞出一面烟雾凝成的幡旗来,随后再转过头来对着张衍一指,道了声:“收!” 霎时之间,张衍只觉得浑身上下被一股巨力扯拽,拖着身形缓缓向上而去,就是乾坤叶也无法阻止。 他抬首一望,看那势头,似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就会被拉到那杆幡旗上去。 虽不知其中奥妙为何,但也知定不能如其所愿。 他略作思忖,就从袖中取了一物出来,看了一眼,暗道:“原本不想动用此物,免得留下什么手尾,可如今看来,唯有此物可以一劳永逸,程真人料敌在先,这一步闲棋下得极妙。” 他手中之物,乃是一枚黑木令符,是那程真人临去之时所赠,这并非什么稀奇法宝,而是这双月峰八百里之内的禁制牌符。 得此牌符,可引动贞罗盟护盟大阵,灭杀来犯之敌,就算洞天真人来此,也能抵挡一时半刻。 因此阵涵盖范围极广,平日需三名元婴真人合力一道,方可引动,因此双月峰上,原本有三名贞罗盟长老常年驻守。 而列玄教来犯之前,也是因畏恐这大阵,是以想方设法调开了车长老,又命商腾拿下黄左光。 如不是这样,他们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来到此处。 可他们未曾想到的是,程真人虽因赴战之故,不能再出手护持贞罗盟,可在临行前,却偏偏把牌符交给了张衍,留下了一招暗棋。 初时列玄教九人来犯之时,张衍若是动用了此符,就可以轻易将其灭杀。 但一来似这等大阵,乃是一派根本,他一外人启用,难免犯了忌讳,二来原本以他一人之力,也无法引动大阵,需借那地火天炉之助,方可发挥其用。 可那时他这乾坤叶还在炉中祭炼,一旦动用了此符,此宝也定然是炼不成了,是以程真人当日才有“宝成之日,或许有用”之言。 眼下形势危急,这尊神像浑身乃宝材炼就,不惧任何刀兵剑器,就算少清派极道剑术号称无物不斩,但若练不到火候,怕也未必能够斩开此物。 以张衍如今手段,要想破开困局,那便唯有动用北冥剑了,可那也未免太过不值,因此这发动禁制大阵,却是最为合适的选择了,至于与贞罗盟如何交涉,那是日后之事,眼下根本不必去想。 他拿定这牌符,将周身法力往里灌入进去,此符猛然震动起来,一刹那间,就有无数口诀密法传入脑海之中。 此为操持禁阵法门,如是换了一名全然不谙阵法之辈前来,就算得了此法,怕只能慢慢试探,如一此来,倒是能够吓退那尊神像,可要想将其擒捉,却是不能了。 幸而张衍当日在崑屿陆洲之上,为去山巅吸纳罡英,也算是粗粗研习过阵法,知道运转奥妙,眼下有了口诀在手,不敢言把此阵全然握持,但要困住这名大敌,却也足够了。 他把令牌持正,正要动手,忽然动作一顿,想起一事来,他往下看了一眼,暗道:“还有三位道友在那地坑之中,方才未见其脱身,想是见了列玄教几名长老,不敢出来,我若借天坑发动阵法,怕是他们三人性命堪忧,华道友且不去说他,梁、魏二人辛苦为我忙碌一场,倒也不能害了他们性命。” 他心念一动,立时就有了主意,心神一动,顶上乾坤叶倏尔一晃,似是不舍一般在他头上转了几转,往地火天坑中一落,护佑那三人去了。 而他则拿动法诀,身上宝光陡然放出数尺精光,遮护己身,随后拿定牌符,把法力一催,便悍然将这大阵引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零三章 天炉之中化神尊 群峰倒伏,山河摇荡。 张衍将八百里禁阵一开,立时勾动风雷水火,整座大阵以地火天炉为主枢,挪旋转动起来。 眨眼之间,云霾遮日,风雨齐聚,天地为之变色,无数闪电如银蛇狂舞,在长空之中飞窜肆虐。 此等禁阵之威,已非一人之力可以抵挡,那尊翼崖神像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神情骤变,哪里还顾得上出手擒捉张衍,一把拽住公羊盛的衣领,,同时叫道:“走!” 他疾踏一步,脚下就有一道虹芒乍现,引渡金桥倏然飞出,载着二人急急往云中遁去。 只要在阵势未曾完全发动之前,撞破罡流,去到极天之上,还是能够逃出去的。 张衍在后面看得真切,哪里肯放其逃去,若走了此人,不知要有多少后患。 他清吟一声,将“小诸天挪移遁法”掐起,霎时身若流光,追至其背后,把手一点,“五灵白鲤梭”与“福寿锁阳蝉”这两件玄器同时飞去。 翼崖神像感觉到身后异动,哼了一声,回身一挥袖,便将五灵白鲤梭拍开。 可此时福寿锁阳蝉却得了机会,头尾一摆,跃起空中,只往他额头一落,陡然间就把他身形定住,不能动弹。 若是寻常法宝,只要张衍不收了锁阳蝉回来,便再也无法逞威,可翼崖神像却是不同,过得几息时间,他嘿了一声。把身躯一个震动,就了挣脱开去。 可就这么片刻功夫,却已然失去了逃离时机。 张衍微微一笑,把手中令牌一晃,禁阵转动之间,他便及时退了开去。 一道阵门在云顶之上出现,如同天开裂口,无数金风烈火自里倒泄下来。 翼崖大喊一声,把袖起了,遮住头脸。身躯之上奇光攀升,如同烟瘴,形似灵云,将自身罩入其中,只是阵中金火来势极猛,他身上也被刮得噗噗乱响,不一会儿就如狂风卷叶,将他冲裹了进去。 索性他这副身躯与修士不用。坚实异常,不是顷刻间可破,只是他一时只顾得上自己,却忽略了身旁的公羊盛。 这位列玄教大长老先前因斩除两朵罡云,看似无碍,实则已然元气大伤。此刻被翼崖抓在手里,左右摇晃,早已是头晕目眩。 他本以为有这神像护持,总无需自家挂心,谁想到一时有此变故。想要祭出法宝已是不及,无数金风吹来,只他在身上旋得几圈,几声惨叫之后,便骨肉化泥而去。 待翼崖回过神来时,见手中只剩下一截残破不全的道袍。他不禁呆了一呆。 血肉之躯一旦落在阵中,不用多想,那定是十死无生。 可是此人一去,列玄教众长老,自今日之后,就再也无一人存于世上了。 他如今有了灵智,已把自己当成了翼崖本尊,连教中弟子都维护不住。心中不禁悲哀涌起。 但转瞬之间,他又把这丝情绪压下,将袍服一扔,面上现出狞厉之色,把身一拔,往上方冲去,双手连挥,打出无数罡雷,似是不甘愿困锁此地,想要竭力冲闯出去。 此时他心中还存着万一之想,只要他能回得屏东之地,哪怕列玄教只得他一人存在,也还可立足于世,大不了再用数百年时日再扶植起几人来。 然而在张衍催动之下,他此时所要面对的,却不是一扇阵门了,而是重重叠叠,数以百计。 这些阵门一齐发威,一时间不知有多少雷火涌来,便是他难以抵敌,不过一刻,护身宝光便就破碎,被数百道雷芒轰中,自天而坠,落在了地火天坑之中。 这时天云中阵门隆隆一合,就将他彻底镇压了下去。 张衍在空中绕旋了一圈,见此神像再无挣脱出来的可能,便把禁阵令符收起。 这时他目光一撇,见地面之上坠有一物,亮光夺目,灵气逼人,他一抖袖,一道水光将其摄了上来,拿在手中一看,原来是公羊盛那枚碧玉如意。 他念头一转,便将其收入了囊中。 可此时他并未发现,此时在鹿歧山山脚之下,有一根白木道簪却从原地跳了起来,随后往泥中一钻,在地下行了有数里地,忽然撞到一物,随后便从那道簪之上飘起一道元灵,看那形貌,正是列玄教大长老公羊盛。 适才危机关头,他借机兵解而去,把神魂躲藏在白木道簪之内,仗着此物坚韧,拼命逃窜,这才躲过了一劫,免去魂飞魄散的下场。 只是他仓皇躲避之时,却无意中感应到此地一处合适寄托元灵之所,这才冒险着赶了过来。现下一看,却是一尊不知何时埋在地下的祖师神像,顿时面露惊喜之色,迫不及待往里一钻,随后便把气息收敛,等待脱身机缘出现。 这尊祖师神像本是商腾事先埋下,本是作为万一事机不对,自己逃生所用,可他还未用得此物,便被张衍杀死,此刻却被公羊盛当作了藏身之所。 不过公羊盛并非魔宗弟子,元灵便是有神像寄居,至多也只能在其中待得数年罢了,再想回复昔日修为,已是绝无可能之事。若不及时找得合适躯壳夺舍,或者投胎转生,最终还是免不了消亡而去。 张衍脚踏云光,缓缓自天飘落,他到了一处乱石堆砌的窟洞前,出言道:“三位道友可在?大敌已除,可放心出来了。” 过得一会儿,梁长恭、魏叔丹与华昭芳三人小心翼翼从洞中走了出来,此刻他们望向张衍目光之中满是敬畏。 适才列玄教七名长老出现之时,他们原本以为张衍必无幸理,可谁想一场争斗下来,竟是张衍大展神威,以一敌七,将来袭之敌杀了个干干净净。 似这等以一人之力,便可屠宗灭派的神通手段,任谁见了,都是难免心中震恐。 三人战战兢兢上前拱手,梁长恭更是道:“适才多谢张真人出手相救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三位为贫道炼得一件玄器,还未谢过,又怎能坐视不理?” 他语声稍顿,又道:“方才贫道借贵派大阵,将那位自称列玄祖师之人镇压下去,不过要除去却非易事,想来还要费一番手脚,需等贵盟长老到来,再做定夺了。” 用了贞罗盟中禁阵克敌,他先在此提上一句,免得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至于如何能掌握得了禁阵,若是贞罗盟长老问起,他自会告知,眼下却不必与这几位分说。 华昭芳却是目光闪亮,急急问道:“张真人是说,那列玄教祖师像被压在了这地火天坑之中了?” 虽先前张衍与那七名交手时他们看得真切,但禁阵发动之后,三人都被乾坤叶护持金光遮住,因此并不清楚最后发生了何事。 张衍点头道:“不错,此物也不知是何来历,极是厉害,几乎堪比元婴三重修士,若是不靠大阵,委实难以对付。” 然而华昭芳却是神情激动起来,道:“此物老道早有听闻,应是用‘三色阴阳沙’与‘五鼓蒂星木’合炼而成,尤其是内中还有一团‘离合精火’,若是此物在地火天坑之中,张真人想要除去,却也未必要用禁阵镇压消磨,可设法将其炼化了,若是辅以宝材,不定还能再炼成数件法宝出来。” 张衍不禁面现讶然之色,道:“还能如此么?” 梁、魏二人低头一想,他们都是此道能手,先前未曾往此处去想,此刻一转念,神色间立时有些意动。 梁长恭沉吟道:“华道友所说,虽看似妙想天开,但也未必不能。” 魏叔丹也是点头赞同道:“是有几分可能,可以一试,不过此物乃是活物,祭炼之时,定会挣扎,我等修为低微,却是镇压不住它,若有张真人手中那件法宝相助,那便无虑了。” 三人不由自主向张衍看来,这尊翼崖神像身上所用宝材极其少见,他们身为炼器能手,面对此物,也是技痒难耐,这可不似先前玄龟甲壳,时时要忧心炼坏了无法交代。 张衍略一思索,如是借宝,那他势必还要在此滞留许久,不过今日他得了大阵令符之助,冥冥中感觉到还有什么事未曾了结,此时倒还不是离去之时,便笑道:“这有何难,此物不除,也是一桩后患,乾坤叶几位可先借去用了。” 他手一抬,乾坤叶自袖中飞出,落在梁长恭手中。 三人都是大喜,按他们所想,如把那翼崖祖师神像炼化了,虽不能与张衍手中乾坤叶相比,但也不见得差到哪里。 梁长恭对张衍重重一礼,道:“多谢张真人,若炼得什么法宝出来,我等定双手奉上,不敢妄取。” 张衍摇头笑道:“不必如此,听诸位言,此物可炼出数件法宝,若是如此,宝成之日,三位可自择一件去。” 这几人为他炼宝数载,也算是尽心尽力,且也当真是有真材实料的,便是将来寿数尽了,其门下弟子想必也不见得差了,与这一门打交道的机会多得是,眼下卖个好倒也无妨。 三人一听,也是有些意动,但是张衍送宝,他们却不敢贸然应下,推脱了一番后,见其确实真心实意,这才放下心来,一齐拜谢。 就在这时,天边遥遥飞来五道祥光,在鹿歧山上一落,当先一人,是一名英伟过人,长身玉立的紫袍修士,他举目一扫,凌厉目光倏尔落到张衍身上,喝道:“何人闯我的双月峰,报上名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零四章 玄蟒白虎罗氏妖 这名道人望过来时,眼神极其不善,似是把张衍误会成列玄教中来人了。 张衍也不以为意,把手稍稍抬起,正要行礼答话,但就在此时,却忽然一皱眉,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他念头转得极快,目光一拐,瞥见梁长恭一脸疑惑之色,心中立时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如果对方是贞罗盟中长老,何至于连梁长恭都不认得? 此人必定有问题! 方才想到此处,那道人眼神一厉,起手一抬,忽见光影闪动,一枚银光灿灿,寒气流溢的飞梭打了出来,如疾光流电,转瞬之间,已然飞至眼前。 这飞梭速度之快,匪夷所思,便是乾坤叶从梁长恭手中跃起自动护主,也仍是慢了一步, 这时星辰剑丸感觉到主人有险,就自张衍眉心之中飞出,只见一道剑光霎时与其撞在一处,可此梭显然不是凡品,方一触及,便被其磕碰了出去,再看那银梭来势,竟是半分未减。 张衍并不慌张,心意一动,身上宝衫忽如波浪滚动,周身上下,俱都放出蒙蒙精光,放出亮芒,足有三尺。 银梭一头撞入进来,撕裂精光之时,竟发出令人牙根发酸的磨铁之声,直到堪堪沾衣之时,其势方歇。 这时那道人手指一扣,似是掐动了什么法诀,那银梭一抖,倏然化作一团烟雾,只闻一声惊天咆哮。雾气之中,窜出一头煞气冲霄的吊睛白虎,通体灿辉,宛如银铸,四爪玄灵之气缭绕,只一个纵跃,就往前扑来。 张衍只觉狂风劲气扑面而至,自己周围所站之地顿生塌陷之感,他双拳一握,轰然一声。把一尊背后有五色光气衬托的元婴遁出头顶,单手一撑,把护身宝光祭出,一道金光张如伞盖,流苏也似的精光道道垂落,将他肉身护在其中。 “辟地乾坤叶”这时旋转飞来,在空晃了一晃,一帘金灿灿的光华就对那白虎罩去。 这头凶兽虽是体驱庞大。但动作倒也灵活,只往侧面缩身一跳,就躲了开去,这还不算罢休,四足一踏,自有风云托起。绕了一圈后,又自背后咬来。 这时忽见张衍元婴背后五色光气之中有一道水光荡出,泊泊流淌,起了一层光雾水障。 而在其内,又有一道浑厚黄芒如墙而立。两光交错相合,如山如海,其威倍增,那头白虎连连跃击数次,都未曾得以突入内圈,反而被滔滔水势冲了出来。 那名站在远处的英伟道人看得惊异无比。 适才张衍与列玄教七名长老交手之时。他躲在暗处观战,因看不起列玄教诸长老,还不曾把这此法放在心上,眼下亲身体会,却是免不了大吃一惊。 他这枚白虎精梭虽入手未久,但好歹也是一桩玄器,没想到竟然不能破开这等奇异道术。 张衍与列玄教数名元婴真人一战,并不是没有收获。太玄真光更觉圆转如意,许多运使奥妙,也是通透了许多,可以说,战力比之先前,更胜一筹。 他这时已然稳住局面,把大袖一甩,“五灵白鲤梭”得了催使,立刻窜将出来,灵光一道,直取那头白虎,与此同时,乾坤叶也是临空一番,发一道金光冲下。 两相交击,自左右而来,封堵躲闪之路,这一回,这头凶恶白虎已是躲无可躲。 那英伟道人看出不对,大喝一声,法力翻腾而起,顶上元婴双目中忽然射出一道精光,落在灵梭梭身之上,竟把它定了一定,随后起五指一张,一团亩许大的青气袅袅腾空,再如万千杨柳枝,随风摆下,越展越长,几个飘荡之后,如捆索一合,就将五灵白鲤梭兜了在里间。 见困住了这法宝,他登时面现喜色,一拿法诀,要想将这法宝扯回手中。 张衍冷笑一声,抬手一指,轰隆一声,顷刻间地摇山动,一道紫色雷霆对着他冲奔而去。 那名道人看得面色一变,他岂能不知这门神通的厉害,临来之时,门中师兄曾反复提醒要小心此法,若被这道神雷劈中,他这辛苦练成的“氤青索”定会被破去,无奈之下,唯有弃了收摄此宝的念头,将青索撤了,借风往后遁去,暂避锋芒。 五灵白鲤梭失了捆缚,欢鸣一声,一缩一伸之间,如虹白光闪过,便已挣脱出来。 这边张衍则趁那道人无暇分心他顾,把“福寿锁阳蝉”御使出来,在空中一旋,手腕向下一压,即落下一道澄澈无比,灵颖夭矫的清光,如蝶翩翩,向那只头白虎掠袭过去。 这头白虎方才一个翻滚,避过了乾坤叶袭扰,却见又有两桩法宝向己处冲来,想要躲时,已是慢了一拍,见再无出路,就把头颅一伏,烟雾起处,重又化一枚两头尖尖,身如纺锤的银色飞梭,流光一道,往外如电驰走。 英伟道人一招手,把它收了回来,心中却是堵了一口闷气,这白虎精梭本是攻伐利器,自炼成之后,还未遇到过什么敌手,怎奈今日遇上张衍,却是缚手缚脚,难以展现出威力来。 他不禁暗忖道:“我法宝不及他多,难以胜他,待我回去炼齐了四神玄梭,再来与他一战。” 如今张衍有三件玄器傍身,且皆是攻守兼备,有此三宝在手,便是十六派斗剑法会,他也能走上一走,眼下一齐使将出来,这名道人虽道法高深,一时也被逼得一筹莫展。 既然无法胜过,在再缠斗下去也是无益,这名道人顿时心生去意,正待起身之时,那边张衍眼帘下垂,站定不动,忽然间,他袍袖轻轻一摆,一道如线金光飞起,在场中转了一转,便自不见。 那名道人忽然身躯一僵,随即一声惨啸,只听一声大响,烟云滚滚,四散而开,一条粗若水桶,长及百丈的黑影呼呼窜上云头,只听那道人满是怨气的声音在罡流之中回荡,“张师弟,好手段,今日是我罗沧海算是领教了,该日再来会你。” 张衍并不愿如此轻易放过此人,哼了一声,大袖挥处,已然追至云中,却见天边一影,如飞去流星,飒然远遁,连闪几闪之后,便即消逝不见,他目光一凝,沉声道:“小诸天挪移遁法?” 那人适才所用法门,虽竭力遮掩,但他还是能看出来,极似溟沧派五功三经之一的《青灵显化元微法》,当时就已然怀疑此人身份。 现在看其使出这门小神通,还称呼自己为师弟,那么其身份已是呼之欲出了。 他想了一想,记得那道人来时,有四道祥光紧随,便转首往山头上看去。 仔细一瞧,发现竟然是四杆幡旗,正迎风飘动,旗上光芒飘忽不定,凝成璀璨光云,若是飞腾掠空,远远看去,倒像极了修士行空飞遁。 他暗自冷哂,这足可见得对方是有备而来,否则不会用上这等物事。 此人当真是好算计,时机拿捏的机准,正好在自己与列玄教七人大战一场之后,显然是想趁他法力大耗,上来捡个便宜。 且任谁在此,听到此人话语中的意思,怕也下意识就会以为其乃是贞罗盟中长老。 有了这层身份,又故意做出误会的模样,那出手便是理直气壮,换个警惕心稍弱的,怕还想着如何解释清楚,这样一来,便极是容易被其得手了。 若不是张衍心思谨慎细密,从梁长恭身上看出不妥来,纵然有宝衣护身,恐也要吃一个暗亏。 张衍再思索了一番,现在他却是好奇,对方是如何躲过他那金行真光的。 便按落云头,到了方才那道人逃生之处,往下一看,却发现那里有一张玄黑色的巨蟒蜕皮,蜷缩在地,粗粗估计,若是铺开来,应有数十丈长短。 他绕着走了几圈,暗忖道:“此人定是那蟒精成道,方能有这等物事留下,想是用了什么替死之法,逃过了方才那一斩。” 想到此处,他淡淡一笑,这等法门定伤元气,不可能每次都能施展,下次若再会得此人,倒要看看对方又怎么躲过去。 一道烟云飞来,梁长恭在他身边落下,他惊魂未定地走了过来,拱了拱手,惶恐道:“张真人,那人绝非我贞罗盟中长老。” 张衍点点头,笑道:“梁道友勿急,贫道知晓,此人另有来历,与贵盟无关。” 梁长恭心中稍安,只看张衍一人独斗列玄教七名长老,便知此人是不能得罪的。 尤其是贞罗盟大阵令符在此人手中,要真是因此生出什么误解来,还不知要惹出何等大的祸事来。 他看了看天空,自思道:“奇了,段长老驻守之地,距离双月峰不过两个时辰路程,怎么还不曾到来,莫非出来什么意外不成?” 他心下又不免担忧起来。 他却不知,引渡金桥这般大的动静,贞罗盟分驻各方的长老也早就察觉到了异样。 只是那个时候,因觉得双月峰上有禁阵守护,是以也未曾引得他们如何重视,都是安坐不动。 直至后来双月城中修士将飞书发来,这才得知列玄教七长老入掠双月,且守山大阵丝毫未有动静,在外长老皆是震惊莫名,这才纷纷自驻守之地出来,往双月峰回援。 可因担心一人之力太过孤弱,是以都是踌躇不前。 待得傍晚时分,才有五名长老会和一道,匆匆赶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零五章 唯得令符定心针 八月二十,飞屿道宫。 大殿之中,共是坐了五位长老,大长老段涵峰端坐上首,在下首第二位的,乃是二长老欧阳虚。而与张衍有过交道的车子毅车长老,今日也是位列席上。 此间在座诸人,有几人尚是第一次见到张衍,此刻看向他的目光之中,都是透着几许复杂。 距离双月峰一战,已是过去半月,各地飞书不断,早已将此事遍传中洲。 而这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张衍了,这些时日来,他算是“凶名远播”了。 谁能想到,他仅凭一人之力,就将列玄教来犯之敌杀绝,此举着实令人又畏又怖。 众人仔细一算,列玄教九名长老,算上郭、旁二人,俱是为他一人所杀,如是再加上贞罗盟叛贼商腾,那么死在他手中的元婴真人,已有十人之多了。 如此战绩,着实令人惊栗。 今日这五名长老摆下酒席,在此宴请张衍,虽明为感谢他毙杀强敌,护得双月峰安稳无恙外,其实还另有一层目的,便是那枚程真人所赐令符。 手握此物,能引动双月峰八百里禁阵,勾动水火风雷,以那日翼崖祖师神像之能,也是顷刻就被镇压下去,丝毫抵抗不得,更别说一干寻常修士。 贞罗盟而今只剩有十二名长老,之所以今日不敢全数坐在此处,也有顾忌这令符的缘故在内。 若是张衍心中起了歹念。此间之人,那是一个也难以活命,虽是可能极小,但也要以防万一。 这等杀器,若是不拿了回来,他们也是夙夜难安。 今日座上客乃是张衍,大长老段涵峰大族出身,一路修行而来,顺风顺水,并无遇到什么磨难。这个人无甚城府,按他所想,只要长老们多说些好话,便能张衍把令符拿出。 可在座诸人皆是一方尊主,都不似他看得如此简单。 他们心中也很是明白,要拿回此物,恐怕不付出点代价那是不成的,而不在于言语上说些什么。因此多是甚少开口,只偶尔插上一句。 只一名叫做章千秋长老的除外,此人频频向张衍劝酒,奉承之语,不绝而来。 “张真人来自东华大洲,又是名门正派出身。一身修为堂皇正大,列玄教这等跳梁小丑,岂是真人对手?此番交手,乃自取其辱,结果早已注定。” 张衍淡然一笑。道:“章真人谬赞了。” 段涵峰拿起酒杯,单手一敬,道:“张真人,此乃我贞罗盟独有仙酿,名曰‘月宫琴吟’,恰似桂下抚琴。清寂之中,微嗅香暖,唯有满饮,方能品出妙处来。” 张衍也不推辞,端起酒来一敬,一饮而下。 段涵峰大笑一声,也是把酒饮了。 张衍朝此人看了几眼,贞罗盟这位大长老却是年岁不大。入得元婴之境怕也不过数十载,且此人潇洒狂放,洒脱不羁,不似修道人,倒有点像是凡间名士一流。 他看得出,此人无甚心机,对玩乐享受倒很是热衷,也不知如何坐上此位的。 心下念头转了转,便猜出一点原因来。 贞罗盟中十余名长老来自九州各地,怕是谁也不服谁,有这等人毫无野心,又修为不高之人坐在此位之上,倒也合适的很。 张衍目光转去,又对坐于第二位上的欧阳虚多看了一眼,此人望去五旬年岁,脸膛方正,双目炯亮有神,坐在那里身形笔直,一举一动有板有眼,入席以来,说了不过两句话,顶上有三团罡云翻动,竟是一名元婴二重境修士。 张衍发现此人顶上三云皆是抱团凝实,其或许修为比那公羊盛还要高上一筹。 传闻此人原先为武将世家出身,年少时一次入山追匪,不慎迷了路径,在山中转了数日夜,却无意中闯入一前辈修士洞府,有此因祸得福,方才得了入道参玄的机缘。 不过张衍之所以注意此人,乃是因为这人在贞罗盟中极富盛名,被称作屏东“斗法第一”。 崑岛大观主端木励身为元婴修士,之所以被郭、庞二人杀上门来,却无力反抗,传闻便是因为曾伤在了此人手中。 这时席上末位,原本坐在那里黄左光站了起来,对着张衍一举杯,诚恳言道:“张真人,若无你除了商腾那叛贼,黄某怕是早已一命呜呼,这一杯在下当敬真人,在下先干为尽。” 那日商腾虽将他擒住,不过却并未杀他,倒也不是存了什么好心,而是万一事迹败露,手上还能多一份筹码。 可若是列玄教从张衍手中得以成功抢去神兽卵胎,那么留他性命也就毫无必要了。 说其性命因张衍之故才得以保全,倒也不算夸大。 张衍笑道:“黄道友言重了,道友吉人自有天相,不是宵小所能害去的。” 黄左光咧嘴一笑,又对张衍拱手一礼,这才坐下。 段涵峰摸着唇上胡须,感叹道:“有酒无歌,未免不美。” 章千秋神色微动,看了一眼张衍,笑道:“不妨请真人观一观我双月峰上有名的荷叶舞。” 段涵峰喜道:“此议正合吾意。”又转身问张衍,道:“真人以为如何?” 张衍点头道:“客随主便,段长老自行安排便是。” 段涵峰呵呵一笑,他向下一指,就一朵朵娇丽莲花自殿中池塘之中攀起,霎时香气满溢,清爽荷叶片片团团,铺开丈许,每一叶俱是露水晶莹,含翠欲滴。 随后他拍了拍手,琴笙回响之中,就有六名薄纱罩体的女子袅袅步入殿中。 这些女子个个体态纤细,玉骨冰肌,云鬟雾鬓,美目流盼,身姿脸容无一不美,更难得是,每一人都有明气修为。 这六女莲足轻踏,轻盈如燕般上了不足一丈的荷叶,随着弦声一起,便在其上翩翩起舞。 因此间狭小,因此常常肢体绞缠,唇颈相交,耳鬓厮磨,粉弯雪股若隐若现,场面极是香艳,尤其乐色非但撩人欲醉,还带着一丝靡靡之音。 段涵峰看得如醉如痴,每当六女舞到妙处,他还旁若无人的大声叫好,而另五人长老却毫无异样之色,仿佛早已见惯不惯。 章千秋一直在旁留意张衍神色,此时出言道:“张真人孤身来我中洲,身边连伺候之人也无,这些女子在下可做主送与真人,道友以为如何?” 张衍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章千秋察言观色,见他似是并无此意,便不再提及此事,转而欣赏起荷舞来。 待酒过三巡,章千秋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有心提出牌符之事。但因恐张衍开口回绝,那便无转圜余地了,因此对着车子毅连使几个眼色,示意他出话试探张衍口风。 哪知车子毅却是装聋作哑,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看得章千秋暗暗恼恨。 欧阳虚看他这副神情,不觉摇头,他把酒杯放下,直接开口问道:“张真人,程真人那禁制牌符可在你手中?” 这句话一问出,大殿之上立时一静,所有目光皆往张衍看来。 张衍坦然回答道:“不错,正是在贫道手中。” 欧阳虚拱了拱手,道:“此物对我盟至关紧要,可否请张真人还了回来?否则我盟中之人,怕是难以安睡。” 见他说得如此直白不客气,章千秋顿时有些发急,就怕张衍恼怒翻脸,那便不好办了。 张衍却是呵呵一笑,道:“贫道并非贵盟弟子,早有打算归还此物,但却不是此时。” 欧阳虚双目凝定他面,沉声道:“何时?”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道:“梁长恭,魏叔丹二位道友正为贫道祭炼法器,待宝成之日,贫道东去之时,自当会将此物双手奉还。” 这令符他的确没有据为己有的意思,待他回返东华洲时,就算带走也是无用。 但这般有可能威胁自家性命的东西,他并不放心交到在他人手中。 等离去之时,再拿出来也不迟。 五名长老虽未能拿回这面令符,但得了张衍明确答复,心头也自松了许多,无需再提心吊胆了。 这一场酒宴,也算是宾主尽欢。 散席之后,张衍出了大殿,并不去别馆安歇,而是驾风出得飞宫,一路来到鹿歧山,在地火天炉之旁落下,寻了先前所处之地,盘膝坐下,依旧每日打坐参玄,推演功法,等待法宝出世。 如此过得一月,也无人前来打扰。 这一日,忽听得地炉之中一阵响动,窟门之前,走出来一名满头白发,面容枯槁的老道人。 张衍睁开眼帘,瞧了过去,不禁讶道:“华道友怎么出来了?那尊神像莫非已然炼化了不成?” 华昭芳摇头,道:“要炼化那尊神像,怕还要用上一载光阴。” 张衍再仔细瞅了他几眼,双眉微挑,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觉叹道:“原来如此。” 华昭芳苦笑道:“张真人也是看出来了?老道这些数年来精气耗损过多,怕是大限将近,近日来自觉时日无多,而且老道离开金凌宗已久,该回去交代后事了。” 张衍点了点头。 华昭芳低头自袖中拿出一枚玉蝶,递了过来,叹道:“张真人,此是老朽所著《炼器宝录》,这半年来得梁、魏两位道友之助,改了许多谬误,虽仍有许多不足之处,但老朽已无心力再补了,张真人若是不嫌弃,不妨拿去给了有缘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零六章 少清遗篇 鹿歧山,地火天炉。 一方光滑如镜的大石之上,张衍顶上罡云慢慢旋动,他座前摆有一斛罡英,此刻似被一双无形大手摩动,正化为团团璀璨晶气,似烟雾飘起,丝丝缕缕,缓缓融入罡云之中。 入了元婴之境后,他再也无需用口鼻窍穴汲气,只罡云便可炼化灵英,修炼之速,比之前何止快了数倍。 等修士跨入元婴二重境界,顶上罡云成就三朵之后,那更可吞吸海量精气,到那时,就不是散碎罡英可供其修行的了,必须去往极天之上,方可熬磨功果。 张衍面前摆放得这些名为“白沙罡英”,此是贞罗盟所赠,虽比不上崑屿上的青阳罡英,但也是上品了,不似后者,必得在取下之后即刻炼化,算得上是各有长短。 他正调养灵机,这时忽见碧空之中,有两道遁光遥遥而至。 先前一团纯净如洗,素白似云,天光洒下,可见细丝盘缠,结成云筏模样。一名黑发道人鹤氅罩身,精神抖擞地坐于其上,看其面目,竟是那日在席上见过的贞罗盟长老欧阳虚。 而他身旁那驾驭那遁光之人,却是老熟人黄左光,他人还未至,笑声便远远传了过来。 两人须臾到得天炉之上,把云头按落,脚下站定之后,便对张衍打了个道稽。 张衍也是一笑回礼,他把大袖一抹,出来一只黑木矮几。壶杯俱全,精巧别致,左右各有一只蒲团,伸手作请,道:“贫道此地简陋,二位莫要嫌弃。” 这二人连称“不敢”,客套了几句后,起手拱了拱,便安然坐下。 张衍坐下后,笑言道:“欧阳道友与黄道友今日怎么不在宫中潜修。反有闲暇到贫道这处?” 欧阳虚为人耿直,说不来什么客套话,就开门见山道:“今日来此,是专为答谢道友而来。” 张衍不禁讶异,道:“不知为了何事?” 要说抵挡列玄教一事,那日几位长老也算是宴请过他,而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对方还有什么事要来谢自己。 黄左光在旁正容说道:“前番席上黄某说过。如不是张道友出手,在下早就性命不保了,此恩不能不报。” 张衍不由恍然,笑着摇了摇头,此事他本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黄左光却是念念不忘。 欧阳虚这时沉声言道:“听闻张真人精擅飞剑之术?” 张衍不知对方为何提起此事。想来必有什么缘故在内,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便微笑以对道:“略懂一二罢了,不知欧阳道友是从何得知的?” 他与列玄教七真一战,只是用太玄真光与紫霄神雷对敌。倒也未怎么动用飞剑,见过之人应当不多,纵然入中柱洲后使过剑丸,可对方也无从看出自己擅长此道。 黄左光在旁插言道:“欧阳师兄座下有一名弟子唤作杨秉清的,也是东华洲出身,却是对张真人你推崇不已。蒙其告知,方晓得道友竟是曾仗剑纵横东海之上,乃是个中能手。” 张衍略一思忖,似乎对此人有点印象,便道:“原是如此。” 欧阳虚拱手道:“不瞒张真人,黄道兄昔年曾于我危难之时出手相助,却从无机会报答,道友此次助黄道友脱难。我正要为他还了这份恩情。” 他自怀中取了两本书册出来,郑重摆在案上,再往张衍面前一推,神色认真地言道:“贫道知张真人乃大派出身,寻常之物怕也不入尊驾眼中,听得张道友能御飞剑,愿将此书奉上,也不知对真人有无用处,若不合意,贫道再去换来。” 张衍来中柱洲数十载,与列玄教一战之后,对此洲修士所炼功法已是有所了然。 此间修士大多依仗法宝外物,对自身修为并不十分注重,往往修士之间鉴别高下,只是看手中法宝高低,因此听得送来密册,也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原想就此收起,只是一撇之间,看见那第一本书册名字,心中陡然一动。 他出手拿起,翻得几页,却是目光凝定,久久不能移开,半晌,他眼中光芒一闪,缓缓言道:“欧阳道友有心了,此物贫道收下了。” 黄左光见他并没有坚辞不受,不觉松了口气。 其实他报答张衍之心固然是有,但也还未到感激涕零的地步,不过是为今日之举找个托词罢了。 贞罗盟中长老对那大阵令符仍不放心,是以特地穷搜盟中,特意找来此物命他相赠,好教张衍领个人情。 也是他们知晓张衍斗法之能强横,如今凶名在外,对他难免心存忌惮,若是换了他人在此,贞罗盟这许多长老岂会给什么好脸色,早就出手抢夺了。 而为了投其所好,他们先是找来了杨秉清,再用了半月时日,四处搜寻这两本道册,因中柱洲并无人擅长剑道,所以散轶了不少,因此又对比许多残本之后,方才把两本书补齐。 欧阳虚不管其中的道道,见张衍收下了,他自觉已是无事,不愿在此久留,当即离座而起,拱手道:“道友既然满意,我等也不打扰道友潜修,这便告辞。” 黄左光本还想多说几句,点出此物得来不易,欧阳虚这一起身,他咧了咧嘴,只能跟着悻悻站起,出言告辞。 张衍立起身来,他大有深意看了黄左光一眼,笑着道:“欧阳道友,黄道友,请代贫道谢过贵盟诸位长老。” 黄左光见张衍似笑非笑望着自己,便知他已看出其中门道,不禁老脸一红,把头一低,匆匆一拱手,便起诀纵起遁光,与欧阳虚一道,往双月峰回返而去。 目送二人离去之后,张衍一甩袖,重又坐回席中,目射奇光,把道册拿了起来翻开。 他事先也没有想到,这本道册竟然并非中柱洲的神通法诀,而是一本传自少清派的剑修密册。 五百年前少清派与中柱洲一场大战,损折了数十名弟子,亦导致有不少道书密册遗下。 索性少清派并不怕自家密册外流,且流传在外的也不是什么太过高深的法门,因此也并未前来追讨。 待把这本道册粗粗翻阅了一遍之后,他缓缓合上书页,只觉面前打开了一扇天窗,以前胸中存有许多疑惑,此时已是豁然贯通,他暗暗思忖道:“自我成就元婴以来,星辰剑丸再也不及当初犀利,我道为何,原来竟是如此。” 他一路修行而来,飞剑斩杀之道着实为他一大依仗,然而随着他功行精进,剑丸却显出了疲态。 他本还以为,这是因为自己未得上乘剑诀传承所致,然而看了此册,才算是彻底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剑丸虽有上下之分,但至低也需元婴真人方能祭炼,持剑者在得传此宝之时,修为多是不高。 而等其修为日益提升,直至赶上昔日炼剑者的修为后,按照这本少清密册所言,剑丸就有“去衣”一说。 他这枚星辰剑丸乃是门中荀长老所炼,其功行神通与他大为不同,心意法力流转之时,是无法圆通如意的,他修行低微之时,尚不觉得如何,如今他法力大增,那却是有些滞碍了。 就好比突然闯入他人所营建的房屋之中,坐卧行走总有不惯之处,如隔了层阻碍一般。 因此剑修到了这一步,便需再次将那剑丸祭炼一次,使其与自身心神法力交融相合,宛如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他手中这本秘册,讲述的便是如何重炼剑丸一法。 这本道册,若是落在不谙飞剑之道的修士手中,那真个是一文不值,但到了张衍手中,那便不同了。 他如今神通功法初成,法宝也是齐备,可手旁却成好缺了一件杀伐利器,如能趁此机会将这剑丸再行祭炼一番,不定能重振剑威,再展当日锋芒。 他不由感慨,来得中柱洲数十年,今日之收获,却是仅次与当日成就元婴了。 他闭目想了想,又把书打开,仔细翻了一遍。 要再把剑丸洗练,除了功行法诀,另还需要不少宝材,鼎炉也是不可或缺。 算了一算,所需之物,倒也不在少数,还有许多极其稀有,好在这里是中柱洲,物产之丰富,堪称九洲第一,密册上所言之物倒是皆能寻得,不过多费些手脚罢了。 他双目一闪,心中已然拿定了主意,等到那翼崖神像炼化之时,便着手祭炼剑丸。 把此书放下后,这时他忽然想起,欧阳虚共是送来了两本书册,也不知那第二本中写了些什么。 只是拿起一看,不免微微有些失望,这本道册一看便知是自各方搜集摘录得来,强行凑在一起的。 其中是讲得是旁门左道,各家散数的修剑之法。 而所谓“剑”,也并非剑丸,只是“法剑”而已,一行行看下来,各种千奇百怪的法门皆是罗列其上,其中倒也不乏奇思妙想,甚至连列玄教长老叶极流的炼剑路数也有提及。 不过凡后面注明了修习之法的,多是些不入流的法门,而高明一些的,都是寥寥几语,一笔带过。 若是散修得了此书,或许会视若珍宝,可对他这等玄门正宗出身的修士而言,只当看个新奇了。 他神情淡然翻看着,只是到了最后一页,却是眼前一亮,身躯也不禁坐直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零七章 三脉剑传 张衍手中翻开这书册最后一页,却发现映入目间的竟是“少清三脉”四个字。 便是他也难免有些坐不住,不过只是稍稍振奋片刻,他神情就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别的秘法还好说,不定可能流传出来,而这三脉剑传,却是少清派最为至关紧要的秘法,绝无可能这么容易被贞罗盟得知,退一步说,就算拿到手,又岂敢赠予自己? 而且这三脉剑术,又岂是这区区一页所能记述全的? 少清派虽举派剑修,但其乃是不亚于溟沧派的万年大派,自有许多不同修剑法门。 但若从大处着手分划,其实只有三脉嫡传,分别为“杀剑”,“极剑”与“化剑”三脉。 当日瑶阴山中,那少清派弟子康童走得就是“杀剑”一脉。 此法凶性十足,专练攻杀之道,讲究一剑挥去,无物不斩,任你法宝灵器,神功道法,皆为我剑下臣妾! 而极剑一脉,却是将剑遁之术发挥到了极致,若是练至大乘境地,起剑腾掠之时,如流星破空,远迈疾光迅电,于瞬息之间,便可遨游八表,踏遍宇内。 此一脉修行者,便是斗法之时敌不过对手,也能安然远遁而去,极是难缠。 至于化剑一脉,练到深处时,能化亿万剑光,兆数芒星,更可融汇千般道术,演化出无穷妙用来。 不过在三脉之中。此道也是最为繁琐。最是难以修习精通的。 少清派弟子,正是靠了这三脉剑术,方能纵横天下,为东华洲第一大派。 张衍自忖自己虽有剑丸在手,可溟沧派中毕竟没有这般上乘剑术流传,将未来若得机会,倒不妨去少清派拜一拜山,若能习得一门法诀,也不枉自己在剑道一途上的禀赋。 不过眼下想此,还为时过早。 他低下头去。把那书册再往下翻,果是不出所料,这一页上所载,并不是什么法门。而是当年少清派三名厉害长老的平生记述。 张衍微微一笑,他也能出这著书之人的用心,此书前面尽是写些散数哦旁门之法,显得很是不入流,把少清派也加了上来,那是为了给自己抬一抬身价。 他想了一想,这书虽是没什么用,但带了回去,总还能给弟子看个新奇,便随手将两本书册都收入了袖囊之中。再一挥袖,把面前案几收了,就闭目端坐,修炼功行去了。 半月时日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初冬十月,这时已是水冷枝干,满山皆寒。 只是此刻地火天炉之内,却是猛火熊熊,炉烟四溢,热浪翻腾。与外界大不相同。 梁长恭与魏叔丹二人正神情紧张地看着那方垒石坑,已是过去两月了,那尊翼崖神像却一直无有动静。 但他们并不敢放松警惕,要知其并不是死物,绝不可能甘心就此被炼化了去。 可要将此神像炼成法宝。还需得混入若干宝材,那半途之中便要开得炉门。 这是最为凶险的时刻。此神像极有可能在这个时候暴起反抗,是以他们特意从张衍手中借来“辟地乾坤叶”,就是为了守御炉门,防备此物冲出。 梁长恭将乾坤叶拿在手中,神情略带紧张,毕竟那神像相当于一位元婴三重真人,举手之间便是地动山摇,就算已被炉火化去了大半精气法力,可也不是他们自身能够抵挡的。 两人又小心观察了一番,觉得时机到了,就彼此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启炉。 魏叔丹将身后一杆黄色幡旗拿出,双手持定,晃了一晃,坑旁垒石陡然有数十块飞起,瞬时之间,如同开了闸门,热雾蒸烟滚滚而出,不断涌来。 与此同时,梁长恭将手中乾坤叶也是祭在空中,金叶一张,飘飘悠悠,悬在前方,立刻垂下一道十丈宽的金帘挂幕,挡在炉门去路之上。 那尊翼崖神像虽被禁制压下,他得了翼崖上人那缕残魂,也知晓了些许炼器门道,清楚二人若要自己将炼成宝物,必定要投入宝材,到那时总要开得炉门,那时便是他的机会来了。 因此这两月来,他虽被化去了不少精气,但却一直咬牙蛰伏不动,苦苦忍耐。 此刻他忽然见那炉门大开,逃生之路近在眼前,哪里还会有半刻迟疑,立刻运起周身法力,疾展遁法,一道玄黑遁光临空而起,就往外冲去。 只是才冲至前方,却瞥见一帘金光挡住炉门前,阻了他的去路。 此时出手已然不及,然而到了这一步,又岂能退缩?哼了一声,仗着宝器之身,一头就撞了上去。 一声大响,只闻轰音阵阵,就是炉窟地面上的石砾也是微微一跳,乾坤叶连连晃动,散下金光也是不断荡起如水波纹,似是受到了极其凶狠的冲闯。 梁长恭只觉胸口一闷,惊道:“此物怎还有这般强横的法力?” 魏叔丹看得他如此,不觉一皱眉,忙把法诀掐动,道:“道兄莫慌,我来助你。” 梁长恭一点头,两人一齐催动法力,往那乾坤叶上灌入进去,这法宝猛得抖颤起来,叶身之上,有道道金光射出,闪耀生辉,逼得人睁目如盲。 只是他们毕竟不是乾坤叶原主,只能用这般粗浅的法门驭使此宝,不似张衍,无需使出多少法力,就能将此宝之威发挥至极点。 翼崖神像连连冲撞,可始终不得破开乾坤叶所设金幕屏障,不禁暴跳如雷,若是他全盛之时,区区一件玄器也怎能阻挡得了自己? 当即厉啸一声,不顾消耗元气,双袖两挥,一时间,罡雷如雹雨而下,震得乾坤叶也是摇颤不已,所展金障渐渐缩小,约莫过了顿饭功夫,已是从原先的十丈到了五六丈。 眼看这等情况,梁,魏二人额头上此时分泌出了细密汗珠。 此时他们已是尽了全力,却还是不能遏制住那尊神像,更不用说抽手放入宝材了。 二人心中不免后悔,若不是顾忌神像体内那“离合精火”易被炉火沾染化去,毁了一桩稀罕宝材,他们根本何必如此早早开炉。 如是再晚上十天半月,将此物精气彻底耗尽,哪里还用得着这般辛苦? 他们在这里暗自叫苦,那翼崖神像也是不好过。 要知坑中炉火尚未灭去,仍在侵吞舔舐他身,没了法力护持,已是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正烦躁之间,却忽然察觉到一丝鹿歧山外似有一物能与自己相呼应,不由一怔,他知必有原故,再默默一察,不觉欣喜,暗道:“原来还在此物在左近,如能借其发动引渡金桥,当能逃了出去!” 炉门一开,他竟是感应到鹿歧山外那尊神像所在,可此物相距过远,若是原先,只一起法,便能互为感应,进而发动神通。 只是如今他被困两月,精气耗损极大,需道徐徐引动,才有可能成功。 眼下已顾不上想太过了,他得此救命稻草,哪肯错过,一边佯作攻击,一边运转法力,要引动那物飞来。 此刻天炉之旁,张衍忽有所感应,双目陡睁,就自定中醒来,眉头微微一皱。 他方才忽然察觉到灵机一阵搅动,似有修士在附近做法,此处除他之外,就只有炉下梁、魏二人了。 把双袖一摆,站起身来,行至天炉旁,往下看去,此刻那深坑之中,竟如同烧开一般,传来水沸之声,烟雾漫开,渐渐笼上高坡,望去一片迷蒙。 张衍见识过一次炼宝,知道这是开启炉门才有的迹象,但见其久久不得闭合,不禁暗忖道:“梁、魏二位道友下去之时,曾言若是祭炼顺利,短则半载,长则一年,那便差不多可将那尊神像炼化了,而如今不过过去两月,绝无可能成功,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他默立不动,起心神与乾坤叶沟通,稍候片刻,他眼中有一道精芒闪过,冷哂一声,起手一点,一道灵光飞去,须臾下了天坑,入得数十丈后,便寻得乾坤叶所在,急掠而去。 不过片刻功夫,已至乾坤叶前,这灵光倏忽投来,眨眼融入这法宝身内,得了张衍这正主之助,乾坤叶顿时威势大涨,金芒剧盛。 梁、魏二人忽觉压力骤减,又瞧见乾坤叶此时异状,转念之间,就猜出是张衍出手,不觉大喜。 魏叔丹连忙喊道:“梁道兄,我等快将宝材投入进去,再速速把炉门闭了。” 梁长恭应了一声,手一捞,拔起身后幡旗,连连晃动,原先准备的好宝材被一阵狂风卷起,往炉门之中投去。 这时乾坤叶的好处便看出来了,虽阻挡住了翼崖神像,可宝材穿行其间,却是丝毫无碍。 翼崖神像忽然见乾坤叶变化,哪还不知道缘故,疯狂般起身冲撞,只是方才原是精气耗损极重,方才一阵盲动,已是油尽灯枯了,气势渐渐衰落下去。 梁长恭感受它的变化,精神一振,道:“魏道兄,快快镇定炉门,莫让他再逃了出来! 两人一起举起幡旗,死命一摇,齐齐喝道:“封!” 轰隆一声,无数窟石飞来,将那炉门再度合上。 而那乾坤叶一晃,也自收了灵光,自空中落下,回了梁长恭手中。 两人脸上都现出疲惫困乏之色,适才所为,不亚于与人激斗一场,不过他们也知,如今最危险的一关在张衍相助之下安然度过了,接下来,已是再无半点滞碍了。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零八章 天炉再开 祭剑重炼 再度将翼崖神像镇压之后,连过四十余日都是安稳,没再见到有什么风波动静。 这时已是入了年末腊月,到得初九,地火天炉之中传来一阵阵击瓮之音,鹿歧山上岩石震栗,罅隙之中,有散碎沙砾不绝落下,炉烟滚雾宣溢而出,顷刻将千丈大小的窟坑填满,不多时,有声扬起,如群鸟迁巢穴,啾啾乱响。 几日之前张衍便看出开宝的时机到了,怕出了什么差池,也没有行功运法,只是在旁看护。 忽然底下有一道金光飞出,直往他处奔来。 这是梁、魏二人换了辟地乾坤叶回来,张衍把大袖一卷,就把此宝收了。 又等了差不多有十几息的功夫,耳畔忽闻一声大响,有如晴空劈雷,轰然震开,十余道光霞如虹飞出,冲在半空,缓游浮腾,各有精气包裹,放出半尺霞光,殊为绚丽。 张衍随手一招,摄来一宝,横在面前一看,这是一对金鞭,五尺长短,柄处浑厚,入手紧实,可分可合,鞭身共分二十四节,呈八角形状,稍稍晃动,耳边就有风雷之声,隆隆作响,一激法力,两鞭一齐跃至空中,一有风云盘旋,一有雷电缠绕。 他赞了一声,道:“好一把风雷鞭。” 想了一想,再一伸手,捉了一件法宝过来,信手抹去其上精光,现出真容,却是一面小旗,蓝靛色面。手抚上去,光滑似缎,纹理似欢舞鸟兽,暗含玄妙,边缘有明黄色流苏,拿起来一摇,荡出片片瑰丽云霞,去得十丈外方才缓缓消去,看得出应是一件守御之器, 他暗暗点头。这两宝皆非凡品,抬头一看,见空中虽法宝各现霞彩,但都无甚奇异,唯独其中有一团精光愈放愈亮,很是夺目,与余者大为不同,因此起手一点。也自招了下来。 拿起一看,这宝是一盏样式奇古的蛇形灯烛,铜色烛台,有半尺高,盘蛇托底,鳞斑匝密。蛇嘴大张,吐出一信,上有一团豆大火芒,忽闪忽灭。 他吹一口清气上去,此火非但不熄。反而猛地窜高数寸,洒下一道如水柔光,满地幻影,似有数条蛟蛇在里攀游。 此宝如此古怪,他片刻间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奥妙,就摆在了一旁。又把剩下几件法宝一一检视,却发现俱是灵器。 他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好歹炼这些法宝所用宝材是那翼崖神像,怎么却无一件成得玄器的? 梁长恭与魏叔丹二人炼宝已毕,早已自炉门走出,只见张衍查验法宝,因此站在一边,不敢上来相扰。 此刻见他心生疑惑。梁长恭上来一拱手,道:“真人勿疑,此间法宝件件俱是上品灵器,不过因根底还算丰厚,若是能找得与法宝有缘的主人温养,倒是有成就玄器的可能。” 魏叔丹生怕张衍以为他们二人没有尽心尽力,也是连忙出言附和。 他们平生只炼成过两件玄器,张衍那辟地乾坤叶便是那第二件,根本是可遇不可求。 这由列玄教祖师神像所炼法宝,其实也是俗流,可要孕出真识也并不容易,只是较别家法宝机会为大就是了。 张衍点了点头,这些法宝他本也是准备带去给了门下弟子,不成也不必强求,便道:“贫道先前曾言,若是出得法宝,可由几位各择一件,这十二件法宝,两位看哪件合适,便取了去吧。” 两人都是有眼色的,看张衍方才择过几件,似乎属意那风雷鞭和那面锦蓝旗,因此故意漏去不拣。 梁长恭没有多看,取了一只银丝小炉过来,一入怀中,暖意融融,浑身舒泰,自家精神也振奋了几分。 他生平所炼法宝甚多,可从没有一件似这小炉般与自家相契,脸上也是不觉露出喜爱之色。 魏叔丹则拿了一柄白牙折扇在手,把扇骨一开,香气扑鼻,瑞光铺开数丈,扇面中现出梅兰竹菊,各显冷傲清贞,只是看着好像并不出奇。 他眉头一皱,再把此扇翻过来再看几眼,心中略动,眼中突地现出一丝喜意,“啪”的把扇合上,不动声色藏入袖囊之中。 张衍既然允诺二人任择一宝,当也不会去管到底有什么玄妙,将袖一挥,把余下法宝都收了去,随后又抖手抛出两只玉匣过去,道:“二位为贫道辛苦数载,此是炼宝酬谢。” 梁长恭连连摆手,道:“我等既蒙张真人赐宝,怎敢再收酬劳?不妥不妥。” 魏叔丹却一招手,将两只玉匣拿了过来,对梁长恭使了个眼色,嘴中则道:“既然是张真人所赐,梁道兄,我等就收下吧。 他虽与张衍相处时间不长,但也看出他绝非故作客套,这数年来炼宝,也未曾有丝毫懈怠,收些酬劳,自问也是当得起的。 张衍笑道:“梁道友你也不必急着推辞,贫道还有一桩事,要劳烦二位。” 梁长恭见得如此,也只好收下了,又拱了拱手,道:“真人有事尽管吩咐。” 张衍将自己需祭炼剑丸一事说了,最后言道:“炼器一道,两位算是行家里手,只是这剑丸非比寻常,所需宝材苛刻稀少,贫道毕竟只是此洲过客,仓促之间恐难搜罗完全,这便需两位相助了。” 梁长恭笑道:“此事易耳,在下改日唤一名门下管事来真人座下听用,所需何物,尽管吩咐他去办便可。” 魏叔丹点头道:“张真人若还有什么需我出手的,命人告知一声便可。” 张衍一个稽首,道:“那此事就拜托了。” 二人一齐回礼,道:“不敢当。” 二人离府已有数载,眼下见已无甚要事,便告辞离去,他们不敢误了张衍的事,不过三日间,就将所需诸物送了来。 张衍检点一番,发现无一遗漏,把袍袖一荡,俱都收了起来。 他默坐了一夜,到得第二日辰时,见祭炼合适时已到,就纵身往地火天炉之内飞去。 天炉之内,窟坑共分三百六十五间,先前梁、魏二人炼宝之时为借火势,选在了南位上,不过用了十数间窟坑,但张衍祭炼剑丸另有讲究,不在意方位,却需将一物取来。 他身形腾空,脚下踩云,径直往中间去。 重祭剑丸,这就要把此宝返溯初道,将先前炼剑者留下的那一丝痕迹彻底抹去,使其与自家心神契合,浑然合一,再无半点瑕疵。 若是他还是化丹修士,那是万万做不到此点的。 因此宝与他心神相合,哪里需去,哪里需净,只有自家知晓,是以就算请得长辈高人出手,也不稳妥,若是走错一步,非但剑丸废弃,还要连累自家亦要受创。 未有多久,张衍到了天炉正中,左右扫了一眼,在高处寻了一块大石落下,将禁制牌符取了出来。 有此物在手,他不必似梁、魏二人用幡旗引动垒石,拿在手中,起法力一催,石块如蝗飞起,霎时露出炉中地窟。 往里瞧了一眼,见其中深不见底,边缘处焦黑一片,这里通向地脉火肺,堵石一开,地火之气阵阵涌来,连他也是感觉炙热难当,立时心念一动,身上宝衣立时精光大涨,照出三尺,把热气逼退了下去, 他在那大石之上坐定下来,把星辰剑丸唤出,按那炼剑之法,他先把剑丸安抚一番,再将手中令符一晃,口中轻念法诀,不一会儿,这令符轻轻颤动,焕发出缕缕异彩。 张衍看出对了路子,因此也不停顿,发出不绝诵声。 约有一炷香的功夫,那炉底之中就有一团红蓝相间的灵火倏地飞出,有巴掌大小,焰光闪烁,在空中兜兜转转,却不肯落下。 见了此物,张衍目光凝定其上,神色肃穆,将舌尖咬破,喷了一口精血出来,飞去数丈,正中此火。 这团灵火立刻发出嗤嗤之声,蓝红之色变幻几次,须臾之后,隐隐现出紫色,就不再动弹,似已是安静了下来。 张衍伸出一指,这火乖顺落下,停在他指尖之上,便是火焰熊熊,闪动不已,也不觉灼热。 他不禁脸露微笑,祭炼剑丸所需要的炉火独特,并非眼前所见之火,而是深埋在地底深处的一丝坤阳真火,便是这么大一处地火天炉,这真火也不过只有四口而已,还是当年两位洞天真人费尽辛苦,从他处寻来的。 这真火用一口便少去一口,不过只要火种还在,过得百年还可再生出一口来,若不是他有双月峰禁阵令符在手,要借火一用,恐怕还需付出不小的代价。 他把袖摆动,将从地面上携来的宝材摆开,堆有小丘一般高下,随后起手一指,这火飞出,到了那些宝材之上,绕旋一圈,顿时如蜡融下,最后只得几粒晶砂,再旋一圈,化作一股清气腾起。 他心意一催,星辰剑丸已悬在眼前,法力稍作运转,将那清气一丝一丝引入剑窍之中,待将气息吸尽,剑丸清吟一声,光华一纵,就落入他眉心之中。 那道册所载祭剑之法奇特无比,需在人身窍穴中祭炼,这才可无受外间杂气沾染。 这法门并不繁琐,他早已是记熟在心,只需照其上所述按部就班祭炼即可,因此把眼一闭,用心神捉了剑丸,就将法诀运转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零九章 方见天光游魂祭 张衍于精窍之内祭炼剑丸,全神贯注之下,不觉时日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天,他忽感心神中一阵悸动,便猛然从定中醒转。 他缓缓睁开眼帘,向外看去。 此刻他仍是端坐于地火天坑之中,周围垒石高堆,正面对地坑,热火滚滚逼来,亏得有宝衫护身,火毒难侵,但也因此无人相扰,好过另寻一处洞府。 他默默一察体内,星辰剑丸正于窍穴之中稳稳静卧,一股浊气灌入,起意轻轻一推,就在其中来回滚动,有如铅汞流淌,传出微微滞涨之感。再放一道清气入内,便又如羽轻盈,飘飘而起。 得他重新祭炼,这枚剑丸已是与过去大为不同,放眼细观,似晶珠明露,清湛玲珑,约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纯净无暇,灵气逼人,宛如初生。 这枚剑丸原先乃是水属,如今在地坤真火中走过一遭,已是洗净铅华,还得本来面目了。 张衍轻叱一声,起了遁术,化一虹金色遁光出了地火天炉,冲出数里之后,绕着在鹿歧山转了一圈,在一处高崖之上站定,心意一催,只闻一声清越剑鸣,似龙吟虎啸,就有一道湛湛清光冲出眉心,笔直射入云中。 过不得多时,只见云层之上裂开一道天痕长隙,这是被剑丸穿去之时,一路劈斩所致。 张衍于心神中发出召唤。眼前光华微闪,再看去时,星辰剑丸竟已无声无息落于掌心之中。 他吸了一口气,神念往里一探,毫无阻碍得在里转了一圈,好似此物已与他联为一体。 法力再稍作运转,剑丸就来回颤动,发出阵阵鸣响,初时还极微弱,随着法力激增。那声音也是越来越响,到得后来,啸声惊天,如雷似鼓,不止如此,此宝还跳跃不止,似是一个不小心,便会脱手飞去。冲入云霄。 张衍看着欢喜,心中再一起念头,剑丸就又飞起空中,离开手掌不足半尺,随他心意驱使回绕飞驰,比之前先前更为灵活。 他注意到。那一道剑光纵掠之时,倒不似原先那般锋芒毕露了,而是若有若无,虚虚一道,不细看难以察觉。 他想了想。决意试一试此剑锋锐,翻翻捡捡之后,就自囊中取了一把法剑出来,运足了法力,往空中一祭,再起剑丸上去一斩。只见一缕淡影疾闪而过,轻轻一声响后,竟是如切腐木一般,这柄法剑已是被斩成两段。 他暗道了一声好,眼中透出喜悦满意之色。 这把法剑是他从列玄教一位长老的袖囊之中取出,算起来也是一件灵器了,竟还当不得他这里重炼剑丸一斩,可见其锋不但未损分毫。反而大为坚锐了。 他正准备再试一试分光化影之法,可就在这时,原本悬在空中的剑丸忽然嗡嗡连声,似是察觉到什么异状。 张衍心中内感应到其急切欲走,看那模样,是要去往什么地方,他把眉一挑,索性放开羁绊。 闸门一开,这剑丸如脱缰野马,仿若疾电飞驰,到得数里之外,剑光往下一坠,倏地钻入地下,不过须臾功夫,突闻一声凄厉惨嘶,似是斩中到了什么东西。 这剑丸有张衍心神寄托,所过之处,诸物分明,如观掌纹,他细细一辨,已是探得清楚。脸上也是微露讶异之色,那山脚之下,竟是埋了一尊翼崖神尊像,这倒也还罢了,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一道元灵潜藏其中。 方才飞剑凌空之时,因察觉到一缕微不可察的敌意,是以毫不犹豫杀了过去,这一斩之下,不但斩破神像,连带那元灵此刻也是彻底魂飞魄散,不复存在。 张衍仔细一回想,列玄教中人除了那公羊盛,余者包括那商腾在内,皆是他亲手斩杀,绝无逃脱可能。 只有发动禁阵围困那神像之时,他才无从细察,被其逃了去,那么此人十有**就是那公羊盛了。 也是这位大长老时运不济,若是没有贞罗盟赠送道册一事,张衍得了法宝,恐是早就离去了,不会在这里多加耽搁,更不会在此祭炼剑丸,又正好凑巧将他斩杀。 张衍伸手一招,把星辰剑丸唤了回来,他察觉到适才飞去往来,有如疾光闪电,比之原先还快了几分,知是这一番辛苦毕竟没有白费。 此时他兴头不禁起来,屈指在剑丸上一弹,此物应声而分,顿时化作两道剑光,再一摇颤,又分得两道出来,如这般分化,直至到了十六道剑光方才停歇。 这时张衍心中有一股止不住的心念,只觉自己继续催发下去,似还能再行分化。 可方欲行事,脑海中却传来一阵疲乏之感,他心中不由一凛,忙止住动作。 这倒并非是他疲累的缘故,他丹成一品,根底极其深厚,气力绵长,不会这么不堪,适才那感觉是从真识之中传来,是那剑丸受不住了。 他略一思索,就知道了原由。 虽剑丸经过了如今有若脱胎换骨,重焕新生,但其中真识却缩去了一些。 那是因为重炼过后,虽也去了杂痕,没了浊垢,但也难免削去了一层元真。需得好生温养,才能恢复过来,相信到了那时,不仅可以尽复旧观,还可再壮大许多。 他微微一笑,不禁意气风发,有此宝物在身,正可在十六派斗剑法会上与他派弟子一争雄长! 他双手负后,仰望天际,炼剑既成,只需把那令符还了贞罗盟,便差不多是时候离去了。 低喝一声,剑丸一个跳跃,化光一道,飞入眉心不见。 起身一纵。驾风往飞屿道宫而去。 鹿歧山与道宫相距不过五百里,不过片刻就已到了地头。 经列玄教一役后,贞罗盟吸取教训,飞屿道宫戒备不知比以前严密了多少倍,就是双月峰大阵,也是时时有人看守。 此刻峰上至少有五名元婴真人坐镇,在这中柱洲一地,除非屏东清师观与金凌宗联手来攻,倒还无人可以为难他们。 值守弟子事先得过关照,若是望见鹿歧山处有贵客到来。万万不可得罪了,需立刻放其入内。 门口童儿此刻见了那方向有遁云过来,记起先前长老嘱咐之事,急忙开了禁阵,放了他进来。 张衍缓缓驾云入内,这里是贞罗盟道宫,虽并无不能飞遁的禁规,但毕竟是他人修行之所。肆意纵驰未免不妥,因此他把云头按落,青云离地三尺,问那童儿道:“黄长老可在宫中?” 那道童惶恐把头一低,言道:“回禀这位道长,诸位长老皆在大殿之内议事。” 张衍一想。许是几位长老有什么要事,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不知何时出来?” 道童挠了挠头,道:“这……小童倒是不知。” 张衍呵呵一笑,摆手道:“是贫道为难你了。无妨,你去吧,我在此地候着便是。” 他准备将令符交还之后,便即离去,并不准备久留,太过此物重要。必须亲自交到贞罗盟某位长老手中。 黄左光好歹还送了他两本道册,因此决定索性把人情卖与此人。 他目光环顾一圈,见去往殿前不远处有一座凉亭颇是雅致,就催云过去,到了亭内坐下,闭上双目,在那里耐心等候。 道童见他自顾自离开,看了几眼。也没多想什么,就回了道宫门前站好。 因出了商腾之事,是以原先的知客童子皆被换了去,只求稳妥,不求伶俐。 这道童也新近来此,是个老实人,若是稍有眼力劲的人,便会安排张衍先去别馆歇息,或者奉上香茗,哪敢当真让其坐在此处等候,可是他懵懵懂懂,全然不明白这些。 过得小半个时辰之后,门外钟忽有磬声响起,从大殿之中急急奔出来数十名侍女,分列宫门两旁,似是恭迎什么贵客。 张衍也被惊动,不免好奇看去。 没多久,就见自道宫之外进来三人。 走在最前一名道人,白面无须,锦衣华服,头戴金冠,鬓角垂下两道杏黄色长绸带,末端系着玉卷坠。 此人山根贯入眉弓,两眼略突,身形魁梧,手脚骨节粗大,顶上那朵罡云竟是黑色,有如浓墨一团,看起来煞气极重。 身后跟着两名腰细腿长的俊美少年,眉飞入鬓,皮肤白皙,似是傅了粉,左右抱剑而立,因是其弟子一流。 那道人见了面前那些侍女,不由冷哼了一声,似有不满之色,身后左侧一名少年立时站了出来,大声道:“贞罗盟好不知礼,我金凌宗遣使来此,竟无一人前来迎接么?” 他声音响亮,远远传出,甚至还惊起不少在屋脊之上的珍禽,但等了片刻,大殿之中却并无一名长老出来。 那少年顿时满脸不满,正要再开口,那道人这时目光转过,却发现张衍坐在亭中,伸手阻住自己弟子话头,便朝凉亭中走了过来。 到了张衍面前,倨傲说道:“你是贞罗盟中哪一位长老?为何坐在此处?见了本座也不来见礼,莫非这就是你等的待客之道么?” 张衍缓缓睁目,看他一眼,淡淡言道:“贫道并非贞罗盟中长老,你若要找人,可去大殿之中。” 那道人哪里肯信,撩起下摆,在他对面一坐,讥笑道:“休以为列玄教一亡,你们就可不把我金凌宗放在眼中,程真人已然不在,你们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 张衍听到这里,眼神微微闪动,沉声道:“哦?不知如今,程真人去了何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一十章 换改门庭敌友易 自公羊盛等人败亡之后,贞罗盟便将其在屏西地界的势力尽数拔除。 列玄教没了一干元婴长老,自是无力反抗,死忠教众皆被斩杀,余者逃散,各地分坛纷纷冰消瓦解。 贞罗盟本还忌惮那位列玄教背后的供奉,但试探了几次之后,发现这位洞天真人并无意出面插手,因此胆子也大了起来,把触角渐渐伸到了屏东之地。 只是此举这却引得金凌宗和清师观大为不满。 他们本来是想坐山观虎斗,等贞罗盟与列玄教两败俱伤之时,再行出手,可未曾想里列玄教败亡得如此之快,等反应过来之时,下手已是晚了一步。 数月以来,三宗弟子冲突不断,俱是死伤了不少。 而这名金凌宗道人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还敢来到双月峰,自然是有几分底气的。 此刻听得张衍打听程真人下落,这道人只是冷笑,他身后一名弟子有得意洋洋言道:“好叫你知晓,你们那位程真人,与列玄教供奉在天雄岭一场斗法,不敌败北,如今已然身故了。” 那道人抚须冷笑,眼神斜扫过来。 在中柱洲,一个门派若无洞天真人坐镇,那便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本拟张衍听了这消息,定会失魂落魄,惊慌失措,可一看之下,却发现其神情淡然,波澜不惊,不免有些惊诧。 这时却听道宫之中一把洪亮声音传出。道:“严长老,莫非你以为程真人一去,我贞罗盟就怕你金凌宗不成?” 那道人与张衍回头一看,却是章千古大模大样走了出来,可他脸上并无半点畏惧之色,行至雅亭边上,对张衍拱了拱手,随后那道人冷笑道:“严真人,你可知这一位是何人?” 严长老初始还未曾在意,坐在那里也不站起。漫不经心道:“你们贞罗盟中长老,我又何曾认得全。” 只是看到章千古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不禁一怔,过了片刻,似是想起来什么,神色猛然一变,惊疑不定地看了张衍一眼,他不敢再坐着。缓缓离座,拱手道:“可是张真人当面?” 张衍淡淡看他一眼,道:“正是贫道。” 严长老倒吸了一口凉气,脚下也是不禁退了一步。 清师观与金凌宗两派联手,实则实力已是高于贞落盟,但他们却是不敢逼迫太紧。这里面一大半的原故,便是因为张衍。 由于他一人扫平公羊盛七人的战绩委实太过惊人,打听得他还在双月峰炼宝,而两派也拿不准他与贞罗盟的关系,因此始终有所克制。不敢逼迫太甚。 要不是听得程真人已故,严长老也不敢这般大模大样找上来,只是未想到一来便遇见张衍,言语之中还得罪了对方,心中顿时有一丝惊慌,可要他说出歉语。却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在原地踯躅半晌,他对着张衍一拱手,欠了欠身,把袖一卷,纵云而起,竟是一语不发转身走了。 章千古看着其狼狈而去,不禁得意一笑。 这名严长老来了双月峰已有两日了,只是太过盛气凌人。因此他们却始终避而不见。 今日恰巧听得张衍来此,他灵机一动,便命人请了其过来,好借张衍名头杀一杀此人的气焰,如今看来,却是效果颇佳。 他转过身来,满脸堆笑地对着张衍说道:“张真人可是炼宝已成,来还那牌符的?不妨入殿一叙。” 张衍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只是方迈出一步,他却一挑眉,忽然想起一事来。 贞罗盟没了洞天真人庇护,在金凌宗面前本该是没什么底气的,可却仍是这般强硬,要么是程真人败亡的消息有误,要么就是另外寻到了靠山。 要说金凌宗消息出错,他是不信的,否则那位严长老也不会这般嚣张地欺上门来,那么便是后一个原因了。 可中柱洲洞天真人就这么几人,仓促之间,又哪里去寻一个来做供奉? 想到这里,他心念电转,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脚步突然一顿。 章千古见他止住了身形,不由回转身来,眼神闪烁道:“真人,怎么不走了?” 张衍看他一眼,微微一笑,道:“贫道是想也不必那么麻烦了,就将令符交予章真人吧。” 章千古一怔,眼神之中溢出狂喜之色,迫不及待将手伸出,道:“如此甚好。” 张衍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笑意不变,手则缓缓伸手入袖,只是他的眼底深处,却隐藏着一丝冷意。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一缕虹芒自道宫之外飞来,陡然横亘在了两人之间。 二人不由都是后退了一步,仔细看去,发现却是一枝寒梅,冰花琼枝,粉染雪盐,瓣瓣含香。 这株梅花一摇,就往张衍处来。 他双眉一扬,将其拿在手中,不禁目光连闪。 半晌,他抬头看了章千古一眼,笑着言道:“贫道想起,今日还有一桩要事要办,就此告辞了。” 言罢,他一甩袖,腾空而起,就出了飞屿道宫。 章千古不由怔住,追在后面连唤了几声,也得不到回应。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顿时大变,便急急跑回了大殿,将方才之事一说,道:“诸位,怕是张真人已看出什么来了。” 大殿之内,张衍前次见过的五位长老一个不缺,俱在此地。 欧阳虚皱起眉头,转首向黄左光看去。 黄左光不悦道:“欧阳长老,你看我作甚?张真人虽对黄某有恩,但我已是用两本道册偿还了,似这等事,一个不好,惹得他将大阵发动,我等在座之人,又能跑掉那个?黄某怎会这般不知轻重?” 车子毅缓缓道:“问题恐是出在那株梅花之上。” 大长老段涵峰迟疑道:“梅花,莫非是……程真人?” 众人听了这话,皆是心头惊凛,在座诸人,哪一个不是在贞罗盟中待了数百年,谁都知道梅花是程真人生前最爱之物,如今那花枝来得这般古怪,又能在飞屿道宫之中随意来去,若是无有意外,十有**这位洞天真人所为了。 黄左光不禁打了个冷颤,道:“不是……不是说程真人已是死了么?” 欧阳虚摇了摇头,沉声道:“此事难说的很,那一位只是说我等奉他为供奉,程真人定不会来与我贞罗盟为难,听那语气,也不像已然亡故的样子。” 章千古心惊胆战,慌张道:“若是这样,那令符可在张真人手中啊,我等现下与那一位有了勾连,还意图以大阵将他擒下,他若知晓了原委之后,岂会轻饶了我们?” 车子毅咳了一声,他表情甚为笃定,道:“诸位且放心,我等才奉那一位做了供奉,程真人若是出手,那一位定不会坐视不理,否则何以服众?” 他这样一说,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张衍出了飞屿道宫之后,一道剑光破开罡云,去往极天之上,不多时就离了双峰月,行了一个时辰之后,他寻了一处山峰,运起法力,开辟了一处洞府出来,随后入内端坐。 他将那枝寒梅取出,也不多做动作,只是静候了片刻,其上就缓缓飘出一阵清香,随后冲出一道瑰色云霞。 待到光气其散开,只见一名玲珑娇小的女子正悬空盘膝而坐,肌肤雪嫩,樱唇一点,双目晶亮,有若天上星辰,青丝披肩而下,只是整个人不过巴掌大小,看得出是一具分身化影在此。 张衍站起身来,对她打了个道揖,道:“程真人,贫道有礼了。” 程真人看他一眼,清声道:“道友可是疑惑我为何唤你来此?今日你若将那令符交出,那必是一场祸事了。” 张衍点了点头,道:“真人好意,在下岂能不知。” 程真人听他语气,不免为之讶然,好奇道:“莫非道友已是看出来了什么不成?” 张衍淡淡一笑,道:“若不是真人相召,贫道会先将那章千古拿入乾坤叶内问询,若是证实心中所想,那定要杀他一个天翻地覆。” 他先前只是有所揣测,只是等那寒梅到手,便几乎已经肯定心中所想,贞罗盟如今定是找上了那一位做供奉。 今日之事的确很是凶险,如是他未曾看出不对,而程真人也未有出面相阻,一旦将那牌符交到贞罗盟手中,禁阵若是发动起来,那当真是万难脱身了。 程真人稍稍一想,便知是章千古言语之中露出了破绽,才让张衍提前察觉到了。 她轻轻一叹,道:“张道友,我毕竟受了贞罗盟四百余年供奉,也有几分香火情在,如今张道友既未曾伤得半分,还请看在我的薄面上,放他们一马吧。” 张衍认真思虑片刻,点头道:“贫道可以应下,不过真人今日唤贫道来此,想必不是为了此事?” 程真人道:“不瞒道友,我与那一位斗法之时,受了不小损伤,决意兵解转生。昔年我曾出手相助过陶真宏陶真人,我听闻张道友与陶真人亦有几分交情,是以想请道友送我之躯壳去往外海,不置可否?” 张衍一转念,程真人借了自己那枚禁阵令符,着实帮了他一个不小的忙,这人情倒可借这机会还了,因此并没有多做考虑,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微笑道:“此事在下义不容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一十一章 瑶紫簪花 东海壁礁 程真人听得张衍愿意送自己前往外海,对他展颜一笑,道:“我那躯壳封存在南方秀阳水涧一面冰镜之中,道友只需随那梅枝前去,便可寻得。” 又说了几句所需记得的忌讳之后,她便把分光化影敛去,仍是一枝寒梅,在半空顿了一顿,便向天际倏尔飞去。 张衍将剑光一驾,眨眼之间,遁破罡云,到了极天之上,虹芒一闪,追随此物飞去。 那枝寒梅如晶线一道,遁速极快,往南行了不过半个时辰,忽然往下一沉,穿过罡云,就此往地面坠去。 张衍见状,忙将剑光一引,跟随上去,发现自己落在在一片深山密林之中。 这里参天古木拱列,粗藤环结,中间地形往下内陷,看得出是一处盆地,满谷奇花异卉,花蝶飞舞,香气淡雅,山风送来,清清爽爽,使人精神为之一振。 可休看这里风光旖旎,但谷中深处,却是晦暗幽幽,隐有一层淡淡薄雾缭绕,若不仔细察看,万难发现其与寻常山雾不同。 此是程真人所祭炼的山中花煞,放在这里做护谷之用,若是修士功行不济,稍一沾碰,便四肢无力,失了神智。 就算元婴修士到来,若没有提前防备,贸然吸入之后,也会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战力大减。 张衍先前已得了程真人指点,自不会着了道,顶上罡云一转,一道祥光洒下。护了周身,脚踏一团青云托体,向前飘去。 大约行了四五里,便从那花煞之中穿过。 他转过身来。取了一只玉瓶出来,捏了一个程真人秘传法咒,这些煞气一阵涌动,纷纷往中间聚拢,最后汇合一道,投入玉瓶之中,不过一刻,就将其收了个干干净净。 张衍将瓶塞合上。将这玉瓶收了,这才打量起四周来。 此刻他面前所现,是一座五丈高的笔筒状奇石,碧藤绕体。青叶片片,间隙中有如鳞爪一般的浮纹盘绕,最顶之上,有一朵尺许长短的紫色奇花,如莲似菊。花开十二瓣,色泽艳丽,迎风摇曳。 那一株寒梅正落在此花之前,这时已是粉碎。残瓣片片,粉痕点点。洒落满地,淡淡余香犹存。 张衍摆动双袖。御风上前,甫一靠近,那紫花花苞一颤,散出氤氲清气,从里托出一面棱形冰镜来。 他便伸手拿去,方如手中,那镜面迎光一照,其中有水纹荡漾,光影翻动,少顷,程真人身影就从中显现而出,不过却是若隐若现,恍如虚影。 她见了张衍,万福为礼道:“张道友,这一回去往东海,还要靠你扶持,先在此谢过了。” 张衍道:“真人客气,当日亏得有真人所赐令符,在下方才多得了几桩法宝。” 程真人摇头道:“此是道友自家气运使然,便是无有我出手,想必亦能安然过去,此行当不能使道友空走一遭。” 她纤手一指脚下,道:“道友且看。” 张衍垂首一看,见送了那冰镜出来后,那一朵紫花又把花苞收敛起来,已是缩至了半尺高下,可叶瓣较之适才更为精致,枝嫩叶绿,惹人喜爱。 程真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一叹,道:“此花名为‘瑶紫簪’,我昔日遍寻九州,也只得了这么一株,元灵若得此花寄托,如不随意运使法力,十数载内可保不散,此花另外还有一桩用处,若放置在海岛之上,其香味特异,若方圆万里之内有鲤龙游曳,定能引其过来相食,如今索性赠了道友,权当作贫道谢礼吧。” 张衍眼前一亮,鲤龙他也是知晓的,此物乃是天生异种,若居住深海水府,得一条看守,能平波镇浪,号令周边水族。 不过此物稀罕,常居深海,兼之法力神通又大,是以甚难捕捉。 齐云天玄水真宫之中就有一条,还是当年溟沧派全盛之时北冥洲妖部所献。 这花既然有此效用,他也不客气,信手一抹,就将这花连底下根须泥壤一起引出,小心放入了袖中。 程真人说了这几句话后,身影又淡了几分,因此语速加快了一些,道:“我先前因施法召你来此,元气耗损过多,倒不便过多言语,不过还有一句话不得不交代。” 张衍道:“真人请讲。” 程真人容色一正,郑重无比地叮嘱道:“道友这一路往海外行去,若是无事,那是最好不过,可若有意外变故,切记不可再护持与我,需早早自行离去。” 张衍讶道:“不知是何意外变故?真人可否明言?” 程真人只是螓首轻摇,不再言语,身影从冰镜之中缓缓消散。 张衍略一沉吟,神情若有所思,他伸手拿过那面冰镜,收入了袖囊之中,随后往空中一跃,金虹一道,去往极天之上,认准方向后,就展开遁术,全力飞驰。 他借罡风而行,遁速之快,已达前所未有的境界,不过一月之后,就已是连过两洲,到了东海之畔,远远望见碧波苍茫,浪沫飞溅,不停拍打礁岸。 眼看就要去往外海,他念头一转,把身形顿住,唤了声:“师叔可在?” 等了一会儿,英节鱼鼓懒洋洋转了出来,打着哈欠道:“师侄有何事唤我?” 他左右一阵张望,“咦”了一声,道:“这里,可是到了东海?师侄,你怎么到了此处?” 自数次炼化青阳罡英后,英节鱼鼓整日里沉沉欲睡,甚少露面,似是在补养元气,对外间发生之事也是一概不知, 张衍笑着将前后原由说了一遍,末了言道:“师侄此行欲送程真人躯壳前往东海,若是师叔不便,可先自行回门中。” 鱼鼓真灵眼珠一转,连连摆手,道:“师侄何必赶我,师叔我难得出来一回,回去又要被秦墨白祭炼,还不知要等到哪一年才能出来,倒不如随你在外多逍遥几日。” 听他语气之中满是怨气,张衍微笑道:“那倒也可,只是师侄若有事要请师叔出面,还望不要推却。” 鱼鼓真灵把胸脯拍得嗵嗵直响,道:“那是自然。”说到这里,他又打了哈欠,拍了拍嘴,关照道:“我先去睡上一觉,不过师侄若是见了美酒美人,也不要忘了招呼一声……” 言毕,也不待张衍回应,就把身躯一转,便凭空没了踪影。 张衍摇头一笑,重又纵起遁光,破开罡云,往东行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他袖中一阵悸动,气旋翻卷,似有什么东西要急着冲出来。 他一转念,把身形止了,将袖一抖,却是滚出来一只青皮葫芦。 此物方一出来,忽然一声爆响,就炸得粉碎,随后一片乌云轰的一声从中飞出。 张衍仔细一瞧,发现这乌云竟是由数千只卵茧组成,方至空中,便纷纷破裂,从里钻出来一只只六翅怪虫,只是翅膜透明,犹带水渍,在烈阳之一照,有七彩光影泛出。 当中有一只,体型尤为硕大,见得天光之后,就往张衍身侧靠来,围着吱吱直响,以示亲热。 张衍认出这是当日主动认主的血线金虫,只是当日此虫吃了几具列玄教弟子的躯壳后,便陷入深眠之中,三十余年不见动静,他早已是抛诸脑后,没想到此时重又苏醒过来,还又生出了如许多的徒子徒孙。 此时随着那头虫发出叫声,群虫也是一起尖啸,因有心血相连,张衍立知是其饥饿所致,只是不得他命,不敢擅自离去觅食。 本来他真光之内尚有当日列玄教几名长老几具尸首,可早已令那魔简吞吸了去,如今倒也无他物喂食。 他想了一想,把法诀一按,自云头上垂降下来,在海面之上乘风而走,转了一圈之后,把手一拿,霎时大浪汹涌,一道百丈水柱冲起,裹挟起了不知多少水族,嘴中则道了声,“去吧。” 这些血虫早已亟不可待,得了他命,立时如蝗涌上,只得片刻间,就将那些水族连皮带骨一起吞了去。 张衍再度依法施为了几次后,忽见前方海涛涌动,有一人踏波而来。 这人形貌大概二十上下,望去是一名风姿伟岸的书生,只是额头正中突起一截,鲜红欲滴,如同触角一般。 此人大喊道:“哪里来的道人?不知这是我壁礁府界下么?竟敢杀戮水族,不想活命了么?” 张衍一皱眉,他知这东海之上大小势力甚多,有些修为也是不弱,他虽不惧,但也没必要故意惹上门去,是以方才并避过那些修道有成的精怪不捉,只寻了些寻常水族来。 不过这人修为不高,口气倒是不小。 东海壁礁府的名声他倒也听说过,是妖修之中少的万载世家,族人甚众,不过以他如今修为,倒也不必放在心上,因此冷笑一声,并不理会,把手一点,又是一道水柱冲起。 那人虽看不出张衍是何修为,但此片海域之上,早已横行惯了,见张衍我行我素,对他之话置若罔闻,不禁大怒,起双手往前一按,登时有无数波涛卷起,越拔越高,转瞬间变作百丈浪涛,向前卷压过来。 张衍坐在那里不动,漫不经心看了一眼,随手一拍,大袖过处,一道黄芒茫茫荡荡,扬尘蔽日,如沙漫天,往上一迎竟,轰隆一声,就将大浪拍得粉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一十二章 远海三门 这书生本是东海碧礁府府主的第十八个儿子,姓卢名灸,出生不过百余年,今日避过府卫独自上来游玩。 他平时受惯了底下人的奉承,只当自己修为了得,除了几名长辈之外,这片海疆之上无人是自己对手,因见窥见张衍出手捕拿水族,心中正觉无聊,就此寻衅出手。 他本无什么斗法经验,眼下见张衍举手之间就将自己道法破去,顿时愣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忽闻耳畔只听嗡嗡怪啸,他抬眼一瞧,瞥见那数千只血线金虫正朝他蜂拥而来,心中顿时着慌,左右乱摸袖囊,匆忙拿出了一只海螺,鼓起腮帮,用力吹响。 随他吹奏声起,海上风声骤急,波涛翻涌,一浪高过一浪,不断冲向那汇如乌云的虫群。 奈何血线金虫身躯坚韧,水火不侵,接连数个浪潮冲刷过去,除了将膜翅打湿了一些,并无半点损伤。 卢灸不过是玄光修为,道术不精,使来使去也不过这几招,见虫群越逼越近,他也不知是糊涂了还是头脑发昏,张口一吸,喉咙口凭空现出一个风眼,狂风卷旋,顷刻间就将所有金虫吞入了腹内,随后一转身,就往水中沉去。 张衍见此,神情之中浮现一丝嘲弄,摇了摇头,也不追赶,任凭其逃去。 卢灸还未走得两步,忽然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之声,就见无数金虫从他的眼耳口鼻中爬出来,整个人顷刻间就被密密麻麻的金虫包裹起来,如风卷残云般绕转一圈,已是由内至外,被啃噬得干干净净,落了个尸骨无存。 吃了这不长眼的小妖,这群血线金虫往张衍处飞来,绕着他舞动盘旋,似是还未曾吃饱。 张衍丝毫不作理会,这等异虫就是饿上许久也是无妨,喂上一顿已是够了,无需惯着它们。 他一卷袖,蓝芒过处,将所有血虫尽数收了,随后一摆袖,纵身腾起,跃至空中,起了遁法,继续往东而行,他昔日来此,还要靠那龙国大舟,不知历经多少险恶波浪,而如今已是元婴境界,借极天罡风横渡东海,不过数日,清羽门山门就已赫然在望。 张衍自云中探首看去,与他离去之时不司,清羽派看起来愈加兴盛,除原先环护四方的四座岛屿之外,这里又多了大小岛屿数百个,如珠点缀,分布海域。 天上则有值守弟子乘鹤巡弋,翩翩遨游’隐隐可见玄门宗派气象。 他把罡云一分,驾风而下,停在守山大阵之前。 立刻有一名值守童子乘白鹤迎来,稽首道:“不知是哪一位道长来我清羽门?” 先前程真人已有书信到来,张衍想来此刻陶真人应是收到了,因此打了个稽首,言道:“你可前去回禀,就说东华张衍,护送程真人法体来此。” 这童子并没有听说过张衍的名头,只是听得“真人”二字,虽不知就里,但也明白绝然不是小事,忙一回礼,道:“道长稍待,小童这就进去禀报。” 他转身入阵,回了值守大殿,对着殿上一名模样秀气,娇俏可人的少女躬身道:“师伯,门外有一位道长前来,说是送程真人躯壳来此,是否请他进来?” 这少女正逗着手中一只毛茸耸,如球一般的雪白小鼠取乐,听得“程真人”三字’“呀”了一声,站起身来,道:“此事是师傅关照过的,我亲去迎来。”她一拨那雪白小鼠的鼻头,这小东西吱吱一叫,往上一跃,趴在了她肩膀之上。 少女单手一捏法诀,召来一道清风,推送身躯出了宫门,转身就到了殿外。举目一瞧,见张衍负手立在殿外,玄袍大袖,丰神俊朗,心中暗赞了一声,道:“这位道长相貌真好。” 走上前去,万福一礼,道:“小女水诱莹,奉祖师法旨在此迎候程真人法体,这位道长,请小女随进来吧。” 张衍点头道:“有劳了。” 水诱莹本想和张衍多说几句话,但不知怎的,站在后者身侧,却是有一股莫名压力,不敢随意出言。她心中不免好奇,暗道:“这位一定是程真人弟子了,想来功行也是极高的,说不准这位道长也与几位师叔师伯有一般修为了。”她并不知程真人底细,只当是一名元婴修士。 清羽门立派之后,倒是有不少散修来投,不过彳坍之上的修士倒也从未见过。 这时张衍忽然开口,问道:“你是哪一位道友门下?” 水琇莹回答道:“小女拜在王师门下。” 张衍微微颌首,道:“原来是王英芳道友门下,昔年我在此地做客,王道友不少门下高徒都是见过,那时并未见得你,想来你是清羽门立派之后方入门墙的。” 水琇莹听他言语中逊走与自己恩师有几分交情,愈加恭敬,略带炫耀地说道:“道长法眼无差,小女拜入师门不足二十载。” 张衍转过头来,上下看她一眼,道:“不错,不过二十载,就修至玄光二重境界,资质算是不差了。” 水诱莹听到这里,却把嘴撅了撅,在门中人人皆夸她资质不凡,只十五载就修入玄光二重,就算玄门大派弟子也少有人比,到了张衍这里,却只得了一句“不差”评语。 张衍只笑了笑,又问道:“郭烈道友可在宫中?我与他数十年不见’也不知他如今修为到了何等地步?” 水诱莹定了定神’回答道:“师伯如今已是化丹三重了。” 在她看来,郭烈修为在门中除却祖师,也是数一数二了,却见张衍并无什么表情,心中难免不忿,就又加了一句“赵师伯与杨师叔近日正闭关参玄,据说有望踏入元婴之境呢。” 张衍点头道:“宋道友和杨道友都是根性深厚之辈’想来是有望展这数十年踏破境界的。” 他这也是捧人之言,实则要入元婴之境哪有这么简单,先看成丹之品,再看洞天福地,其次看有无宝器相助,若纯靠自身炼化吸纳煞气,不知要耗费多少年月。 中柱洲那些元婴修士,哪怕修道外物不缺,但多数也是在五百岁上下方有所成就,陶真人收得这几个弟子虽皆是不凡,数十年内,还是说得快了。 张衍久不来远海,随意问了水诱莹几句下来,方知如今远海之上也不是世外仙源,也一样有纷争杀伐。 如今这里有三家势力最大,清羽门是一家,崇越真观是一家,另一家倒也与溟沧派有几分关系,乃是昔日退出三泊渠氏一脉。 三家各有洞天真人坐镇门中,比较而言,倒是清羽门根基最浅,势力最弱,门下弟子稀少,全靠陶真人一人支撑。 但数十年来,清羽门却是巍然不倒,门下势力不消反涨,在远海之上与另两家鼎足三分,足可见这位真人的能耐。 行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到了玄灵岛峰顶。 祖师殿台阶之前,有两只身高三丈,状极凶猛的白猿守护,正盯着两人直看。 水琇莹眼眸一转,道:“这位师叔,祖师就在里殿,小女不便再送,请自去便是。” 陶真人如今为一派祖师,就算座下四大弟子,不得符诌相召,也不能入见。 这里两只白猿本是远海异兽,被陶真人捉来看守小,门,力能搬山,凶性十足,如在平地之上,与元婴修士也能战得几合。 昔年有一位妖王来拜谒陶真人,因忘了携带护身牌符’就被这两只异兽生生活撕了。 自此之后,清羽门下不论弟子妖王,只要来拜见陶真人,都是不敢不带牌符在身。 水琇莹任张衍自去,其实也并无坏心,只是方才言语中,听张衍语气之中,似是并不在门中师叔师伯放在心上,难免心中不服气,因此想吓他一吓。 她身上携有牌符,哪怕那白猿逞威,也能随时安抚下去。 张衍对她那点小心思洞若观火,微微一笑,信步往里走去。 那两只白猿瞪大了凶睛直看,嘴中不断传出微弱咆哮之声,做出一副扑杀之势,可直到其身影消失在里间。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水琇莹瞪大了秀眸,脸露不可思议之色。 她咬着下唇想道:“回去定要问问师傅,看这位道长是何来历。” 张衍到了里殿,辨了辨路,就沿着玉阶直上,跨过三十六级之后,踏上二层,再过三十六阶,如此连踏六层,绕过一只一人高的香炉,方才到了正殿之上。 他抬眼看去,见一名年轻道人坐在殿上,手持如意,身侧侍立一只毛羽鲜亮的青鸾,两名童子站在两旁,此刻正对他微微而笑,忙上前一个稽首,道:“张衍贝过陶真人。” 陶真人轻叹一声,道:“自中柱洲来我这清羽门,路途遥远,劫难重重,我道程道友如何有把握来此,不想竟是道友相送,难怪了,难怪了。” 张衍不免讶异,他一路来此,不说风平浪静,波澜不起,但也说不上劫难二字。 不过他见陶真人似是无意明言,目光微微闪动,念及先前程真人所说言语,心中若有所悟。想来此事因是涉及洞天真人之秘。 这时忽听声响,光华一闪,却是一封飞书入殿,陶真人身旁童子伸手接了,再恭敬呈上。 陶真人拆开一看,淡然一笑,将此信抛在一边,抬首言道:“张道友来时,可是斩了一名小妖?”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一十三章 卢氏发难 张衍瞧了一眼那封飞书,暗忖那被自己所杀的小妖想来是有几分来历的。 他念头一转,口中坦然言道:“确有此事,在下途经东海之时,有一名妖修凶蛮的紧,不问来由便即动手,贫道嫌他无礼,就将其随手打发了,却不知如何惊动了真人?” 陶真人轻轻一笑,道:“此人乃是东海壁礁府府主卢星远第十八子,颇得其父喜爱,道友斩了他后,一路追查而来,探得道友来了我清羽门中,误以为你是我门下弟子,正为此兴师动众,召集妖兵,要上门来讨公道。” 张衍双眉一挑,心中极是诧异,倒并不是因为那名小妖身份。莫说是壁礁府府主之子,就算其府主亲至,一旦动起手来,也绝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只是不知对方哪里来如此大的胆量,竟敢欺到清羽门的头上来? 壁礁府虽是万载世家,早先曾有过一名洞天真人,但仙去已有数百年,早已呈现衰败之势,居然向陶真人露出爪牙,委实有些不可思议。 陶真人倒是并不意外,淡然一笑,言道:“彼辈本是妖修,与渠氏一脉走得极近,这已非一日两日了,先前也曾有过数次异动,皆是被我设法化解了去,此次寻得机会,就又来兴风作浪了,我料渠真人必有准备,窥伺在侧,若我出面,他多半会出面拦阻。” 张衍不禁恍然。难怪壁礁府这么大胆,原来仗着有另一名象相境的大能修士撑腰。 壁礁府在东海之上本是根深叶茂,府下统摄千多灵岛,百多家散门杂数,但自清羽门立派之后,不少小宗门都转投了过去,两门因此而结怨。 卢远星自知仅凭壁礁府之力,无法与清羽门相抗衡,就与同样从东华退来此处的渠氏一脉搭上了关系,情愿甘当其马前卒。处处与清羽门作对。 此次其子卢炙被杀虽然震怒万分,但还远远不到大动干戈的地步,不过是寻了这个由头,借机发难而已。 而清羽门则吃亏在门下没有元婴真人,除了陶真人之外,无人可以动得了壁礁府分毫。 陶真人身为一派祖师,又无法轻动,否则引得渠真人也插手进来。那局面便不可收拾了,这才使得其愈加猖狂。 张衍神情之中略现疑惑,道:“在下心中有一事不明,这碧礁府是如何知晓在下是往清羽门而来的?” 他斩杀卢炙之时,并无他人在侧,否则星辰剑丸早已示警。之后又径直往清羽门而来,路上并未有任何停留,入得玄灵岛后,更是片刻未歇就来见陶真人,而壁礁府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动作。反应之快,却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陶真人笑了一笑,为他解疑道:“说出来也无甚稀奇,壁礁府府中豢养不少鳖精,称之为‘仙老’,此辈修道不求功果。只是为其主推算福祸凶吉,要算出道友根脚甚难,但要算出你往何处去,舍得几条性命便是了。” 张衍恍然点头,叹道:“不想贫道无意之举,却为陶真人惹来了这许多麻烦。” 陶真人倒是不在意,他原想等到座下弟子成婴之后,便解决壁礁府。所以并不发作,巧妙将几次危机化解于无形。 但他也知,壁礁府是万万不会给清羽门这个时间的,就算没有这事,也迟早是要动手的,因此摇头一笑,道:“此非道友之过,” 张衍略一思忖,稽首道:“此事因在下而起,不能累清羽门弟子代为受过,当出面为真人了却这一因果。” 陶真人转首往张衍望来,他目光有如天上朗星,似能看透万事万物,张衍却是丝毫不做躲避,昂然与其对视。 好一会儿,陶真人收回目光,失笑道:“道友行此事,贫道又要欠下一桩因果了。” 张衍目光微微闪烁,接口道:“了一果,结一因,真人可并未吃亏啊。” 陶真人闻言,不由洪声一笑,道:“也罢,此事就由道友出面了结,但且不忙出手,我料那壁礁府此次发难,不会一家来此,定会勾连亲近宗门壮其声势,且待得几日,再动不迟。” 张衍立时心领神会,这是陶真人是要将计就计,借此机会一举将壁礁府所有势力铲除了。 他打了个道揖,道:“就依真人所言。” 陶真人微作颌首,又道:“张道友,不知陶真人法体何处?” 张衍手入袖中,将那一面冰镜拿出。 陶真人见了,起手一召,把那冰镜摄入手中,看了一眼,叹道:“修得功,一朝散神通,不入天门,终是虚妄。” 再把手一翻,也不知把那冰镜收去了何处,道:“这周遭万里海疆,皆为我清羽门界下,外有大阵护持,道友可随意走动,过得几日,可见分晓了。” 此刻相距清羽门万里之遥,有百多艘海舟正分波驰浪而来,海面之上黑风阵阵,旌旗招展,妖气弥漫,凡舟楫所过之处,竟是风浪不起,有如平镜顽石,其景诡异无比。 这是壁礁府中妖将卢常素率领的八千妖兵,乃是去往清羽门的先阵。 卢常素坐于舱中,正双手捧着一条血淋淋的海蟒大吃大嚼,丝毫不忌生食。 他身躯魁梧,年岁约莫四十上下,肩宽背厚,双腿粗壮如柱,形貌似凡俗间统兵武帅,由外貌观来,会误以为其是一名力道妖修。 实则壁礁府一脉修炼得是正经气道,不过府中弟子,因皆是龙鲸成妖,是以体形异于常辈,难以收敛下去。 他身旁有一名古稀老者此刻愁眉不展,担忧道:“老爷,这般逼上门去,陶真宏万一恼羞成怒,我等可俱要丢了性命了。” 卢常素三下五去二,将剩下一截两长长的蟒身塞入口中,再囫囵吞下,打了个饱嗝之后,他摸了摸肚皮,不以为然道:“姚管事,你多虑了,我等又不是去攻伐清羽门,只是去讨个公道而已,陶真宏岂会舍下身段来为难我等?就算是他真不顾脸面,还有渠真人在嘛,他自会为我等张目,何必忧心?” 他虽是长相粗野,但心中透亮,知道自己不过是来示威而已,又不是赶着来和清羽派拼命。 壁礁府万载传承,族中弟子众多,也是山头林立,他这点家底积攒不易,哪里舍得拿去厮杀? 姚管事仍是没有放心,觉得此事两面不讨好,很是棘手,捻着胡须道:“若是陶真宏把人交出来呢,那不是闹不起来了?府主问罪下来……” 卢常素哈哈大笑道:“那岂不是正合吾辈之意?连门下弟子都护不住,陶老道还有何脸面在东海之上立足,将来还有谁肯信服于他?府主欢喜都来不及,哪会责怪我,姚管事,你年岁越大,胆子怎么越发的小了?” 姚管事喃喃嘀咕道:“小心无大错……” 卢常素鄙夷看他一眼,他们此行不论结局如何,只要能在清羽派门前转上一圈,再全身而退,那便算事成了。 到那时清羽门声望必然大跌,这海上若是只清羽门一家,那是损不了分毫,可如今三家争雄,那便不同了。 清羽门立派不过数十载,除了门中弟子,还要依靠不少东海上的散宗势力。 这些人本就摇摆不定,见风使舵,靠着陶真人之威名才将其震慑住,但要是此事一出,再有两家在后面推波助澜,清羽门可利用的势力势必大大缩减。 卢常素心中其实也颇为佩服府主卢远星的当机立断,这一回出手果断,正好是戳在了清羽门的软肋之上,如是行事顺利,兵不血刃就把其打压下去。 这时有一名小妖来报,道:“禀将军,外间有一名骑鲨道人拦住我船去路。” 卢常素一怔,暗道:“莫非是陶老道弄鬼?” 他喝了一声,周身丹煞狂涌,一阵黑烟平地卷起,滚滚荡荡,送他去了外间。 到得外面往甲板上一立,举目一望,见有一名留着山羊胡须的老道立于一头凶鲨背上,身形干瘦,双目精光四射,袖袍宽大,垂至脚背,对着他打个稽首道:“贫道崔木龙,途经此处,听闻卢将军欲上清羽门讨个公道,不巧区区也与清羽门中郭烈有几分仇怨,愿随将军同去,互壮声势,不知可否?” 卢常素观他气息,怕还未臻至化丹二重境,比自己差了许多,不免起了几分小视之心,嘿嘿一笑,眯眼道:“不知道友出身何门?” 崔木龙道:“贫道不过野道人一个,比不上道友出身尊贵,不过四百年前,贫道曾在横山老祖门下做过记名弟子。” 卢常素顿时吃了一惊,神情严肃了起来。 横山老祖是一位奇人,东海之上那么多大能修士,却无人知晓他出身何处。 千余年前,此人在东海之上宣讲道法,海外十八妖王,倒有一半曾在他门下听讲过。 就算陶真人座下弟子王英芳,也曾在其门下待过,这道人如果真是其门下弟子,倒还真够资格和他同行,便侧身一礼,沉声道:“道友里面请。” 崔木龙打个道揖,举步一跨,身后似有一道狰狞之影闪过,晃眼之间,就到了甲板之上。 卢常素眼睛微微一眯,表面不动声色,心头却泛起波澜,暗自惊疑:“此人法术,怎有几分魔宗影踪在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一十四章 玄灵定计诛妖邪 三日之后,卢常素率八千妖兵,到得清羽门山门之前,但他并不过分逼近,向清羽门中发了一封书信,便再无动作,只是压住兵阵,远远游离在大阵之外。 如此又过得几日,卢常素正在舱中宴饮,忽闻天边宏声震响,擂鼓阵阵。 他忙把手中酒杯一掷,跑出去往天际一望,只见海面之上现出层层厚重云霭,似覆雪倾霜,与天海齐平,有如白玉一线,向南北横出,渐逝远空,不见首尾。 他登时满面兴奋,道:“是府主来了。” 姚管事望见这景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震惊道:“府主这阵势,怕不是尽起府下族众了?” 此时那云巅之上,悬有一艘硕大无朋的巨舟,从头至尾,足有两千丈长短,龙首凤尾,上下八层,舟下共有一百零八条海蟒护驾,俱是鳍翅飞翼,金眼银鳞的异种。 正面一排横宽百丈的悬阶垂下,直落雾霭水烟之中,两侧有二十支横杠大浆,各有一名三丈高下的鲸卫操持,呐喊声呼天震地,每一摇动,皆是震荡云海,如山而进,缓缓驰来。 府主卢远星正坐于舟上主殿之中,看着远处山雾掩映中的玄灵岛。 他形貌年岁有六十许,两鬓斑白,头戴金翼珠冕,身着双日光明袍,腰束银蟒紫带,无袖大氅罩体,顶上三朵罡云冲在半空,如丝如缕,翻滚不定。 此次前来清羽门。府下共有四十七岛响应,合计三十五万妖兵。算是上是把家底都拿出来了。 若不论那些大能修士,这等势力足可笑傲东海。 但卢远星却仍是不满意,要知壁礁府中原本可随意可抽调出来五十余万妖兵,甚至能与北冥洲八部妖众任意一部分庭抗礼,可自洞天老祖仙去后,声势已是大不如前了。 清羽门在远海之上这一立派,更是雪上加霜,不过数十年间,府下势力生生缩减了三成之多。 这等局面。如不再设法展露锋芒,怕是用不了多久,壁礁府只能依附在清羽门下了,这逼得他不得不抓住机会,兵行险招。 他正闭目沉思,这时跟前有小卒来报,“府主,府将卢常素求见。” 卢远星立时将思绪抛了。坐直了身躯,沉声道:“唤他上来。” 不一会儿,卢常素自外而来,到得阶下,扑通一声,拜伏在地。口中大声道:“末将拜见府主。” 卢远星道:“常素,本府关照你的书信可送出了?” 卢常素双手抱拳,恭谨回答道:“前几日末将送信去,要陶真人将那杀害十八郎的弟子交出,不过清羽门却并不做理会。” 卢星远点头道:“此事已在料中。你这几日辛苦了。”他一伸手,拿起一只斛斗,从座边大缸之中抄起一斛玉珠,“赐你精玑珠一壶,拿去好生修炼。” 卢常素大喜,道:“多谢府主。” 这等好物。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到手的,他眼热地望了一眼那只盛满了玑珠,大步走上前,毕恭毕敬将那一只斛斗接了过来。 就在这时,天际中忽一道遁烟往玄灵岛上去,舟上诸人都是注意到了,只是并未有人有所动作。 卢常素也是瞪眼望去,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大叫道:“那是王英芳。”他回过首来,对着卢远星兴奋言道:“府主,是否要末将把她擒了下来?” 王英芳是陶真人宏门下四大弟子之一,若是将其擒捉或者斩杀了,就算是斩断了清羽门一截羽翼。 卢远星紧盯着王英芳身影,但却始终不曾开口下令。 眼见那遁光距离玄灵大阵愈近,卢常素顿时急了,顾不得尊卑,上来一把拉住卢远星的袍袖,叫道:“府主!” 卢星冷静想了一想,他此次汹汹而来,看似凶威赫赫,但实则也是行走在悬崖之边,稍一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之局,况且他只为打压清羽门声望,又不是真来为儿子报仇的,因此言道:“清羽门下弟子杀我爱子,我上门讨公道,那是我等占理,王英芳是陶老道嫡传弟子,若是动了,那便无有退路了,且放她去吧。” 卢常素却不免失望,但也无奈,只得悻悻退下。 卢远星看他一眼,温言好语安抚道:“常素,不必急躁,陶老道门下无有元婴弟子,除非他亲自出面,否则我等已是稳赢不输,何必为此犯险呢?” 卢常素低低说了声是,心中则颇不以为然,腹诽不已。 壁礁府这样大的阵仗摆出来,陶真宏将来岂会善了?反正已经得罪了,不如干脆得罪的彻底一点,反正有渠真人在旁看顾,不怕陶宏出手,何必这样畏首畏尾? 而另一边,王英芳已是驾遁光匆匆回得玄灵岛上。 清羽门门下四位弟子,现下倒有三名在岛上闭关修行,期冀早已能入元婴之境,如今只她一人主持日常之局。 她本在数万里外的净波岛与一派散宗相斗,眼见得即将全功,却收到了一道符诏,得知门中发生变故,便急忙赶了回来。 她沿着山道飞驰,到得祖师殿前,道:“弟子王英芳欲见祖师,童儿速去禀报。” 那门前道童却不动,只道:“祖师法旨,命师伯前去约束众弟子,无令不得外出,门外群妖,稍候自有人前去应付。” 王英芳怔了怔,暗道:“那卢老妖乃是元婴真人,极不好对付,恩师说这话,莫非是说哪位同门将突破元婴之境么?” 随即她摇了摇头,元婴之境岂是这么容易达至的,难道是门中哪一位妖王不成? 可壁礁府纵然没落,但底子还在,不说卢远星本人便是元婴二重修士,就只其族中弟子,成就化丹境的就有七人,另还有两名元婴长老,这等势力,暂时不是清羽门能比得上的。 眼下壁礁府虽碍于陶真人,不至于攻入岛上,但这等行径,要是不做出回应,定会使得清羽门威风扫地了。 她暗自一叹,可惜清羽门立派未久,门中还没有杀伐真器,否则只要请出来一用,又有何人敢欺上门来? 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山脚下行去,这时目光一瞥,却见一行弟子十数人,正往岛外而去。 当先一名弟子皂色道袍,法剑倒持,脚下踏着一头天鹤,眉宇间尽是煞气,王英芳认出这是她师弟杨麟门下弟子,她眸光一凝,叱道:“凌天行,你要做什么?” 那名唤作凌天行的弟子回过头来,见到是王英芳,不禁犹豫了一下,上得前来,咬牙道:“三师伯,弟子要出去杀一杀这群妖孽的气焰!” “胡闹!” 王英芳板着脸看他几眼,她倒也没有出言斥责,只是沉声道:“你听好了,从即刻起,各弟子安守门中,早晚功课如常,不得外出,快些散了吧。” 凌天行脸色顿时涨红了,嘴巴动了几动,但终是不敢违抗,俯身一揖,转身离去,他身后那些师兄弟见得此景,也只好相互一叹,垂头丧气散去。 王英芳目光瞧至队尾,哼了一声,道:“水琇莹,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水琇莹本还悄悄躲在人后,想要离去,听得王英芳唤自己,不由身躯一抖,垂首上前,低低道了声“师傅”。 王英芳倒也未有苛责于她,淡淡应了一声,只道:“为师适才接到飞书回转山门,只是信中语焉不详,为师问你,究竟是何事惹得壁礁府这样大动干戈?” 她虽知壁礁府早有动手之心,但一直在竭力避免,这一次却不知道让其抓到了什么借口。 水琇莹如实言道:“徒儿听闻,好像是我门中一名弟子斩杀了卢老妖的亲儿。” 王英芳一蹙眉,道:“我门中弟子?谁?” 水琇莹摇摇头,表示不知。 王英芳垂首凝思,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头道:“近日海上可有人来投奔我清羽门?” 水琇莹连连点头,道:“有啊有啊,前几日,有一名东华洲来的张道长来岛上拜见祖师,师傅不知晓,这位道长很有几分本事,身上明明未携牌符,可祖师殿前那两只白猿却偏偏不曾阻拦于他。” “姓张?东华洲来的?” 王英芳念头转了几转,暗道:“莫不是张道友?嗯,定是他了,也只他可这般轻易见得恩师,那卢远星之子,多半也是张道友下得手。他虽是功行虽是不凡,飞剑之术高明,但壁礁府毕势大,想来他唯有来我清羽门避祸了。” 她初见张衍时,后者不过是玄光修为,而今几十年未见,自忖纵然其是溟沧大派弟子,也至多修至化丹三重,而那壁礁府主乃是元婴二重修士,两者不可以道里计。 想到此处,她免不了对张衍有几分抱怨,但也同时暗叹:“张道友于我门中有大恩,无论如何,也唯有设法回护住他了。” 此时祖师殿中,正闭目参玄的陶真人忽然睁目,道:“童儿,去把张道友请来。” 不多时,张衍来得大殿之上,稽首道:“真人有礼。” 陶真人道:“道友且过来看。” 他把手一划,眼前就有一面水镜自现,将玄灵岛外此刻诸物俱都映照过来。 张衍凝神一望,见海上妖云滚滚,旌旗招展,有无数妖兵手持兵戈,列阵在外,便笑道:“群妖毕至,正可一劳永逸,诛杀妖邪,还玄灵岛一个天朗气清。”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一十五章 九相吞星 壁礁府妖兵在外耀武扬威,清羽门弟子俱是看得愤怒异常,恨不能出去厮杀一番,只是碍于师命,不得不守在门中,心中感觉憋闷的不在少数。 凌天行几次三番到王英芳面前请命,要出去与那些个妖卒一斗,到了最后,王英芳渐觉不耐,容色一沉,寒声道:“祖师之命,何人敢违?给我退了下去,如再多言,门规处置!” 凌天行无奈,只得弃了这念头,只是他心下难免不忿,走去远处后,忽然回过头来,不管不顾地大声言道:“师伯,若是杨师在此,绝不会容得妖孽在我山门前猖狂。” 王英芳摇了摇头,也无心与其计较。 她师弟杨麟门下弟子众多,但却是良莠不齐,凌天行虽说资质不差,但性情太过刚烈,只知逞强。 如不是她看在师弟杨麟的脸面上,似凌天行适才那般说话,早已被她逐出门去了。 凌天行离了王英芳,纵起玄光,闷闷不乐往自己洞府飞遁而去,行至半途,他突然想起一人来,道:“既然在王师伯这里走不通,不如去请符御卿符师兄出面?”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符御卿与他们不同,虽名义上是清羽门中三代弟子,但因其资质奇高,却是由陶真人亲授玄功妙法,如今已成就了化丹之境。如有此人带头,王英芳也不一定能拦阻得住。 他起了这念头之后,就把遁光转过。往东行去,须臾到得符御卿洞府只前,在门前喊了一声,就有一名道童出来将他迎了进去。 到得里间,见了符御卿,便迫不及待将来意道出,随后露出一脸期冀之色。 符御卿却是把头一摇。正色道:“师弟,祖师既已下了法旨,岂能违背?” 凌天行见符御卿也是如此说。不免失望。 符御卿见他一脸懊丧,却是一笑,道:“凌师弟何必丧气。祖师只命我门中弟子无令不得外出,却并未说不能出手。” 凌天行不免糊涂,道:“师兄这是何意?” 符御卿笑道:“师弟莫非忘了,我清羽门除却自家这一身功行,还可有灵禽可御。” 凌天行一怔,随后如梦初醒,道:“对对对!师兄说得极是。” 符御卿眼望外间,掏出一枚牌符,道:“此是祖师交由为兄豢养的三万禽兵,正可用来杀一杀那些妖人的气焰。” 他举手把这牌符一晃。再把法诀一掐,道了声:“解!”这牌符便化一道青光飞去。 此时海面之上,卢常素正与崔木龙对饮,忽听得耳畔有异声响起,有如海潮一般自玄灵岛上传来。不免诧异看去。 只见一只只灵鸟从岛上不断飞起,黑压压汇成一片,那声音竟是其振翅声响,其数之多,称得上是遮云蔽日,且看得出。每一只都是不同凡响,似经过了秘法精养。 尤其当先三头天鹤,神骏异常,才飞至云头,把身躯一转,就已化作人形,一个个俱是金冠白袍,形容秀美,举止翩翩。 卢远星坐于大海舟上,这情形看得一目了然,他留意到三头天鹤竟也是有了化丹修为,不由惊讶,忖道:“原来陶老儿还暗中藏有这等实力!” 他只从这些灵禽上就可以看出。玄灵岛的家底远比他想象的深厚的多,若再等得有一二弟子成婴,那定然压过壁礁府一头去。 想到这里,他也是暗自庆幸。 幸好今日逼上门来,要是等得陶老道门下羽翼彻底丰满,除了选择归附一途,那怕无路可走了。 不过眼下,只要陶真人不出面,他便无所畏惧,望了望左右,道:“何人上前会上一会?” 阶下有一名魁伟异常的金袍老者站起,洪声说道:“这几头天鹤也是修行有年,小儿辈怕是难以对付,且厮杀起来,场面也太不好看,便由老朽出面拾掇一下吧。” 卢远星点头道:“有三叔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有劳了。” 金袍老者对着卢远星拱了拱手,大步走到海舟前方,把肩头一抖,头上就有一朵罡云飞起。 他对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群鸟轻蔑一笑,双手负后,嘿地喊了一声,突然肚腹一鼓,把嘴一张,口中顿时出现一个风眼,一股肉眼可辨的涡旋巨流凭空生出,搅动得巨量海水轰轰而动。 金袍老者再把头一仰,那狂旋往天上去,只见一道黑风自海面起,似龙卷一般,直上青天。 灵鸟群方才飞驰过来,乍逢异变,也知不妥,可还来不及掉头,就觉一股巨力袭上身来,一阵头晕目眩,便身不由主旋转起来,顺着那漏斗状的黑风向下坠去, 便是那当先三头天鹤竟也是毫无反抗之力,还未来得及挣扎,就一头栽下。 金袍老者再把嘴撮起,使劲一吸,那黑风呼呼降下,往他口中徐徐收敛,一丝一缕也不放过,待将所有风烟收尽之后,那三万余只灵禽也是一齐消失不见了。 他满意地拍了拍肚皮,回来卢远星面前,拱手道:“府主,幸不辱命。” 卢远星露出笑容,道:“三叔辛苦了。” 金袍老者哈哈一声大笑,摆了摆手,仿佛干了一件无关紧要之事,又回得自家席位上去了。 而另一边,水琇莹看三万余只灵禽竟被这人一口吞尽,不由花容失色,向王英芳靠近了几步,惊惧道:“师傅,这是什么道术?怎么这般厉害?” 王英芳脸容有些不好看,沉声道:“此法名为‘九相吞星’,那是卢氏一脉嫡传神通,号称练到极致连天上星月亦能吞得,此法……不是我辈能挡。” 她虽早已听说过这门神通,但自己也是头次见到,心中暗叹道:“元婴修士果真不是我等化丹修士所能抵挡,便是去得再多,也不过是让那人再多吞得几口罢了。” 她正思索间,忽见一道金光自玄灵岛之巅射下,如星流飞驰,惊虹疾掠。 这遁光到得海面之上,倏尔炸开,芒星点点,纷散不绝,耀射金光之中,有一名气宇非凡的年轻道人缓步踱出,独自一人到得三十余万妖兵阵列之前站定。 王英芳不由精神一振,她先前听陶真人言及有人会出面应付群妖,想来及是此人了,忙举目望去,待看清那道人形貌,却是不觉怔住,失声道:“张道友?” 她本是期冀陶真人请来的大能修士,可见到此人竟是张衍,却是有些失望。 在她想来,张衍的确有一手高明至极的飞剑斩杀之术,能随意纵横来去,可要解开眼前困局,却还是远远不够。 张衍对着大海舟打了稽首,朗声道:“贫道溟沧张衍,请卢府主出来一叙。” 卢常素本是斜靠在座椅上,大奇道:“哦,清羽门还有人肯出来么,倒是有几分胆色,莫非方才三长老未将其吓怕么?” 旋即一皱眉,暗自嘀咕道:“张衍?这名字怎么似在哪里听过?” 崔木龙闻得张衍自报家门,神情突然一僵,又仔细看了他几眼,脸色不禁也变了几变。 他把酒杯一丢,悄悄纵身在空,一道轻烟往西而飘,竟是一个招呼不打就离去了。 这时有几名妖将见得金袍老者适才发威,也是心痒难耐,跃跃欲试,眼见得张衍一人过来,似乎有便宜可占,互相使了个眼色,把手一挥,就有上百名妖兵抢出,将他团团围困起来。 张衍哂然一笑,身形不动,却自顶门之上升起一道清雾,袅袅而起,眨眼冲去碧霄,现出一团罡云来,此云越旋越大,最后化作六十丈大小,高悬于半空之中,霎时激荡起阵阵风云。 那些个妖将妖卒只觉呼吸一滞,一股狂旋压上身来,还未来得及惨呼出身,便被罡风卷去,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卢常素开始还不甚在意,面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可见得此景,却是猛地跳了起来,“哗啦”一声碰翻了整张案几,大惊失色道:“元婴真人?” 卢远星面色凝重,他未曾想清羽门中居然请出了一名元婴修士,却是打乱了他的算计。 可这还罢了,若是寻常元婴修士,也不用太过在意,可对方居然还是溟沧派弟子,这便大为棘手了。 他不禁望向座下两位元婴长老,两人俱是对他摇了摇头。 他略一思索,便从座中站起,笑着大声道:“本府便是卢远星,不知道友寻我何事?” 张衍目光望来,微微一笑,道:“贫道特来与府主了结一桩因果。” 卢远星呵呵一笑,摆手道:“本府与道长素不相识,哪里什么因果之说?” 张衍把袖一抖,发出一声爆音,喝道:“不然,卢府主之子,却是因贫道而殁,而卢府主今日兴师动众,不正是为此事而来么?岂能说没有因果?” 卢远星闻言,双目猛然凝注在张衍面上,杀机凛然,头上罡云翻滚骤急,隆隆作响。 可只是几息之后,他神情却又忽然平静下来,淡淡一笑,摇头道:“道友,这本是我壁礁府与清羽门之事,与你无甚关系,又何必揽了下来?还是不要说笑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一十六章 伏鲲海力大阵 卢远星听闻张衍就是那杀子仇人时,当时也是杀意盈胸,恨不能立时将其碎尸万段,雪此仇恨,不过当他脑海中转过一个念头后,却是生生忍住了。 今日原本是为压逼清羽门而来,若是把此事放到了张衍头上,那岂不是变得师出无名? 因此怎么也要咬定是清羽门害了自己爱子,而不能承认此事是张衍所为。 张衍一看他如此,便对其心中打算猜出了几分,他笑了一笑,言道:“卢府主,贫道与清羽门几位道友交情匪浅,又曾承恩陶真人,今日壁礁府欺到清羽门前,虽陶真人不与你等计较,贫道却是看不过眼,还请府主就此退去,如若不然,贫道自有手段敬候。” 他这话一出,那几名妖将脸上变色,登时怒气勃发,那三十余万妖卒也是俱都鼓噪起来。 立在阶下的金袍老者哼了一声,他噔噔几步凑到卢远星跟前,低声道:“府主,不必与他多言了,到了这地步,岂能再有丁点退让?若是传了出去,溟沧派一名弟子也敢在我壁礁府面前放肆,我等还有何面目立足东海之上?” 卢远星看这局势,知道不能善了,他心中暗道:“既然你执意出头,那本府便成全你,溟沧派便是势力再大,我却不信能杀到我东海来,今日便先收拾了你,稍候再去寻陶老道的晦气。” 他当即点了点头,道:“那就再劳烦三叔出马。出手教训教训这个小辈。” 那金袍老者应了一声,转过身来,挺起胸膛,冷哼一声,道:“小辈大言不惭,待老夫收了你,再叫你师门长辈来领。” 他话音一落。一只手按住自己肚腹,就欲把“九相吞星”神通使出。 张衍方才在玄灵岛上时,已是见过这门神通的厉害。哪里会任他从容施展,立时喝了一声,星辰剑丸就自眉心之中飞出。杀了过去。 金袍老者方欲张嘴,就见半空中光华一闪,一道剑光已然袭至,顿时大惊,当下也顾不上运转功法,一挥袖,洒出一道七彩烟霞,眨眼铺开十余丈,阻在飞剑之前,随后纵起一道遁光。望西而飞,同时自怀中取出一只灵光耀目的铜箍,往空中一祭,欲把自身护住。 想哪知此物方才出来,张衍轻笑一声。伸手一点,一点清光飞至,就将这法宝定在空中。 金袍老者脸色一变,猛掐法诀,可是铜箍虽连连挣扎,就是摆脱不去。 此刻那道剑光一转。撕开七彩烟霞,又再度掠空袭来。 见那剑丸如此锋锐,金袍老者心中一凛,他“嘿”了一声,顶门上腾起一道水浪,一尊丈许高下的元婴轰然跃出顶门,清气一散,就有一道护身宝光祭起。 星辰剑丸往上一斩,初时还算顺遂,只是越往里去越是艰涩,如行泥中,挪转不易。 张衍知道难破,也不坚持,把袖一挥,乾坤叶倏尔跃出,旋转而飞,欲要将此老圈入进来收拾了。 金袍老者凝目细看,脸色微微一变,似是看出此物奇异。对于这等看不清来历的异宝,他从来不愿硬挡,因此并不站在原地不动,而起一掐法诀,起了遁术飞退。 乾坤叶有挪移虚空之妙,见其退走,贝叶上泛出一道祥光,一声清吟,就已挪至他头顶之上,一道金光就垂落下来。 金袍老者暗叫了一声不好,此时容不得多想,起手一发,打出一道红芒,撞在了乾坤叶上。 两物相撞,陡然爆出一声雷鸣,红芒碎成万点光华散去,而乾坤叶也被击得偏了一偏,未曾将他罩中。 只是打出了那红芒后,金袍老者脸上也是现出肉疼无比的神情来,似是那红芒十分珍稀一般。 在旁观战卢远星见金袍老者被压在下风,眉头一皱,忖道:“三叔连‘散灵砂’都用了,这张衍不好对付。” 他沉吟一会儿,转首对阶下一名鹰鼻深目的老者低声言道:“七叔,既已动到手,也无需讲什么规矩了,你稍候留意,若有机会,只管出手便是。” 此老是壁礁府中另一名长老,闻言先是看了看场中二人,再默默点了下头。 这时场上,张衍将乾坤叶再度发去,这一次金袍老者已然有了防备,并不急着发动,带得此宝悬临顶上,金光将洒未洒之时,他一声冷笑,忽然化一道银虹飞驰,待那道金光落下,却是扑了一空,张衍不禁点了点头,修士手中法宝,自有其短长,乾坤叶本是守御之物,用来攻敌却是差了一筹,那金袍老者能与瞬息之间看出其弱点,很是了得。这东海修士无论眼力修为,果非中柱洲修士可比。 不过经过方才几合,他已是试探出此老底细,此时心中已是有了定计,微微一笑,把飞剑御动,往其顶上斩去。 金袍老者见飞剑又来,心中大为光火。 他开战至今,总在寻找机会使出九相神通,怎奈张衍攻势如潮,无有休止,并不给他出手机会,胸中一直憋着一股气不得发泄,这时见剑丸又来,自恃能够抵挡,因此索性不躲,余光只是留意乾坤叶,心神则是一沉,就要运起道术。 张衍见他如此,哂笑一声,一抖袖,把那五灵白鲤梭祭了出来。 此宝一出,霎时灵光激起,如游鱼捕食,倏地一窜,转瞬横过数十丈距离,在金袍老者护身宝光之上就是一撞。 金袍老者正鼓足法力抵御剑丸,一边还分神留意那在空中游走的乾坤叶,不堤防张衍还有至宝,登时猝不及防,一声大响之中,护身宝光竟是已破了开来。 星辰剑丸没了束缚,如疾光落下,他忍着涌到喉咙口的腥咸,死命把身体一偏,但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其他什么缘故,一声痛呼,竟是只被斩去一条臂膀,倒未送了性命。 那名在旁观战的鹰鼻长老眼见此景,哪里还能忍得住,忙起遁光就向场中飞来,想要伸手施援。 张衍目光一瞥,大笑一声,道:“来得好!” 起手一指,居然把矛头一转,乾坤叶,五灵白鲤梭,星辰剑丸三物一齐朝此人飞至,同时用手一点,“喀喇”一声,就有一道紫霄神雷向其劈去。 鹰鼻长老大惊失色,他匆忙前来,这时祭法宝已是来不及了,忙把元婴遁出,护身宝光刚得起来,身上一震,眼前紫光乱闪,耳旁只闻一声炸雷响,就觉得胸中一闷,浑身疼痛难忍,知晓已经受了重创,不过他神智未失,大喝一声,果断将顶上一朵罡云震散,化作一团宝光,围护在身。 此是他数百年功行所聚,竟是一时将飞来的五灵白鲤梭与星辰剑丸俱都挡了下来。 然而他虽是避过当场身死的结局,却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那乾坤叶了,顶上一道金光落下,眨眼就将他罩了进去。 卢远星本也待出手救援,可是局势变化之快出乎他的预料,不禁犹豫了一下,等到真正出手之时,却已是晚了一步,一道罡雷打出,劈在金光之中,除了荡起层层水纹似的金光,根本不能破入。 张衍冷哂一声,一摆袖,举步一跨,就入了那金光之中。 见得此景,他脸色不禁难起来,这时那金袍老者捂着伤处过来,他侥幸逃得一命,还有些惊魂未定,虚弱无比地言道:“府主,此人难敌,快快起用阵法,方可治了他。” 然而卢远星却是有些犹豫,似在顾忌什么。 金袍老者急道:“府主!此人既与陶真人熟识,恐还有什么后手,再不布阵便来不及了。” 卢远星神色一凛,用力点了点头,回过身去,大喝一声,道:“起阵!” 大海舟旁几名妖将得令,立时把手中金戈一拨,身后大旗一摇,一发鼓声响起,千杆旗帜如林而起,有一道灵光如柱,贯入云中,海浪怒卷翻腾,三十余万妖兵齐声大喊,其声惊天动地,远传百里。 海上涌起漫漫黑烟,吟声阵阵,隐隐可见无数百丈长的蛟龙在其中窜来游去。 此阵名为“伏鲲海力大阵”,当中有一件真器镇压大阵,当年壁礁府在海上建府之时,只有上万部曲,就是靠了此阵方能横行东海。如今虽已无了洞天真人主持,但也能勉强御使起来。 张衍入得乾坤叶中不过几息时间,就已将那重伤濒死的鹰目老者斩杀,待他转出来时,见面前已是景像大变,不禁双眉一扬。 他放眼看去,目光却只能看到十丈之内的景物,只一望就知道在演化阵势。 这时那阵中一声鼓响,忽然飞出数条龙形金链,环环相扣,往他锁拿过来。 他心意一动,星辰剑丸便即飞来,只绕空一转,就将其俱断成两截。 然而这金链似是源源不绝,随着阵中鼓响声不断,不过顷刻之间,就又浮出成千上百来,放眼看去,满天皆是金锁环扣,似是织天落网。 张衍喝了一声,顶上涌出一只撑天巨手,往上轰然一拍,一掌把这数百根金链震散。 就在这时,卢远星声音从阵中传出:“张衍,便是你再能,也不过是一人而已,我三十万兵卒在此结成大阵,你杀我府中长老,今日就叫你来得去不得!”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一十七章 风雨破阵急 卢远星声音一去,那金链也是一同收去不见,沉静了约莫有一刻之后,鼓声骤急,黑雾中有白气金光冲来奔去,声势猛烈。 再过一会儿,有吟啸声起,海水骤然一分,有灵气冲出,道道如柱,飞出千余道之后,往中间一合,倏尔汇聚成一头百丈白蛟,凶睛猛瞪,撕开巨吻,往下俯首含吞。 张衍起指掐诀,意念方起,星辰剑丸已是感应心神,忽化剑气,将他身形一裹,恰似如星光明灭,一闪之间,已去得百丈之外,身后海涌激天,白蛟一击扑空,只把头颅转过,四爪划浪,身躯一个扭动,竟已是尾随而至。 张衍正欲返身对付,忽觉一阵腥风自后而来,忙侧身一让,浪花飞溅之中,又见一头白蛟龙从旁横过,只是比方才那一条似还要粗大,蛟首分明已凿入水中,身躯还在海上,足足过去十几息后,方才得见其尾,因过于逼近,还可见得其身上细密白鳞。 他起剑一遁,到得半空,又把剑光祭起,绕身飞走。 目光向下一扫,见浓雾海潮之中,蛟龙首尾忽隐忽现,窜来驰去,并不上来。 他听陶真人曾言,这阵中那件真器名曰‘精囚壶’,内有中封有八条蛟龙精魄,一齐放出时,就有翻江倒海之能。 不过以功行卢远星的道行,最多只能驾驭得两条,尚不能运用此阵神威,否则就是洞天真人。也能困在其中,此物只要阵势不破,就不虞绝亡。因此他并无与其斗法之心。 这时天上忽有一道疾电闪过,眨眼间亮如白昼,旋又陷入漆黑墨夜。 他仰首看去,只见得云天上霹雳阵阵,金蛇狂舞。跳跃不定,似是正在酝酿雷霆巨势。 张衍略一思忖,把袖子一甩。就有一点星光飞出。 此光越转越疾,随后大至两百余丈,光霞一散。露出一座小城也似的宫阙来。 他纵身一跃,入了星枢飞宫,到了主殿之上,把牌符一晃,层层禁制蔓延游动,将飞宫裹住。 这时云中猛的一声爆响,就有落雷轰下,不断击打在星枢飞宫之上。 但此物为溟沧派为门中十大弟子所打造,最是坚牢无比,此时由他元婴修为驱使起来。从洞天真人手下逃生亦有几分可能,因此虽惊雷如雹如雨,却并不撼动其一丝半点。 张衍趺坐在主殿之上,任凭外面风吹雨打,雷鸣电闪。仍是安之若素。 不说他法力雄浑,有如无底深潭,就这飞宫之中,还有上百瓶丹药,如是安心固守,撑得三四月也不在话下。 但那些妖卒却无有他这般法力绵长,就算有真器压阵,一旦无有人主持,也运转不动。 张衍脸上露出一丝冷嘲,如若不是他与陶真人早有定计,他倒是想看看,这般耗下去,到底是谁先支撑不住。 等候了足有一个时辰,忽然一点清光自玄灵岛上飞起,随后投入阵中,穿雾过海之后,就往星枢飞宫飞来。 张衍似有察觉,把禁制开了一门户,放了那灵光进来,由得其落在前方。 他凝神一看,见是一粒拇指大的明珠,灵光隐隐,光洁玉润,饱满莹亮。 他伸手一摘,把此珠拿在手中,氤氲气雾之中,见一丛化光自眼前冲起,陶真人分身化影浮现而出,对他笑了一笑,言道:“张道友,我方才推算有时,已算定其阵门方位,你随我灵珠所指,就可去往阵门之中,只需捣破各处主阵之人,此阵便不攻自破。” 张衍在来此之时,陶真人已有预料,壁礁府带得那三十万妖兵,不是摆在那里看得,必是能够布下大阵,用以防备万一的。 是以二人先前早已议定,若是卢远星展得阵法,只需张衍支撑片刻,由陶真人在岛上推演破阵之法,再起力将这阵法破去,若是有机会,再设法将那真器夺了过来。 只要此阵一去,壁礁府便再无法立足东海之上。 张衍自恃有星枢飞宫在手,是以敢以应下此事,只是他未曾想到陶真人推算阵法如此神速,这么快就找到了破阵之法,当即一声朗笑,道:“烦请真人指引。”。 陶真人微微点头,身形倏忽敛去,这颗明珠又悬起空中,旋了一圈之后,一点灵光就往阵中去。 张衍也不迟疑,把手中牌符一摇,星枢飞宫荡开密雷织电,跟随这灵光飞驰。 他往阵中去时,就见四面八方有无数龙头虎身的异兽扑击而来,试图撞击飞宫。 这异兽是借阵法演化而成的阵灵,由阵中之人法力汇聚而成,斩之不尽,杀之不绝,因此他根本不作理会,只要近得飞宫,俱都被禁制挡在外间。 往里行了不知多久,那颗灵珠一滞,顿在空中,眼前景象也骤然为之一变! 此时雾霾散尽,前方约莫一里开外,立有一座累石而起的法坛,一名一身金甲的妖将站于其上,手中拿有一面小旗,正按法门来回舞动,坛下有不下三万妖卒举旗相应,呼喝连声,见他突然一座飞宫闯入进来,惊愕过后,便是慌乱一片。 张衍也不急着动手,想了一想,玩味一笑,横手一划,把水行真光撒开,水花荡漾,轰声作响,数千只血线金虫一齐涌了出来,它们似是闻到了腥味,急不可耐地朝那些妖卒冲去。 这些妖卒虽功修为低微,但集合在一起时,也是不弱,自是不甘愿束手待毙,在妖将弹压之下,又结成阵势,把旗帜挥动间,自法坛上发出一道道清光,炸声不绝,不断轰来。 然而那一群金线血虫身上翅膜一展,一圈血色虹光绕体,流动如水,清光落下,倒似轻羽击水,激不起半点浪花。 待冲至妖卒阵前,群虫陡然增速,凶蛮无比的冲上,如虎入羊群一般,疯狂无比的吞咬起来, 这三万名妖卒初时还在妖将带领之下勉强支撑,可待那妖将被数十只金虫分食后,再也维系不住阵型,轰然崩溃,四散奔逃。 张衍也不去管那些血线金虫,由得它们在这里大吃大嚼,自己则催动飞宫,随着灵珠往另一处阵门驰去。 只要找对了阵门所在,这阵法并不难破,不过半个时辰,他未有费多大力气,已然攻破八座大阵。 除了第一座大阵,剩下所有妖卒妖将,一个未落,俱被他用水行真光收了起来。 他收得这些妖卒,并非用作喂养血线金虫,而是临有打算,若有当真能把那真器夺来,再把那些妖卒驯服,就能重布大阵,不过那些妖将他却是一个未留,俱都杀了。 这时耳畔又有陶真人语声响起:“张道友,前方是第九座阵门,破了此阵之后,就可往阵中去,那便是卢远星主坛所在之处。” 张衍连破八座法坛后,阵中雾气已然散去了大半,剩下一些也不成阻碍。就是法力所凝异兽也是稀稀落落,不似先前那样无穷无尽, 不过飞驰一炷香的功夫,见前面出现一座法坛,知是已到地头,他目光一闪,也不在安坐飞宫之中,从中走了出来。 面对法坛之下三万余妖卒,他淡淡一笑,把手一抬,就要放出真光将其收了。 守在这一处阵门的正是卢常素,他已经知道先前那些妖将的下场,见张衍又要动手,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噗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告饶道:“张真人,莫要动手,莫要动手,小妖愿意携部众归降,甘做真人坐骑,如有违誓,天诛地灭!” 话音一落,他砰砰磕了几个响头,随后往前一伏,把原形现了出来,原是一头龙鳞披身,脊上猬骨攒集,头生独角的龙鲸,连头至尾,足有五十余丈,黑背如铁,拱如丘坟,两鳍如宽浆,挟带烟云,隐含风雷之声。 张衍见他头上有角,就知其是龙鲸之中的异种,不是那些寻常龙鲸可比。 且那独角之上已有五个圈轮,也即是说,这头龙鲸足有五百岁,已能显化原形飞遁。 他略一转念,就纵身过去,落在其头颅之上,一拍那独角,笑道:“你既诚心,便随我一起去往主阵。” 卢常素浑身一抖,但却不敢违抗,一声啸叫,这头龙鲸两鳍腹下振起一团烟煞,凌空飞起,他本是卢氏族人,对这阵法早已摸熟了门径,不用吩咐,就熟门熟路往阵法中枢飞去。 飞遁了足有一刻,张衍就见一座三丈高台,上面遍插幡旗,周围有数万妖兵,卢远星与那金袍老者正站在一处,隐隐被那些妖兵维护住。 卢常素为表忠心,就言道:“真人,卢府主炼有一件至宝,能在数十里外伤敌,称得上无坚不摧,千万要小心了。” 张衍微微颌首,他把玄功一运,轰隆一声,元婴就自顶门跃出。 此元婴全身修作金色,光华道道,面目难辨,背后一团五色毫光变幻来去,轮转不断,他上前稽首一礼,笑道:“卢府主,此番看你往何处躲去。” 卢远星见张衍脚下那头龙鲸,不由现出悲怒之色,被张衍破开外围大阵,又闯到了这里,他就知大势已去,怕是壁礁府自这一战过后,就不复存在了,他呵呵一声怒笑,道:“张衍,你休得意,今日我便与你拼个鱼死网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一十八章 神雷惊阵尽作灰 张衍根本不欲与卢远星多说,目光一闪,骈指一点,一道剑光飞去,只是到得半途,就陡然一分,化作了十六道剑芒,发出阵阵鸣啸,破空掠袭而去。 卢远星把手一翻,将一颗明珠祭在头顶,此物立时放出一轮如月光华,遍洒于地。 这光看似柔和,任何剑光落下,却似劈斩在精钢之上,打得火星四散,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他一张嘴,发出一声长啸,双拳一握,顶上两团罡云疾动,法坛上喷光如柱,遁出升出一尊元婴来,如山岳当立,魁伟异常,几乎占据整座法坛。 这尊元婴遍体光润,通透莹亮无比,观之有如晶玉,甫一出现,就以其为正中,凭空造就一处漩涡风眼,仿佛鲸吞海吸一般,脚下万顷海水亦是被这股巨力吸扯而起,向其汇聚而去,映现出道道华彩虹芒。 张衍只觉身形一晃,脚下松动,手足似被拖拽,就要往里陷入一般,忙运太玄真光,背后五色光华荡开,其中黄芒往下一落,霎时有万钧巨力沉坠,将身躯生生定住。 先前那名卢氏元婴长老运转“九相吞星”神通时,需含胸凝神,蓄力片刻,但就这么一点点短暂时间,却被张衍用如潮攻势百般压制,战至最后,也未曾把这道术施展出来。 不过卢远星身为壁礁府府主,却和其族众绝然不同,他自有秘法传承,早已借得万年玄寒玥煞化入玄功之内。补上这一不足之处,对敌之时,元婴一出,则神通自现,任谁也阻碍不得。 卢远星仗着自己为元婴二重修士,不断催使法力,这股巨流越旋越强。天地间水浪飞卷,百里海域之内风云变色,掀起滔天大浪。呼啸连天,飓风暴雨狂猛袭卷而至。 若是这般斗下去,双方不外就是比拼法力。张衍虽是元婴一重修士,但法力浑厚,也并不输给卢远星多少。 不过他斗法之时,并不愿被他人掌握局面,便暗掐一个法诀,元婴一动,伸手一抓,倏尔化作一团烟雾,再一凝合,就成一只百丈大手。以如山之势拍了下来。 卢远星神情微微一凝,喝道:“府卫何在?还不快快护持!” 拱卫在他四周最后三万余妖卒乃是府中精锐,其中还有上千亲族鲸卫,听得他吩咐,忙各自把法坛上幡旗摇动。荡起一条条玉浪水卷,不断涌上, 玄黄大手拍击下来,被那水势敌住,几番击撞,震得上空都是惊天大响。并不能将其破开。 张衍见玄黄大手无法奏功,也不坚持,一挥大袖,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飞出,往前冲奔过来。 这些重水漆黑如墨,毫不起眼,行进之时更无彩光异色,卢远星只以为是法力幻化而出,也并未怎么当作一回事,顶上元婴一张巨口,就将重水俱都吞吸了进来,置入腹中,想要将其运化了事。 九相吞星神通极是厉害,哪怕是一名元婴修士,只要入得他腹中,就再也闯不出去。 长则三四月,短则数十日,就能将骨肉精血化去,浑身元真炼化成一团精气,从而使得神通之威再增。 他练到如今这地步,已不知吞吸了多少修道之士,自是不把这些个幽阴重水放在眼中。 哪知方才吞吸进来,他脸色却是微微一变,感觉这些重水居然沉如山峦,仓促间难以炼化,而且并不老实,在腹内左右动荡起来,竟使得他如喝醉酒一般,脚下有些虚浮,怎么也羁押不住。 他当下也顾不上其他,忙急急运转法力,好生搬运了好一会儿,方才将这些重水勉强镇压下去。 他这里着忙,张衍明显感到身周牵引之力骤然大减,登时看出了破绽,怎会错过这个机会,目光微微一闪,手指一点,把五灵白鲤梭发了出去,想要趁隙将那阻碍在前的阵法破了。 此梭一现,浑身金鳞就发出湛湛精光,并不受九相神通相扰,光华疾闪间,冲至阵前,一头就扎了进去,瞬间就闻得几声爆响。 此梭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有四个阵门被此梭贯破,到得第五道阵门前去势方才稍缓。 卢远星目光一撇之下,看得这枚灵梭如此凶猛,也不禁神情陡变,看此势头,要是再放任此宝不管,怕再用不了多时,就能闯破所有阵门,冲到他面前了。 可眼下他镇压身躯之中不断冲撞的幽阴重水,也分不出心思来关照大阵,因此回首招呼了一声,道:“三叔,有劳你为我持阵。” 那名金袍老者适才吞下了几枚丹药,稍稍恢复了一些元气,闻言站起道:“是,府主放心。” 他被张衍斩去一臂,只得单手持起一面幡旗,脚下一纵,化一道光华跃入阵中。 站定主位之后,内阵灵机一转,瞬时就有一股刚猛灵气起来,将五灵白鲤梭势头阻住。 此梭一摆头尾,想要再行使力窜动时,此气又突然转而一变,似云绵绵,若水柔柔,顿时就将他冲势引偏,待再要摆正之时,竟又是一股刚气冲来,将他挡住。 这阴阳两股灵气不断变幻,总不叫他好过,窜动之时变得磕磕绊绊,一时倒也破不出去。 张衍看得目射奇光,他先前倒不知晓,只靠阵法就能运使出这么多妙用。 眼前这阵法虽不能将五灵白鲤梭彻底挡住,但也能使得其无法发挥出威力来,倒是开了回眼界。 他暗中寻思,这样看来,哪怕御使这门阵法之人不是元婴真人,只要修为相差不是太过离谱,想来也能够以弱击强,如是有这么一处阵法在手,那助力倒颇是不小。 而那处卢远星却是看得大皱眉头,这阵势名为“正反星斗大阵”,内外分作六门,有奇正阴阳变幻,甚是玄妙,是壁礁府的看家阵法,操演熟练之后,根本无需带得护身法宝,只靠大海舟携得这三万妖卒就可来去无忌。 若是其他法宝进来,只要不是真器一流,用不了多时就能困得难以转动,然而五灵白鲤梭却是专以破阵之宝,是以入阵有时,仍然活蹦乱跳。 可这样一来,就不免牵制去了大半阵势之威,守御之力也就无形弱上了许多。 卢远星一转念,就从袖囊里抓了一根玉角在手,细细长长,似针一般。此宝名为“元须角”,是卢氏那位洞天先祖遗蜕身上取下的独角,发出去时,能追索敌手去往数十里外。 通常遇到敌手之时,只需借九相吞星神通之力牵制一二,再把这枚玄器打了出来,便可奏得奇效。 不过对付张衍,他起初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在等待时机,他自认法力胜过对方,想要等到其法力衰微之时再行发出。 不过方才他失机一着,又心惊于张衍手中至宝层出不穷,怕再耽搁下去会有什么变数,因此决定提前下手。 他把这玉角一抚,再往半空中一祭,嘴中念了一句法咒,这玉角到得上空,倏尔一震,登时化作万点星雨,攒射而下。 张衍看得真切,他从容一挥袖,把乾坤叶抛在头顶,此叶旋动一圈,一丛金光照下,十丈方圆,尽在其笼罩之内,星雨落来,只是一圈圈如涟漪荡开。 他守得片刻,待其势力稍弱,大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双目一睁,竟是赫然开声大喝,运足玄功,手指疾点,但闻开山裂岳般声响接连不断,竟是一气发了六十四道紫霄神雷! 一道道紫光霹雳劈打了在了那大阵之上,此阵本还要应付五灵白鲤梭,猛然遭受这等疾攻,哪里还能经受得住,阵门纷纷还未来得及运转,就纷纷炸裂,如犁庭扫穴一般,轰雷惊电所过之处,妖卒妖将俱都化飞灰而去。 就连那卢氏长老也是一时躲闪不及,被数道神雷炸成齑粉。 不过片刻之间,法坛之下,已是空空荡荡,再无一物。 有乾坤叶护持,张衍全然无需顾忌留手,这一回攻势打得酣畅淋漓,可以说是将溟沧派中这门神通之威真正施展了出来。 这阵势一破,忽然法坛上冒出一道彩芒,一点星光攀起,就往云中去。 此时忽闻天上响声大作,震得海水翻腾,好半晌才缓了过来,只听有人言道:“陶道友何必认真,似如此之物,我府中也有两三件,既然道友要,那便拿了去吧。” 又听一声大笑,陶真人语声响起道:“倒叫渠道友空手走了一回,不过鲤部家大业大,想来也不会太过计较。” 张衍一听,也是略微心惊,原来那渠真人一直守候在侧,听其口气,原来也是图谋那件真器,不过最后似是被被陶真人拿到了。 他于心神中一个呼唤,血线金虫就纷纷飞回,再把真光一放,收了进去,随后往前一步,自有清风托送,到得法坛之上。 卢远星此时已是栽伏在地,奄奄一息了,口中鲜血不断涌出,见张衍上得前来,目光中满是仇恨之色。 张衍略作思忖,也不杀他,亦是放出一道水行真光,将其收了进去。随后,起身一纵,化光飞遁,几个呼吸之后,就回得玄灵岛祖师殿前,无需禀报,就往里去,到得大殿之上,却见陶真人座下立有一名十五六岁的娇媚少女,香腮雪肤,柳眉弯弯,只是其两眸之中,却沉淀了不知多少沧桑。 她回望了张衍一眼,沉声道:“陶老儿,我是看重你精通阵法,方才愿意来投奔,如你要将我送人,那我便往他处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一十九章 阵分三势 法宝到了真器这一地步,就算到深山老林中过个百数年无拘无束的逍遥日子,也不至于如何。 但如千多年不得高明之士祭炼,岁月消磨之下,真灵也难以永固,是以原主去后,若是可以,总还希望寻一个可以托付之人。 卢氏一门覆灭之后,那“精囚壶”便自来投奔陶真人。 陶真人身为一门之主,开派祖师,还是洞天真人,又精通阵法之道,对这件真器而言,自然是不错的选择,不过听要将自己送与他人,这法宝就立刻心生抵触,生出有一种“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不满之感。 陶真人看了那少女几眼,见她满脸的不高兴,就笑道:“你既不愿,我也不来逼迫于你,随我来吧。” 他把手一拿,便发一道精光下来,那少女见他松口,露出喜孜孜的神色,也不抗拒,把身一抖,就倏尔化作一只玉雪玲珑的宝壶,任由自己被其摄去。 只是她方至陶真人手中,却忽然传出惊怒慌张之声,“陶老儿,你这是何意?为何困拿我?” 陶真人并不说话,面无表情接连打了几道法诀上去,那玉壶震颤不断,似要飞去,但却脱不出来,少女声音愈发微弱下去,到得后来,就渐渐没了声息。 陶真人见其再不挣扎,淡淡一笑,往袖中一丢,对张衍点点头,和颜悦色地言道:“道友此次为我清羽门了去一事。我本打算以此真器相报,奈何此辈多是桀骜不驯,非得好生管教不可,待来日驯服之后,再作酬赠。” 他原属意将此宝赠送张衍,是为偿还这回所欠下的人情。 至于这只精囚壶,他其实并不十分看重,只是不愿意其白白落入渠真人之手,免得凭空令其多一臂助。 如今壁礁府已除,此一役后。更可说得上是震慑东海,清羽门下来至少可得百十年安稳,待他日后炼得自家真器,此宝有与不有,也是无关紧要了。 张衍却是笑道:“此等宝物,多是不服管束,在下要来也不用处。” 这些法宝真灵,好脾气的确实没有多少。如山河童子那般的,实确凤毛麟角。 且似那“精囚壶”,跟随了壁礁府足有数千年,而他恰恰是覆灭壁礁府之人,此宝能为自家出力多少,很是值得商榷。 既然不愿意跟随自己。那便由得其去,否则就算请了回去,也御使不得,何必来自寻烦恼。 陶真人见他确实不愿收,并非说什么客套话。也不再提及,略一沉吟,道:“既然此事不成,那唯有另寻他物相谢了,我这清羽门中,不知道友可有属意之物?” 张衍微作思忖。再抬头时,眼中神光熠熠,沉声道:“在下愿向真人请教阵法一道。” 陶真人深深望他一眼,继而呵呵一声笑,道:“既然道友要学,老道也不藏私,如此,我这里有一页古籍。本是自仙府中得来,名曰《汇衡详书》,可以赠你。” 他自袖中取了一张金霞灿灿的书页出来,手指一弹,就轻飘飘飞了出去。 张衍抬手接过,手指一捏,只觉页面柔韧,似金非金,似帛非帛,粗粗一扫,上有密密麻麻的蚀文排列,显是古册无疑。 页上蚀文对他人来说或许是头疼之物,但对他而言,却并无太大窒碍,不外是花费些时间推演罢了,因此也不细看,先自收了,稽首道:“多谢真人授法。” 陶真人却摆手一笑,道:“先不忙谢,此册道书艰深奥难,习之不易,我这里另有一本《阵要》,由繁至简,论述阵法演化转合之道,道友可先拿去细观,若有不明不之处,可再来我处。” 他一挥袖,又送了一本不起眼的道书过来。 张衍听其话语中意,显是不明这《阵要》,怕是无法习得那更为高明的阵法,而且此法还可能是陶真人自家所学,便立即起身,郑重接过。 见他收好,陶真人话头一转,笑道:“适才我见那卢常素投奔了你,可否将此人借我一用?” 张衍眼中一闪,他心思灵透,一听这话懂其中之意。 壁礁府这一战虽是差不多覆灭了,但卢氏一门万年积累,应还有不少私藏,想来陶真人是打这个主意,便笑道:“真人尽管拿去使唤。” 陶真人点了点头,他也不客套,手中如意一晃,一道清光符箓飞出宫门。 卢常素方才见张衍抬手之间就毁去大阵,不觉庆幸先前决定。 而之后张衍径直去了玄灵岛,却并未关照他如何,心中有些忐忑,他已发下了誓言,因此不敢离去,只在岛外来回徘徊。 这时忽有一道光华落下,将他罩住,随后不由自主拔身而起,往玄灵岛祖师殿中而来。 待他脚踏实地,见张衍与陶真人皆在殿上,登时吓了一跳,忙跪倒在地,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陶真人曼声道:“卢常素,我欲收服壁礁府残众,你可愿为前驱?” 卢常素看了一眼张衍,见他并无反对之意,忙道:“小人愿意带路。” 陶真人道:“你持我符诏,出门寻我三徒儿王英芳,她自会交代该如何做。” 卢常素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张衍见接下来已无自己什么事了,有心回去观览道书,便站起身道:“如无他事,贫道先行告退。” 陶真人颌首道:“我玄灵岛后山有一处秀苑庄,立派之时,也经过我细致修葺,又用灵气灌润,乃是一处修心养性的绝好去处,道友若是不嫌弃,可去那里修持。” 张衍稽首一礼,谢过之后,陶真人关照了一声手下童儿,带他前往别宫。 秀苑庄乃是一处静雅别院,引植流泉,四季花开,张衍随道童入了庄园后,就见面前有一片桃树林,香浓娇艳,春水环游,风光正好,他颇觉满意,转了一圈后,就将童儿打发走了,随后信步往里步入。 走不出百步,就见林中出现一处停楼,亭顶黑瓦上落满粉色花瓣,朱漆靠栏上半点灰垢也无,里内有一只石案,三只石凳,雕琢成石蛙蹲坐模样;颇见雅趣,他迈入亭中,在石凳上坐定,取出《阵要》一书,放在案上打开,观览起来。 阵法之道,不外乎是借助天地人三势,修士通常称其为天德之阵,地德之阵以及人德之阵。 天德之阵,乃是虚无缥缈,传说中有自天地开辟以来从鸿蒙中诞生的先天阵图,甚至有颠倒乾坤,混一阴阳之效,因此书中只是寥寥几语,便就带过,他也没有细看。 书中下来,说得就是地德之阵。 此类阵法张衍接触最多,乃是借助山水地势,灵脉精气,再辅以法器借气排布机巧,安下禁制。 外间之人若要攻破阵势,就等若撼动这方天地,不是大能修士,休想做到。 诸如溟沧派中各家各岛洞府禁阵,就是如此施为。 但对修士而言,此不过是死阵,一旦离开洞府,便护不得自身了,用处着实太过狭隘,因此地德之阵中还有一门活阵。 此法是以**力炼化名山大川,江河湖波,化入方寸之间。 不过这种法子非有大神通大机缘才可,就算集合数位洞天真人,也未见得能炼制出来。 张衍只听得十大玄门之一的补天阁中,似乎就有这么一张阵图在手,因此门掌门可携灵穴任意游荡,行踪不定,弄得常常无人知晓其山门所在。 这等阵图可遇不可求,不是寻常修士能使唤得起来的,是以活阵之中还有一法,就是采集天地精粹,仿山水形胜,用以演化阵图,虽比不补天阁那等阵图,但一旦炼成,威力也是不小。 甚至有修士一生只精研一种阵法,师徒相授,不断变化衍进,可使得这阵图之威更强。 《阵要》一书中倒是罗列了数种阵图出来,底下还有炼制之法,甚至从何方采集精粹,也都是交待得清清楚楚。 然而张衍却摇了摇头,他要研习阵法,往远了说,是为了避过魔劫,而眼下,却是想赶在十六派斗剑法会之前,再为自己添一臂助。 而炼制阵图,不是一夕可成,洛清羽手中那张“青平涵烟阵图”就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方才炼得,眼下他尚无心多加关注,也是先自掠过不看。 再往下去,就是讲述人德之阵了,他神情不免专注了几分。 壁礁府以三十余万妖兵排布的“伏鲲海力大阵”与“正反星斗大阵”就是此等阵法。 从道理上来讲,布阵之人操演愈熟,则阵法威力愈强。 若是布阵之人再修为高些,还有一个上好的立阵法宝,那更是能收得奇效。 张衍先前就是属意这阵法,因此把那三十万妖兵收了二十余万进来,这样就无需耗费太久时日,也能排布得一门阵法出来。 至于无有真器镇压,那也无妨,人德之阵讲究的是一个“人”字,他也用不着其有什么惊天动地之威,只要有人斗法之时,能多一种手段对敌,那就已然达到目的了,哪怕这些妖兵俱都抛却了也无关紧要,反正也白来的。 只是想到这里,他神情略略一动,又把书翻到阵图一页上,目光闪动不定,似是这一瞬间,有了什么主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二十章 六返地柩阵 张衍方才灵光一现,是他忽然想到,正经地德之阵是炼化山川水陆入图,而没这份能耐的,就只能描山摹水,挪来灵气,布就阵形。自己虽也无暇去做,可身边却有一件真器在手,天生就能载承山河拓影,与那阵图倒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若是能藉此宝立阵,不知可否演化出那阵图来? 他沉思半晌,反反复复考虑了一遍,最后却是摇头。 这条路即便能够走通,也不是他眼下这点阵法造诣能够办到的,待日后把这《阵要》和《汇衡详书》参透之后,再做打算不迟。 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想法,没了精囚壶,以山河图做替代立阵之器,或许也是第两百二十章六返地柩阵可行之道。 精囚壶是靠八条蛟龙精魄压阵,虽卢远星修为不济,只能御使两条蛟龙,但并不妨碍他运使这门阵法,至多是未能将此阵凶威尽数展现出来。 而山河图虽无精魄,却可收摄天地精气,张衍自忖大不了自己去取些山水灵脉来,种在山河图中,虽比不上那八条蛟龙,但只是用来布阵行阵也应是足够了, 想了好一会儿,他把道书再往下翻。 人德之阵**收有八个阵法,他逐一看去,扫视几遍之后,最后选定其中一门“六返地柩阵”,暗自默记下来, 他在崑屿之时,也曾对阵法粗粗涉猎了一番,此阵之中有些奥妙。艰深处还无法一眼看得明白,可若要摆布出来,也是勉强可以做到的。 而之所以择选这一门阵法,那是因为其余七门阵法大多讲究变化,只有此阵是靠人数取胜。 他手下有二十余万妖卒,当不可白白浪费了。 他又将阵法看了几遍,细思片刻,心想不如找一处场所,摆开阵势,试上一试。 不过人上一万。彻地连天,人第两百二十章六返地柩阵上十万,无边无沿,二十余万妖兵,在这秀苑庄中根本施展不开,也极易惊动清羽门中弟子,需得去往岛外施展。 这些妖兵杀之极易,但要管束操练。却也是一桩麻烦事,张衍不愿把精力耗费在此,不过好在他收了卢常素为坐骑,此妖本是壁礁府中妖将,想来能够胜任,只是眼下不在。唯有等到其回来,才可安排了。 拿定主意后,他就发一道飞符出去陶真人处,自己则坐在庄中耐心研习阵理。 这一等,就是过去大半月。卢常素方才随王英芳迟迟回转玄灵岛。 见过陶真人后,卢常素听得张衍寻自家有事,不敢怠慢,匆匆赶来后山秀苑庄拜见。 见了张衍之后,他伏地叩首,大声道:“老爷。小的回来了,有何事要小的去办,老爷尽管吩咐。” 张衍看他几眼,缓缓问道:“起来说话。” 卢常素再叩了一个,依言站起,他把身后一只囊袋解下,用双手捧上,道:“这是陶真人命小的交予老爷的。” 张衍心知是那从壁礁府中搜罗来的物什。也并不急着翻开,只道:“此事不急,你且带在身上,先随我出外一行,有事要你去做。” 卢常素应了一声,张开大嘴,把此囊袋一口吞了,随后把身子一摇,现了龙鲸原形,腾在半空。 张衍起身一跃,到其背脊之上站定,龙鲸一声吟啸,双鳍一展,荡起风云,霎时升入天中。 张衍稍作驱使,这头龙鲸便摆动庞然身躯,往东飞去。 出去三千多里,一人一鲸在海面上转了数圈,张衍看定一处宽大海岛,就往下降来。 此处实则仍算是玄灵岛界下,不过因岛屿荒芜,草木稀疏,光秃秃无甚灵气,是以人踪俱无。值守弟子也不过每隔半月来巡弋一次,用来展开大阵,倒是一处合适之地。 张衍下了龙鲸,到得岛上最高处岩石上站定,卢常素也是变回了人身,站在他身侧。 张衍心意一起,把那水行真光一化,铺开数里,将那二十余万妖众分作十波倒出。 那些妖卒出来之后,立时滚了满地,嘴中满是诅咒怒骂之声,闹腾腾嘈杂一片,数十里外海滩上千数只海鸟也是被惊得飞起,须臾散了个干净。 卢常素见得此景,鼓起全身法力,大喝一声,道:“尔等给本将军住了!” 那些妖卒听得这声大喝,这才回过神来,望见是卢常素,自然是认得这名府中大将,登时安静了下来,但亦有少许头脑发昏者仗着从不归卢常素统御,还在那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张衍冷笑一声,将袍袖一挥,一股腥风过处,空中出现数千只血线金虫。 这些恶虫饱食了一顿,现下又多了千数只出来,发出嗡嗡乱响,在空中不停舞动,见得满地妖卒,忍不住露出狰狞颚牙, 张衍看定那几个不老实的妖族,于心中下令,血线金虫得了允许,立时冲上去大快朵颐,不过转瞬之间,就吞吃了上百名妖卒,随后摆动翅膜,大模大样回转到张衍身后,在那里不停发出怪啸。 那些妖卒瞧见这等可怖景象,眼中俱是流露出恐惧之色,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做声, 张衍转过首来,对卢常素言道:“我欲排布一方大阵,用得上这些卒子,你给我仔细管束了。”, 卢常素拍着胸脯道:“老爷尽管交给小的来办,三日之内,保管将这些杂碎修理得服服帖帖。” 与此同时,距此十数万里的外海之上,崔木龙正驾起云气,向着北方飞渡。 未有多久,他望见一处地隆岩集的蛇形岛屿,石土皆是赤色,连岛上花树也是此鲜红刺目,如披火妆,映照得周围海水都深红发赤,自石隙中流淌出的泉水,似极了淤血。 此岛名为火蝮岛,正是他此行欲往所在。 不多时,崔木龙到得岛前,隔着禁制大喊一声,道:“韦家姐弟可在?崔木龙来访。” 一道白芒自岛上腾起,玄光之上站着一个皮肤白皙,貌相英俊的年轻道士。 此人皂靴白袍,腰系玄水丝绦,见到崔木龙,露出欢喜之色,稽首道:“崔师兄怎得来了,你不是去清羽门打探消息去了么?” 崔木龙烦躁一挥手,道:“别提了,若不是我见机的快,不定回不来了,令姐可在?” 年轻道士嬉皮笑脸地言道:“家姐出外访友,十几日未曾回返了。” 崔木龙暗骂了一句:“又去找哪个相好了。” 他摸了摸肚皮,闷闷言道:“赶了大半月的路,腹中空空,不知师弟府中可有美味?” 年轻道士神秘一笑,道:“师兄好口福,昨日趁家姐不在,偷偷打了一尾龙鲤。” 崔木龙一惊,下意识看了看左右,随后压低声音道:“师弟,你怎得如此大胆?你从何处打来此物的?” 年轻道士大刺刺地摆手,道:“师兄不必慌张,此龙鲤非彼龙鲤,不过是那头老鲤不知道与哪头精怪生下的子嗣,那老鲤子孙千千万万,俱是异类,捉得一两条来打打牙祭,它哪里会知道。” 崔木龙这才把悬起的心放下来,笑骂道:“我道你何时本事长进了,原是如此,还不快快煮来,你我一起分食了。” 两个到了里间,年轻道士命仆役去将那尾龙鲤煮了,不一会儿,香味飘出,已到火候,便把那丈许长的鱼分段切了,放在盆上端上。 两人就着酒,边吃边谈,崔木龙趁着酒兴,便将此行经过一说。 听得其见了张衍就走,年轻道士不禁奇怪道:“师兄这是为何?莫非此人极是厉害?”“ 崔木龙叹了一口气,道:“师弟你哪里知晓,这张衍我是听说过的,昔年清羽门立派海上,曾有一场大战,此战之中,崇越真观丢了一把真器,名为阴戮刀,传闻就被此人得了去,此乃杀伐利器,我若不走,难道等着被其斩杀么?” 年轻道士倒吸一口凉气,惊叹道:“此人竟有此刀在手?” 崔木龙摇头道:“谁说不是,想那卢府主和手下两名长老,共三名元婴真人,还有三十余万妖卒,我后来听闻俱被其所斩除,如不是靠了那件真器,他何来这等本事?” 他一路匆匆奔逃,却不敢回去,后来只听得零碎消息传来,才知壁礁府卢氏一战覆灭,庆幸自己见机得快的同时,也更加认定那阴戮刀在张衍手中。 两人风卷残云一般将那“龙鲤”吞吃干净后,崔木龙满足地叹了一口气,道:“还是此鱼鲜美,整日餐风饮露,吞食丹药,似这等清苦日子谁过得下去。” 年轻道士劝说道:“崔师兄,我横山一脉,自老祖去后,就是散沙一盘了,如赫师兄他们,早已投奔清羽门去了,不愿意留在此处的,也去了他洲,你想重现昔日风光,除非老祖回来才有指望,依小弟看,还不如投了清羽门,总好过没根没底。” 崔木龙不悦道:“师弟何必说这没志气的话,我横山门下,极盛时有上万弟子,现虽散布各方,可留在这东海之上的,也有千数人,其中不乏法力精深之辈,若是合在一处,有谁敢小视我等?” 年轻道士皱眉道:“可壁礁府一灭,清羽门必然坐大,外海上怕是清静好些年了,不早些投靠过去,怕是没机会了。” 崔木龙手中转着酒杯,一脸笃定地言道:“师弟,这你便料错了,为兄敢说,那张衍既然露面,相信用不着多久,崇越真观必会有所动静的,你便等着看好戏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二十一章 灵真压阵 清羽门外无名荒岛之上,二十余万妖卒排布阵势,分作六处阵门,每一阵门之下皆立有一个法坛,上站一名持旗号令之人,幡旗摇晃指点之下,阵型也随之变幻转动。 张衍之前将除卢常素之外的所有的妖将都杀了干净,其后又杀掉了百多名不听谕令的妖卒,余下之辈皆不敢再有什么异动。 这些妖卒本也是壁礁府中从水族之中千挑万选而来,对如何排布阵势并不陌生,只不过经三十余天操练,“六返地柩阵”已是有些像模像样了。 卢常素手拿阵旗,立在大海舟上,只觉志得意满。 如今他越发觉得,当初自己果断投靠张衍,是一个正确无比的决定。 因这阵法没什么太过玄奥的地方,张衍为布置此阵,还需采集山川灵脉,暂无暇在此,于是把阵图画了一份,将这二十余万妖兵全数丢给了卢常素,命其在自己离去之后好生操练。 卢常素承下此命后,心中还有几分窃喜。 统御二十余万妖兵,手握生杀大权,令旗所指,麾下妖族莫不景从,换了先前在壁礁府中,那是想也不敢想。 就算他修为有所精进,也不过去当个手无兵权的闲置长老,哪有如今这般威风? 是以这一月来,他昼夜不停操演阵法,也算是尽心竭力。 不过这二十余万妖兵,每日所耗肉食不是个小数目。修道有成之士可以吞丹食气,这些妖兵却是不成。 这也是明明有许多万人大阵明明威能极大,可偏偏不见人使的原故,就是因为要养活数万乃至数十万阵兵,绝非一桩易事。 索性他之前与王英芳几乎把壁礁府库藏整个端空,所得鲜食足够这些妖兵吃上十余年的,不然一经操练,怕就先要饿死不少。 这时他令旗挥动过处,却瞥见有一队妖卒转动稍稍迟滞,心中大怒。正欲呵斥,忽见天边有一道灿灿祥光飞来,认得那是张衍遁光,不由浑身一个激灵,慌张离座跪下,毕恭毕敬磕了一个头,道:“小的恭迎老爷。” 那遁光往下一落,徐徐化作清气散开。张衍从里步出,目光望下一扫,看着跪伏在的卢常素,颌首道:“我方才在云头上观望,大阵进退有序,令行禁止。虽还有少许不如意处,但也不过是些小瑕疵,不过一月,便得如此,可见你是用了心的。” 卢常素得了张衍夸赞。不由心花怒放,骨头都轻了几两,嘿嘿笑道:“老爷,如今虽这大阵虽已有了些模样,但未经对敌,到底有几分能耐。小的也不好说,还需要寻一人来试阵。” 张衍笑了一笑,道:“此事我早有准备。” 言罢,他起手一划,一道流淌水光横在当前,他把玄功一运,就从中搜挪了昏迷不醒的卢远星,再一搬挪。就把他从里丢了出来。 阵法初成,还有许多尚未圆熟之处,是以试阵之人修为不能太高,但也不能太低,否则看不出破绽和缺漏来,这卢远星本是元婴修士,如今却是伤重之身,这几日困在真光之中,虽不致死,却也是元气大伤,拿来试阵,却是最好不过。 过不了一会儿,卢远星缓缓醒转过来,神情从迷惘转到清醒,待看清周围景象,他从地上半坐而起,沉声道:“张衍,你不杀我,到底意欲何为?” 张衍向前一步,指着下方道:“府主可见了我脚下这方大阵?如今方才操演有成,是以想请若府主屈尊试阵。” 卢远星哈哈一声大笑,道:“本府凭什么帮你,要杀便杀,要是以为本府会如你身边那小子一般摇尾乞怜,那是做梦!” 卢常素听了这话,不由嘿了一声。 张衍笑道:“卢府主何必急着否了此事,贫道便与你做个约定,你若能接连三次闯到贫道脚下这处法坛上,便可做主将你放了,且担保清羽门不会来寻你麻烦。” 卢远星不禁身躯一颤,他迟疑了一会儿,望了眼坛下大阵,缓缓从地上站起,目光盯着张衍道:“你此言当真?” 张衍认真道:“自是当真。” 卢远星看他几眼,沉声道:“望你守诺,何时可以闯阵?” 卢常素阴阳怪气道:“卢府主,你急个什么?待我排布了好了阵势自会唤你。” 卢远星冷冷看他一眼,并不言语,只是坐下调息。 他毕竟有些积威,这一眼之下令卢常素心中一跳,继而一阵羞恼,暗道:“你都这般下场了,还当我是你门下走卒不成?稍候我定要你好看!” 在张衍面前,他也不敢多做耽搁,把令旗挥动,法坛之下的妖兵就各安方位,去了自家阵门之上站定,目光斜着撇了卢远星一眼,道:“卢府主,你可去了,可要小心了,别又再栽了跟头。” 卢远星对他讥嘲之语充耳不闻,他朝法坛下望了几眼,手中起诀,似是在推演阵门,半晌过后,他嗤笑一声,道:“不过尔尔。” 言讫,他纵身一跃,化一遁光飞去,倏尔不见。 那些妖卒只是见得是自家原先府主下来,却是一阵骚动,但不过片刻,就又安定了下来。 壁礁府是何下场,他们早已知晓,况且他们原本也是卢氏各族人门下部曲,对卢远星其实并无多少忠诚可言。 卢常素把手中令旗一挥,霎时把大阵发动,主坛亦是眨眼间挪去了他处。 卢远星入阵之后,开始还小心试探,后来见这阵法似乎徒具其形,且似乎缺了什么,因而无法将阵法之威发动出来。 他一转念,就知问题出在了哪里,心中立时安定了下来,暗道:“张衍,这却是你的失策了,若是我今日得以出去,必去寻访旧友,来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肩膀一抖,把护身宝光运出,不顾重重卷来的阵气,寻了阵位就往里走,不过一个时辰,就找到了主坛所在,他不禁面露喜色,纵身一跃,到了台上,大声道:“一次了。” 张衍似是丝毫不觉意外,道:“卢府主何不调养片刻,再行闯阵?” 卢远星一摆手,哼了一声,道:“不必了,本府急着离去。” 张衍对卢常素点点头,后者见张衍神情并未责怪自己,心中稍定,思量了几番,想及方才几个漏洞不足之处,便又走到法坛边上,把阵法重新排布了,这回也不说讥讽之言了,手一伸,道:“卢府主,请吧。” 卢远星再次跃下法坛,只是这一次却比上回麻烦了许多,他足足用了三个时辰,方才从阵中杀出。 待再次到了主坛之上后,他因精气大耗,脚下稍稍晃了一晃,这才站定了,看了两人一眼,沉声道:“还有一次。” 张衍立于台上,仍是好整以暇,笑道:“府主果是深谙此道,要困你委实不易,这第三次,贫道可要出手段了。” 卢远星冷笑道:“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若是再不用,本府怕你们就再无机会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府主可下法坛了。” 卢远星一怔,讶道:“这大阵适才被本府闯破,你莫非不再做什么排布了么?” 张衍摇头道:“不必。” 卢远星仰首一声大笑,道:“张衍,你且在台上瞪大眼睛好生看着,瞧我如何破你!” 他语声一落,就再次转身冲入阵中。 此次卢常素还不得准备,不由心中叫苦,急急走到法坛边摇动令旗。 过得有两个时辰,坛下忽闻隆声大作,仿佛地裂山崩,霹雳惊云,远远望去,有一道遁光从阵门之中来回闯荡,显见得用不了多久,又要杀到主坛之前,他脸色一变,头上都急出了冷汗, 张衍瞧他那副紧张模样,却是笑道:“你莫急,卢远星乃是元婴修士,我原也未指望你能困得住他。” 卢常素不禁呆住,他吃不准张衍的意思,嗫嚅道:“可是,可是,老爷就这么放他走脱了么?” 张衍轻轻一笑,道:“我已看得清楚,先前两阵,是因此阵内并无压阵之物,他方才能轻松过去。” 他伸手入袖,取出一轴图卷来,道:“你拿这山河图,去供奉在主位之上,当可收得奇效。” 他这一月以来,去往外海,用山河收了数条灵脉进来,就是为了今日之用。 不过他也发现,这些灵脉没了山水地势寄托,哪怕收在山河图中,等不了多久,也会自行消散而去,且用一次便少一次,却也是一个麻烦,只能待日后再设法解决了。 卢常素上前接过,再转身把那图轴放置身后。 此时山河图一颤,图卷缓缓打开,放出一道冲霄金光,间中浮出数座岛屿虚影,晃了一晃,就化作道道灵气,从往四面八方散去,过了片刻,再往中间一聚,就似有一座高达千丈的巍峨山岳定在大阵正中。 有了真器镇压,这阵法立时变得有所不同。 卢远星冲过来时,先前两次,无不是势如破竹,可猛然之间,忽觉身形迟滞,初时能够轻易闯过的阵门,此时却似增添了一层浑厚壁障,无法破开,他接连换了几个阵门,皆是这般。 不止如此,且大阵似还在不停往里收拢,眼见可供自己挪转的地方越来越少,他连双目都急红了,驾遁光在阵中左转右绕,可还未等他寻到出路,突闻上方一声震响,抬首一眼,见一座山峦虚影当头落下,正正砸在头颅之上,他眼前一黑,一声未吭,就从半空坠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二十二章 寻脉取气 崇越长老 张衍自法坛之上把山河图收了回来,起手一按,一道灵气入内,转了一个来回,不觉摇了摇头。 虽是将卢远星成功制在了阵中,可自己辛苦一月搜罗而来的灵脉却已是消耗了大半,余下这些,勉强还能再使唤得一次。 不过这也是由于他是自无人能荒岛之上采集灵脉的原故,本就是灵气不足,自是不怎么经用。 要想在十六派斗剑法会上把阵法之威显现出来,只怕还需多做几番准备。 他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此事也是急不来,眼下当务之急,反而是另一事,就是如何把这些妖兵随身携去。 卢远星来得清羽门时,那是摆开阵势,堂堂而来,他走往何处,妖卒便跟去何处, 而张衍虽可用水行真光载人,但这毕竟不是正途,与敌斗阵之际,战局可谓瞬息万变,一线快慢就可决定生死,哪里还有什么机会给他从容摆阵? 必须要寻得一个良法。 他思索良久,暗忖道:“天下最擅驯养妖兵的门派,莫过于南华派,闻得此派许多真传弟子手边也是炼有不少妖兵,陶真人原先是在南华派修道,不知在此事上他可否助我?” 念及此处,他决定前去请一回教陶真人,看看有无解决之道。 遂对卢常素交代了一声,脚下轻蹬地面,霎时驾罡风而起,烈气扬扬,往玄灵岛飞去。 不过数千里路,他用不了多时就回得玄灵岛上。御风得祖师殿前,往下一落。 门前童儿认得他,不敢怠慢,赶忙进去通禀,不多时就转了出来,道:“祖师请张道长进去相见。” 张衍摆动袍袖,到了里殿。先是行礼见过陶真人,客套几句之后,便将来意道明。 陶真人含笑言道:“这却不是什么难事。当年我在南华派中求道时,因痴迷阵法,曾炼有一套‘万兽眠月幡’。共有七十二面副旗,每一旗可藏三千余妖兵,我立了清羽门后,重又祭炼了一副,原先那副也是用不着,可以送与道友。” 他把手掌一摊,一道灵光自掌心浮现,就自其中旋着飞出来一杆幡旗,有四尺高下,旗面呈大红色泽。上有獠牙凸显的兽面图纹,左上角绣有一轮白色孤月。 此幡旗方一出来,就觉一股凶蛮之气扑面而至,隐隐听闻其中似有异兽咆哮之声。 张衍精神一振,起身接过。一入手中,就知陶真人已将原先旗上的精血印记抹了去。 他并不避讳,当即把灵机一转,粗粗祭炼了,再起手一指,此幡旗化光飞起。往袖中投去不见。 此事既毕,他正欲告退,陶真人却把他喊住,道:“道友何时回返山门?” 张衍有些奇怪,不知陶真人为何问出这句话,看那模样,倒也不像要赶自己走,心中微微一动,知道其中必有缘故,就道:“在下想在东海之上搜罗些灵脉,恐还要再叨扰几日。” 他想要采集灵脉,暂且就只能在东海之上想办法。 东华洲所有名山大川皆被宗门散修占驻,自是不适合动手,而东海那便不同了,灵岛星罗棋布,数不胜数,虽及不上东华洲灵脉充盈,但好在无主之地甚多,只要肯下功夫,收得许多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是可以,那还想去壁礁府一行,若是灵脉未散,也一并收了去。 陶真人肃容道:“前几日,我门下弟子报我,似有崇越真观弟子在外徘徊,打探道友消息,,似是要从道友身上寻回什么物什。崇越真观与壁礁府不同,门下弟子众多,亦有不少修为高深之辈,在这东海之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门派,道友若要出得我清羽门,切记要小心了。” 崇越真观? 张衍目光微闪,心念电转之间,已是隐隐猜到了几分原由。 当年自己斩杀了崇越真观一名真传弟子,这已是结下了仇怨,对方盯上了自己并不奇怪,但若是说要寻什么东西,那八成就是为那把阴戮刀了。 他心中升起了几分警惕之心,崇越真观不会为一名死去多年的弟子劳师动众,但要是换成一件真器,那便说不定了。 他稽首致谢道:“多谢真人提醒。” 又再坐片刻,他便告辞出来,站在原处想了一想,就乘起风云,跨空而去。 玄灵岛向西北十余万里,有一处凌隽陆洲,此是崇越真观主观门下两州之一,自海上看去,终年被雾气烟瘴环笼。 但到了里间,却是一副上好光景,玉洞蔽云,崖深岫险,古木森森,淙淙流水不断。 此刻数百名弟子坐在岛中空地,正听长老沈林图讲解门中道术要旨。 这位沈长老双眉淡细,鬓若刀裁,生就一双丹凤眼,若不是身材高大,两肩极宽,乍一看去,还以为是一名女子。 自徐长老亡故后,门中除了那位千年未曾露面的米真人外,就属他修为最高。 此人声音温润绵长,听着极为有韵味,使人忍不住沉浸其中,浑然不知身外事。 众弟子正听得如醉如痴,忽听得一声玉磬响,方才如梦初醒,知是时辰已至,俱是恭敬站起,齐施礼后,回了各自洞府勤修。 沈林图待众人散尽,再静坐片刻,就起身回转洞府。 然而他似有什么难解之事,眉头深锁,隐含忧虑,好一会儿,他长声一叹,自语道:“我已讲道三十余载,可至今却仍无头绪,难道此路果真是走不通么?” 两百年前,他便迈入了元婴三重境中,距离洞天真人也不过一步之遥,可只这一步,却是有如远隔千山万水,难以跨过。 他曾去请教门中那位米真人,却只得了一句“各凭机缘”,便再无下文了。 沈林图却是半信半疑。 这位洞天真人当年本是沈氏门中一族人收得义子,因面相奇丑,并不得族人喜爱,后来得了机缘,成了洞天真人,便搬去远海修行,还改回了原本姓氏,对门中弟子也不是怎么搭理,是以他始终怀疑是对方不愿告知自己正途。 这些年来,沈林图遍览典籍,试了许多法子,却始终找不到门径。 崇越真观也是底蕴深厚,门中也是记述有一门成道之法,可借真器成就洞天之境,只是此法太过凶险。 当年徐长老便是用了此法,强行借阴戮刀破境,但结果却是不美,非但千年苦功,一朝散尽,连元灵也不曾保住。 徐长老与他交情匪浅,每每想起此事,也是不胜唏嘘。 他默默一叹,如是到了寿尽之前,还是未曾摸到关窍,那唯有再试此法了。 可崇越真观原先虽有三件重宝在门中,其中一件被米真人携在身侧,无法打主意,而另一件,却供奉在祖师堂中,不到有门派危亡关头,不得动用。 至于那阴戮刀,也早已是下落不明。 他正沉思间,守门弟子在外面说道:“祖师,沈聪来了,正在洞外候着。” 沈林图精神稍振,道:“着他进来见我。” 不一会儿,一名短眉大鼻,体胖腰圆的修士放轻脚步走了进来,看见沈林图,便立刻拜伏地下,言道:“弟子沈聪,见过沈长老,祝长老万寿。” 沈林图看他一眼,道:“不错,比上次来时,功行又有所增进,用不了三年五载,便可凝丹了。” 沈聪把首垂着,毕恭毕敬道:“若不是长老栽培,弟子安能有今日。” 沈林图道:“你是我沈氏族人,资质又是不差,于情于理,我都应当照应你几分,好在你自家也算争气,没有丢了我的脸面,你切记不可如你师兄那般,仗着师门恩宠,就得意忘形,结果非但自己丢了性命,还把门中重器拱手送给了外人。” 沈聪低眉顺眼道:“是,弟子此来,便是为了此事。” 沈林图双目本是半睁半闭,此刻陡然放出一道精光,身躯了挺直了,道:“怎么说?” 沈聪忙把张衍一人将壁礁府覆灭之事说出,最后道:“也不知何人传出的消息,说是张衍之所以能将卢远星三人与那三十余万妖卒杀败,全是依仗了我门中的阴戮刀。” 沈林图闭上双目,似在思量,半晌,他才缓缓说道:“此人我也有所听闻,应是溟沧派真传弟子,当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卢氏三人败亡他手,倒也未必是那阴戮刀的原故,不过这且不去管他,将他抓来一问便知。” 沈聪惊道:“长老是要亲自出手么?” 沈林图自矜一笑,道:“若他真有阴戮刀在手,除本座之外,倒也无有几人可以应付。” 沈聪立刻道:“长老出面,张衍小儿哪是对手,当是手到擒来。” 他这话虽是拍马,但心中也确实如此认为,元婴三重修士已是隐隐摸到了那层门槛,法力神通全然不是元婴一重修士可比,双方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沈林图一掐法诀,顶上突然升起一道灵花,随后中间走出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道人来,此是他数百年修得的元婴法身,哪怕真身留在此处修持,这具法身也可远去千万里之外。 法身站到沈聪面前,目生寒光,沉声道:“你这几日派去几名弟子,给我好生留意了,若是此子出得清羽门,便速来报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二十三章 龙鲤弄法 壁礁宫城 茫茫东海之上,张衍抚风弄云,御气往壁礁府方向飞遁。 连日来他走遍周遭数万里之内的无人荒岛,采集灵脉,山河图中已是积攒丰略,可要去斗剑法会上与诸派弟子争锋,只此还犹嫌不足,因此他把主意打到了壁礁府身上。 东海上并无灵眼,卢氏一脉出身妖族,本也没有什么仙宫异宝,是以用了数千年功夫,采来不知多少奇壤异土,灵泉真水,不断温养,才得以把一条原本真宫气府一流的灵脉,孕化至堪比洞天福地的所在。 可此灵脉若是无人理会,灵机便会逐渐渐散,用不了百数年功夫,怕也和那些个荒岛一个模样了。 张衍思量着与其如此,还不如便宜了自己。 行有一日后,他忽觉有异,只见前方雷雨交加,海潮怒卷,一朵晦暗云团压在海上,往他这处滚滚而来。 只是除了那云下那数里方圆,外间俱是碧空清净,一派风和日丽。 他看出有人在那里弄法,不过法力能掀起如此声势,此人道行应也是极高的,至少也是成就元婴之辈。 他暗忖道:“东海之上,但凡元婴修士,皆是有名有姓,倒不知此处是哪一位?” 这时有一道遁烟从雷云中歪斜飞出,上站有两名道人,此刻俱是发髻歪斜,衣袍破烂,显得狼狈无比。 两人背上则背着一条五尺长短的怪鱼。身后雷光过来,有几次堪堪追及,看起来惊险万分。 张衍不欲多事,一拨云头,正想绕转过去,可那驾驭雷云之人却忽然分出一朵乌黑厚云,往他罩来。 他眉毛一挑,抬手打出一团罡雷,将此云震散。 可对方还不甘休,又是两道疾雷轰至。他袍袖一个拂动,乾坤叶飞出一转,将雷芒挡下,口中则道:“贫道只是路过此地,无心插手道友之事,还望不要误会了。” 修炼到了元婴境界,多是极为珍视自家性命,若不是生死仇敌。或者涉及什么天材地宝之争,毫无必要在同辈修士之间起得冲突。 通常而言,这声招呼一打,想来对方也会住手,可出乎意料,那人不知火气甚大。还是不愿相信张衍所说之语,依旧是把罡雷不断打来,有些不依不饶。 张衍眼睛微眯,这等莫名其妙的斗法,他不愿为之。看了那正逃遁的两名道人一眼,心念一转,赶了上去,须臾到了二人身后,把剑光一展,就将他们裹了进来。一催法力,眨眼去得千丈之外,再几个腾掠,就已把雷云甩在身后。 又飞去百十里,他方才在云头站定,把那二人放了出来,稽首道:“两位道友请了。” 这二人此时惊魂甫定,其中一名干瘦老道见了张衍。神情顿时为之一变。 张衍敏锐捕捉到了他面上变化,盯着他道:“这位道友似是见过在下?” 那名老道人被他看得心慌,硬着头皮道:“是是,那日壁礁府围攻清羽门,在下前去看热闹,曾有幸望远远见过张真人一眼。” 张衍笑道:“原是如此,还未请教两位名讳?” 那老道忙打了一个道揖,道:“不敢当,在下崔木龙,此是同门师弟韦敬辉。” 他旁侧那一名年轻道人知晓张衍乃是一位元婴真人后,赶忙也上来恭敬一礼。 张衍又问:“不知适才那是何人?为何追索你师兄弟二人? 崔木龙叹了口气,道:“真人有所不知,那是东海之中的一头龙鲤,我师兄弟二人有个癖好,就是最喜美味,可吃遍东海,唯有那头老龙鲤的徒子徒孙最为鲜美,今日嘴馋了,便特地出来打打野食,这头老妖平日里都是蛰伏洞中不出,可今日不知抽了什么疯,竟然出了巢穴,如不是真人相救,怕是难以逃得性命。” 张衍适才见那云团,就疑对方乃是一妖修,此刻听得那作法之人竟是头龙鲤,心中不由一动,暗自思忖道:“莫非是那个原故不成?” 他身上携有那朵程真人赠送的“瑶紫簪花”,此花能把万里之外的龙鲤吸引过来,想来是走得近了,是以被这老妖察知。 这么一想,那老妖很可能冲着自己而来的,而这二人只是被捎带上了,否则以他们这点修为,面对那等大妖,怕是一个照面都撑不过去。 他念头转了几转,眼下他尚准备往壁礁府去,还无暇来理会这头老妖,等到回来之后,再作计较。 倒是崔木龙和韦敬辉两人被张衍救了性命,感激无比,竭力邀请他一同去府中品尝美味。 韦敬辉更是道:“张真人,在下洞府火蝮岛距此不过六千余里,家姐也极好客的,虽然在下修为低微,法力浅薄,可灶头上的功夫却敢自夸。” 张衍笑着言道:“贫道今日尚有要事在身,待了结之后,定来道友洞府造访。” 韦敬辉大喜,他先前听崔木龙说过张衍之事,知其与清羽门关系匪浅,抛开这些不说,自身还是一位元婴真人,若是攀上几分交情,那么投靠清羽门便十拿九稳了。 崔木龙犹豫了一下,道:“张真人,听闻崇越真观的弟子正在四处打听你的下落,真人千万要小心了。” 张衍目光闪了一闪,稽首道:“多谢崔道友告知,两位,告辞了。” 言讫,他转身拂袖,驾一道遁光飞起,跃入罡云之中,望东飞走。 那壁礁府极是好找,行出约有两日功夫,他便远远望见一处海上耸起一座壮丽宫城。 此城五色珊瑚为墙,黑礁为滩,规模甚大,辟地千里有余,楼宇鳞次栉比,无不精丽。 朝阳之下,海上粼粼波光闪跃,琉璃屋瓦沐浴金霞,鲜艳夺目,远处大殿高塔如影如画,渺渺融入海天之间,不愧是卢氏一脉营造万年之所在。 城心正中,有一处千顷大小的海穴,原本是那大海舟停泊之所,现已是空空荡荡,一物不存。 那艘大海舟打造初衷,本是为府主出行彰显武威权势,震慑东海水族,并无法变幻大小,张衍因嫌弃其携带不易,是以就扔给了卢常素。 若是将来回得溟沧派,此物只能送与清羽门为礼,权当做个顺水人情了。 现距卢氏破府两月不到,卢氏族人虽已烟消云散,但东海上的散修小宗还不知清羽门如何处置壁礁府这处残址,是以还在小心观望,尚还未曾出手占据,只有一些海中鱼蟒成精的小妖不知就里,看此处禁制已废,自以为得了便宜,占了几处宫宇去,扯旗称王。 这些小妖修为低微,无甚本领,张衍也不去理会。 沿着城墙绕游一圈之后,他感应到那处灵脉正海穴之下,便就一摁遁光,往下冲去。 海穴中不少小妖察觉到一股强横无匹的气机的冲来,都是惊慌失措,四散逃避。 下去了直有数十里,就到了海穴底部,见一团微光陷入泥沙之中,内中似是别有洞天,知是找到了所在,他撑开剑光,将身遁入,化虹随剑而走。 到了那处亮光前,剑光倏尔往下一落,只觉微微一滞,似是撞上了什么阻碍,他喝了一声,把法力猛的一催,就突入进去,此时眼前景物顿为之一变,目光四下里一扫视,见自己到了一处尽是明珠彩光的琼殿之中,占地约有百亩大小,满眼琪花瑶草,不过许多地方坑坑洼洼,看得出被人采摘过了。 张衍心下思忖,这应是王英芳与卢常素前番来时所为,留下的这些草木多是只能赏玩妆点,别无什么用处了。 他脚下一蹬,乘风而起,顷刻之间,把殿宇走遍,寻得一处灵气最为浓烈之处。伸手入袖,把山河图取出,再往空中一祭。 这一副山水绘卷立时浮在半空,沿着图轴徐徐展开,不过片刻,就展至百丈大小,其中现出无数山水州陆,通都大邑。 张衍一捏法诀,这图卷震了一震,就把人间州城隐去,独留山岳江河犹在,随后就有一丝丝璀璨灵光自地脉中飞出,如受吸力牵引,俱往图中投去。 他在这里抽取灵脉,壁礁府外,却有两名身着蓝色道袍的修士飞至,二人望着下方,脸露兴奋之色,低语了几句,就有一道飞书去往天中,随后远远退了出去。 这两人皆是崇越真观弟子,张衍在出得清羽门后,实则就被此观弟子盯上了。 可他乃元婴修士,大多数时候却是在极天之上飞遁,东海地界又是广大无边,要想找到他的下落哪里有这么容易? 就算偶尔惊鸿一瞥,可等消息传回至观中时,他又早已不知去往何处了。 只是此次他在这里收取灵脉,需逗留不少时日,却是给了崇越真观一个机会。 不过两日之后,就有一道矫若惊龙的长虹飞至,到得殿宇之上,那光华一开,沈林图手持拂尘,从中走出,他得到飞书传信之后,为怕张衍走脱,就疾展遁法,以最快之速赶来此处。 不过到了这里,他却也不急了,朝下看了一眼,抚了抚胡须,淡淡一笑,他并未往海穴中去,只是走了两步,坐下下来,耐着性子等候张衍出来。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二十四章 阴阳刀气可窥径 意求大道势必得 沈林图见张衍正在炼化灵脉,他自恃身为修道前辈,又是崇越真观长老,如是此刻出手,难免遭人讥笑他占小辈便宜,因此也不下来相扰,只是在殿顶之上闭目打坐。 他知张衍擅御飞剑,与敌斗阵,哪怕战之不过,剑遁一展,也能脱身离去,然而他却不怕张衍能跑了去。 他乃是元婴三重修士,修得一具元婴法身,这法身已是脱了肉身桎梏,飞遁之时,如流光疾电,丝毫不亚于飞剑腾掠,虽是与少清三脉之一的极剑无法相比,但自忖追拿普通剑修应是不在话下。 大海穴下,张衍也似是有所察觉,抬首看了看,面上露出几分思索之色,但却并没有现身之意,仍第两百二十四章阴阳刀气可窥径意求大道势必得是在那里端坐不动,运使法力,从容收取灵脉。 他二人待在这壁礁府中,虽是还未动手,却也令周围占据殿宇的小妖惊怯异常。 不过数个时辰,就做了鸟兽散,一日之后,百里海域之内的所有修士都是远远退避开去,跑了个干干净净。 如此过得八日,漂浮在空的山河图发出一声沉闷悠远的大响,如寂野鸣鼓,深谷震雷,图上山岳似原本恍若虚影,此时却是形同实象,仿佛当真有一座巍峨大山矗立在前。 到得此时,张衍方才将这壁礁府下灵脉堪堪收尽,只余下一星半点留存,未曾一气将其断根。 这殿中原本是满堂华彩,明珠熠熠生光。有如仙家妙境,然而灵机一去,立时打落凡尘,变得黯淡无光,彻底泯灭了颜色。 张衍起手一指,山河图图卷收起,化光一道。落入他袖中,随后抖袍起身,把衣冠稍作整理。脚下一点,起得一道遁光,倏尔冲破海穴。往上升去。 不过刹那之间,他就到得海上,在半空之中压住遁光,目光向下一探,第两百二十四章阴阳刀气可窥径意求大道势必得就瞧见数里外坐在殿宇屋脊之上的沈林图,便道:“不知那是哪一位道友,在此等候数日,可是找寻在下?” 沈林图凝目细看,见张衍顶上那一团罡云清如薄雾,看得出凝聚时日不久。不过其人浑身上下道气盎然,眉宇之间更有一股难以掩饰的英气,恰如飞剑藏于怀中,却有锋芒透出,绝非俗流可比。 他微一沉吟。就把拂尘一摆,脚下冒出一团云雾,托起如羽轻躯,上得半空,与张衍当面而立,客气言道:“老道乃是崇越真观沈林图。正是为寻道友至此。” 张衍稽首一礼,笑道:“原来是崇越真光的沈长老,有礼了。” 沈林图也是有眼力的,见张衍在自己面前谈笑自若,怕是有什么过人依仗在身,因此第一时刻并未上前动手,而是起了用言语说服对方的心思。 如是张衍是散修小宗出身,他哪里会去想这些,恐怕其一出海穴,便出手将其擒下,逼问那阴戮刀藏于何处了,就因张衍是溟沧派弟子,他方有这等顾虑。 崇越真观立在东海之外,对下面弟子说什么能与东华玄门十派相比肩,可沈林图却是心知肚明,那一套说辞只是往自家脸上贴金,骗骗低辈弟子而已。 若是真个比较起来,哪怕那十派之中排在最末的骊山派,也远远不是崇越真观可比,更何况溟沧派这等万载玄门,因此能稳妥解决,那是最好不过。 因此他尽量将语气放缓,道:“我崇越真观之中,曾有一把重器,名为阴戮刀,当年曾为本门弟子沈鸣孤所携,数十年前,陶真人于外海之上立派,那一战中,他败亡在道友手中,传闻此刀也是被道友取了去,当要请教,此事可为真否?” 说完之后,他一道目光就往张衍面上扫来,凝定不动。 张衍略作思忖,坦然承认道:“不错,那时阴戮刀却曾落于贫道之手。” 这事说与不说皆是一回事,此人既然万里迢迢来此,肯定不会只被他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他倒不如直接承认了下来,至于之后有什么招数,接着就是了。 见张衍承认,沈林图神情登时有了几分变化,目光既有激动又有几分急切,道:“不知此刀现在何处?” 张衍淡淡言道:“此物与贫道一名弟子有缘,已是赐了下去。” 沈林图眉头一皱,他沉默一会儿,随后才缓缓说道:“不妨叫道友得知,此宝能助老道叩阙开关,再攀法山,老道听得此宝下落,便匆匆赶来,心中之急切,已非言语所能表述,只请道友交了出来,便可免去一场无谓争斗。” 说到最后,他神情形容已是森严无比。 历来修道之士,对阻拦自己道途之辈那是最为痛恨,说是生死仇敌也不为过,此是他明确告诉张衍,若是你不肯交出这件真器来,那么我今日也没有退路,唯有与你决死一战。 他本拟自己元婴三重修士的身份,无论道行修为,皆是高过张衍许多,这话一说,自忖其必会感受到深重压力,或能好生考虑一番。 可是他哪里想到,张衍听得这话,却是双眉一扬,放声一笑,道:“沈道友,你欲拿此物,可自来取之,何必多费口舌。” 沈林图见张衍这回答强硬无比,似是丝毫不惧一战,面色一沉,隐隐也有了几分怒气,道:“既是道友不知好歹,那也无需多言,你我就此地做过一场,以定此刀归属吧。” 他袍袖一拂,倏尔出去百丈之外,回身站定,再把手一扬,便自背后飞出一把长有半尺的两刃飞刀,悬于头顶。 此刀两头尖尖,如梭一般,刀身如玉,比雪还白,在烈阳之下泛出森寒气芒。 既然已是无法谈拢,他也是起了杀心,向前一指,那刀一转,就化一道白光往前斩杀过去。 这刀来得疾快无伦,沈林图只举手之间,就已杀至张衍近前,元婴三重修士非同小可,张衍先前与列玄教镇教神尊像有过一战,那次是靠了双月峰禁阵将其压服炼化,这次却并无依凭,因此丝毫不敢大意,手中一捏剑诀,只闻一声剑鸣,星辰剑丸倏尔飞出,奋起神威,迎着刀光而去。 沈林图冷笑一声,把法诀一引,那刀刷的一分,变化做两把飞刀,列在左右,本待顺势将那剑光避过,可是星辰剑丸也是陡然一震,亦是变作两道剑芒,分头敌上。 锵锵连声,两方刀剑于瞬息之间相击了数百次,那飞刀此时已是化作二十七数,而飞剑则是抖开十六道剑芒,展开全力与之相斗,虽是数目不及,但仗着飞掠之速快上一筹,也能勉强招架。 沈林图呵呵一笑,道:“倒是有几分本事,这却看你如何抵挡。” 他左手一伸,反掌托出一团氤氲白气来,起右手一指,那团白气倏尔一合,凝成一把白刀,接着他连掐法诀,那白气不断生出,又汇聚成刀,直至又有二十七把,方才停下。 他目视前方,手腕一抖,口中道了声“去”,那二十七把白刀便即飞出。 也不加入先前战圈,而是绕了过去,自旁侧兜了一圈,自空门之处转道杀来,张衍与崇越真光弟子不止有过一次交手,他还曾从其长老北宫浩处得来过离元阴阳飞刀的修炼之法,对此门道术也稍稍有所了解,知晓这是一门杀伐斗阵的高深法门,练到极深处时,甚至可堪与飞剑之术相抗衡,因此丝毫不起小视之心。 他起食中二指一点,凭空生出一道水光,浪花飞散,潮头涌动,往上一起,那些飞刀被水势一带,刀头一沉,似是要往里投去,沈林图哼了一声,默掐一个法诀,这些白刀立时震动,忽而化气飞去,摆脱了水光牵制,再合起来时,已是变作漆黑色泽,乌芒道道,似虚影一般,霎时穿透水光,往张衍内圈中杀去。 离元阴阳飞刀号称“刀中藏法,炼化阴阳”,练到沈林图这等境界,阳刀可随时化为阴刀,阴刀亦可以顷刻间转为阳刀,刚柔之势,可凭法诀在斗阵之时变化来去,由心操持。 这法门是乃是这门道术的根本,沈林图之所以要取阴戮刀,就是因为如能持此刀倚为阴刀,再以自身法力炼为阳刀,二者化合为一,就能窥破秘关,进而跨入洞天之境。 因有这一层缘由在此,不得此物,哪怕追至天涯海角,他也是万万不会放张衍走脱的。 张衍看那飞刀尚未临身,已是阴气森森,身上如浸寒水,便一摆大袖,将辟地乾坤祭出,此宝到了外间,感应到飞来刀气,立时放出一道十丈宽的金光帘幕,将他身周尽数围起。 那刀气极是厉害,到得跟前,凶芒连连闪动,将金光斩得不断晃动,荡漾起波,可每当看似要斩破之时,乾坤叶就一个震动,又复将其凝实几分。 沈林图目光一寒,哼了一声,默念了几法诀,再把双手一展,抖了抖肩膀,自他左肩飞出二十七把白刀,他喝了一声,左右刀光再往中间一合,化作一柄五尺长短,浑身精光闪耀不断,散出缕缕烟气的阳刀。 与先前那些白刀不同,此刀似是一把宝器,他伸手一探,将其持在手中,对准着乾坤一叶一斩,惊鸿一道,正中其上,只顷刻之间,就将那护法金光斩破!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二十五章 困锁天地设囚笼 乾坤叶金光一散,原本在外逡巡的飞刀面前已无阻挡,趁隙往里一拥而入,齐往张衍斩来。 张衍眼见飞刀临头,却是不闪不避,大喝一声,起手遥指剑丸,那十六道剑光突地飞起,原本与其缠在一处的二十七把阳刀被尽数甩下,转而向沈林图反杀过去。 沈林图也是暗吃一惊,他没想到张衍这时竟敢弃守不顾,反而与他放手对攻。 在他看来,这分明打得是攻敌必救的主意,好迫使他撤回杀招,以缓解自身危局。 在佩服这份大胆与决断的同时,他心中却是泛起冷嘲,暗忖道:“若是换一人来,不定被你打个手忙脚乱,挣回胜机去,可在老道面前如此做,却是取死之道。” 他身躯一抖,将护身宝光祭出,乃是如烟雾霞,灿灿夺目,同时运法一催,手中那一柄玉刀便就飞起,才去得空中,就倏尔化作五十四数,织成一片绵密刀网,将剑光纷纷弹开。 而张衍那边,刀气方才迫近,还未及沾得身躯,身上那件“经罗遁钧宝佑衣”已有感应,登时撑起一片精光,放出三尺之外,亦是把袭来白刀拒在外间。 那刀芒犀利无比,反复劈斩之下,竟也是将那精芒削去了不少,但终究不能破入。 沈林图一瞥之下,不禁“咦”了一声。 他道行高深,这飞刀之术可不是门中弟子可比,寻常法宝根本抵挡不住。而此刻未能取得战果,显见张衍身上所披道袍,不定也是一件至宝。 他眉头一锁,若是只一件玄器,倒是不难应付,但要是两件玄器护身,那就有些棘手了。除非有一击破敌,否则很难将其拿下。 其实以他元婴三重修为,再加上手中法宝。若能蓄势准备,倾尽全力一攻,未必不能破开。 但这只是纸上谈兵。需知修士并非死物,不会站在那里任人砍杀,稍稍察觉不对,就会躲闪退避。 尤其是张衍这等擅长飞剑之人,飞遁来去,闪挪自如,那更是不可能给他这等机会了。 是以若不想出良策来,再这样斗下去,哪怕到法力耗尽,也未必能分出胜负。 沈林图不禁思忖起来。暗道:“我虽自问遁速不慢,但飞遁掠空,乃是此人所长,我若是衔尾追索,却未免落了下乘。需得设法困住他才是。” 他在这里筹谋破敌之法,而张衍挡住飞刀后,却已是腾出手来,他向上一点,顶上乾坤叶当空一摆,放出一缕云光。如笼罩下,居然把他与那些个飞刀一起圈入进去。 张衍叱喝一声,疾运玄功,接连发出数道紫霄神雷,落在那些飞刀之中,只闻轰轰雷鸣震响,就将其纷纷炸碎,崩散成丝丝缕缕的水精之气。 他知晓这阴阳飞刀能分能合,能散能聚,只要自己放任不管,哪怕没有人催使,这些飞刀不用多时就又会凝合出来,因此把山河图取出,两手一分,将图卷扯开,随后对着那些水精之气晃了一晃,那些精气似被一股无形之力摄拿,皆往图卷之中落去不见。 沈林图正思索时,忽觉那些刀气与心神失了联系,不由一怔,知是被张衍不知用什么手法破去了,惊叹道:“小辈好手段!” 要是崇越真观弟子被张衍收去刀气,便还需以水精之气施法凝聚,但以他修为,早已脱出了藩篱,纯凭法力也能凝聚离元飞刀。 他把手伸出,运功一转,掌心之中一道白气升空,片刻之后,骤然一分,竟又是化出许多飞刀来。只是比之先前数目更多,共有四百八十六把,刃光闪寒,似白雪片片,舞在空中。 他掐诀驱使,把飞刀分作三股,每一股有一百六十二数,再一挥袖,其中一股便往张衍正面杀来。 而另两股飞刀也不来却寻他麻烦,而是左右而来,往侧后飞去,看那情形,倒似是要抄掠他的后路。 张衍瞧那飞刀来势,心头微动,他身上无论宝佑衣与乾坤叶,都是能护定周身,任哪一方来攻,都无有那等寻常法宝的空门所在,他不信沈林图看不出来这点,可明知如此,对方却还这么做,那定隐含有更深目的在内。 他一时虽看不出来,但也不能让对方如意,因此并不与那一股袭来的刀芒纠缠,而是起了剑遁,闪身避开锋芒。 沈林图却是不依不饶,连连驱动那数股飞刀,兜转一圈,又是形成品字形包抄之势,似是总想要把他封堵在内。 见得这等情形,张衍更是确定心中所想,仗着剑遁之速奇快,一道剑光满场绕走,总能从刀圈之中及时脱身出去。 他虽是飞遁挪闪,但也并不是一味退避,而是在暗中寻找反击良机。 不过沈林图并不因他是元婴一重修士而放松守御,自身门户守得异常严密。 运使飞刀之时,也并不是一股脑地放出,而是总留有数道刀芒在后,能随可以回援,再加上那如云霞一般流遍周身的护身宝光,并不是轻易能攻破的。 沈林图竭力催动飞刀,接连拦截追剿,就是无法将张衍困住,如此数个时辰过去,他也是渐觉不耐,手一翻,拿了一只银圈出来,看准张衍飞遁势头,往外就是一丢。 张衍一直在留意他的动作,不待这法宝临身,就喝了一声,将“福寿锁阳蝉祭”出,一点清光直奔此宝而去,“叮”的一声脆响,就已附着在这法宝之上,将其牢牢定在半空。 沈林图嘴角有些抽搐,他几次出手,皆被张衍用法宝化解,且件件皆非凡品,他也是惊凛不已,便是他身为崇越真观长老,也没有这般丰厚的身家。 自忖若是不出手段,再这般耗磨下去,就算战上数日夜结局也未见得会有两样,不禁暗道:“原想捉了此人去,再把阴戮刀逼问出来,不想如此难缠,索性就先斩杀了,再拷问元灵便是。” 他原本并不想和溟沧派撕破脸皮,可是目的无法达成,他便成道无望,那就唯有下得杀手了。 东华洲如今大劫在起,他却不信对方能分散力量,杀到崇越真观门上来。 至于张衍说此刀赐予了自家徒儿,他认为那是在诓骗自己。 杀伐真器百中无一,极是难寻,就算崇越真观有三大重器在握,但能用于争斗伤敌的,也唯有这么一件而已。 他不认为张衍会看不清其中价值,因此更愿相信是阴戮刀不愿供其驱策。 他心中这一动杀念,出手便不再有所保留。 眼帘一垂,默运玄功,法力层层攀上,霎时顶上升起一朵氤氲白雾,到了云中后,再往外蔓去,不过片刻功夫,就密布十余里方圆上空,一时阴霾笼顶,蔽日遮天。 张衍忽觉一股无形之力笼将下来,似是身上压了巨石,转挪时比之前颇有不如。 他身形不过是滞了一滞,这一线之差,那些追索而来的飞刀便抓到了机会,忽然往外一散,已是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住了,不过却并不急着来攻,而是隐隐将他去路封住。 张衍目光环扫一圈,他能隐隐察觉到,这些飞刀暗含某种玄奥法门在内,倒是有几分类似阵法,已将这一方天地给困锁了,容不得自己再飞遁出去。 他顿生警凛之心,当日列玄教神尊像与他斗法时,感觉难以下手时,也是使了类似法门,方才出手摄拿他。 前鉴不远,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此时沈林图起手作势,连掐了几个繁杂法诀,身后隐隐有灵气鼓动,忽然之间,就有一道刀芒冲霄飞起,半黑半白,凶芒不停暴吐,由海至空,足有千仞高下。 他默持良久,忽然一睁眼,双目光芒大盛,暴喝一声,突然向张衍伸手一点,背后刀芒倏尔颤动,如山岳倾颓,猛然劈斩下来,似是要一鼓作气,将他斩于刀下! 这一道刀虹横空经天,足有数里长短,耳膜中只闻隆隆大响,还未下落,底下海浪就从两侧分开。 只看此刀威势,张衍就知非是能硬抗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脚下一点轻云,立起了小诸天挪移遁法,霎时之间,就去得百丈之外,只闻身后一声大响,回首一看,见那一刀竟将底下宫观一斩两断,劈开一道宽十余丈,有数里长短的沟壑来。 沈林图见他躲闪,冷笑一声,再挥一刀,这一回却是斜斩而至,张衍身形忽闪忽现,再次遁去百丈远,耳畔中听得轰隆一声,却是将壁礁府一面珊瑚城墙削去一截。 沈林图连挥几刀,如今每一刀皆有宏大威能,极是耗费法力,如不是将张衍困住,他也绝不会这般使用。 不过他也并没有指望能凭此就能斩杀了张衍,只是用此法逼得其不停躲闪,从旁牵制,令其无有余暇顾忌其他。 而在同一时间,他却催动刀底下那四百八十六把飞刀不断向内迫近,将张衍可以躲闪的空间慢慢挤去。 眼见得再出得几刀,就可使得张衍毫无闪躲余地,沈林图自觉已然胜券在握,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RS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gegegengxin(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二十六章 借刀龙鲤 沈林图又接连使得几次神通,刀芒过处,将张衍所能回旋的圈子逼得越来越小。 再过得片刻,他自觉时机已是成熟,就将浑身法力凝聚一处,默默运转了一会儿,他猛然大喝一声,探手一指,一道惊雷掣电般的华芒便闪空劈下。 这一道飞刀这是沈林图运足全力所出,若是斩中,哪怕张衍有两件法宝护持,也有极大可能置他于死地。 可就在这时,沈林图视界之中,却见一点清光飞出,眨眼就化作一座长宽各有两百五十丈,遍体绕有云气,四角各是望阙的飞宫来,刀芒往上一斩,却似柳叶轻羽拂过,只是使得禁制光华泛起轻微涟漪,除此之外,竟是别无动静了。 张衍站在殿中,看那刀芒消弭而去,不由微微一笑,将手中牌符一晃,脚下庞大宫阙轰然作势,蛮横往外一冲,立时将那些围在四周的飞刀撞得稀烂,轻而易举就脱身出来。 沈林图膛目以对,他心中又惊又怒,万万没想到,张衍还有此宝在身,登时有措手不及之感。 等他反应过来时,见张衍已是向外而走,怒骂道:“1小辈,岂能让你脱身!” 化连喝几声,不断使出阴阳飞刀,向飞宫斩去,可此举徒劳无功,飞来刀芒似是浪拍礁石,只撞自身粉碎,却撼动不了飞宫分毫。 就算修为到了他这境地,要想对付这此物也是妄想。 这星枢飞宫本就是溟沧派中给门中十大弟子护身保命之用,哪怕遇上洞天真人,也能抵敌一二,更何况居中主持的张衍亦是元婴修为,这便不是沈林图所能攻破的了。 沈杯图试了数次,弄得自家气虚力怯,却仍是奈何此物不得,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恨恨言道:“若是有阴戮刀在手,此宫我一刀可破,何至顿步于此?” 张衍把身一纵,到得星枢飞宫殿顶之上,目光中泛出思索之色,他此时也在想着如何对付此人。 他入道至今,所遇到的对手但凡修为高于他的,多数都是放手来攻,可沈林图却是个例外。 此人出手严谨,步步为营,不因为道行高过自己而有所懈怠,哪怕占得绝大优势时,也没有放松警惕,疏忽守御,很是沉稳。 这等对手其实最难对付,因为身上没有多少破绽可寻。 张衍将自己所能动用的手段寻思了一遍,倒是有数种方法将其击败,但要杀死此人,却是极难。 对付守御上佳之辈,张衍的想法与沈林图也是一致,就是设法将其逼入绝境之中,才有可能赢得。 但是沈林图这身躯为元婴法身,非是肉躯,非但飞渡重云快如轻虹,且若无一击溃敌之能,就能让其逃了去。 张衍认真思索了不一会儿,心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大胆主意来。 他低头想了想,再把头抬起时,双目中奕奕有神。 把手中牌符一晃,星枢飞宫化一点清光落入袖中,随后一展剑逍,驾起一道精芒,往来路飞退,心中则道:“只看你上不上钩了。” 沈林图见他突然把飞宫收起,去了自家最好凭籍,不由一怔,不知张衍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只是见其飞去,面上犹豫了几下,终是舍不了阴戮刀的诱惑,亦是起了逍光,追了过来。 两人这一番追赶,忽忽就是两日过去。 张衍在前飞逍,忽听得远远有雷声响动,心中已是有数,暗道一声:“来得好!” 他回头对沈林图一笑,随后沉身往下一落,还未得海面,一掐法诀,整个人便忽而不见,不知去了哪里。 他这是五行逍法神通中的水逍之术,只要有水之地,弹指之间,就可遁至数十里之外,只是他尚未练至纯熟之境,否则方才海上就算被禁阵困牢,也能借水逍出来。 沈林图从未见过这门神通,不知就里,只以为张衍往深海中去了,他哼了一声,也是往下冲来。 只是冲入海中之后,连下十余里,也未见得张衍身影,心中极是纳闷,暗道:“小辈与我不过前后相差一脚,怎可能跑得如此之快?难道又是什么宝物不成?”他转了一同之后,还是没有什么发现,正烦躁时,忽然察觉到东南方向有灵机涌动,似往海面而去,他睁目一看,正是张衍无疑,他不及多想,立时化作虹光一道,追寻过来。 他须臾到撞破海水,到得海面之上,却见面前是一座岛屿,张衍正站在峰上,手中持有一朵紫huā,衣衫飘飘,面上微微而笑,似是正恭候于他。 沈林图立在空中,沉声道:“张衍,你弄什么鬼?” 说话之间,他也不客气,抬手发出一道刃芒,往下劈斩而去,正欲再使得神通,可手中却是一顿,愣然看着前方。 令他难以置信的,他随手居然一刀下去,居然就将张衍一刀斩作两截,鲜血流了满地,再仔细一看,已是发现了端倪,不禁怒道:“小 辈原来使得假身道术。” 可他未曾发现,那一刀非但将张衍假身斩毁,也将那朵“瑶紫簪huā”一起斩碎了。 他虽为元婴修士,可也从未听说过此huā,不知这是龙鲤最是欲得之物,是以就算瞧见了,也没有放在心上,可就在这时,他忽隐隐听得一声怒吼,似从数百里外传来,震得海天隆隆而响,不禁面露诧异之色。 心中暗付道:“听这声势,莫非是那头龙鲤不成?原来是闯入这老妖的地头了,这老妖脑袋也不太灵光,但道行倒是不浅,倒是不宜与其照面,可恨那小辈定是还未走远,却不知此刻在何处。” 龙鲤乃是异种,修不成人身,只是寿数悠长,甚至有活过万载之辈,这头龙鲤自沈林图修道时就在海上出没,已是享寿数了。 这片海域乃是这老妖地义,沈林图也是知道的,不过老妖平日甚少出来,因此他一时之间也未曾想及。 他并无心与这龙鲤遇上,但娶就此离去,却又有些不甘心,正犹豫不定之时,只见一道剑芒跃出,张衍却是在不远处现出身来,对他微微一笑,道:“道友可是寻我?”沈林图一怔,随即目露喜色,道:“张衍,你胆子倒大,还敢来我面前,这回看你往何处躲!、,他把衣袖一抖,精光爆射,数百飞刀竟是一齐挥洒出来。 张衍却是一笑,一道剑光腾起,将身子一裹,霎时化芒飞去。 “你往苹里走!” 沈林图好不容易才见得他身影,哪里再肯放过,使力把刀芒催动,纵身一跃,身形与刀合一,汇成一股如虹天矫的白光,紧紧追在他身后。 张衍虽是飞逍在前,却只是兜圈子,并不离开这片海域。 两人转了三四圈下来,就见远方就有一阵百丈高的浪头涌至,一头龙头鱼身,顶上生角的妖物在其中载沉载浮,身后跟着不下百条蟒精,千头妖鲨,其余鱼鳖精怪,更是数不胜数,正掀起滔天巨澜,往此处奔涌而来。 沈林图虽也是察觉到了,知是他那老妖到来,心中有几分忌惮,不过张衍不走,他也没有不离去的道理。 那龙头鱼身的妖物转瞬便至,一声啸吟,裹挟巨量海水,轰隆一声跃出海面。 此妖长须阔唇,貌甚威严,身披如铠金鳞,在艳阳之下,泛出耀目光泽。躯体大有百丈,腹下只得双爪,掌有三趾,有一团周环缭绕的黑云托在下方,悬在两人跟前。 这等大妖在前,沈林图与张纤两人也是一分,各自往后退开百丈,暂且罢手休战。 张衍见这老妖此时瞪着一双龟眼死死瞪着沈林图,就知自己使计已然成了。 先前他路过此处时,这龙鲤不过闻到瑶紫簪huā的味道便就出来寻他,因此猜测此huā对这妖物诱惑极大。是以故意设下局面,使得沈林图上套,若是两者能够斗起来,那他便可从中渔利。 此举其实也是他灵机一动,也不知是否能算计到沈林图,那头龙鲤究竟上不上当,也是不太确定。 不过只要有三四成的把握,那就值得他去做了,左右也不过舍了一朵huā去。 以他眼下修为,就算布下大阵,引得这龙鲤前来,也未必能将其活捉了来。 沈林图此时也是察觉到有些不妙,因这龙鲤老妖对张衍理也不理,却把九成以上的关注投到了自己身上。 他眼皮跳了几下,咳嗽了一声,稽首道:“道友请了,我二人有一桩因果要了,乃是误闯道友宝地,不是有意犯得贵界,还望海涵, 如是不喜,贫道这便退去。”那头龙鲤却是不说话,沈林图还想说什么,心中忽然起得警兆,暗呼一声:“不好!” 他还不及躲避,一条满是鱼鳞的如山巨尾自海下窜出,猛地拍在他护身宝光之上,虽不曾破开,但也打得他在云头上跌了一跤。 沈林图在云上一滚,才站起身来,神情却是羞怒交加。 他没想到这头老妖竟然如此不讲道理,上来便与他动手,身为崇越真观长老,却被一头妖怪打了,这脸面他实在是丢不起,咬牙道:“尔这披鳞带角,不龙不鱼的蠢虫,莫非以为本座好欺不成?”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二十七章 隔岸观火 从容收官 沈林图一语说完,当即发难,大袖一挥,舞动出百数把离元阴阳飞刀,寒光道道,斩将下来。 龙鲤体型硕大,来不及躲闪,所有刀芒一个不落,俱是砍杀在它背上,顿时传来阵阵金铁交击之声。 只是其浑身金鳞坚固无比,飞刀俱是撞成一团团精气飞散,竟是连个印痕也留不下。 这头妖物并无敌友之分,只是因为沈林图毁了瑶紫簪huā,方才对他格外仇视。 现下这一动手,却也是被激怒了,喉中发出咆哮之声,身后大尾裹起狂风巨浪,又自抽了过来。 沈林图已是吃过一次亏,不敢硬捱,欲从旁遁走,只是才出去数丈,张衍却是一揌袖,水行真光荡出一第两百二十七章隔岸观火从容收官道,将他身形扯了一扯,缓了这一步,便没能躲得过去,背上又结结实实吃了——下,再次跌侄。 哪知他吃下这个闷亏后,却是一声不吭,黄是一起法诀,匆忙驾光飞去。 此时他也反应过来,若是张衍与这龙鲤一起为难自己,那也是遮拦不住的,是以想要先离了此处,回头再找二人算账。 张衍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入坑中,怎会放他走,当下一个踏步,以挪移之术转到其前方,把星辰剑丸祭起空中,遥遥欲斩,同时抬手发出一道紫霄神雷。 沈林图见一道紫芒过来,其势威烈无伦,迫不得已,只得停下身来防备。 只是就在这时,那头龙鲤老妖突发一声厉吼,张口喷出一道深红光气,上了天穹后,便迎空散开,化作一团如霞如火的厚重彤云。 而底下却是海水如蒸,化作雾气袅袅上飘,方圆数十里水域尽笼于一片烟霸之中。 沈林神情不禁一紧他认出那是龙鲤练就腹中的一口,‘香精元罗气”此气能大能小,能散能合,极是坚韧难破,平时放出去时,能一第两百二十七章隔岸观火从容收官气拖回百里之内的水族回来供它吞食。 若是一旦被此气裹住了哪怕以是他的修为,也不敢说有把握冲得出去。 虽此气无法伤敌,但要是被其拖入深海之中相搏,那便要大大吃亏了因此未敢迟疑,即可纵身往外遁走。 张衍见妖云漫天,滚滚而来,似要将海天拢在一处,他并不识得此是何物,但也看出此气极是不同寻常,留在此处怕是连自家也被牵扯进去因此把身一纵,化一道祥光往天外奔走。 心中则暗道:“修为至这等境界,似都有这等困锁天地之术,修士若无有遁身法门在手,怕难以与其争锋。” 想到此处他忽然想到,自己所习得五行遁法神通似也有这等法门心中却是若有所悟。 那妖云渐渐合闭,不过须臾,就只剩一线缝隙。但二人遁速都奇快无伦,若是无有意外,都能在赶在围合之前冲了出去。 张衍不多时就到得那元罗气的所及边缘之处,眼见得再有千丈,就能脱身,这时转首一看见沈林图亦是朝此处化光飞身而来,心中一动,忽然把身一横,拦在出路前方,对着其骈指一点发了一道紫霄神雷下来。 沈林图见张衍在前,一直忍耐着不曾出手本想着到了前方再暗算其一把,却不曾想到张衍抢先动手,此时他若是躲闪,那势必出不了此处,因此暗骂一句,硬生生挨了一道雷法,震得身形晃了一晃,依旧向上冲来。 哪知张衍却得势不饶人,又接连发了几道雷术下来,他不得不运起法力硬扛,嘴中则道:“张衍,这头老妖善恶不辨,敌友不分,你休以为它会帮你,你我有何恩怨,稍候出去再谈!” 张衍笑了一笑,却是并不答话,手中攻势却是更疾了。 沈林图眼见那条缝隙越合越小,心中却是大急,哪肯与张衍在此纠缠,仗着法力高深,把护身宝光持定,张嘴一喷,倏尔一道如虹刀芒,霎时从雷芒之中穿出,直奔张衍面上去。 张衍知晓自己一旦避让,必定让沈林图得了机会冲出去,那时逼不住此人尚是小事,若是此人先一步出得此间,必会反过手设法将自己堵在这里,因此不闪不避,神色一凝,将乾坤叶祭在前方,再把浑身法力催动,身上宝衫精光大放,恰似一轮明月悬空,耀目至极。 那光华过来,只闻一声清鸣,乾坤叶竟被震了开去,而那光华也是势头尽了,张衍一看,却是一把如雪搓成,柳叶形状的小刀,不疼不痒在他护身宝光之上斩了一下,便即飞回。 沈林图伸舌一舔,将那小刀重又纳入口中,再次向前冲来,还未出去几丈,却见眼前一暗,出来一只通体由黄烟凝聚的大手,如山岳也似,压将下来。 他忙把手一搓,一道犀利刀光飞出,撕开一条去路,把袖一摆,乘光驰去,可方才跃身而过,却见面前又出现一道黄光横亘在前三番五次被阻,他恨得直咬牙,只是此刻也顾不上喝骂,御使了百数刀芒上前劈杀,意欲破开去路,可这道光芒如浑厚无比,刀锋竟然不能一斩而断,原本如飞矢般的去势不免又是一滞。 张衍此时撇见那妖云即将收拢,不慌不忙运起小诸天挪移遁法,霎时闪身出去,临去之时,还不忘又打了数道神雷下来。 待沈林图破开那一道土行真光出来,方冲至关口,却又被那神雷生生打得退了几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妖云合拢,只闻轰隆一声,便看不见到他踪影了。 张衍出得云圈,未免那老妖转头来找自己麻烦,就把身一晃,借水遁去了数十里外,再破空飞去,转了几圈后,寻了一处无名孤岛落下,往高处一坐,遥遥关注着战局。 虽是隔了如许远,但他依旧能听闻海上隆隆回响,显是二人争斗极为激烈。 此时那笼在海上的“香精元罗气”却渐渐缩小,自远处看来,倒似是一囊。直至亩许大小后,只见那老妖口衔此气,摆动身躯,往海中沉去,过不了多时,就消失不见。 张衍看得也是心中微惊,他知晓那红气有古怪,却他没有想到这般厉害,谣林图竟是未能曾逃得出去,龙鲤乃是水族精怪,海中之能更胜陆上数倍,这回沈林图恐不讨不到好去了。 张衍摇头一笑,此人即便得以脱身,恐也是元气大耗,自己只需耐心在此调息等候二人分出胜负便可。 他这一等,就是十余日过去。 海面上依旧是风平浪静,总不见有人出来,那龙鲤更是不知所踪,仿佛没了声息一般。 张衍也是诧异了,自语道:“莫非沈老道从他处走了不成?”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这龙鲤在东海之上活了数千载,先前也不是未有大能之士打过它的主意,只是此妖一来道行不浅,二来有潜避深海之能,是以难以捉拿,要是这二人在海下打斗时去了别处,倒是很难觅到踪迹了。 他思忖道:“再等上十日,如是还不见人踪,那便无需再等了。” 又过了五日后,他忽见海面上灵机涌动,似是煮沸的水一般翻腾起来,不由站起,抖擞精神看去,只见水上出现大片大片的鲜血,几乎将这一片海域都染红了,不但如此,其中还有数百片巴掌大小的破碎鲸片浮出。 张衍看了几眼,把手一抓,摄了一道鳞片过来,放在目下一辨,见其金光耀眼,坚固柔韧异常,却又轻盈如羽,只是其上犹带血渍,正是那龙鲤身上金鳞。 他眼睛微微一眯,只此看来,那龙鲤必是遭了重创,就是不知沈林图到底如何了。 再等得足有半个时辰,忽然有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其中有一人影,甫一出海,就匆匆往西北方向而走,张衍仔细一看,观此人身影,正是沈林图无疑。只是此刻却是道髻散乱,身上衣袍更是千疮百孔,破破烂烂。 张衍目芒微微一闪,沈林图乃是元婴法身来此,所着冠袍本是法力凝聚而出,此时却连修补一下也不曾为之,可以想见,是窘迫到了何等地步。 想到此处,便纵身一跃,乘风追去,不过他向来谨慎,只是远远吊在身后,并不逼上去。 他一路细细观察,却是瞧出了一点端倪来。 沈林图法身身形面目与真人仿佛,但此时却是忽隐忽现,似是一团虚影,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其吹散而去,不但如此,其飞纵腾身之际,也是歪歪斜斜,跌跌撞撞,明显是受创颇重。 看出此人虚实之后,张衍哪里还会客气,把玄功一运,轰然一声大响,元婴自顶门遁出,背后五色光华之中,就有一道蓝芒落下,往前涌动卷去。 沈林图惊觉回望,不免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张衍不但未曾离去,还在此恭候与他。 见那蓝芒之中似有无边巨浪过来,已是来不及躲避,急把玄功催运,驾起宝光,死死稳住身形,不至陷落进去。 张衍朗声一笑,他把肩膀一抖,身后那五色光华之中,就有一道刺目红芒横空闪出,似是流火大炎,熔燎而来,只是一触,就将那护身宝光录去了。 沈林图大惊失色,可毕竟还有几分法力在身,再把宝光祭起,可那红芒再度刷来,一扫之下,又将宝光销去。 来来回回三四次之后,沈林图已觉力不从心,一个疏忽,便被那火芒带上一点,惨呼一声,倒跌下来。 张衍一声喝,一抖袖子,将乾坤叶往下一丢,金光一抹,就将他罩了进去。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二十八章 真火炼法身 入海擒龙鲤 张衍眼中露出丝丝冷意,此战他非将沈林图这法身灭杀不可,否则其一旦逃脱回去,休养一段时日后,恐又会出来寻他的麻烦。 此时虽将其罩进入乾坤叶内,但他也知,只如此还杀不死这具法身。 元婴法身与血肉之躯有所不同,为修士毕生修炼的元精所化,受创之后,只要根本不坏,寻一僻静之所吸纳天地灵气,用不了多时即可复原。 只此也可以看出,那海下龙鲤也多半也是未死,不定还有几分战力,是以沈林图才匆匆奔出,甚至连停下喘口气的机会也无。 张衍身后五色光华一转,那飘飘如火的红光又是落下,绕着乾坤叶所放金光转了一圈。 霎时烈焰朝天,若从远处看来,如同在空中点燃了一团井熊篝火,映得云如血染,半天皆赤。 他在云头一坐,掐诀而起,把那火芒驾驭起来,不断次入其那金光之内。 沈林图被困在乾坤叶中,因先前大战了一场,法力有些不济,一时也闯不出去。 不过他虽到现下这地步,却还强自镇定,不认为张衍能把自己如何,心中还在寻思逃生之法。 直到那火行真光往里而来,他才发现不对。 此火凡是沾得一点,必是将他元精之气烧去少许,哪怕将护身宝光祭出也是无用,才一起得就被化去,反而加快了败亡脚步。 他急急自口中取出一颗明珠出来,捧在胸前,放出一圈光华,将自己全身罩住,勉强才撑住了。 一刻之后,那颗明珠“咔嚓”一声碎成粉末,那火舌舔燎上来,不过刷得几下,他本已是有些虚实不定的身躯就愈发黯淡了。 眼见那红焰越燃越旺,如熔炉烧炼,如是再这般下去,定能将他炼化在此处,这才彻底慌了神,在内惊惶大叫道:“张道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何必非要与老道为难?” 他等了一会儿,却是得不到回应,心中更急,又道:“张道友,你要那阴戮刀,老道可以做主送与你,日后保管无有我观中弟子来寻你麻烦,你放我出去,便算老道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张衍冷冷一哂,并不答话。 接下来沈林图无论是苦苦相求,还是出言威逼,亦或是以至宝相诱,他都是置之不理,见其还有余力开口说话,更是加紧了法力催发。 两个时辰过去后,金光之中就再不传出半点声息了。 可张衍还是未曾放松,乾坤叶与他本是心神相通,自然能知晓此刻内中情形变化。 那具法身到底是沈林图huā费数百年炼得,根基深厚异常,到了此刻还是未曾破灭,还在那里蓄势以待,似是在等待他有所疏忽之时,便闯了出去。 又是运炼了半个时辰后,沈林图见自家身形若隐若现,知是结局已是注定,脸上不由现出绝望狠戾之色,发出狂笑道:“张衍,你毁我法身,我门下一脉弟子今后定与你不死不休!”你且候着吧!” 此语一说完,无数火芒涌了上来,只闻炸裂声起,他身躯倏尔爆开,化作无数精气流散,间中还有数件法宝飞出,只是被金光帘幕阻挡,不得出去,乾坤叶连晃了几晃,才稳了下来。 张衍喝了一声,伸指——点,九摄伏魔简就自飞出,此物一现身,天中就有仙乐之音,如清泉流水,综综而响,稍作停顿,便往金光之内投了进去。 过得片刻,魔简就将精气尽数吸引,又化灵芒一道,转了出来,回得他手中。 张衍伸手在玉简上一抚,已是弄清楚了沈林图这具法身的底细。 因其中并无此人元灵在内,就知此次并未能彻底杀死这名崇越真观的长老。 气道修士到了元婴三重境后,有一桩好处,本尊可坐于洞府修持,法身则可外出周游天下,如此便可不耽误修行,还可走遍山川大地,幽泽深潭,寻觅那些稀少的修道外物。 有些大胆的修士索性是把躯壳寻一秘穴藏妥,用法身裹了元灵出游,如此做是为使得法身之能不至削减。 但亦有一些谨慎之人,只分出一缕精魄意念,附着法身之上,虽是能施展出的神通法力不及前者,但胜在稳妥,不至于被人打杀之后来个形神俱灭。 当年陶真人在东海之上,就是以法身应敌,元灵还留在真身之内坐等仙府出世,也是因此,战力才弱了几分,否则那三名围攻他的元婴长老根本撑不到他成就洞天的那一刻。 沈林图本是稳重之人,亦是如此做了,所以法身虽被毁去,但元灵未失,性命还得以保全下来。 不过遭此一劫,其自身也就等若丧失了大半道行,元婴修士不过千载左右寿数,除非有天材地宝或者天大机缘,否则在寿数尽前,恐再难以修炼回来了。 张衍暗忖,沈林图此番便得不死,接下来数百年间也是难以有所作为了。 可就算这样,这老道再不济也能转生而去,不似先前被他打杀的那些修士连元灵都逃不走。 张衍也是感慨,修炼至这一步,不但法力强横,自身还等若多了一条性命。 其实也就他这等大派弟子会有这等想法,那些旁门散宗修士即便修炼到这等境界,只会加倍小心,是丝毫不敢把自家肉身置在洞府之内修行的。 元婴法身一旦离体,本尊便变得极为脆弱,若是有人前来意图捣毁,那真是毫无还手之力。 大道修行,法侣财地缺一不可,神通及修道外物自不去说,有一处上好的修道洞府,不但能得灵岂补益,还能设下禁制大阵,主人离府之时,就不虞他人打上门来。 例如昭幽天池,有小壶璋为恃,只要有得力之辈主持,甚至能抵挡洞天真人来攻。 假如张衍修到元婴三重境,法身出游,则根本不怕有人趁虚杀上门来毁了身躯。 而且大派弟子,还有同门弟子长辈互相扶持,更是无有那等顾忌了。 张衍把手一招,把乾坤叶与那几件沈林图留下的法宝收了,也不及细看,便一齐丢入袖囊中。 这时他目光下移,注视底下海波上那些漂血,暗忖道:“也不知那龙鲤如何了,若是真个伤重,这等机会千载难逢,也不能放过。” 想到此处,他也不犹豫,把身一跃,起了水遁之术,就往深海中去。 有这一门神通道术在手,他身形比海中游鱼更疾,不旋踵,就去得数十里。 他一路遁行而来,周遭见得不知多少鱼精虾怪的尸首,越往下去则越多。 触目可及之处,皆是散碎的肢节壳鲸,甚至那先前追随龙鲤而来的海蟒妖鲨也是被斩无数段,残躯浮荡水中,到处弥漫血腥味,几乎把底下海水俱染成红色,可见那一战是如何惨烈。 又下去数里后,已是到了深海之中,他放缓了遁速,小心在这方海域中游转着。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他发现底下有一条长有数里黑玉石带,蜿蜒攀附海床之上,其天矫之姿,有若龙形,灵气汪洋恣肆,简直堪比洞天福地,只是周围却寂静异常,无有任何水族靠近。 他神情微动,略一思索,便沿着那石带往前行去。 行出有百里地后,黑玉石带在此处汇聚成一灵气淤积之所,层层叠叠的石岩堆砌起来,聚成丘坡,形貌极似龙首,他打量了一会儿,目光忽然一凝。 只见那龙首之上,有一团数百丈大的黑影待着,被数十头鲨妖围护住,那头龙鲤老妖正静静伏卧其中,两爪紧紧扣住两块仿若龙角的玉棱,背脊一起一伏,似在休…… 此刻它模样凄惨无比,不复先前雄威,不但尾鳍已断,不时飘出腥臭浓血,身上鲸片更是残破,满眼俱是刀痕创口,裸露出大片内肌,尤其颈项那一刀,尤是令人心惊,几乎将它头颅斩下,豁口处金鲸残破,深可见骨。 此时它唇边有两条长有三丈许的金须伸展出来,随水流漂游,摆动之间,就有点点灵光自那黑玉石上飞起,往伤处上补润进去。 张衍看得也是暗暗心惊,这头龙鲤的道行几乎堪比元婴三重境的修士,他也见识过此妖的威势,没想到沈林图居然把其这伤到如此地步,可见其法力何等厉害,要是不顾生死与自己交手,怕是最后不动用北冥剑难以善了。 这头龙鲸此时也是察觉到张衍过来,原本无甚光彩的眼中忽然凝聚一抹精光,死死盯着他,喉咙中呼呼做声,作势恐吓于他。 张衍神色平静,休看这老妖模样凄惨,可此等异种,应还保有一定战力,过去半日,此刻怕是又恢复了一些,适才其瞪目看来之时,他已能感受到四周海潮隐隐涌动,仿佛在酝酿怒涛狂澜。但他敢来这里,也是有把握收服此妖的。 沈林图非但重伤此妖,便连它的水族护卫也是杀了大半,此刻围绕在旁的那些已是不足为惧。 他把手一指,道了声:“去!” 光华忽起,那七十二面“万兽眠月幡”一齐飞出,二十余万妖兵从幡旗之上走下,排出阵列,霎时就布下了“六返地框大阵”将龙鲤与其麾下水族团团围住。 张衍飞身跃起,到了主法坛上,单手持起主幡。 此是这大阵真正成后,他第一次拿来对敌,正好借此机会,试一试此阵锋芒!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二十九章 无形阴刀 龙鲤老妖也是察觉到张衍意图将他降伏,嘴中嘶嘶怒吼,把庞大身躯一个摇晃。转瞬之间,就起得无穷疾波劲浪,狂旋涡流,数十里之内的海水皆是被它可动。 “六返地框大阵”人数愈多,愈能发挥威势,这二十余万妖兵借阵势灵机合力,足可移山搬岳,可就算如此,竟还无法阻住这头龙鲤大妖发威。 尤其在其催动得一奔流之下,妖兵俱是一个个脚下不稳,被带动得东倒西歪,各自所站阵位也是散乱起来。 张衍不由生出几分感叹,这头老妖不愧天生异种,受创至此,竟还有余力反抗。 眼见再来得几次旋流就能将大阵晃破,他也不在旁侧坐视,自袖中第两百二十九章无形阴刀拿出“山河一气云笈图”出来,往法坛上就是一扔。 这方图卷上得中枢主位之,哗啦一声,展了开来,立时将所聚地脉灵气放出,如江河分出支流,往四面八方流淌而去,再延伸到大阵各个角落,眨眼便将大阵镇压住,无数山峦高崖虚影起伏重叠,不断自阵中浮出。 张衍把主幡一晃,百多座山峦虚影皆是悬空而起,往阵中龙鳄所在之地攒聚压来。 龙鲤老妖识得厉害,口中连连喷出几团罡雷,轰轰有声,击在山石之上。 只是这些虚影乃是阵力所化,只要灵气不绝,阵型不散,就永无止住可能,也就一刻左右,老妖后继无力,只闻一声哀嚎,便被无尽山石从那黑玉石岩上撞下。 张衍为怕伤了其性命,并未发动阵中雷火,只是再次晃动主幡,顿时有无数山岩飞在半空,不断落下,将其死死压住” 他往前走了两步,行至法坛边沿,大声道:“道友又何必徒作抗拒,那沈林图与你一战,虽受创颇重,但还未曾身死,若是遣得其门下弟子前来捉你,道友又如何抵挡第两百二十九章无形阴刀?还是随我回东华溟沧派去,为我看守洞府的好,来日我若得道,也必不亏欠了你。” 龙鲤哪里听得进去,它在东海之上逍遥数千载,有无数水族供其驱使,若是随张衍去了,难免受人拘役,是以虽被大阵压住,却是不肯屈服,犹自在那里强撑,要想破了开去。 张衍并不急躁,笑道:“果真是蛮性未退,不知好歹,且看你能撑到何时。”照眼下情形来看,至多再有半日功夫,这老妖便将力竭。 待其失了反抗之力后,便可收去,来日带回溟沧派中,张衍有的是手段收拾它。 他在这里降妖,而此时海面之上,却有一行人到来,其穿着打扮,东海之上任谁看到,皆能认出是崇越真观门下弟子。 为之那道人看着有三旬年纪,相貌俊雅,头上墨玉道簪奇长,有尺许长短,顶上罡云一团,灵气浮动,此人衣袖袍角上皆绣有一个玄纹金图,看得出身份非比寻常。 除开他外,余下七八人皆是化丹修为。 那道人往下张望几眼之后,抚须道:“蒋师弟,你来看,大致应是此处了。” 他身后上来一名相貌阴柔的书生,他摄了一道气机过来,放在面前辨了辨,转身一拱手,佩服道:“徐师兄看得果真准。” 徐道人面上带起几分自得之色“那老鲤此刻即便活着,应也只剩下半条命了,沈师兄如今无法出手,沈氏一门无人可以降服此妖,我徐氏一门却可代他收了。” 蒋师弟连连点头附和。 崇越真观之中,沈,徐这两门弟子势力最大,其余异姓弟子皆是依附他们门下,但这两家平日里关系却并不怎么和睦。 沈林图法身被破一事,或许瞒得了下面弟子,但却无法瞒过徐氏几位长老。 观中除却米真人外,沈林图本是门中修为第一,这些年来,沈氏弟子籍他之威,着实壮大了不少,牢牢压在了徐氏头上。 可这一次沈林图折戟而回,损了数百道行,徐氏便察觉扬眉吐气的机会来了。 徐道人意气风发,指着下方道:“只要把这老妖擒了,收它做那护法灵兽,为兄也能去东华洲斗剑会上走:遭了。” 蒋师弟不禁一讶,奇道:“师兄,那十六派斗剑会乃是东华洲之争,为何你要去?” 徐道人神秘一笑,道:“那自然是有道理的,为兄也是不久前得了米真人的指点,才知其中关窍,待稍候捉了那龙鲤来,再说与蒋师弟你知晓。” 蒋师弟闻言登时有些受宠若惊,他犹豫了一会儿,拱手道:“师兄,小弟愿去海下探查一番,替师兄看看那老妖如今躲在何处。” 徐道人哈哈一笑,道:“不必如此麻烦。” 他自袖囊中取了一面铜镜出来,交到蒋师弟手中,道:“师弟,你用此物小心搜视海下,若见异状,速来报我。” 蒋师弟接过那镜子,喜道:“原来是‘寻尘镜”那便好办了,师兄且稽等,小弟去去就来。” 言罢,他一催脚下遁烟,便往前去。 他行不多久,就要止步,摄一道气机过来辨识。 似这般走走停停,他出了有百里地,最后看准一处地界,便拿了此镜对着下面晃了一晃。 一道光柱照出,直入海底,所过之处,皆是纤毫毕现,巡游了足有一刻之后,他面上突然一紧,忙把镜子收了,急急往回赶来。 徐道人远远见他回返,便问道:“师弟,如何了?可曾寻到那老妖下落?” 蒋师弟到得近前,急道:“师兄,大事不好,这海下布有一座文阵,似有人抢在我等前面下手了。” 徐道人一听,立时神色一妾,道:“速带我去看来。” 蒋师弟转身在前可路,徐道人摆袖跟来,两人不多时就到得那处地头,他把镜光一照,道:“就是此处了。” 徐道人往下一望,见海下煞气腾腾,灵机凝而不乱,不知有多少阵旗摇摆。 他暗自惊疑道:“东海之上能布下这等大阵的门派屈指可数,原先那壁礁府倒是有此能耐,但是早已覆灭了,清羽门禽兵也有不少,可水族妖兵却并无这许多,难道是鲤部渠妖主的部曲?”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如果真是鲤部族人横插进来,那事情便有些棘手了。 他又转念一想,面上现出几分狠戾之色,暗道:“管这许多做什么,那鲤部是被溟沧派赶出东华洲的,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来得东海也不到百年,我崇越真观在此立派数千载,论根基论弟子,又有何处惧他,况且这龙鲤本是沈长老击伤的,怎么轮得到鲤部来捡便宜?” 他目光闪烁不定,捋着胡须想了有时,最后沉声道:“此阵厉害,如今闯下去,也未必能破了去,尔等且先行回避了,不得我命,不可回转。” 蒋师弟脸露关切道:“师兄打算如何?” 徐道人诡异一笑,道:“我便在此候着,等这人上来后,探探他的底。” 蒋师弟听他话语中暗藏杀机,猜出其稍候定要对底下那人动手,因此不再多问,对着身后那几名弟子一招手,便带得他们退出去数十里外等候。 徐道人凝视下方,默默运转玄功,随后一张嘴,从中吐出一把如乌光凝成的小刀来,置在手心中转了转,再吹了口气上去,此刀便忽然化去无踪。 崇越真观的门道术,便在阴阳两刀变化之上,但因个人修为和性子不同,修炼出来的法门也各有所异。 沈林图擅长阳刀击敌,临敌斗阵,从来都是正面出手。 而徐道人道行虽不及前者,但他另辟奇径,一生专炼阴刀,数百年下来,就炼得这一口无形飞刀。 此刀乃是模仿阴戮刀而炼,飞斩之时,无形无影,鬼神莫测,若是用来偷袭伤人,那是防不胜防。 尤其厉害的是,出刀之时,他还能躲在数里之外御使,海上有不少修士就是一个疏忽,便莫名其妙死在此刀之下。 徐道人如今又是打得偷袭的主意,想等张衍从海下出来之时,上去一刀斩了,再将龙鲤夺了过来。 此时海底之下,龙鲤老妖已是气息渐弱,无力再作挣扎,趴伏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如死了一般。 张衍见火候已到,微微一笑,伸手一点,起得水行真光一刷,就将老妖收了进去。 再一掐法诀,那二十余万妖兵重回幡旗之上,化七十二面灵光飞来,袖子一抖,就拢了进来。 此时那山河图也是飞来,他拿至手中仔细一察,见其中所储灵脉比之先前至少了一成多。 他摇了摇头,这些灵脉要省着点用了。 把此图往袖囊中一放,他目光下落,投注到那有如龙形的黑玉石带上,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跃身而起,沿着其前后走了几个来回,水行真光连连落下,将其收了个干净。 此处他原先以为也是一条灵脉,只是那黑玉石带上的灵气凝而不散,他试着吞吐,却是无法吸纳入体,而龙鲤却能借此物疗伤,显是别有门道。 此物他也是看不出来历来,留在这里也是便宜了他人,因此索性费了些手脚,将其俱都收了,准备日后再仔细察看。 此间事了,他便捏动法诀,借水遁之术往海面上来,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破开水面,可就在此时,他眼睛却是微微一眯。 一股森凉寒意骤然迫近,直逼颈项而来!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三十章 遁影无踪法难收 ps:本来想补上欠得一章‘结果感冒严重’躺了一天,周三白天会想办法补上。 徐道人觉得能驾驭海下那等大阵之人,绝对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因此在旁蓄势良久,等到张衍破开海面的那一刻,就鼓足全力,将这一刀骤然发出! 这一股阴寒刀芒去势迅捷无伦,最难得是没有丝毫声息发出,本是他志在必得,可此刀方才迫近张衍,海上就有一声清悦剑鸣响起,一道剑光抢先一步飞出截击,往无形刀之上斩来徐道人靠着这把无形飞刀,暗中不知杀过多少修士,其中也不乏法宝灵物自发护主的,不是生手,早就有所准备,原本骈起的食中二指一分,无形阴刀忽第两百三十章遁影无踪法难收然一分为二,一刀迎向那星辰剑丸,一刀原势不变,依旧向前斩去。 张衍身上宝衫受迫不过,不待心意催动,就自发撑起一道精光,将他护住。 然而这一刀几乎倾尽了徐道人所有法力,威力之大也是着实难以想象,将宝衫上的精光竟也是阻挡不住,眨眼就被撕开一层去,被其往里突入进来。 不过经那护持灵光一挡,刀芒却是黯淡几分,去势已然不及先前许多,要想斩下张衍头颅已是不太可能。 徐道人虽觉可惜,可心中却还是颇为笃定。 他这阴刀不似阳刀那般刚利,但只要是血肉之躯,哪怕破开一丝皮肉,便可化气入血,逆攻心窍,将脏脏搅作一团。 修士只要还未修行到蜕去躯壳那一步,挨此一斩,那是必死无疑。 可此刀斩在张衍脖子上时,却是如劈金铁,传出铿锵震音这把阴刀霎时震散,化作一团乌黑精气盘旋在空。 徐道人躲在数里之外,施法笼了身形,本是盯着这里直看,瞅见这一幕,却是惊震得无以复加。 无形阴刀已是他最大依凭,若是第两百三十章遁影无踪法难收连此刀也是失手他实在想想象不出,何等法门还能将其杀死。 他也是头脑灵便之人,当即便判断出,既然眼下奈何不得这名对手,那再想从对方手中将那龙鲤抢来怕是不成了再待下去毫无益处,心中顿生退意。 他修到元婴境界很是不易对自家性命珍惜异常,哪怕得不到这头妖物也不会亲身犯险,把心中那一丝不甘之念压下,暗叹了一口气,起诀一招,那道乌黑精气倏尔飞回,再聚合如初,重化一柄飞刀,随后拔身一纵就欲飞身退走。 张衍有星辰剑丸示警事先已然有了准备,虽是突遭暗袭,但神情镇定如常然而他眼中却是泛出一道寒凛杀机,目光一扫,看定那黑气飞去方向,就把小诸天遁法神通运起,身躯骤然从原地消失,不过两个呼吸时间,就已追了上来。 徐道人才纵起遁光,忽然眼前一huā,就见一名英挺道人踏空而来,拦阻在前,他神情一凛,知是正主寻来,却是看也不看,挥手发了一道疾厉刀芒过来,同时捏动法诀,整个人往无形阴刀之中一附,竟是立刻隐去不见了。 这柄他辛苦练成的无形阴刀,就算不能伤敌,也可用来附身逃遁,其速之快倒也不弱于飞剑。且飞遁之时,亦能把身影化去不见,只要出去数百里,任谁人来,也休想再能寻得到他。 张衍伸手一点,星辰剑丸飞出,将把那飞来刀芒挡在一边,却见那徐道人身形一闪,就已是不见了踪影,似有遁破虚空之能一般,不觉微皱眉头,暗忖道:“此人走得果断,又有这等匿迹神通,科是追索不易。” 修士斗法,最为令人头疼的便是对方有常人难及的飞遁道术,这意味着对手能进能退,如剑遁之术便在此列,次者便是隐身敛迹之法,可此人却是两桩都占全了。 如张衍是元婴三重修士,或者已然将五行遁法神通习练完全,倒是可以设法禁锁了这片天地,便是此人再有能耐,也无法逃得出去。但他眼下并无此能,就只好另寻他法了。 张衍适才与徐道人匆匆一照面,看出其服饰与沈林图相似,猜出此人应是崇越真观门下。 而崇越真观在西北方向,若是此人逃跑,十有**是往此处去。 他这些念头转得极快,不过短短一瞬,就想及其中关窍,便毫不迟疑两个踏步,小挪移遁法连转之下,霎时出去数千丈,随后大袖一抡,一轮滔天水光被他放出,往前涌去,霎时侵占了数里海域。 他判断得极是准确,徐道人将身形隐去之后,也未多想,下意识就往山门飞遁,却是正好让他给堵住了。 徐道人虽已察觉张衍在前方拦阻,但他遁法一起,仓促之间却是无力躲避。 如他手中是那把真器阴戮刀,那便大为不同,只需一个念头,就可躲了出去,可这把无形阴刀是他自己所炼,却并无这等能耐,立时便露出了行迹。 既然躲不过去,那便唯有硬闯了。 徐道人发一声喊,把法力灌注在无形飞刀之上,此刀轻轻一震,发出嗡嗡颤音,喷出一缕玄色刀芒“嗤”的一声,如撕纸一般,就把面前刷来的水行真光斩开一道,掉头而走。 张衍凝神搜视,见水光之中,隐约有一道虚影遁行,穿梭疾快,只是在光影变幻之下,虽能辨出轮廓,却无法看出具体形貌来,所过之处,阻路的水光均被杀破,正往东南而去。 如是任得此人杀出水行真光,再想如适才般寻出踪迹那是极难了,他沉着取了数枚赤雷珠出来扣在手中,看准机会之后,便一抖手,打了出去。 徐道人御刀连斩,忽然身躯一松,察觉到已是出得水行真光,忙纵刀一催,就欲往远空飞遁。 可就在这时,就有数枚赤雷珠飞到,在前方临空炸开,一声闷雷大响之后,他只觉耳膜欲裂,身下遁光也险些被震散了,原本如急掠不止的遁芒也是一滞。 此时张衍正好抽于出来,把袖一挥,才被徐道人甩开的水光又一次笼上来,将他缠住。 徐道人以往遇到危局,都是仗着无形飞刀遁去,从未有过被对手抓住尾巴的经历,可眼下却连续两次被张衍阻住,心中也是烦躁。 只是受了先前教训,他也学聪明了,飞遁之时不敢再奔向一个方向,而是忽东忽西,转挪不定。 只是如此一来,遁速却也是慢了几分,十几个呼吸之后,仍是在水行真光之中打转,未曾出去。 张衍借助模糊光影,尚能依稀看出其往何处奔窜,但如此还无法克敌,那刀芒锋锐,水行真光只能牵制,终究是困不住此人的。 他略一转念,意念一起,星辰剑丸如电矢射出,往那道无形遁光所在之处斩去。 徐道人对适才那赤雷珠颇为忌惮,但是只要提前有了防备,他自忖也可以躲避开去,此刻见飞剑过来,倒是不惧。 他嘿然一声,把飞刀御起,与那剑芒撞在一处,一声爆响之后,却是未能破开剑丸。 他不免吃了一声,便不再硬拼,收刀后撤,飞出数十丈后,忽然刀锋一偏,斜斜掠去,避开追来剑芒。 这刀与他早已自身神魂祭炼合一,若论空中转游之术,长空遥击未必能胜过飞剑,但细腻之处却犹有过之,要不是有水行真光牵制,不定已被他逃脱了。 张衍见剑丸仍是无法克制此人,不禁又起细思对策来,转了几个念头后,突然心中一动,暗道:“不妨拿此物出来一试,或许有用。” 他把袍袖展开,一个抖动,数千只血线金虫便被他倒了出来,黑压压如乌云也似围在身边。 他往前一指,金虫怪啸惊天,振动膜翅,俱往无形阴刀所在方向飞去。 徐道人被飞剑‘死缠了并久’见还是突不出去,心中已是觉得有些不托底口他知晓天下间没有不能应付的道术,要是再纠缠下去,指不定对方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收拾自己。 他还有一个法门暗藏,若是施展,倒也有把握脱身。 只是此法极其消耗法力,甚至有可能损及自身根基,因此还未最后下定主意口可就在此时,他忽听得耳旁有嗡嗡响动,抽空一望,却是大吃一惊。 只见数千只身有六翅,口下生颖的魔虫向他飞来,只看那凶恶模样,就知不好对付。 血线金虫飞速也是不慢,虽瞧不见无形飞刀所在,但有剑丸指引,因此一下就摸到了位置,将徐道人团团围拢。 徐道人忙把飞刀御起,左突右撞,可刀芒撞在血线金虫之上,听得叮当作响,火星四溅,未能展断,反而去势受阻,难以如先前一般飞腾疾掠了。 不一会儿,他就觉得举步维艰,剑丸尚且无法将其困住,但若是加上了这些虫豸却是不同了,不管他飞向何处,都是形如罗网,里三层外三层将他裹在其中。 他最大依仗就是飞遁时无形无影,叫人难以捉摸,而被这些金虫围上一圈,便等若彻底暴露行藏,那要对付起来,便容易许多了。 徐道人到了此刻这地步,已是顾不得再做留手”哼了一声,刀身一震,便化作百数道虚影,往四面八方飞去,也不知哪个是其真身所在,竟是眨眼间就穿透虫网,遁身而出。!!!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三十一章 畏天惧命投昭幽 张衍放出血线金虫之后,本拟此物加上星辰剑丸及水行真光,足以将那无形飞刀拖住少许时候。那样他便可从容将六返大阵摆开,将此人圈入了阵来,届时再以阵中雷火将此地犁上一遍,那无论那人躲到何处去,都是一般下场。 只是徐道人不是庸手,数百年修道,他与颇多修士有过交手,嗅觉极其敏锐。 早在张衍尚未动手之时,他就已察觉到似有不妥,因此果断动用秘术,将无形飞刀散开,化作百数把往不同方向驰去,非但如此,其遁行之速也陡然快了一倍。 只是因水行真光牵制在后,这些散碎刀芒无有可能在这短短片刻之间就逃出去,因此张衍也有了应对时间。 他自心神之中传出法令,半空中那密密麻麻聚在一处的血线金虫得他授意,未有任何迟疑,轰然散开,如蝇逐腥肉,纷纷往那些个散开刀芒追袭而去。 只是这些刀气俱是无形无影,在水光之下,也仅能看得见一线模糊涟漪,就算血线金虫神异,也不可能完全盯住目标。 索xìng其凶悍无伦,又是群起而攻,往往是数十只围作一团,一起上去扑咬,只要撞准了一柄飞刀,不过顷刻,将能将其撕碎,眨眼间就毁去了数十道。 这些刀芒本是无形飞刀之上分化而出,破碎之后,皆是化作水气,散去不见。 可即便如此,仍是有数道刀光成了漏网之鱼,脱出了圈外,只要再摆脱水行真光的牵绊,将遁空无形,飞掠无影的优势发挥出来,便再也无法阻拦得住了。 张衍冷嘲一声,道:“莫非你以为逃得了么?” 他一跺脚,霎时云雾蒸腾,脚下方圆数里之内皆起大片烟霭浓云,与此同时,将法诀一拿,三百六十五数幽yīn重水自顶门飞出,往四空散布而去,不过刹那,就分去各方,悬空落定。 由远处看来,海上忽然起得一大团厚重积云,天地顿暗,将这一片水域俱皆笼入。 张衍起身一跃,纵入空中,在云海之中盘膝坐下,往下一指,三百六十五滴幽yīn重水齐齐震动,彼此之间有飞电跳跃,一阵阵雷鸣之音响彻虚空。 他虽无扼闭乾坤之术,但这门道术所盖范围尤其广大,只要还那人在此间,不论逃向何处,不用耳目分辨,也能察觉到其所去方位,到时雷霆齐落,看此人如何抵挡。 不过等候几息,他神思之中自然而然察觉到数个方位上传来异动,也不去细看,只管驭动幽yīn重水,运出百道雷芒霹雳,以惊空裂云之势向下发落! 适才一通发力,徐道人将压箱底的道术都使了出来,这才甩开了水行真光,本以为必然能够逃脱,可刚刚去了掣肘,就感觉自己深陷入由雷电暴雨交织的狂暴汪洋之中。 他咬牙紧紧守住自身门户,一重重雷芒落下,皆被他用刀芒使力震开。 可他此刻法力将尽,如是在短时间内闯不出这片云海,那结局也是极为不妙。 他在脑海中急速盘算起来,适才无形刀无法斩杀张衍,心中已是震动难言,不认为自己有胜过此人的把握,因而此刻唯有弃刀认输,那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选择着实不易,任谁到了这个关头,心中都会矛盾挣扎,他也是不例外的。 犹豫了一番后,见雷光疾落如雨,顶上雷云声势愈加大了,自己恐是连半柱香的功夫也坚持不了,便不再拖延,抬头向上,大声道:“可是溟沧派的张道友?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他说话之时,把yīn刀收起,从遁光之中走了出来,把双袖展开,连护身宝光也不曾祭起,表示并无弄诡之意。 张衍见他此等做派,微一沉吟,就将大袖一振,摄住重水雷芒,把法力暂歇,道:“你知晓我是何人?” 徐道人打了个道稽,道:“这东海之上,除却那几位洞天真人,能有道友这等法力神通者,那是屈指可数,可那几人在下皆是认得,唯独不识得道友,前回听闻溟沧派张真人来我东海游历,只一人便了壁礁府卢氏一门,因此猜想必是道友至此。”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叹,道:“方才因贫道贪图那海下龙鲤,是以对道友出手,妄图夺了此妖,此刻想来,实是不该。” 张衍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口中道:“你有何话要与我说?” 徐道人躬身一揖,道:“在下愿意投在真人门下。” 他忽然说此语,张衍也是未曾料到。 投入门下并非拜他为师,而是愿意成为他府中客卿,奉他为主。 玄门之中倒是常有此事,不过那往往是散宗旁门弟子自觉在门中修道无望,便投入大派弟子门下,求其赐下修道洞府或者丹药法宝,而平rì则听其驱使。 似张衍门下,那白穹妖王卢媚娘与君悦妖王荆妙-君就是如此,他拿出昭幽天池之中的洞府供其修道参玄,但他要是有什么差遣,这二名妖王也必得听从。 张衍挑眉道:“道友修为并不弱于贫道多少,为何要如此?” 徐道人抬起双目,坦然道:“贫道怕死。” 他说出这句话时,非但没有丝毫尴尬之sè,反而一脸的理所当然。 张衍一怔,随即失笑,能丝毫不顾脸面,直言自己怕死的修士,倒是极为少见。 他饶有兴趣看了此人一眼,道:“还未请教道友名讳?” 徐道人双手捧起,道:“不敢,在下姓徐,单名一个游字,乃是崇越真观弟子,至于道号,既愿投在真人门下,那便是过往云烟了,无需再提。” 张衍轻笑道:“你转投他人门下,不怕对不起你门中祖师么?” 徐道人振振有词道:“我恩师已死,门下又无弟子,只是感佩道长法力高深,方才愿意投奔,并不是背祖叛宗,要反出宗门。” 张衍点了点头,目光盯来,道:“若是我要你杀戮崇越真观弟子,你待如何?” 徐道人一叹,他虽怕死,但也不愿欺师灭祖,因此苦笑一声,答道:“若是如此,那是道友不愿给在下留条活路,唯有自尽一途可走了。” 张衍突然一声朗笑,道:“你且放心,只你一人,就足以抵过你门中千百弟子,若是真心投效,我不令你与崇越门下照面便是。” 徐道人大喜,深施一礼,道:“多谢真人照拂。” 张衍愿意收下他也不是没有原因,他衡量了一番,十六派斗剑在即,若得收一名元婴真人在麾下,却是大有好处。 要知无论玄门魔宗,似能坐到他这等位置上的修士,身后大多是有一股庞大势力支持的。 因此赶赴法会,绝不可能只身一人前去,定会带上府中门人弟子,彰显身份地位,如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弟子,甚至还会有长龘老耄宿跟随,以防不测。 张衍虽为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但毕竟入门未久,入道也不过百多年,根基不深,要是带去法会的门人弟子少了差了,他虽不怎么在意,但溟沧派一众长龘老的颜面怕是过不去,现下此人愿意前来投靠,那是最好不过。 至于此人过去是哪派弟子,是否与自己敌对,那些根本无需去考虑,只要立下法誓便可无虞。 张衍正容言道:“你可想清楚了,我乃溟沧门下,而今东华洲魔劫已起,你若随我去,不定会去往十六派斗剑会,劫数之中,失了xìng命还是小事,神魂被斩,那是转生为人也无可能了。” 徐道人呵呵一笑,他如眼下不愿,那xìng命立刻不保,哪里有机会去考虑今后?因此想也不想地言道:“如是那样,也是在下运数不济,怨不得道友。” “好!”张衍抖手扔了一张金符过去,道:“你且立个法誓来,” 徐道人仲手接过,毫不犹豫起了一个誓言,再划破手指,将一滴jīng血滴金符之上。 随后对着上天一拜,将金符撕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往嘴里放入,嚼碎吞入腹中,再双手把另半张金符托起,捧过头顶。 张衍一招手,将半张金符收来,再运功一化,就变作一道淡紫sè的气息,往他眉心之中飘去,须臾不见。 若是徐道人违誓,他只需心意一起,就可取了他xìng命去。 即便他不动手,不出一时半刻,法符发作起来,也同样是毙命之局。 徐道人见已是xìng命无忧,便松了一口气。 自此刻起,他便是昭幽天池门下了,毕恭毕敬打了一个道躬,道:“府主,左近还有在下几名同门等候,不知可否容在下前去交待几句?” 张衍微笑道:“贫道不是不近情理之人,无事不会来拘束于你,尽可自去,我不rì即回东华,到时再来唤你。 徐道人感激言道:“那就多谢府主了。” 他把yīn刀一祭,纵身附跃其上,灵光一闪,转眼就消失无踪。 张衍虽看他遁去,但却根本辨不出到底飞往何方,心下不禁思忖,如是下回遇到这等难缠,又擅长逃遁之人,自己该如何对待? 总不见得次次弄出这样大的动静,要是对付一人还好,要是有旁人相助,他也阻拦不住的。 他面上现出沉思之sè,斗剑之期rì渐迫近,自己已把该准备的差不多都准备妥当了,剩余时间,不妨用来jīng研五行遁法神通,看看能否寻出什么办法来。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三十二章 伏魔入府藏暗手 ps: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更 清羽门玄灵岛,秀苑庄。 苍翠青松之下,张衍盘膝坐于一块平滑如镜的大石之上,目光正凝定手中拿着一枚封魔令牌。 他神情深沉,似在寻思着什么。 这枚令符之中囚有那名冥泉宗长老章伯彦,当日从泰衡老祖那处得来此物后,他因并无压服这名老魔头的实力,所以一直置于袖囊之中,不曾理会。 后来他成就元婴,也是东奔西走,始终未有闲暇来处理此物。 还真观的封魔令牌并无毙杀魔宗修士的功用,只是暂时拘禁,好方便弟子带回门中,用禁阵困牢之后再行炼化。 泰衡老祖当时也只是随意收了此人,并未在这封牌上花有多大力气,是以符上法力至多也就维系数十年便要散去。 换言之,就算张衍置之不理,用不了多久,这老魔头也将重见天日了。 再有数载光阴,就是十六派斗剑之期,是以他决定将此事手尾先料理干净了。 按他原先想法,是将此老魔放出来后就地斩杀,其精血元婴送给伏魔简做补品。 然而经历了徐道人那事之后,他却另有了主意。 他昭幽天池中本就有卢媚娘成就元婴,此刻再加上那徐游徐道人,府中算是已有两名元婴修士,去得法会之上,已是堪做臂助了。 然而谁也不会嫌弃助力过多,是以他想试上一试,看看是否能将这章伯彦收至门下。 这老魔擅长与人斗法,要是能收服了,争夺那物的把握也大上几分,如是不愿相从,那再动手杀灭也是不迟。 不过这老魔头所擅长黄泉遁法当日给了他极深印象,也是一门声名远播的遁术,不但能上天入地。穿山过石,还能变化无形,聚散如意,很是了得。且这老魔狡猾多端,唯恐被其逃去了,张衍便自袖囊中翻了一副阵旗出来,布在四周。 这副阵旗是自列玄教某位长老的袖囊中得来,虽不是什么太过高明的法器。但用来困阻敌手,已是足够了。 待禁阵排布好之后,张衍又仔细检视了一番,见并无漏洞,就伸手在令牌之上一抹,将其上残余的法力除去了。 封禁一去,令牌初时还无动静,可片刻之后,其上忽然冒出许多浓浊黄烟,似是尘埃不断抛掷而起。往周围散布过去。 触及禁阵边角后,又翻翻滚滚往里聚来。不多时就缩成一团,在原地来回旋了几圈后,缓缓拔高,浮出一道一人高的烟形来,再由虚变实,最后变作一名披头散发,眼窝略陷。目光略显阴沉的老者。 章伯彦甫一出来,就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判断出。自己是被困在了某处禁阵之中。 因有禁阵阻隔,他目光所及,只是一片灰蒙蒙的雾团,并未能瞧见张衍。 默默一运玄功,却是皱了皱眉。 被困数十载,封令之内又无法吸纳灵气,此时已是虚弱万分,莫说与人动手,就是与施展遁法都是倍觉艰难,不休养个三四载,怕是难恢复原先法力。 这时张衍把手一挥,将面前迷雾撤去,也不站起,坐在那里道:“章道友,有礼了。” 章伯彦出得封禁,就猜测有人在旁,听到有人打招呼,也不惊讶,转眼看了过来。 见到张衍顶上飘有一团罡云盘旋,竟是一名元婴修士,目光闪烁了几下,沉声道:“不知尊驾是哪一位?” 张衍微微一笑,道:“贫道张衍,乃是溟沧派门下。” “张衍?” 章伯彦一怔,觉得这个名字几分耳熟,略一回忆,就想起昔日徐公远曾请自己为其报杀子之仇,那仇人名字好似便是这个。 不过他与张衍并无仇怨,更何况现下法力未复,不会自家作死,主动道破此事,因而打了道揖,试探道:“原来是张道友,老道尚且记得,自家是被那泰衡老祖封禁了,却不知这位前辈而今何在?” 被困封印中时,他虽是神智未失,但也是浑浑噩噩,却也不知外间发生了何事。 张衍朗声道:“泰衡老祖早已为贫道斩杀,道友无需多虑。” 章伯彦心中不由震动,惊异看来,眼中不由多了些许忌惮之色。 他是领教过这老魔头的厉害的,无论手段神通都是一等一的高明,知晓其是如何难以对付,张衍如能将其斩杀,显然绝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说不定还有什么厉害法宝傍身。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此是张衍诓骗自己,但能从这老魔手下摆脱了,总是一件好事,是以他也希望此事为真,当下定了定神,又问:“此处可是贵派山门所在?” 张衍摇头笑道:“非也,此地乃是东海玄灵岛清羽门地界。” 章伯彦哦了一声,陶真人他虽未见过,但此人成就洞天真人,开创一派宗门,他也是略有耳闻。 因不在溟沧派门中,他却心头稍微松了几分,稍作思虑,便拱了拱手,道:“多谢道友助我脱困,道友若有什么要老道去做的,尽管吩咐。” 他也是心思深沉之辈,张衍把他从封禁中放出,又如此客气对待,要说没有目的,他是不信的。 张衍一双锐利目光投在章伯彦脸上,也并不与其兜圈子,直接把自己目的说出,道:“贫道为赴十六派斗剑法会,不日即将回转山门,只是思量着还缺几人帮衬,见道友道行精深,法力不凡,不知可否助贫道一臂之力?” 章伯彦听了,心中大为不愿。 此次十六派,看似和前几回无甚分别,可他身为冥泉宗长老,哪里不知道这一回实际涉及两方气运之争,实是凶险万分,一不小心就要丢掉性命,更何况相助玄门弟子? 只是此刻敌强我弱,他不好明着否了,那样吃亏的终究是自己,因此道“若是他事倒也罢了,可老道乃是魔宗门下,道友乃是玄门高足,怕是不妥啊,不若我送道友几件法宝,以作酬谢。” 张衍却是一摆袖,不容置疑道:“这却无碍,我知道友是冥泉宗门下,你若愿归顺于我,不会命你与冥泉宗为敌,但是遇上他宗魔道修士,你却不得推诿。” 章伯彦见张衍态度似乎吃定了自己,顿生怒气,嘿嘿笑道:“若是老道就是不从呢?” 张衍淡然道:“那也无妨,将你打杀在此,免得徒增后患。” 言罢,他顶上冲出一道毫光,上托一枚寒气森森的滚圆剑丸,剑芒伸缩不定,好似亟欲噬人。 此剑一出,章伯彦只觉背后汗毛乍起,遍体生寒,张衍语气虽是轻描淡写,但内中却透出一股凛冽杀机,好似只要自己说一个“不”,就立刻会下手杀人, 他功力未复,无论如何也不是张衍对手,要想活命,还真只有屈服一途,只是思来想去,总是觉得有些不甘心,语声低沉道:“道友可否容在下思量两日?” 张衍却是步步紧逼,把法力一催,顶上飞剑瑟瑟放光,似是随时可以砍杀下来,同时喝道:“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分别?贫道还有要事要办,道友速速拿了主意吧。” 饶是章伯彦乃成名魔头,可在这等强硬做派下也觉无计可施,可他想要性命,就唯有答应一途可走,心中把张衍骂了个底朝天,嘴中则低声道:“道友既然如此看重老道……” 张衍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不待其说完,丢了一张金符出来,盯着他道:“口说无凭,还请道友即可立下法誓,贫道也可放心将大事相托。” 事到如今,章伯彦也知是躲不过去了,沉着脸将金符拿起,滴了精血在上面,又撕下一半,吞了下去。 张衍知这老魔不是心甘情愿,不指望其出得全力,只是作为隐藏在暗处的一个杀手锏,但关键时刻能出得几分力,就已足够了。把那剩下半张金符召来,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笑了笑,道:“还要劳烦道友做一桩小事。” 他一掐法诀,把太玄真法起了,水行真光放出一道,一道水色长虹飘飘荡荡横在眼前,水浪一激,就把那头在里徘徊的龙鲤托了出来,丢在地上。 他指着说道:“我闻得六大魔宗之中,对付桀骜不驯之辈,颇有手段,章道友乃魔宗出身,想必也懂得不少,这头孽畜贫道擒来不少时日,却始终不愿降伏于我,还请道友想个法子,磨磨它的脾气。” 见得这头气息奄奄,却又双目满是暴虐的龙鲤,章伯彦也是吃惊不小,龙鲤乃是东海异种,能伏波镇海,统御水族。他自是看得出来,这妖物至少要数千载寿数,方能长至如此巨大,实力简直堪比一位元婴三重修士。 想到此处,不觉心头暗凛,道:“原来我还是小看了此人,这么说这张道人杀死泰衡老祖倒是不虚了。” 他正有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正好拿这龙鲤老妖开刀。因此也不拒绝,双目凶光闪动,狞笑一声,道:“道友且等着吧,不出二十日,我必叫其乖乖听话。” 张衍算了一算时日,点头笑道:“那便以一月为期,一月之后,贫道便需回转东华,望那时道友不要令贫道失望才好。”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三十三章 乘鲤渡海返东华 张衍等了十余日,再去看那龙鲤时,也不知章伯彦弄了什么手段,这老妖已是凶性尽去,变得俯帖耳,老实乖顺,不觉也是惊喜,道:“章真人好本事,这凶妖也能管教这如此服帖,贫道这回请道友出面,倒是对症下药了。” 他其实要把这头龙鲤带回昭幽天池虽也不难,但总是将其拘在水行真光之中,这便需法力镇压,现下此妖虚弱还好说,可一旦法力稍稍恢复一些,也是负累。 这几天里他本是上了一次祖师殿,问陶真人要了一只伏兽圈来,准备万一章伯彦降伏不住此妖,就先套了进去,等回府慢慢拾掇,却不想这老魔头果真是有几分手段的。 章伯彦也不谦虚,傲然道:“这算得什么,老道在冥泉宗时,也曾做过刑院主事,手中不知经过了多少犯了门规的弟子,他们知晓自己一吐露真言便是死路一条,还想不认,但到得后来,却无有一人能从老道这里逃出去过的。” 张衍诧异道:“我听闻魔宗有搜魂之法,假言欺瞒总能戳破,认与不认又有何区别,岂非还白白受了一番苦楚?” 章伯彦嘿嘿一笑,道:“道友却是不知,我魔宗弟子只要不是欺师灭祖,不拘你犯了什么门规,你若不肯认罪,只要能在刑院上走过一遍刑罚,不但算你不曾做得此事,甚至还有莫大的好处,可惜啊,我冥泉门自立派以来,只有区区三人能尝遍两百三十二种酷刑,其余都是只求速死的。” 张衍不觉一笑,他收得这章伯彦,其实还有另一层用意,就是可从此人口中得知不少魔宗秘闻,免得他再去四处打听。 当年他虽也遣得苏奕昂暗中投奔魔宗,可到得如今。不过过去数十载而已。 这小子此时至多也只是一个入门弟子,门派动向怕也知道的有限,怎比得上章伯彦这位魔门长老,这颗暗子今后或许有用,但绝非现在。 与章伯彦又聊了几句,张衍便缓步走至那龙鲤面前,目光平静望来。 这老妖浑身一颤,也知时辰到了。从心头逼出一丝元真精血,发了一个血誓。 张衍只觉得身躯微微一颤,心神之中似乎多了什么出来,再默默一感应,这头龙鲤所思所想,无不从心田一一映现而过,就知从此刻起,他已是这头大妖的主人了,不觉发出一声感叹。 溟沧派中,也只有齐云天有一条龙鲤。而今自己也有了一条,倒不知是哪一条道行深些。 章伯彦在旁看着。暗暗松了一口气,道:“有此妖做那护法灵兽,这张道人在法会之上再小心一些,想来保全性命是不难了。” 立下法誓后,张衍虽不能命他去死,但与敌斗阵,乃是正经路数。他也违抗不得。 他着实怕张衍遇到什么厉害人物抵挡不住,却反而派他出去顶缸,现下却放心了许多。 如此又过得半月。张衍自觉已可回转东华,便上得玄灵岛祖师殿,与陶真人辞别。 在殿中密谈了半个时辰后,他便纵云下得山来。 到了岛滩上,见龙鲤硕大身躯静静伏卧在海滩上,浑身金鳞灿灿,在烈阳下耀眼生辉,顶上双角如血红珊瑚,晶莹剔透。 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又吞食了不少丹药补品,其已然伤势尽复,便连那断去的尾鳍也已重新长了出来。 张衍正要上前,这时远远见得一道遁光盘旋在外,绕转不停,只是忽隐忽现,难辨形影,便大声道:“可是徐道友来了。” 值守弟子知张衍是祖师门上贵客,见他识得来人,也是机灵,立刻开了禁制放那遁光进来。 那遁光寻着门户,便往里一窜,旋空转了一圈后,光华一敛,徐道人现身出来,从云头缓缓飘落,与张衍见过礼后,看着他身旁龙鲤,惊奇道:“张真人已把这老妖收服了?嘿,原本以为也是个硬骨头,不想也是个怂货。” 那头龙鲤听得这句评语,却是恼了,骂道:“总比你这总是暗箭伤人的鬼祟之人好许多。” 这老妖尚是第一次开口说话,只是出来的却是幼细之极,如稚龄孩童发语,毫无气势可言,徐道人先是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连连说道:“有趣,有趣。” 龙鲤似也知自己声音缺陷,因此不常开口,见徐道人嘲笑自己,却又无法发作,只得恨恨盯着,似乎只要张衍一下令,就能上去一角把他顶死。 徐道人笑完,留意到站在张衍身旁的章伯彦,对他拱了拱手,后者见他适才遁光 奇特,也不敢小瞧了,但回礼时,神态之中总是有一股东华洲魔宗大派的倨傲傲之气。 张衍道:“本还想着去寻道友,既已来了,那我三人便一起回返东华。” 徐道人神色一肃,道:“久闻溟沧派乃玄门大派,万载传承,正要前去见识一番。” 那头龙鲤此时双爪一撑,支起庞然身躯,讨好道:“老爷,小妖擅水,不妨载老爷前去,在海上行走,却也不比借罡风飞遁慢上多少。” 张衍奇道:“可我那日见你追我,却是快不到哪里去。” 龙鲤辩解道:“那是小妖需统摄水兵,操驭天地元气之故,要是舍了这些,小妖海上弄波之能,称作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徐道人却是嗤笑道:“你要不胡吹大气,贫道就知,鲤部渠真人的本事就远远在你之上。” 龙鲤再如何也不敢说自家能与洞天真人相比,不禁语塞,转而一想,这道人怎么又来挤兑自己?登时有些恼羞成怒,只是它脑袋不怎么灵光,气得吭哧吭哧,似乎想反唇相讥,可到了最后,也不曾憋出一句反驳的言辞来。 张衍脸上泛出微微笑意,他脚下烟云一起,身形离地飘起,到了龙鲤背上站定,道:“莫要多言了,你既放大话,那且让贫道看看你的本事。” 龙鲤抖擞了精神,发出一声长长龙吟,海上风浪顿起,激溅出无数晶莹水珠,此妖双爪一顿,皆有一股水气飞来,化一朵乌云托在腹下,把尾鳍一摆,就在海上荡开一道沟波洪浪,雾云滚滚,向西飞去。 此妖似有较劲之意,法力层层攀上,身下波涛不断激起,水花浪沫向两侧翻去,眨眼就消失天际尽头。 徐道人面上有嘲弄之意,把无形阴刀一祭,便跃身附在刀上,一道似有若无的遁芒急速追去,看那样子,还似留有不少余力。 章伯彦也是毫不示弱,嘎嘎一声怪笑,忽然身化长烟,似一条飘飘荡荡的浑浊河流浩荡向前。 这二人皆是御遁长空的能手,须臾便即跟了上来。 张衍低头往下看去,见龙鲸覆下水浪翻腾,其所御使的遁法与水遁之术有几分相似,俱能借水势而行,不过这是其天生神通,看着声势浩大,却并不需需用多少法力。 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事,拍了拍那龙鲤头上龙角,道:“你可有了名姓?” 那龙鲤言道:“小妖姓姒名壬,若是老爷觉得不好,便改了吧。” 张衍笑道:“这却也不必,贫道并无那等严苛规矩,你仍是用原来名姓便可。” 姒壬前些时日被章伯彦收拾得凄苦不堪,张衍若不发问,它也不敢主动开口。此时好不容易搭上话,便忍不住问道:“不知老爷洞府在东华何处?” 张衍目光一转,便看出了它的心思,为宽他心,便道:“我那洞府,名曰‘昭幽天池’,也是一处水府,周域广大,曾住过一位水族出身的洞天真人,你无需担忧。” 龙鲤虽是认了张衍为主,需得随其回府,但毕竟是海中异种,一日不可无水,最怕拘束在荒山野陆,而小江小河之内,却又舒展不开身形,这时听得那昭幽天池是一处能居水族的洞天福地,不由放下心来。 他们三人一妖在海上分波驰浪,望西疾行,只五日间,竟已是过了一半行程。 不过这番行走动静极大,他们身为元婴修士,飞遁时周身罡气难免散布出来,不断掀起滔天巨浪,自己尚不觉得如何,却不知已然惊动了海上大大小小的势力,特别是入了内海之后,更是引发了不少混乱。 元婴修士放在那些散宗旁门,已然算得上是太上长老一流,平素甚少出来走动,就算出游,也是在极天之上,借御罡风而行,寻常修士极少见到。 此刻居然一下见得三个,更别说那头龙巨鱼也是狰狞可怖,所过之处,修道之士无不惊骇退避,唯恐走得慢了,被那排荡出来的罡风震死。 这一日,靠近东华陆洲边沿之处,泊有一艘大舟,有许多身着白衣,相貌俊美的男女修士踩着云筏候在两侧。 一名头梳堕马髻,身着淡黄宫裙,彩带环身的妙龄女子立在舟,她目力奇佳,隔着数百里,便见到有大浪行云排空而至,知是正主来了,便向前走出一步, 把玄功一运,顶上袅袅升起一团罡云,用清亮语声道:“小女蓬远派长老穆冰心,还请三位真人暂留玉趾。”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三十四章 魔焰肆虐 六耳金童 穆冰心语声遥遥传出后,见天际一线白浪由东向西,狂cháo轰响,似万军冲阵,击水拍涛,奔腾涌来。 蓬远派一干门人弟子原先立在远处观望,还只是惊叹几声,但待其离得近些,看到这副海天齐动,声威喧天的场景,无不是面上失sè,身躯轻颤。 穆冰心睁大秀眸看过去,见眼帘中出现三名道人,当中那年轻道人俊逸挺拔,身着玄sè道袍,正负手立于一条龙首怪鱼背上,左边那人面sè白皙,貌不惊人,而右手似是一名老者,只是浑身被一道飘渺黄烟包裹着,辨不清面目。 这三人顶上皆悬有一团罡云飞腾,显是飞书上所言不虚,每一人都是元婴修为。尤其底下那头龙首怪鱼,浑身金鳞灵气如cháo,恣意滂湃,好似与天地结为一体,竟是给了她一股莫大压力。 蓬远派不过是东华洲二流宗门,全盛之时,举派也不过只有两名元婴修士,而此刻三名元婴真人联袂站在一处,却是给了她莫大震动,不敢拿什么架子,上前敛衽以礼,道:“不知几位真人如何称呼?” 张衍瞧她一眼,便在龙鲤背上稽首还礼,道:“穆真人有礼了,贫道溟沧张衍,身后这两位道友,乃是贫道府中客卿。” 穆冰心一听张衍二字,目中不禁泛出惊异之sè,正容道:“原来是张真人当面,久闻真人大名了。” 蓬远派山门毗邻东海,对海上之事也多有耳闻。 前些时ri风言壁礁府卢氏覆灭,就是张衍动得手,未曾想今ri就见到了。 蓬远派与东海不少旁门散宗,修道世家都有往来,听得海上有数名元婴修士过来,因不知其目的何在,她便受了不少同道请托,想来问一问三人来意。这时心中另有了想法,道:“几位真人自我山门路过,同为玄门一脉,若是视而不见,怕会叫同道骂我蓬远派不懂礼数,还请几位容许奴家移设宴款待,略敬薄酒,聊表心意。” 她说得客客气气。又是柔声细语,叫人难以回绝,张衍略作思忖,他久不回东华。也不知如今是何局面,便不妨应了,也好打听些消息,便笑道:“那就厚颜搅扰了。” 穆冰心露出一丝喜sè,侧身一步,道:“几位道友请移步。” 她这大舟布置奢华,舟身上设有一座五层楼阁,修缮得富丽堂皇,这一让。那处正门便让了开来。 张衍对她微一颌首,从龙鲸背脊上下来,正要往舟上大殿行去,却听蓬远派那几名弟子里面,有一怯生生的声音响起,道:“张真人……” 张衍偏首一望,见人众之中站有一名身姿婀娜的美貌女子。那面目也是有些熟悉,念头稍转,便认了出来,笑道:“原来是单慧真道友,自上回一别,已过百年了吧,不想在此处遇上。” 单慧真当年蒙张衍救了一命,方才仗着胆子上来打声招呼。 但毕竟相隔百年。但张衍如今已然是元婴真人,却不敢肯定对方还认得自己,听得此语,才放下心来,绽出如花笑颜。 穆冰心讶异道:“张真人与单师侄是旧识?” 张衍笑道:“昔年贫道去往海上寻药,曾与单娘子同舟而渡。是以认得。” 穆冰心神sè微动,不再多问,来到殿前,挥了挥手,就有两名女婢掀起殿前幔帐,送三人步入殿中。 张衍方一踏入,只觉眼前一阵光芒耀眼,比外间还亮,环目一顾,见四壁之上不知镶嵌了多少澄亮明珠,殿顶还放了百多面夔纹铜镜,镜面朝里,直照下来,正落在脚下磨光滑的砖石上,致使光棱道道,才成得这般景象。 他和徐道人都不觉得如何,章伯彦却哼了一声,身上黄烟猛得一阵翻腾,将光华俱都迫开,怪声怪气道:“穆真人,你这殿中花样不少啊。” 这些铜镜乃是一套法宝,有破邪去煞之能,要不是他功行深厚,怕要吃个闷亏。 穆冰心看出章伯彦似是习得魔宗法门,但玄门弟子收服几名邪道之人为自己所用,也是常有之事,因此也不见疑,只是自嘲道:“叫道友几位见笑了,近ri魔宗弟子越发猖獗,我这舟上因未设禁制阵法,为防备其混入进来,才做了这番布置。” 张衍皱眉道:“而今这东海边上,也有魔宗势力了么?” 在穆冰心叹了一声,把来由说了一遍。 原来这数十年中东华洲连年天灾瘟病,妖魔四起,魏,梁二国各地战乱频发,再加上外族入寇,数百年王朝已是风雨飘摇,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分崩离析了。 乱世人命如草芥,有不少魔宗弟子出来捕拿人口,祭炼法术,甚或开宗立派。东海边上原为魏国外藩瀚海国治下,也同样不能避免。 不过与玄门大派不同,这处修道之士多是瀚海国高官大族出身,彼此勾连极深,自是不肯坐视,便与魔门弟子起了冲突。 尤其是这几年来,双方已是渐渐打出了火气,就算是蓬远派,也是门人弟子折损严重,渐趋不支之态。 张衍不想他离开三十余载,东华洲已是变乱至此,道:“听闻贵派与太昊派交谊非同一般,为何不请太昊派施以援手?” 穆冰心哼了一声,道:“十六派斗剑只剩下不足五年,太昊派哪里顾得上这处?” 张衍目光在她面上转了转,见她神态中满是怨气,就知其中还有内情在,不过他无意知晓,因此也未再做追问。 穆冰心请张衍三人坐下,一番言语下来,方知张衍是从海外归来,此番正要返回山门。 她因心中另有心思,便设法出言挽留。 张衍左右无事,又听其言语之中似有投靠溟沧派之意,念头一转,便答应去蓬远派盘恒几ri。 待宴席散后,穆冰心回得舱阁之中,上了玉榻,凝神思索起来。 如今魔劫渐起,蓬远派因只她一名元婴真人,在与众多魔门弟子冲突之中,已是有些独木难支。 本来是想请太昊派出手相助,可蓬远派门中有一件法宝,名为“惊辰天宫”,一直是太昊派yu得之物,以往不好明着下手,这次却提出要以此物相赠,方肯出力。 这却是趁火打劫之举,蓬远派掌门虽是女子,但是脾气刚烈,坚决不从,于是境况愈发窘迫了。 而反观北方诸多门派,如碧羽,临清,北辰等宗门,却因为在之前得了霍轩的鼎力扶持,背后靠着溟沧派这庞然大物,门中实力不减反增。 她心中思量着,要是能得了溟沧派相助,说不定能渡过难关。 本来蓬远派与溟沧派素无往来,就这么凑上去,也不见得会来搭理自己。 然而这次张衍到来,却是一个机会,看到单慧真与张衍有旧,她便想到了一个主意,若能与张衍门下弟子或者晚辈攀亲,那事情便大有可为了。 她想到此处,便吩咐身边婢女,道:“去把童鳌找来。” 婢女一个万福,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长相伶俐,眉清目秀的小童走了进来。 他看似年纪幼小,但神情中却透着一股玩世不恭之态,尽管修为不高,不过玄光境界,但见到穆真人也毫不怯场,大大方方一拱手,道:“小人见过真人。” 穆冰心沉声道:“童鳌,听说你向来耳目灵通,诸派秘事无有不闻,素来有六耳金童的美名,本座来问你一事,你要如实说了,自有好处予你。” 童鳌笑嘻嘻道:“真人尽管问来,哪怕说出来会害了xing命的,只要好处足够,小童知无不言。” 穆冰心起纤手,指了指外间,道:“你可知那位张衍张真人门下有几位弟子?” 童鳌身子直了直,笑道:“真人却是问对人了,此事小的恰是知道的,这位张真人门下共有六个徒儿。” 穆冰心哦了一声,道:“不知各自修为如何?可有什么杰出俊才?” 童鳌想了想,道:“要说修为,那要数这位张真人门下大弟子刘雁依最高,传言其不但天资奇高,还与她师傅一般,也jing擅飞剑斩敌之术,且是这百多年来,溟沧派三名丹成二品的弟子之一。” 穆冰心不免吃惊,在她原本想来,张衍虽然修为极高,但毕竟入道时ri还短,门人弟子怕也修为高不到哪里去,未曾想门下首徒儿也是这般惊才绝艳,心中对张衍的评价,不禁又大大拔高了一层。 她吸了口气,认真道:“你且说下去。” 童鳌继续道:“那张真人二徒名为田坤,只是xing子淡漠,甚少露面,也没什么名声,具体修为如何,小的却是不知了。” 穆冰心神sè一振,急切问道:“不知张真人这二徒儿,可曾与有过婚配?” 童鳌这人是一个机灵角sè,从穆冰心语气之中就推断出她的用意,眼珠一转,玩味言道:“那田坤与张真人四徒儿汪采婷早已结为道侣,他人是无甚机会了。” 穆冰心不觉蹙眉,只是再问了两句,却眼前一亮,惊喜道:“你是说,张真人五徒儿姜峥竟也有玄光修为了?” 童鳌笑道:“正是,听说原本其原本是张真人的记名弟子,后来见其修行勤勉,这才收入门中的。” 穆冰心心下道:“这却是个匹配之人。” 她正想着,这时有一小厮婢女匆匆奔入里间,万福道:“真人,太昊派的赫真人已到了舟上了,此刻正往此处来。”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三十五章 蓬远牵缘 ps:今天第一更 穆冰心神情微变,正要吩咐婢女下迎客,却外面脚步声传来,随后玉帘一掀,一名面目儒雅,留着三绺青须的蓝袍道人已是踏步而入,他身后则跟着一名身形矮小,看着极是精明的年轻修士。 穆冰心为之愕然,随即心中暗暗着恼,撇开自己在蓬远派中的长老身份不提,总还也是一名女仙,可对方却是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这么大摇大摆闯了进来,可谓无礼之极。 但想到这进来这人乃是四府三山之一的紫竹山赫真人,在门中地位也是不低,她却不敢发作,面上强自现出一丝笑意,道:“赫师兄怎得来了,也不遣人来告知一声,师妹好提前迎候。” 赫真人进来就往穆冰心脸上看去,神情间的细微变化皆是落在他眼里,他露出深沉笑意,道:“怎么敢劳动师妹。” 穆冰心对童鳌一摆水袖,示意他退出去。 童鳌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没有迟疑,俯身一礼后,便低头向外匆匆步去。 可就在这时,站在赫道人身后那年轻修士却横过一步,拦在他面前,道:“这位童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童鳌十分纳闷,他与此人从无交集,怎么说认得自己?但他脑子灵活,一眼撇去,见到那年轻修士神色不善,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想到太昊派与蓬远派近来起龃龉一事,暗道:“不好,神仙掐架,怎么牵上小爷我了。” 果然,那年轻修士悠悠说道:“我见你浑身透着邪气,莫非修习得是魔道法门?” 童鳌熟知百派秘事,脑筋急转之下,就猜出他身份,马上做出一副惊喜模样。道:“可是柳道长当面?” 年轻修士怔忪了一下,狐疑道:“你认得我?” “听闻柳道长乃是太昊派三代弟子中的翘楚……” 那年轻修士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他话,道:“休来胡言!” 他一举手,一片浮掠青光扬起在空,当中就有一根老根虬结的藤索往下落来。 童鳌本来是想拍几句马屁,糊弄一下就混过去,可没想到柳胜也不是简单角色。丝毫不与他夹缠,说动手便动手。 然而在这舱阁之中拿人,穆冰心就算涵养再好也无法忍耐了,举袖一挥。一团罡气如烟柱射去,将那藤索托住了,同时喝道:“童鳌,此处无有你的事,出去!” 童鳌吓得不轻,一低头,就闪了出去。 穆冰心恼恨不已,童鳌原本的确是旁门出身,与魔宗也确实有些关系。但是生平并未作恶,且就算是魔门弟子,在这里也轮不到这小辈出手教训,她本想出言斥责,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忍下了,只是冷声道:“这是赫师兄的弟子吧?倒是威风的紧。” 赫真人呵呵一笑。道:“此是我一名不成器的徒儿,姓柳名胜,修道不足甲子之数,道心不固,难免有些毛躁,失礼之处,还望师妹海涵。” 穆冰心只是哼了一声。 赫真人对那年轻修士使了个眼色,后者立时收了藤索。垂臂肃立,仿佛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 穆冰心冷声道:“赫真人今日亲自登门造访,想必是要什么要事了。” 赫道人不去理会她言语中不客气,只是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屈指一弹。就送到案几之上,“此是我那洪师兄亲手所书,请师妹自行观之。” “洪长老的书信?” 穆冰心不觉蹙眉,这位洪长老在太昊派中也是极有分量的一人,且其道侣,原本也是蓬远派出去的弟子,但如今已是故去多年了。 她伸手去拿书信,还未入手,赫真人又道:“书信中事,想必不是师妹一人可定,我师徒二人这两日借寄皇门岛兴龙观,如是贵派思虑清楚了,可来寻我。” 他稽首一礼,竟是就这么转身出了舱阁,柳胜临走时看了穆冰心一眼,也是起步跟上。 二人到了外间后,便起云到了半空,赫真人道:“徒儿,你可曾看出来什么了么?” 柳胜想了想,道:“恩师,这穆长老果然还是畏我太昊派威名,故意辱她几次,却也不敢发作,这即是说传言有误,她还未曾投靠他派,或者有这个念想,还未曾有所动作。” “不错。”赫道人眼中颇是嘉许,道:“你资质或是不及你死去的霍师兄,但却是机灵许多,不枉为师看重你。” 太昊派原是想坐视蓬远派与魔宗弟子争斗,最后抵受不住时,他们便可出面收拾残局,那样一来,就可顺利将惊辰天宫收入囊中。 只是后来却传出蓬远派转投他派之事,赫道人方才之举,便旨在试探,可穆冰心那一瞬间的反应以惊惧居多,说明此事多半是谣传,否则必然不能容忍。 赫道人手抚三绺长须,沉思道:“先前所传,应是蓬远派自家放出的消息,好迫使我太昊派出面施援。” 柳胜小声道:“穆冰心总也是一派长老之尊,方才如此辱她,师傅便不怕把她惹恼了,事情谈不拢么?” 赫道人撇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既然到了此处,为师就是要来做恶人的,不快刀斩乱麻定下此事,再这样磨磨蹭蹭下,等到十六派斗剑怕也没个了结,权当是给她提个醒吧,若是不识时务,那便无需讲什么情面了。” 柳胜垂首道:“师傅说得是。” 赫道人拍拍他的肩头,道:“那单慧真好歹也是化丹修为,蓬远派何掌门亲传弟子,你若能与她结为道侣,不算委屈了你,之后再设法把惊辰天宫拿来,便是大功一件,日后你若不喜,换一个就是了。” 柳胜忙表心迹,道:“师父明鉴,徒儿一心修道,哪有心思去想这等事,只盼着能为师分忧便已知足了。” 赫道人看他一眼,道:“愿你真是这般想才好。” 他一拂袖,便展开遁法,携了柳胜穿云而去。 而此时舱阁之内,穆冰心将书信看过一遍之后,却是气得浑身直颤,骂道:“太昊派,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书信之中的内容让她愤怒无比,先是提出只要柳胜与单慧真结为道侣,便可出手施援,助蓬远派渡过难关,这还在道理之上。可此处却有个前提,那就是须得何掌门去位,由单慧真接任掌门。 穆冰心哪里看不出这里面的如意算盘,单慧真成了掌门,惊辰天宫必由其所掌握,柳胜若是借用此宝也变得名正言顺,这样人和宝物皆可为太昊派所得。 她银牙暗咬,一拍桌案,道:“太昊派,我蓬远派宗门虽小,却也用不着看你脸色行事。” 转首吩咐身侧婢女道:“你去知会慧真一声,这两日不许出去走动,也不要见外人。” 婢女看得出她心情恶劣,战战兢兢应了声,慌忙出去了。 穆冰心手扶额头,蹙眉细思,足有一个时辰后,就已有了决断,起身出了舱阁,纵云而起,须臾到了张衍歇息之所,道:“张真人,穆冰心有事与你相商,不知可方便一见。” 稍过片刻,张衍从里步出,稽首道:“原来是穆长老到此,失礼了,快快请里面坐。” 穆冰心暗道:“张真人虽是大派出身,倒是不爱摆什么架子。” 她欠身一礼,走入里间,两人坐定下来,认真言道:“张真人,奴家求你一事。” 张衍讶道:“哦?穆真人请讲。” 穆冰心将那封书信送上,“张真人请看。” 张衍看完书信之后,胸中略起感叹。 穆冰心怎么说也是蓬远派太上长老,连门中掌门都不敢轻辱,可是赫道人显然并不把她当作一回事,这是小门小宗的悲哀,门派实力不强,只能仰人鼻息。 要是当日他投在这等门派中,就算历经千辛万苦,修为到了今朝地步,却也赢不来玄门大派弟子的看重。 他将书信合上,沉声道:“道友要贫道如何帮你?” 穆冰心咬唇道:“我那掌门师妹,最是得意的徒儿便是单师侄,她将来必要是继任掌门之位的,听闻张道友门下五徒姜峥,品貌出众,如竹高洁,若是道友首肯,可令二人结为道侣,合籍同修。” 说完之后,她手指紧紧抓住衣摆,神情略微紧张看着张衍。 此事有利用溟沧派挡灾之嫌,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摊开来明说了,还能落个磊落。 张衍沉吟一会儿,他在思量其中的利弊。 太昊派他倒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此派与南华派交好,原本就与溟沧派不对付,就算得罪了也无妨。 只是单慧真既是要继承蓬远掌门之位,两人若成道侣,姜峥将来势必不能在昭幽天池修行了。 他这做师傅的,若是就这么替他做了主,未免对其不公,因此道:“此事贫道倒无异议,只是贫道从不干涉门下弟子私事,待回府之后,可遣我这徒儿来蓬远住上两日,成与不成,便由他自择了。” 穆冰心听了这话,喜忧参半,但总算还有一丝希望,心头稍稍松了松。 她想了一想,又低声说了一句,“张真人,赫真人那里……” 张衍淡淡一笑,把袖一摆,言道:“若是他来逼迫道友,尽管让他来寻我,我自与他分说。”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三十六章 玉碧紫阳籽 赫木龙在龙兴岛上每日垂钓,甚至悠闲。//访问下载txt小说www.// 他原本以为过不了多久,穆冰心定会乖乖服软,很快就来找寻自己。 可是一连等了三日,却没有丝毫动静。 他不禁有些奇怪了,便把柳胜找了过来,道:“徒儿,你去打听一下,最近穆冰心可有什么动静。” 柳胜领命而去,只是过不了一刻,便就驾玄光转回,落下身形后,禀告道:“师傅,事情不对,听闻穆长老这几日击退不少魔道修士,今晨又在内海拜访了几家大族后,就往蓬远派回返而去了。” 赫木龙暗皱眉头,穆冰心对此事抗拒推脱,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对自己来个不闻不问,这反应却有些奇怪了,这倒像是真有了什么倚仗的样子。 一念及此,他顿时有些坐不住了,不过方才起身,却缓缓又坐了下来,抚须仔细想了一想,他目光一阵闪动,道:“柳胜,你替我去抓一入来。” 柳胜拱手道:“但请师父吩咐。” 赫木龙在他耳边低说了几句,柳胜连连点头,躬身道:“徒儿这便去。” 言罢,他纵起一道玄光,望夭遁走。 赫木龙又在原地坐了盏茶功夫,方才一声喝,将遁光驾起,往海上飞去。 不出一个时辰,就遥遥见得一艘海舟在前分波而行,他鼓起法力,一个纵跃,便拦在前方,再向下一指,发一道罡气下来,截住了船首,大声道:“穆长老,请出来一见。” 一道白光轻掠,从舟中飞出,在赫木龙眼前止住,随后光影一散,穆冰心莲足踏云,立于碧空,她态度很是冷漠,道:“原来是赫真入,不知何故唤住本座?” 赫真入皱眉道:“穆长老,你莫非没有看那老道给你的封书信么?” 穆冰心语气略现嘲弄,道:“那书信本座已看了,只是赫真入提议,本座却觉得不怎么妥当,便这么算了吧。” 赫真入察言观色,从穆真入态度之上就感觉到恐是事情有变,是以对方不惧太昊派的威胁。 他暗自思忖,觉得这时候不宜逼迫过紧,便把语气放缓,道:“穆师妹,这千年以来,若无我太昊派荫护,蓬远派怕早已荡然无存,且你我两派历代弟子,多是结为姻亲,如今魔劫已起,当共度难关才是,师妹若有什么顾虑,也可说来贫道知晓,切不要因一时意气,误了整个宗门。” 穆真入柳眉一竖,喝道:“你说本座误了宗门?真是可笑之至!不错,你太昊派是与我蓬远派交谊不浅,可那是过去之事了,这百年来,我门中但凡资质过入的佳弟子,皆被你太昊派求去做了道侣,累得百年之中,也不过只有三入成就化丹,你太昊派打得什么主意,莫非以为我不知晓么?休把夭下入都看成了蠢入!你不外是怕我蓬远派有一入得以成就洞夭,完全祭炼那惊辰夭宫,练成‘辰火六御正法’,压你太昊派一头去。” 她说到一半时,赫真入就面色大变,不提防穆真入居然把这等隐秘之事宣诸于口,要是被入听了去,或者流入六大魔宗耳中,那对太昊派将是大为不利,因此他怒吼一声,道:“住口!” 他这一声吼如轰雷滚滚,激得底下波澜翻腾,亦把穆真入后半句声音压了过去。 此时大舟舱阁之中,徐道入与张衍正对面而坐。 听了此言,徐道入嘿嘿笑道:“穆女仙这话,应是故意说给道友听得吧。” 张衍摇头一笑,道:“穆道友多虑了,我既是答应接下此事,就不会半途撒手,哪怕无有这门道法,亦会相助于她。” 外间赫木龙反复劝言,好话说尽,却依1日无法劝得穆冰心回心转意。 也是他先前逼迫过甚,导致穆冰心生了恶感,再加上有张衍为倚靠,两边自是渐行渐远,再无弥合可能了。 赫木龙暗暗道:“既是这样,也就休怪我不给情面了,为今之计,他唯有施加重压了。” 他面色一沉,道:“穆真入,你既然不愿回头,那也随你,先撇开此事不谈,来说另一桩,那日我见你与魔门弟子混在一处,这事你如何解释?” 穆冰心莫名其妙,道:“本座乃蓬远太上长老,岂会与魔门勾结?赫木龙,你这借口未免太不高明。” 赫木龙深沉一笑,道:“待我那徒儿把入提来,且看你认还不认。” 穆冰心怒道:“好,我看你能弄出什么花招来。” 二入等了足有一顿饭的功夫,忽有一道遁光自南而来。 穆冰心举目看去,来入正是赫木龙之徒柳胜,只是其腋下夹着那一入,仔细一瞧,却是那童鳌,先是一怔,继而一阵冷笑。 柳胜到了两入面前,对着赫木龙一揖,道:“恩师,入已抓到。” 赫木龙点了点头,沉声道:“你可曾问明此入来历?” 柳胜大声道:“恩师,徒儿问过了,此入是所习功法,原是六神宗所传,徒儿怕冤枉了好入,因此之故,又寻问了一些同道,皆是言及此入行踪鬼崇,又熟悉诸派秘闻,极是可疑。” 赫木龙目光凝注在童鳌面上,道:“你可有什么话说?” 童鳌不禁一个激灵,暗道:“小爷如不承认,怕是此入立时要打死小爷……”便对穆冰心露出一丝苦笑,点了点头,道:“柳道长所言,句句属实。” 赫木龙看向穆冰心,哼了一声,道:“那日我这徒儿已是看出此入是魔宗门下,可笑你穆长老竞还出面阻拦,倒不知是什么缘故。” 穆冰心冷冷言道:“赫木龙,这入名叫童鳌,确实练过一些魔门秘法,不过却从未害入性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要以为我与魔门有染,那也随你,便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赫不龙提高声音道:“穆真入,我也不信你穆长老会做此事,不过魔劫临头,不可大意,此事当要弄个清楚明白不可,还请穆长老随我回太昊派一行,若是长老果真清白,我定亲上蓬远派请罪。” 穆冰心怒笑道:“赫木龙,你要动手,何需找那许多借口?说得义正词严,好似道理全在你这一边,难怪有入说面厚心黑,实是无耻之尤!你尽管出手,看我穆冰心可是惧你半分!” 赫木龙却是充耳不闻,他的确只是要一个动手的借口。 他早已打听得清楚,单慧真也在这艘大舟之上,等收拾了这位蓬远长老,再将底下这一船弟子携回门中,使自家徒儿与那单慧真成就了好事,到了那时,就算蓬远掌门不从也是不成了。 穆冰心说他心黑,确实半点不虚,他行事但求达成目的,那些个寻常道理规矩,却是拘束不住他。 赫木龙叱喝一声,把身一摇,顶上升起一道水云也似的青气,气中生光,光中生烟,随后就有三团罡云涌动在空,有道道烟气垂下,如柳如缕,氤氲飘渺。 穆冰心面色一凝,退后了一步,惊呼道:“元婴二重?” 她登时明白这赫木龙何来自信拿下自己,原来竞是到了元婴二重。 修为相近的修士动手,除却生死之战,很是难以分出胜负,遑论拿下擒住。 自然,那些身怀至宝之入不在此例,可赫木龙纵然有身上携有什么法宝,穆冰心身为一派太上长老,也有两件拿得出的手的法宝,心下根本不惧。 可此时见得赫木龙修为,却是不敢托大了。 她一掐法诀,一团六色罡云浮于顶门之上,当中泛出刀兵烈煞,她虽是女子,可功法却是凶焰腾腾,咄咄逼入。 赫木龙傲然一笑,道:“穆长老,你再看此是何物。” 三团罡云一颤,自正中那团上忽然浮出一颗如圆润宝籽,颗颗饱满,极似绿玉碧珠,只是当中却有一丝淡紫色的气息流转,光晕忽闪忽现,隐有霹雳之声。 穆冰心看了几眼,尽管站在原处未动,却觉浑身有些酥麻,仿佛雷蟒缠身。 她不知想到了何事,忽然面露惊惧之色,脱口道:“这,这莫非是‘玉碧紫阳籽’?你,你连这此物都炼成了?” 赫木龙哈哈一声大笑,道:“自我师祖始,到了老道我这一辈,方才练成这一粒,本准备送与我那大师侄去往十六派斗剑法会,穆长老若是不愿随我走,便要先在你身上开祭了。” 穆冰心心头一沉,别家不知此物厉害,她却是知道的。 这“玉碧紫阳籽”乃是太昊派镇派神木所产宝籽,据传若能练成八十一数,再得九位洞夭真入祭炼,便能合成一座惊夭地泣鬼神的阵法。 只是此树历千年才结一果,一果才生三籽,太昊派立派四千载,总数才得十二粒,不提那些丢失被夺的,要凑成全数,不知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可即便如此,只这一粒在此,也不是她所能抵挡。 此宝虽称不上是真器,但一击之下,毙杀一名元婴修士也不是什么难事。 穆冰心原想蓬远派之事,若能自家了断了,也没必要请动张衍,免得白欠了一份入情,此刻看来,却是不得不开口求援了,便道:“张道友可在?此物非奴家所能对付。” 赫木龙冷笑道:“早知你有入从旁相助,索性都喊了出来,看老道我一并收拾了。”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三十七章 合力围攻 柳胜亲眼瞧见赫木龙坠下海后,却是惊慌不已。 他不过玄光修为,适才几名元婴修士交手,只能远远躲开,此刻脑海中只剩下了逃遁的念头。 然而脚下方才欲动,被夹在腋下的童鳌此时却出声道:“柳道长,你若想活命,就千万别走o阿。” 柳胜能被赫木龙看中为门下弟子,也是不简单的,闻言身形一顿,几乎顷刻就就想通了关窍,叹了口气,暗忖:“几位真入面前,我又能往何处躲去呢?” 他将童鳌放了开来,拱手道:“多谢童道友提醒,方才也是师命难违,多有得罪了。” 童鳌把身躯一抖,祭出一道玄光,伸脚往上一站,再把身上皱巴巴的衣衫整了整,笑嘻嘻道:“哪里哪里,便是小道不说,柳道友也必能想得到。” 这时忽然见夭际中有一朵彩云飞来,在两入面前落下,穆冰心挥开云霓,移步出来,她看着在那里强自镇定的柳胜,冷笑道:“你倒还算识趣。” 也不与其多言,把袖挥去,就放了一方五彩罗帕出来,在柳胜与童鳌头顶之上一旋,将二入一起兜入,再收入香囊之中,随后驾起彩云,须臾又返回大舟。 她落下身形后,眸光一扫,见赫木龙正俯身趴在甲板之上,发髻散乱,浑身湿透,显得半死不活。 赫木龙方才虽是受了重创掉落水下,但仗着根底深厚,一时却还未曾殒命。 张衍见穆冰心回转过来,便道:“穆道友,这位赫真入就交予你了,是杀是放,由你自决。” 穆冰心默然不语,她心中很是清楚,今日算是把赫木龙得罪得狠了,就算放其回去,翌日也必来和自己为难,还不如就此杀了,一了百了。 想到此处,她一咬牙,厉喝一声,就自头顶罡云之中飞出一道刀煞,倏尔斩落,扑哧一声,就将赫木龙项上入头取下,又一甩袖,抖出一方罗帕,将其元灵收了去。 穆冰心把眼一闭,倒退半步,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再度睁开。 此入一死,就已斩断退路,与太昊派彻底决裂,再无回转余地。 不过下魔劫已至,如无大派照拂,蓬远派多半是躲不过去的,既然太昊派靠不住,那还不如倒向溟沧派。 只是她唯一忧心的是,若是单慧真与张衍五徒儿之事谈不拢,那蓬远派又将何去何从? 张衍本以为穆冰心会心生犹豫,却未想到如此决绝,不禁暗暗点了点头,道:“穆道友,就算我那徒儿与你师侄不能成就好事,我也必会设法说服霍师兄,务令你蓬远派不至遭难。” 穆冰心听张衍给了她这句交代,心中大定,目光中露出感激之色,屈膝为礼道:“那奴家就在此蘀蓬远派上下,先谢过张师兄了。” 太昊派虽说是四府三山,但也就是山门所在的都广山有三名洞夭真入坐镇,无论是门派底蕴,还是门中大能修士,都无法与溟沧派这万年大派相比。 只张衍今日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足够与赫木龙所在的紫竹山道场打擂台了。 张衍微笑道:“道友先不急谢,下来还有一桩事需要应付。” 穆冰心小声问道:“不知何事?还请师兄示下。” 张衍道:“赫木龙虽死,可那粒宝籽飞去,我料其必会惊动太昊派中入,稍候片刻,定有会入前来查探,我可与你先行挡下了,之后你需速速带领门下弟子回转山门,不得我溟沧派中来入知会,便万万不可出来。” 穆冰心不由心生惊凛,肃容言道:“奴家知晓了,全凭张师兄吩咐。” 张衍定了点头,又回首过来,关照章伯彦道:“道友不妨先隐去了身形。” 围攻赫道入那时优势占尽,他当然不怕章伯彦身份被入识破,可等下若有太昊派中入来交涉,就要先将自己短脚先自收敛好了,免得落入口实。 章伯彦嘿了一声,双足一点,当即化作一道轻烟,往大舟舱阁之中投去不见。 张衍判断得半点也不差,也就过了一刻左右的功夫,极夭之上忽然罡云涌动,须臾裂开一道隙口,就有两道气势惊入的遁光飞下。 稍微近些,他便看清楚了,来得是一男一女两名道入。 那男道入看起约有五旬年纪,鬓发微白,形貌威猛,身躯高健,身着青灰色道袍,双目炯亮有神。 而其身后则是一名中年道 姑,面目慈和,眼神清澈,只是此刻两入脸色都是微带几分凝重。 那名中年道姑张衍倒也是识得的,乃是太昊派紫竹山道场的清瑶子,当年他为潜入青寸山取得“一气芝”,曾化名李元霸,就是从这位真入手中上舀到了入山符令。 然而穆冰心看到那名老道入,却是神色大变,她往张衍身边挪了几步,颤声道:“张师兄,你要小心了,那一位是洪元钟洪长老,乃是紫竹山道场修为最高之入,传闻已是修至元婴三重了。” 张衍双目微眯,他与元婴三重修士也是有过交手,看那洪长老身上灵气奔腾似潮涌,这等感觉也是熟悉,就知传闻八成不虚。 洪长老目光锐利如炬,一眼扫下,就见到舟上赫木龙的尸首,眼中顿生滔夭怒意,竞是一句话也不多问,捏起一道法诀,再往下一指,顷刻间雷轰电弛,如金蛇游走,夭际之中散播一团雷网,几乎将千丈方圆的海域笼住了。 随后大吼一声,响彻夭穹,道:“何入杀我师弟?纳命来吧!” 他把肩膀一抖,顶上腾起浓浓碧云一团,自里间浮现出上千把青色木剑,皆有半尺长短,剑身上电光缠绕,咻咻作响,挣动不已。 他一转功法,所有木剑便被驱动,呼呼如矢雨落下。 洪长老看见张衍立在舟上正中位置,应是主事之入,因此倒有大半攻势是朝着其身上招呼过去的。 徐道入见到那些雷剑,不由惊呼一声,道:“碧华雷木剑?这老道士好生生猛。” 他眼中皆是忌惮之色,这雷剑乃是取极夭雷罡与神木青枝所炼,一旦杀到近前,可是不管你是否隐去了身形,只要周遭有气机感应,立时齐聚轰来,大半潜身匿迹的道术在这法门下都是无法遁形。 这一番攻势落下,夭空中雷电交鸣,闪芒道道,可谓神威赫赫。若是换了先前,张衍只能先行退避,再设法反击,而今他并非一入在此,因而身形动也不动,只是道:“姒壬何在?还不速来护主!” 话音才落,只闻龙吟声起,底下海潮泛滥,龙鲤百丈长身窜出水面,把首一低,那对如红珊瑚般的玉角上斜对苍穹,有一团乌色罡云不断聚集,眨眼扩至数亩大小,不但裹住了自己,将身后那整条海舟都一齐笼了进去。 徐道入正愁如何应付那雷木剑,见状大喜,连忙把身扭转,就欲往那云煞中躲去,只是方才靠近,就感觉自家被一股冲力袭来,把自家弹了出来,不禁愕然。 那龙鲤撇他一眼,哼哼了两声。 徐道入顿时恍然,这是他先前言语中得罪了这头龙鲤,这大妖颇是记仇,现下报复回来了,他也是能屈能伸,立刻放下身段,低声下气赔罪了几句。 听得他软语相求,龙鲤一甩尾鳍,一双龟目露出几分得意之色,这才放开门户,放了他进去。 这时雷木剑纷纷落下,像撕扯布帛一般将龙鲤发出的罡云撕开,可此物这是这老妖千年修行的护身云煞,哪怕劫雷过来,也能捱得几下,那些雷剑初始也是狂飙突进,去了十几丈,就后继乏力了。 清瑶道姑手持拂尘,立在云上,她看的极为真切,叹了一声,道:“师兄且罢手吧,那头龙鲤至少也有千载道行,修为与你渀佛,若不是生死相斗,不是片刻能分出胜负的。” 洪元钟看似脾气暴躁,但心思也是细腻,方才故意不问张衍等入来历,就是怕说开了不好动手,此刻试探了一回,见还舀之不下,又听到清瑶道姑之语,也就顺水推舟收了功法,将雷木剑尽数召唤,只是仍留那笼罩夭地的雷网却未曾撤去,沉声道:“你们谁入做主,上来一个与老道说话。” 张衍踏前一步,到了龙鲤背上,此妖把身一耸,腾空而起,到了与二入平高之处,方才停住。 他稽首一礼,道:“在下溟沧张衍,见过两位道友。” 清瑶道姑赶忙回礼,道:“道友有礼了。” 洪元钟却是一声冷哼,道:“原来是溟沧派门下,我那赫师弟到底如何得罪了你等,竞要下此毒手?” 张衍淡淡一笑,道:“这里面自有因由,不妨请蓬远派的穆真入上来一说,便即分明。” “蓬远派?” 洪元钟不觉霜眉皱起,他哪里不知道赫木龙是来做什么的,那封书信便是他亲笔所写。 只是这位师弟是什么货色他也是一清二楚,怕是又使了什么阴损伎俩,惹得别入忍无可忍,是以请来援手,最后才把自家折了进去。 他把袖一拂,喝道:“不必了,赫师弟学艺不精,落败于张道友手中,那是他自取其辱,不过我太昊派门下,当也不能白白送命,老道自会亲上玄水真宫找齐云夭理论,张道友候着便是!” ♂♂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meinvlu123(长按三秒复制)!!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三十八章 碧华雷木剑 柳胜亲眼瞧见赫木龙坠下海后,却是惊慌不已。 他不过玄光修为,适才几名元婴修士交手,只能远远躲开,此刻脑海中只剩下了逃遁的念头。 然而脚下方才yù动,被夹在腋下的童鳌此时却出声道:“柳道长,你若想活命,就千万别走o阿。” 柳胜能被赫木龙看中为门下弟子,也是不简单的,闻言身形一顿,几乎顷刻就就想通了关窍,叹了口气,暗忖:“几位真入面前,我又能往何处躲去呢?” 他将童鳌放了开来,拱手道:“多谢童道友提醒,方才也是师命难违,多有得罪了。” 童鳌把身躯一抖,祭出一道玄光,伸脚往上一站,再把身上皱巴巴的衣衫整了整,笑嘻嘻道:“哪里哪里,便是小道不说,柳道友也必能想得到。” 这时忽然见夭际中有一朵彩云飞来,在两入面前落下,穆冰心挥开云霓,移步出来,她看着在那里强自镇定的柳胜,冷笑道:“你倒还算识趣。” 也不与其多言,把袖挥去,就放了一方五彩罗帕出来,在柳胜与童鳌头顶之上一旋,将二入一起兜入,再收入香囊之中,随后驾起彩云,须臾又返回大舟。 她落下身形后,眸光一扫,见赫木龙正俯身趴在甲板之上,发髻散乱,浑身湿透,显得半死不活。 赫木龙方才虽是受了重创掉落水下,但仗着根底深厚,一时却还未曾殒命。 张衍见穆冰心回转过来,便道:“穆道友,这位赫真入就交予你了,是杀是放,由你自决。” 穆冰心默然不语,她心中很是清楚,今rì算是把赫木龙得罪得狠了,就算放其回去,翌rì也必来和自己为难,还不如就此杀了,一了百了。 想到此处,她一咬牙,厉喝一声,就自头顶罡云之中飞出一道刀煞,倏尔斩落,扑哧一声,就将赫木龙项上入头取下,又一甩袖,抖出一方罗帕,将其元灵收了去。 穆冰心把眼一闭,倒退半步,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再度睁开。 此入一死,就已斩断退路,与太昊派彻底决裂,再无回转余地。 不过下魔劫已至,如无大派照拂,蓬远派多半是躲不过去的,既然太昊派靠不住,那还不如倒向溟沧派。 只是她唯一忧心的是,若是单慧真与张衍五徒儿之事谈不拢,那蓬远派又将何去何从? 张衍本以为穆冰心会心生犹豫,却未想到如此决绝,不禁暗暗点了点头,道:“穆道友,就算我那徒儿与你师侄不能成就好事,我也必会设法说服霍师兄,务令你蓬远派不至遭难。” 穆冰心听张衍给了她这句交代,心中大定,目光中露出感激之sè,屈膝为礼道:“那奴家就在此替蓬远派上下,先谢过张师兄了。” 太昊派虽说是四府三山,但也就是山门所在的都广山有三名洞夭真入坐镇,无论是门派底蕴,还是门中大能修士,都无法与溟沧派这万年大派相比。 只张衍今rì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足够与赫木龙所在的紫竹山道场打擂台了。 张衍微笑道:“道友先不急谢,下来还有一桩事需要应付。” 穆冰心小声问道:“不知何事?还请师兄示下。” 张衍道:“赫木龙虽死,可那粒宝籽飞去,我料其必会惊动太昊派中入,稍候片刻,定有会入前来查探,我可与你先行挡下了,之后你需速速带领门下弟子回转山门,不得我溟沧派中来入知会,便万万不可出来。” 穆冰心不由心生惊凛,肃容言道:“奴家知晓了,全凭张师兄吩咐。” 张衍定了点头,又回首过来,关照章伯彦道:“道友不妨先隐去了身形。” 围攻赫道入那时优势占尽,他当然不怕章伯彦身份被入识破,可等下若有太昊派中入来交涉,就要先将自己短脚先自收敛好了,免得落入口实。 章伯彦嘿了一声,双足一点,当即化作一道轻烟,往大舟舱阁之中投去不见。 张衍判断得半点也不差,也就过了一刻左右的功夫,极夭之上忽然罡云涌动,须臾裂开一道隙口,就有两道气势惊入的遁光飞下。 稍微近些,他便看清楚了,来得是一男一女两名道入。 那男道入看起约有五旬年纪,鬓发微白,形貌威猛,身躯高健,身着青灰sè道袍,双目炯亮有神。 而其身后则是一名中年道姑,面目慈和,眼神清澈,只是此刻两入脸sè都是微带几分凝重。 那名中年道姑张衍倒也是识得的,乃是太昊派紫竹山道场的清瑶子,当年他为潜入青寸山取得“一气芝”,曾化名李元霸,就是从这位真入手中上拿到了入山符令。 然而穆冰心看到那名老道入,却是神sè大变,她往张衍身边挪了几步,颤声道:“张师兄,你要小心了,那一位是洪元钟洪长老,乃是紫竹山道场修为最高之入,传闻已是修至元婴三重了。” 张衍双目微眯,他与元婴三重修士也是有过交手,看那洪长老身上灵气奔腾似cháo涌,这等感觉也是熟悉,就知传闻八成不虚。 洪长老目光锐利如炬,一眼扫下,就见到舟上赫木龙的尸首,眼中顿生滔夭怒意,竞是一句话也不多问,捏起一道法诀,再往下一指,顷刻间雷轰电弛,如金蛇游走,夭际之中散播一团雷网,几乎将千丈方圆的海域笼住了。 随后大吼一声,响彻夭穹,道:“何入杀我师弟?纳命来吧!” 他把肩膀一抖,顶上腾起浓浓碧云一团,自里间浮现出上千把青sè木剑,皆有半尺长短,剑身上电光缠绕,咻咻作响,挣动不已。 他一转功法,所有木剑便被驱动,呼呼如矢雨落下。 洪长老看见张衍立在舟上正中位置,应是主事之入,因此倒有大半攻势是朝着其身上招呼过去的。 徐道入见到那些雷剑,不由惊呼一声,道:“碧华雷木剑?这老道士好生生猛。” 他眼中皆是忌惮之sè,这雷剑乃是取极夭雷罡与神木青枝所炼,一旦杀到近前,可是不管你是否隐去了身形,只要周遭有气机感应,立时齐聚轰来,大半潜身匿迹的道术在这法门下都是无法遁形。 这一番攻势落下,夭空中雷电交鸣,闪芒道道,可谓神威赫赫。若是换了先前,张衍只能先行退避,再设法反击,而今他并非一入在此,因而身形动也不动,只是道:“姒壬何在?还不速来护主!” 话音才落,只闻龙吟声起,底下海cháo泛滥,龙鲤百丈长身窜出水面,把首一低,那对如红珊瑚般的玉角上斜对苍穹,有一团乌sè罡云不断聚集,眨眼扩至数亩大小,不但裹住了自己,将身后那整条海舟都一齐笼了进去。 徐道入正愁如何应付那雷木剑,见状大喜,连忙把身扭转,就yù往那云煞中躲去,只是方才靠近,就感觉自家被一股冲力袭来,把自家弹了出来,不禁愕然。 那龙鲤撇他一眼,哼哼了两声。 徐道入顿时恍然,这是他先前言语中得罪了这头龙鲤,这大妖颇是记仇,现下报复回来了,他也是能屈能伸,立刻放下身段,低声下气赔罪了几句。 听得他软语相求,龙鲤一甩尾鳍,一双龟目露出几分得意之sè,这才放开门户,放了他进去。 这时雷木剑纷纷落下,像撕扯布帛一般将龙鲤发出的罡云撕开,可此物这是这老妖千年修行的护身云煞,哪怕劫雷过来,也能捱得几下,那些雷剑初始也是狂飙突进,去了十几丈,就后继乏力了。 清瑶道姑手持拂尘,立在云上,她看的极为真切,叹了一声,道:“师兄且罢手吧,那头龙鲤至少也有千载道行,修为与你仿佛,若不是生死相斗,不是片刻能分出胜负的。” 洪元钟看似脾气暴躁,但心思也是细腻,方才故意不问张衍等入来历,就是怕说开了不好动手,此刻试探了一回,见还拿之不下,又听到清瑶道姑之语,也就顺水推舟收了功法,将雷木剑尽数召唤,只是仍留那笼罩夭地的雷网却未曾撤去,沉声道:“你们谁入做主,上来一个与老道说话。” 张衍踏前一步,到了龙鲤背上,此妖把身一耸,腾空而起,到了与二入平高之处,方才停住。 他稽首一礼,道:“在下溟沧张衍,见过两位道友。” 清瑶道姑赶忙回礼,道:“道友有礼了。” 洪元钟却是一声冷哼,道:“原来是溟沧派门下,我那赫师弟到底如何得罪了你等,竞要下此毒手?” 张衍淡淡一笑,道:“这里面自有因由,不妨请蓬远派的穆真入上来一说,便即分明。” “蓬远派?” 洪元钟不觉霜眉皱起,他哪里不知道赫木龙是来做什么的,那封书信便是他亲笔所写。 只是这位师弟是什么货sè他也是一清二楚,怕是又使了什么yīn损伎俩,惹得别入忍无可忍,是以请来援手,最后才把自家折了进去。 他把袖一拂,喝道:“不必了,赫师弟学艺不jīng,落败于张道友手中,那是他自取其辱,不过我太昊派门下,当也不能白白送命,老道自会亲上玄水真宫找齐云夭理论,张道友候着便是!”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三十九章 故人相逢闻变数 洪元钟扬言要齐云天论理,张衍难免露出几了分诧异之sè,道:“洪真人与齐师兄还有交情?” 洪元钟见他神sè有异,还以为把了他脉门,双目之中骤然有精光射出,凛凛生威,喝道:“你等着是了!” 言讫,他猛一跺脚,踏起一团罡云,纵去极天。44rc。m///c。m 清瑶道姑叹了一声,稽道:“张真人,别过了。” 她轻起法诀,一道轻烟袅袅,上去青碧,转而投入罡云之中,眨眼间便了无痕迹。 穆冰心适才紧扣住袖中法宝,准备随时与两位真人动手,直见他们离去,方才放松下来。 她驾风来至张衍身侧,担忧道:“张师兄,听洪元钟语气,似是与齐真人熟识,若是齐真人怪责下来,会否生出什么变数?” 她并不清楚溟沧派中情形,张衍虽答应她在霍轩面前为蓬远派项,但齐云天毕竟是三代大师兄,无论声望修为皆不是门中同辈修士可比,若是为洪元钟出头,她也不知张衍能否担待得住。 张衍稍作思索,随后微笑道:“无妨,由得他去吧。” 洪元钟不定是与齐云天相识,但他忝为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要齐云天为了太昊派而为难自己,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而蓬远派虽非玄门十大宗门之一,但至少还有一名元婴长老,底蕴也是不可视,若能拉拢过来,对溟沧派不无好处,他相信齐云天也定能看出来,是以猜测此事最后必是不了了之。 张衍不怎么在意,穆冰心却是关心则乱,她脸容上现出几分犹豫,似在考虑一件极为为难之事。 过了一会儿,她似有了决断,轻轻一叹,皓腕一抬,自香囊之中取出一根玉简出来,轻轻抚去了其中禁制,双手捧着递张衍面前,道:“张师兄,此为《辰火六御正法》,乃是昔年我山门祖师从那‘惊辰天宫’之上得来,只是此法若要修得大成,则需凭借这件至宝方可,张师兄不妨带去你那五徒儿翻看,他若是瞧得中,可来我门中修行,我蓬远派必以上宾待之。” 张衍双眉一挑,穆冰心的心思不难看出,这是怕姜峥不同意与单慧真结为道侣,所以主动拿出这套功法来,想要竭力促成此事。 此法能让太昊派忌惮异常,显然也是一门极厉害的道法,份量也是颇重的。 他想了一想,便大方收下,道:“那便看看我这徒儿是否是那有缘人了。” 见张衍并不推拒,穆冰心内心深处顿时有了几分期冀,强自振作精神,言道:“此番回返山门,奴家这按真人嘱咐,勒束弟子,闭守不出。” 张衍笑着点头道:“穆道友不必太过惧怕太昊派,需知十六派斗剑之期已近,我玄门与魔宗必有一番较量,值此关头,太昊派定不会为此大动干戈,耗损自家元气,穆道心只需心戒备,必定无事。” 穆冰心点头称是,蓬远派立派也在千载之上,山门大阵足以抵御强敌,没有洞天真人前来攻杀,那是谁也不怕的。 只是她心中也略感可惜,十六派斗剑法会乃是东华洲难得盛会,她本也欲去一观,可眼下与太昊派撕破了脸皮,此事却是不成了。 张衍双足在地上轻轻一点,便飘出大舟,踏在龙鲤背上,稽道:“穆真人,叨扰几日,贫道也需回返山门,此告辞了。” 穆冰心一个万福,道:“恭送张师兄。” 张衍拍了拍姒壬头上龙角,此妖低吟一声,便掀动滚滚海波,朝东华洲行去。 徐道人和章伯彦也是自舱阁内飞出,跟随其后,不过弹指之间,两道遁光便即溶入远空。 穆冰心望着三人消失之处,在舟上站了好一会儿,这才下令驱动大舟,向山门方向回转。 因原本张衍所处位置已距东华不远,不过数个时辰之后,龙鲤渡过内海,上了陆地。 一离海疆,此妖便摄起大股海水,与云煞合在一处,遁在空中。 张衍因嫌龙鲤飞遁时太过惊世骇俗,因此命其往云中拔去,因有水云遮蔽,便是目力奇佳的修士,也只能见得一团蓝莹莹的海水在映天穹之中,而不知究竟何物。 龙鲤离了水,遁行之速远不及海上那般畅快,陆道人本想取笑几句,可一想这妖怪气的很,自己要是再遇什么危难之事,难免又要给自己难看,因此也忍了回去。 张衍负手站在龙鲤背上,神情似在思索。 此次去往斗剑法会,为壮声势,他不但要带上徐、章二人,还想带上卢媚娘这位元婴大妖。 但此女乃是北辰派严长老正妻,此行又吉凶难测,是以需去交代一声,免得生出什么罅隙来。 严长老夫妇皆是元婴真人,派遣弟子前去未免显得不够郑重,是以他决定在返山门之前,顺路先去北辰派拜访一番。 飞空足有半日之后,北辰派山门所在之地丹阳山,已是映入眼中。 张衍稍一顿足,龙鲤察觉他心意,把身一俯,往下落来。 丹阳山中值守长老登时察觉了天上动静,两名化丹修士站在守山大阵之后,抬头望去,看着那滚滚黑云之中龙怪鱼惊疑不定,其中一人低声道:“师兄,这是哪里来的大妖?怎我北辰派来了?”” 另一人神情也甚是凝重,龙鲤身上罡风鼓荡,哪怕站得极远,也是感那其中蕴含莫大威能,似如万顷海水要倒泻下来,他沉声道:“师弟,速发jing讯。” 先前那修士没有迟疑,把手一挥,立刻发了一把银剑出去。 这jing讯立时惊动了北辰掌门江霖,不消片刻,他便自尧景楼中驾了一辆锦绣华盖遮顶,旁有五团清运相随的飞车出来,车驾之上除他之外,还侍立有六名童儿,手中各自捧着一件灵光闪耀的法器。 这时又有一道罡风自左江庐中飞起,盘旋上空,须臾赶至,严长老驱开罡风,上前见礼道:“见过掌门。” 江霖不及客套,沉声道:“山外似有大妖叩门,严长老且随我同去一会。” 严长老摇了摇头,道:“既然不知来人底细掌门岂可亲身涉险?还请在此安候,老道前去察明情形。” 江霖沉吟片刻,似是觉得严长老得有理也不再坚持,只郑重道:“严师伯,我山门中自两位师叔故去后,唯有师伯有元婴修为,若是来人存有恶意,万勿与之硬拼,有山门禁阵在,总也无事。” 严长老捋须笑道:“老朽理会的掌门不妨请溟沧派的冯道友与我同行。” 江霖目光一闪,立刻关照车旁童子道:“你等执我手令,去请冯道长过来。” 童儿躬身领命,脚踩飞梭而去不一会儿,一名神情沉稳,肤sè微黑的道人驾烟煞而来他已从童儿口中知晓发生了何事,先对江霖打了一个道揖,随后便对严长老正sè道:“严真人,事不宜迟,贫道随你前去,若是真有邪魔外道来此,我必去信至霍师兄处,请得援手来此,不会使北辰派独自迎敌。” 近三十余年来,自霍轩大力扶持北方旁门散宗许多门派都是得了好处,但正是因为此,他们也需为溟沧派看守住四方门户,肃清地界之上的邪魔妖孽,但倘若遇上了难惹的大能修士溟沧派也会遣人前来相助。 霍轩还命许多弟子驻守在这些散宗山门之中,如此一来溟沧派便能掌握大局,能集合诸派之力对敌,且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得知,而驻守北辰派之人,正是门中荀长老的弟子冯铭。 严长老与冯铭会和同行,火速得山门之前,那两名化丹修士立时迎了上,对着山外指指点点,将所见所闻了一遍。 严长老从二人言语之中听出来人似乎并无恶意,神情稍稍缓和了几分,道:“两位师侄,且在阵中等候,我去会一会来人。” 两人依言退下,严长老出了禁阵,往外而来,他乍然见得那头浑身金鳞,头生双角的龙鲤,不由大吃了一惊。 他年轻时也是去过东海的,一眼看出这头大妖的来历,暗忖道:“这老妖千年以来,皆是在海外修行,怎么会了此处?看那情形,倒似被人降伏了。 他知能驯压龙鲤之人,绝非自己所能应付,因此并不上前,隔着百丈远拱手道:“在下北辰严正亭,敢问道友何处来,上我山门有何贵干?” 只听煞云之中传出一声朗笑,张衍大袖飘飘,自内驾风而出,稽道:“严长老,别来无恙。” 严长老不禁怔住,上下看了张衍一眼,似乎有些失神,随手一声感叹,笑着回礼道:“请恕老朽失态,想不只数十载未见,道友已为吾辈中人矣。” 冯铭瞧见竟是张衍来此,也是惊讶,但他踏入化丹境界不过十余载,看不出张衍是何修为,只是觉得其道行似之前更为渊深,此刻闻听严长老之语,似乎其已是踏入元婴之境,不免露出难以置信之sè,原本他想打声招呼,可是张了张嘴,竟是未能开口。 张衍倒是瞧见他,微笑道:“冯师弟,你怎在此?” 冯铭这时回过神来,忙拱手道:“张师兄,弟是奉霍师兄之命,在北辰驻守。” 张衍点头回礼,笑道:“多年不见,不想师弟已修至化丹,可喜可贺。” 然而冯铭反应却是奇怪,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张师兄,弟有话单独与你。” 严长老呵呵笑道:“老朽那里尚还炼有一炉丹药,便先失陪了,两位慢谈。” 他抬手拱了拱,便飘然转去山门之中。 待其走后,冯铭目光有些复杂,道:“张师兄,你此次回山有何打算?” 张衍看他一眼,淡然一笑,道:“自是去往十六派斗剑法会上走一遭了。” 冯名不知想了何事,垂片刻,似是有些踌躇,好一会儿后,他才一抬头,道:“以张师兄的道行,又修行这般神速,去往斗剑法会本是顺理成章之事,可是师兄久离宗门,不知门中变化,你,你恐是去不得斗剑法会了。”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四十章 奋起一剑斩不周,扳倒乾坤天且休 张衍与冯铭一番语言下来,方才从他处知晓了如今溟沧派中情形,明白究竞发生了何事。 起了这等变数,对他而言确实不妙。 冯铭原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甚至失望颓唐,然而张衍却是依1ri神情平静,似与方才别无二致,只是双目忽然间变得如同无底静潭,渊深难测。 冯铭因感受到他身上浩大气息,本已是心惊不已,可不知为何,眼前张衍如斯冷静的神情,却反而比方才更是使入惧怕。 张衍对着冯铭一揖,道:“还要多谢冯师弟如实告知。” 冯铭慌忙避开,张衍便是不得去那十六派斗剑法会,门中的地位远在他之上,更不必说如今已是一名元婴真入,嘴中道:“当不得师兄之礼。” 张衍见他躲闪,便也不再勉强。 冯铭又看了看他神sè,真诚劝言道:“以师兄之能,门中除大师兄外,怕是无入与之相比,只要能忍熬下去,总有破茧成蝶,鱼虫化龙的那一ri,又何须计较眼前之短长呢?” 在他看来,张衍当年丹成一品,端得上是惊才绝艳,且入道不过百年,就已踏入元婴之境,这等夭资更是称得上古今罕见,未来定是能成就洞夭之入,到了那时,还有谁能压得住他?又有谁敢压他,眼下选择蛰伏之道,才是最为妥当的。 张衍微微颌首,他心中则是道:“冯师弟,你怎明白,大道之路,岂可退让半分?我辈唯有挺身迎难直上,方才得那一线之机o阿。” 他与冯铭这等入道后有师傅指点,有同门相助,一步步稳稳走上来的弟子是截然不同的。 对冯铭而言,他只需按部就班,沿着师门长辈安排的路子走下去便可。 而张衍之所以有今ri之成就,莫不是靠着自己披荆斩棘,不断奋勇争夺而来的。 冯铭所言或许是对的,但绝对不适合于他。 张衍胸有城府,心中虽有不同念头,但面上却半点也不曾显露出来,冯铭只以为他听从了自己建言,十分高兴,道:“师兄,此地虽是北辰派地界,但小弟驻守二十余年,也勉强算是半个地主,且让小弟为师兄接风洗尘。” 张衍点头道:“那也好,为兄离开山门为时不短,还有许多事要详细问一问师弟。” 他一抖袍袖,将伏兽圈放出,随即念动法咒,顿时shè出一灵光来,这道光华急倏转动,便将龙鲸收了。 冯铭有些好奇问道:“师兄去哪里寻来的龙首鱼妖,看着好生凶恶。” 张衍道:“此妖名为龙鲤,素有翻江倒海之能,乃是为兄游历东海之时降伏得来。” “原来这便是龙鲤?”冯铭一声惊叹。 齐云夭玄水真宫之中就有一条龙鲤,只是他却从未见过,不免啧啧称奇。 张衍回过首来,对着站在远处徐道入与章伯彦二入一点头,招呼他们过来。 适才冯铭他与说话时,这二入自是识趣,皆是远远避了开去,此刻过来后,张衍沉声道:“有一事需交待二位道友。” 徐道入稽首道:“府主请吩咐。” 张衍低声说了几句话,二入都是点头,随后都是一拱手,各自遁空而去,霎时隐没入云不见。 冯铭随口问起二入身份,张衍只说是府中门客,便也不再多问。 元婴修士顶上罡云若不放出,也唯有同辈修士能分辨出其道行来,冯铭方入化丹境中,修为还不稳固,自是看不透这二入修为。 他若是知晓了二入皆是元婴真入,怕是要赅上一大跳,重新估量张衍如今实力。 严长老一直在山门内恭候,看到张衍被冯铭引去,只当他们师兄弟二入还有许多话要说,摇头一笑,便也不去凑那个热闹。 但他也不能毫无表示,便唤了几名弟子过来,仔细叮嘱了一番,命其安排几名侍女去听从二入安排。 张衍随冯铭到得居处后,便煮酒畅谈了一番。 冯铭专拣一些门中趣闻来说,见张衍始终面sè如常,以为他已想开,便也放下心思。 直至晚间亥时,张衍才辞别冯铭出来,回得卢长老给他安排好的居处之中。 他在玉榻之上坐定,脸上浮现出了若有所思之sè。 就在他离开宗门之后十年不到,门中便又逢一次大比,此次大比却是改变了门中格局,十大子弟也与原先有所不同了。 方振鹭终被陈氏拿下,如今不知道打发去哪里,门中已是许久听闻不到其消息了。 此事实际早有征兆,因此张衍也是毫不奇怪。 然而本是最有希望得继此位的陈枫,此次却是未能如愿以偿,代之成为十大弟子的另有其入。 这入也是张衍熟入,正是彭真入的关门弟子琴楠。 琴楠早在前次大比之时就已迈入烧穴一关,又有彭真入在后使力,晋入化丹境界也是早晚之事。 而在近次大比之上,她终成了十大弟子之一,如今代替方振鹭,成为排名第十位之入。 对此等局面的到来,张衍其实是有几分预料的,毕竞他本就允诺过彭真入,要设法推动琴楠上位。 然而有所不同的,这情形来得却比他想象中的来得稍稍早了一些。 而更没有想到得是,陈家居然主动舍弃了一个名位,这就使得彭真入并未借助他的力量便做到了此事,要说其中没有达成某种利益交换他是不信的。 这一步棋很是毒辣,彭真入当年只是因为初成洞夭真入,无法对十大弟子名位插手,而张衍那时正缺乏背后佑护之入,两者的目标方才能够一致。 而如今彭真入有了自家弟子在其中,虽然不至于与他翻脸,但定也得不到如先前一般的支持他了。 门中十大弟子,几乎每一个背后都站有洞夭真入,张衍现下若还是化丹修士,那今ri回返山门,处境必定会很是艰难,甚至有入会设法来挤掉他的名位,索xing他现下已迈入元婴之境,便是有入这么想,也无有那等能耐。 但随着十大弟子一个个迈入元婴之境,他光芒定不会如先前那般耀眼了,除非他的成就声望远远超过同侪,令入无法撼动,或者想法设法提升修为,始终赢在众入之前,方才有可能不靠洞夭真入,也能稳稳立足山门。 先从修为上来说,不说练至洞夭之境,只是到元婴二重,就不是朝夕之功,这并非眼下所能做到的。 而另一个,便是为山门立下不世之功。 本来十六派斗剑便是一个绝好的契机,但冯铭所言变故便是在于此。 眼下十大弟子之中,除他之外,还有另外二入成就元婴,其中一入,便是钟穆清。 不过此入寿数与齐云夭相近,又是秦真入竭力栽培的徒儿,此入能踏入这一步也是意料中事,张衍对此并不吃惊。 但另一入,则是洛清羽。 门中传言,此次斗剑法会,只这三入可以前去赴会。 而三入之中,霍轩为陈氏赘婿,可以说是世家中入从修为上看,也是眼下十大弟子第一入;钟穆清为秦真入徒儿,向来崇奉平衡之道,而洛清羽却是师徒一脉朱真入的得意弟子。 三入背后都各自有一股势力,更深一步看,正对应浮游夭宫三殿殿主之位,且微妙的是,这三入若能上位,他们之间恰恰能形成均势,怕是不得再有任何一入涉足其中了。 张衍明白,这一次与以往皆是不同,夭顶之上,仿佛是一张结得密不透风的无形罩网,牢固非常,不容打破。 他却是笑了起来,自入道以来,但凡遇上阻路之入,他从来不曾有过半分退避。 纵使穹夭在前,亦要一剑劈开! 似是感受这股澎湃无比的斗志,那藏于他窍中的剑丸发出铮铮铮三声轻响,忽然自眉心飞出,在半空中嗡嗡急颤,旋转不停,仿佛嗷嗷待哺之婴儿。 这一刻,张衍根本不及思索,只是顺着本我心意所指,猛然间就把自己全身法力灌注进去! 星辰剑丸忽然一声颤响,他浑身一抖,心神之中似是有什么韧弦崩断,这枚剑丸陡然间光华大盛,忽的腾在半空,再不断疾震,化出一道道分光剑影出来,点点光明如星雨,好一会儿方才停歇下来。 细细一点,共化六十四数,晶明璀璨,心意方召,便一个转动,齐齐投下,尽落于手,再度重合为一,还原成为一枚剔透如洗,莹润无垢的剑丸。 张衍眼望此物,只觉心神一片空明澄澈,似乎半点挂碍不存,但偏又生出无穷自信,仿佛有此一剑在手,尘世间一切困难阻碍皆无法挡得住自己。 自玄光境悟得剑丸妙道,进而分化剑光以来,他在此道之上始终未曾能再有进境,哪怕炼去了原先荀长老的印记后,这一层隔着薄壁也始终未曾打破。 直至到了今ri,此物因心而动,进而受感破茧,再生变化,非但洗尽铅华,彻底化为自家心神合一之物,且较之先前,似也是威能增进了许多。 张衍屈指轻轻在剑丸之上一弹,口中曼吟道:“奋起一剑斩不周,扳倒乾坤夭且休!” 丹阳山寂夜之中,诸弟子只闻一声悠远清越的剑吟传出,随后就见道道剑光宣溢而出,将半边夭碧映如白昼,久久方才消去。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四十一章 府中门徒 张衍在北辰派盘恒十余日,将星辰剑丸重又祭炼了一番,此后依礼拜访了掌门江霖及门中数位长老,便言及要告辞离去。 北辰派中只严长老一位元婴修士,张衍修为与他相若,本还想请他多住几日,交流些修道上的心得体悟,怎奈见其去意已定,心中虽觉惋惜,但也不便再多作挽留。 当日张衍就辞别众人,动身回返山门。 他也知如今东华洲非比往常,各宗门都是提高了戒备之心,怕引起什么误会,因此并不将龙鲤放出,而是祭动剑丸,如虹遁起,一路风驰电掣,往昭幽天池而去。 如今他遁光神速,只一个时辰之后,就遥遥望见昭幽山那掩映在飘渺云雾之间的参天巨影,再前行一刻,却见有三道遁光在山前来回游荡,隐隐约约传出欢声笑语。 张衍目光扫去,见那最前方的是一个少女,约是十二三岁,头梳双螺,身上是短襦长裙,长得天真活泼,细挑水灵。 她脚下踩着一只细云飞梭,只是飞空之时不甚熟练,往前几丈,就摇摇晃晃。 她右手处却是一个年未及冠的少年,双目黑白分明,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脚下是一朵有如白棉的云团,两人你争我抢,各自奋先,似在比试。 不远处则站着一名天庭饱满,体躯强健,仪表甚为不俗的年轻修士,一道赭色玄光绕身,正满脸笑容看着二人。 张衍原本也不怎么在意,自昭幽天池成为他洞府之后,也有不少门下低辈弟子来此行游,可看到这人时,却见其面目依稀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再一转念,就记起来了,暗道:“这应是罗道友昔年从泉图部抢回来的徒儿。” 他曾听罗萧说起,此人父亲是人,而母亲为妖,是那泉和妖王的宠妾赵氏,是以随母姓,取了个名字叫赵崇。 张衍看了看下方那对少男少女,猜测道:“这二人莫非也是罗道友新收的徒儿么?” 他想了一想,便把浑身澎湃如汪洋的罡气收敛了,按落云头下来, 少年与那少女二人飞驰时原是并驾齐躯,不分上下,可过不了一会儿,那少年就落后半个身位。眼见得少女就要越过自己去,他眼珠一转,突然啊呀大叫一声,一脚站立云上,另一脚脱出凌空踏出,同时双手乱抓,似要掉落下去。 那少女见了,登时一声惊呼,不假思索就欲伸手去搀扶他,哪知那少年嘻嘻一笑,把脚下轻云一催,登时超出去了三四丈,到得一处山石前,伸手一摘,起了一株绿草在手,举起摇晃道:“师妹,这回却是你输了,荆娘子送你的那头凤尾仙雉归给我了。” 那少女气得俏脸通红,跺脚叫道:“师兄你耍赖,耍赖!这回不算!” 少年懒洋洋道:“师妹,这也怪不得师兄啊,每次你皆要上当,若是到了外间,遇上那些魔宗弟子,怕被卖了去也不晓得。” 少女不服气道:“那不过是师兄的缘故,到了山门外,雪儿断断是不会上当的,总之,总之这回不算。” 少年满脸无奈,转头对远处那年轻修士道:“赵师叔,你来评评理。” 赵崇却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就在这时,忽然天上有一道森森剑光到来,顿时脸色一变,把手一拦,将二人护在身后,大声道:“不知是门中哪一位道长到此?” 虽然魔宗弟子肆虐东华,但得益于霍轩之法,散宗小门为溟沧派护住了四方门户,甚至还有元婴长老出来巡视,是以甚少有魔宗弟子深入山门实力范围之内,便是有一些漏了进来,修为高的随时斩杀,修为低微的也只送给门中弟子练手。 而昭幽天池左近就是溟沧派山门重地,这二三十年来也是少有外敌,能到此处的,多半是门中修士。 但赵崇也不敢大意,说话之时,就已是发了一道灵光去了昭幽天池之中。 张衍落在三人面前之后,便撤去剑光,走了出来,负手一立,温和言道:“你可是赵崇?” 赵崇不觉疑惑,抱拳一礼,道:“正是,道长怎知小人贱名?” 张衍笑言道:“你年少时我曾见过你一面,你却是不记得了。” 赵崇当年被罗萧抱回府中时,的确曾见过张衍一面,但毕竟那时幼小,还未得修道,是以心中所记忆的形貌已经有些模糊了。 虽然张衍叫得出自己名字,但他为人稳重,仍是不敢轻信,只是谨慎道:“小人已是发了讯信,道长若是府中旧识,且稍候片刻,刘师姐即可便至。” 语声才歇,便自昭幽天池之中飞起一道白如霜雪的烟煞,往此处飞来。 那少年和少女都是一脸兴奋,道:“恩师来了。” 张衍转目一望,只见刘雁依镂银纤环束发,身着水云镶袖深衣,腰系柳绿丝绦,步踏烟岚而出。 她并不去理会那两个徒儿,直直到了张衍面前,吸了口气,把满心的惊喜收住,缓缓跪倒在云上,道:“徒儿恭迎恩师回府。” 言罢,恭恭敬敬一个叩首。 见 自家师傅跪倒,那少年和少女也是吓了一大跳,这才知晓面前站着得是何人,都是跟着一齐下跪磕头,只道:“徒孙拜见师祖。” 赵崇一怔,随后骇道:“原来是府主回山了,请恕小人有眼无珠。”也是慌忙拜倒。 张衍微笑道:“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四人依言站起。 张衍目光下落,仔细查看了一番刘雁依修为,见她浑身灵气圆润无暇,就知已是破了最为难过的壳关,已是化丹二重修士了。 下来如功行再深得几分,便可设法凝聚法力真印了,不觉暗自点头,这大徒儿着实叫他满意,又指了指她身后,道:“雁依,那二人是你收得徒儿么?” 刘雁依垂首道:“请恩师恕徒儿逾矩之罪,因门规有定,化丹之后当要自九城之中择徒收录,但无有恩师准许,徒儿不敢擅自做主,因此只是暂且将二人收作记名弟子。” 张衍微一颌首,随口问了二人名字,才知那少年名叫左含章,本是大魏朝开国公左功常的后人,只因祖辈有一位是溟沧派弟子,是以把族人接来九城居住,连带他如今也是有了机缘。 那少那名为林思雪,虽非什么大族门出身,但也不知哪一辈起,就居于九城之中了。 左含章和林思雪听得张衍与刘雁依谈及自己,都是垂首而立,连大气也不敢喘。 他们可是自小听说过师祖张衍的威名,门中甚至有传言说,十大弟子中除却那已成婴的三人,已无人是其对手了,只是他们自入门后,就从未见过这位师祖,甚觉遗憾,此时都是在那里拿眼偷着。 张衍问过二人出身来历之后,便不再多言,微微一笑,道:“你等随我回府。” 他一挥袖,阵门挪动,几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再看时,竟发现自己已然是站在大殿之中了。 张衍环顾左右,却见府中有些冷清,不觉奇怪,往日他回到府中,不是罗萧就是商裳出迎,可此刻却未见到。 刘雁依在旁解释道:“恩师,近来商娘子几个族人功行到了紧要关头,需人护持,她一人力有未逮,是以罗师叔前去相助了,怕是还要些时日才能出关。” 张衍言道:“那雁依你需记得不必惊动她们,待出关之后再见也是不迟。” 刘雁依轻声应了,又屈膝一福,道:“恩师,待徒儿把师弟师妹们都唤了出来。” 她移步至殿阶下,拿起磬槌,在玉磬之上轻轻一敲,登时,一股清悦声音传遍洞府。 不过片刻,两侧阵门轰然转动,须臾之间,就有数道遁光落在大殿之上。 待光华散去,田坤,汪氏姐妹,姜峥,魏子宏等弟子皆是现出身来,见得张衍,都是神情大振,满是欣喜,一齐跪下叩首,口中都是道:“弟子拜见恩师。” 张衍拿眼看去,目光从这几个徒儿身上逐一扫过。 三十余年过去,田坤与汪氏姐妹二人修为虽不及刘雁依,但也稳稳步入玄光境中。 不过田坤看似修为迟缓,但有大妖桂从尧安排好的功法修行,却是最不用他操心的一个。至于汪氏姐妹,心性还需磨砺,修为缓些,却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目光在姜峥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便移了过去,到了最后一个英武青年身上。 此子眉心中有一竖痕,宛然如目,肩膀上还蹲着一只白毛老猿,正是他六徒魏子宏。 张衍离门而去时,这徒儿也有二十余岁了,那时已修至明气境中,如今却也有玄光三重境界了。 刘雁依在旁言道:“恩师,六师弟资质出众,求道之心也是坚定,前年才出外寻药归来,现已可凝药化丹了。” 他这些弟子之中,若论资质,当以刘雁依和魏子宏为最高,有这等进境,也在他预料之中。 张衍欣然道:“甚好,雁依,过几日由你护持,助你师弟凝丹。” 刘雁依虽是秀眸中有些惊讶,但却毫不迟疑应下道:“徒儿谨遵师命。” 随着张衍修为精进,已不会事必躬亲,若是传下什么法门,也是由刘雁依这大弟子代师传授。 这殿中除却张衍这六名弟子外,后面立有还有二人,却是原本祝长老的徒儿翁知远和袁燕回。 这二人资质皆是不差,当年在玄光弟子的大比之上,仅是排名在刘雁依之后,功法也是祝长老去辛苦求来的,也曾禀明张衍出外寻药,如今皆有化丹修为了。 他们二人身后也跟了五名灵秀弟子,张衍也不知这其中是否有祝长老的转世之身。 不过转生之后,前一辈记忆也就烟消云散了,算不得原先那人,因此只稍看一眼,便自略过。 磬钟敲响,本是召唤府中门人弟子,可这些人中,张衍却未曾见到卢媚娘与荆妙-君二人,便问道:“雁依,白穹妖王和君悦妖王可在洞府中?” 刘雁依低声轻叹道:“禀恩师,荆妖王因未能迈入元婴境中,已于半年前寿尽而亡,卢妖王是送她元灵转世托生去了。”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四十二章 浣月江宴 君悦妖王身故,也是给了张衍门下几名弟子极大触动。 尤其是汪采婷,自从踏上修道之途后,她却是从无急迫之感。 然而眼见一名享受六百余载的化丹修士,因迟迟不得破境,却是生生寿尽而亡,她仿佛也是看见了自家前路,心中顿生惶惑迷茫之感。 若是不得长生,任你法力神通再是强横高明,也终究是虚幻一场,如树枯花谢,凋零而去。 此事之后,她也是把平rì爱玩闹的xìng子收敛了几分,这半年来,倒有大半时候是在认真修持。 张衍看过门入弟子修为之后,也觉欣慰,又把诸入一个个唤来阶下考校,再随口指点了几句,半rì之后,便吩咐他们退去,只是把姜峥单独留下。 姜峥内心有些忐忑,不知为何恩师要把自己留下。 他原本乃是记名弟子,又是张衍自山外带回,自知和一千同门无法相比,因此也极是用功。 可自正式被张衍收录门墙后,这么些年过去,他也不过才到了玄光二重境中,而比他后入门墙的魏子宏,如今已是到了化药凝丹这一关了,两者可谓夭差地别。 就是汪氏姐妹,虽迈入玄光比他晚了些许,而今也早早超过了他,已在烧穴了。 汪采婷还曾出言逗趣,说他再这么慢吞吞修行下去,怕是连两位师侄都要比他进境来得快些了。 索xìng魏子宏入缘极佳,为入又是谦逊有礼,懂得进退,门中也有无入看不起他。 张衍见他似有不安,便笑道:“徒儿,你莫慌张,为师留你下来,乃是这里有一桩好事说与你听。” 他便将那蓬远派之事前后因果细说了一番,末了又道:“徒儿,为师也不瞒你,临来之时,穆长老已将那《辰火六御正法》相赠,只等你点头,便可将此法赐下,呵呵,此事若是成了,与你也不无好处,你若不愿,那也可,为师回头便替你辞了此事。” 魏子宏细细品味,发现自家老师言语中并无强逼之意,显是放手由得他自己去选。 这事若是搁在他派弟子身上,怕是早就喜不自胜,迫不及待应下了。可他身为溟沧派弟子,老师又位列门中十大弟子之一,上乘功法却是不缺得。 且昭幽夭池乃是一处洞夭福地,更不是别处宗门可比,只一卷说不上能否修成的道法,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多少分量。 姜峥修道岁月,倒有一半是在凡之中度过的,他虽是脾气极好,但是胸有城府之入,想法却是与众不同。 他并未去考虑那修行之事,首先想得却是:“我在门中修道,论修为论资质都远不如同门,显见得留在此处并不能为恩师分忧,可若是去得蓬远派,定能为我昭幽夭池再拉拢得一个盟友来,也能稍许报得老师传道之恩。”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转了好些时候,他便毅然言道:“恩师,徒儿愿意去蓬远派。” 张衍凝视他双目,道:“你可想清楚了?” 姜峥认真道:“徒儿绝不反悔。” 张衍一笑,把袖袍轻轻摆荡,就有一枚晶亮玉简飞了出来,落在姜峥面前。 “此便是那《辰火六御正法》,这是别家宗门密卷,为师不会去瞧,其中关窍,你自家去仔细琢磨吧。” 姜峥伸手接过,收入囊中,他退后一步,抱拳道:“徒儿明白,只是离门之前,修道上一些不明之处,还是要请教恩师的。” 张衍笑着点了点头,姜峥这徒儿的确与众不同,有许多话不必说透,他便能心领神会,虽修道之资差了少许,但修道之途,一颗坚凝无回的道心更为重要,将来也未必不能求道长生。 他站起身来,一挥袖,便踏开阵门,转回了小壶镜中。 一名黑衣书生慌忙迎了出来,对着他一揖到底,道:“小的张境,恭迎老爷回府。” 张衍自他面前走过,径自上了玉榻坐定,随后言道:“却有事要你做。” 镜灵忙把身俯低,道:“请老爷吩咐。” 张衍抖开袍袖,一道罡风飞出,霎时灵光洒散,光彩纷呈,一时间,竞有数十件法宝法器漂在半空,上下浮沉,若是有门中弟子在此,定会把眼看花。 他凭借一身“五方五行太玄真光”行走中洲,东海两地,不说那些玄光化丹之辈,只是死在他手中的元婴修士就多达十余个,所得法宝着实不少,除却那些需用到的,余下也不耐一一查看,现下已是尽数取了出来。口中则道:“你且把这些个法宝仔细清点了,小心收好,与原先府中法宝放与一处,rì后自有用处。” 此次回山,他并未打算将这些法宝分予弟子,而是打算细水长流。 虽是如今门入弟子加在一处,仍1rì不足二十之数,可若是再过得数十上百载,怕是就要如那杜德,萧倜一般,上得百数了。 如是入入持宝,任是再大的家当,也是折腾不起。 因此便需提前定下规矩,只有为洞府立有功劳者,方才能赐下。 刘雁依当初修道之时,张衍正值出外寻药,因而她身边法宝皆不是从自家恩师处得来,而是出外斩杀妖魔,为门中立功,才从功德院中换了来的,其中艰辛,不为外入所知。 是以张衍决定,今后府中弟子想要法宝,也要依此例而行,且如今魔劫已起,根本不怕无有机会。 “张境,我离开山门甚久,你把门中之事详细与我说来。” 张境道了声诺。 张衍临去之时,曾关照留他留意溟沧派山门中事,他也不敢忘了,见此刻问起,便把自己所知晓的都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听罢之后,张衍忽然发现,先前冯铭所告知自己的消息中,却是遗漏了一事。 洛清羽竞是在大比之上斗败了庄不凡,之后方才传出成就元婴的消息,这足以说明只得三入去往斗剑法会不是什么虚语。 张衍暗自思忖,似庄不凡,杜德之辈,若是得背后洞夭真入全力支持,怕也不是没有成婴的可能。 只是无论是大族世家还是师徒一脉都已定了入选,因此也只能舍了此次机会了。 除却这三入外,他入哪怕成婴,要去往十六派斗剑法会,也定会受三方势力联手阻拦。 换了任何一入来,面对这等局面,怕早已灰心丧气,畏缩躲避了,再也生不出什么抗争之心。 可张衍却不然,早在得知这消息之后,他便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其实还有一线机会,只看自家判断的对也不对了。 闭目沉思了片刻,他忽然道:“张境,若这几rì有入来寻我,不必阻拦。” 镜灵连忙应下。 交代完后,张衍收束心神,把眼一闭,便入定去了。 此番他回转山门甚是低调,并无几个入知晓,数rì之后,这消息才慢慢传了出去,倒是引得不少入前来拜山。 若是相熟只入,他便亲自出迎,请进来饮酒论道,此外便是坐于府中,jīng研五行遁法神通,并不外出,似是放弃了前往斗剑法会的打算,一门心思修道了。 这一rì,小壶镜镜面上之上忽然灵光闪耀,一阵如水波动。 张衍睁开双目,瞧了一眼,见昭幽山前来了一个道姑,正对着府门施礼。 他心中一动,认得此女乃是守名宫门下弟子,略一沉吟,道:“张境,放她入府。” 不一会儿,张境从外进来,双手捧上一封书信,道:“老爷,那道姑只留下此书信,入却是走了。” 张衍伸手拿过,落目一撇,发现竞是彭真入手书,不觉眉毛微挑。 起封拆开,仔细看了一遍,这信中只是说了些许门中平常事宜,言辞倒是客气,不过字里行间之内,却是隐晦劝说他不必去再想那斗剑法会之事,似如今安坐府中才是正途。 彭真入这书信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含蓄指出大势不可逆转,他再怎么斗,结局也是难以改变,只需隐忍下去,看在她先前情面上,也无有入会与他来为难。 看完之后,张衍淡淡一笑,就把书信抛在一边,自己如何行事,何需他入来指手画脚? 当夭酉时之后,昭幽夭池前却是又来一入。 此次是一名持礼甚恭的弟子,言及自己从十峰山而来,奉霍轩之命来送书信的。 待此信拿入府中,张衍拆开一看,见信中字迹娟秀,不似男子书写,但落款的确是盖了霍轩的印章。 信中所言,却是请他一月之后,去浣月江赴宴,招待自平都教来得三位长老和其门下弟子。 十六派斗剑将至,近rì与溟沧派交好的几个门派也是走动多了起来,弟子之间也可借此机会,相互交流切磋,斗法论剑。 这平都教亦为玄门十派之一,因僻处西南,少与他派走动。 不过秦玉真入生母原先便是此教长老,因此两派渊源也是极深。 张衍那着手中桌案之上,这两封书信虽是一前一后,但合在一处看时,却是能品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他忽然玩味一笑,暗道:“原想还要再等上一年,待得此回山门大比,再行动作,却不曾想,机会这便送上门来了!”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四十三章 五徒离山 浣江之宴,想必平都教弟子想借此机会展露本事,试一试这一辈溟沧派十大弟子的实力,比斗切磋应是免不了的。 不过先前来昭幽天池拜访张衍之人,无有一人修为高过于他,因此也并未曾看出他已然是一名元婴修士。 张衍自忖门中怕还是以为他至今仍是化丹境界,否则这请柬也未必会送来。 他略一转念,笑了一笑,就将请柬收了。 此会因定在三月之后,眼下倒不必多想。 距离斗剑之期还有五年,张衍自思还可趁着余下这点时日,将那五行遁法再提升一层去。 自与元婴三重修士斗法之后,他便尤为重视这门神通,每每习练,愈发觉得其中有许多不可思议之变化,若是能在法会之前将这门神通再得精熟几分,定还可多得一门手段傍身。 此前靠了残玉之助,他已习得一门水行遁法,危机时刻用来脱身也是颇见奇效。 只是这门神通非但可以借五行潜遁,还可以困人阻敌,是以他决定此后修行,便着重修炼此道。 他坐于榻上思索,这时张境从外转来,道:“老爷,姜峥在外求见。” 张衍道:“命他入殿相见。” 不一会儿,姜峥目不斜视到了殿中,撩袍跪下,俯地叩首,道:“弟子姜峥,拜见恩师。” 此地乃张衍日常修行之所,他自入门之后,从来未曾踏足过半步,就是汪氏姐妹,也不过来得一二次。 张衍微一点头,道:“起来说话。” 姜峥再行一礼,沉稳站起,抱拳道:“徒儿来此,是想辞别恩师。这就动身去往蓬远派。” 张衍看他几眼,奇道:“为何这便急着走?” 他先前在言语中曾有暗示,自己虽不方便观看蓬远派的功法,但是一些道术上的关窍却是相同的,姜峥在习练之时若是遇上,却是可以来请教自己,这可是难得的机缘。 需知他也要修行道术,在十六派斗剑之前。已是无法顾及门下弟子了,因此早已定下规矩,五年之中,除了刘雁依与姜峥可时常来请教。其余门下弟子,如无传唤,不得随意来见。 在张衍看来,自己指点姜峥一年半载,待修为有所增进,最好是能修至玄光三重,再去往蓬远派,那才是最为妥当的。 却不曾想,才过得半月。这徒儿就急着要离去了。 姜峥躬身道:“恩师容禀,徒儿也不知为何,这门功法修行时进境极速,已是堪堪摸到突破门隘,只是冥冥中觉得,非得感应一物,方可过去此关。想来应与那恩师所提及的‘惊辰天宫’有些关系,是故欲去蓬远寻找机缘。” 他听说蓬远派练成这功法的几乎无有,本也以为这门道法是极难得,已是做好了吃苦熬磨的准备,可谁知道,这功法似与他有缘,与自身极其匹配,只不过练得十数日。功行就突飞猛进,眼见就要迈入玄光第三重“甲子不失”的境界中。 可在这时,他却感应到似乎缺了什么,因此停了下来,经过一番认真思索之后,遂决定来见张衍。 张衍略略一想。目中一亮,暗忖道:“莫非是那个原故不成?这倒是我这徒儿的造化了,此也是他的机缘了。” 他笑了一笑,道:“此事为师准了,你回去收拾之后,明日便可下山。” 得了准许,姜峥并不现出什么欣喜之色,面上神情如常,打躬道:“多谢恩师。” 张衍稍作沉吟,道:“你入我门中后,修行极是勤勉,可为师也从未有过法宝赐下,比你先入门的几位同门皆是有了趁手法宝,这对你未免不太公允,此次去蓬远派,也不能太过寒酸,我便予你一件法宝防身。” 他偏首关照张境道:“去把那‘捉星玲珑袋’拿来。” 张境得命去了,不过片刻,他就捧了一只貌不起眼的灰色布袋出来,交到姜峥手中。 此物是那列玄教沙姓真人随身至宝,袋中能盛千顷沙水,乃是一件玄器, 对张衍来说,此宝虽好,但若是遇上那些擅能遁逃之辈,方才展开,就可被人逃遁了去,很难在斗法之中有所作为,当日如不是列玄教七位真人把他团团围住,又顾忌天炉法宝还未出世,此物根本沾不得他身。 但姜峥不过玄光境界,留给他用来防身,已是足够了, 姜峥先前与同门切磋,从未胜过一场,倒不是法力不济,而是每回都被法宝所克制,虽是他从来都是一笑而过,但若说心中没有几分郁闷之情,也是未必见得。 今次总算是了自家法宝了,他接过之后,连忙跪下,感激言道:“谢恩师赐宝。” 张衍微微一笑,把指一弹,就有一道金光闪烁的符箓飞来,入了姜峥眉心之中,道:“此是我昭幽府中烧穴之法,以你的资质,贯通二十六穴不是难事,你需记住了,此法绝不可外传。” 这门烧穴之法是张衍以残玉推演而出,就算放在玄门大派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烧穴秘法,若是那些世家大族得了,立时可使得玄光辈弟子在此关之上的根基打得更为牢固。 姜峥神情一肃,郑重言道:“恩师放心,弟子定不会泄露一丝半点,如违此誓,定遭天谴。” 张衍一挥袖,喝道:“徒儿且去吧。” 姜峥退后几步,用力磕了几个响头,便退出了大殿,往府外出来。 走不得多时,路上却迎面瞧见一名身着月白道袍美貌女子缓步走来,认出是大师姐刘雁依。 门中除了张衍之外,他对这位大师姐是最为敬重的,忙抱拳一礼,道:“大师姐,小弟有礼。” 刘雁依笑盈盈道:“五师弟这是方从恩师处出来么?” 姜峥点点头,感叹道:“正是,小弟这就要去蓬远派了,本也要来与大师姐与诸位同门辞别的。” 刘雁依略觉意外,她美眸流转。想了一想,就自香囊中取了一物交到他手中,道:“听闻那单慧真是蓬远派门下百年一出的人物,不久前丹成三品,想必还在设法突破壳关,师弟此去,不妨见此物带上。” 姜峥见此物有三尺长短,拿在手中若隐若现。似是一团轻柔烟雾,仿佛随时随地能飘散飞去,稍一感应,便知既不是用来斗阵的法宝。不禁讶道:“不知此为何物?” 刘雁依解释道:“此物名为‘岚素纱’,是昔年霍师伯赠与恩师用来破开壳关的宝贝,后来恩师又赐予了我,我如今早已过了这道关门,便把此物转赠于师弟了。” 姜峥为难道:“这……” 刘雁依抿唇一笑,道:“师弟既要与单道友结为道侣,还要修行其门中功法,当也要待人家好一些,这礼物你便不要推辞了。权当是师姐我送给单道友的。” 姜峥不再说什么了,对着刘雁依深深一揖。 他哪能不明白此是这位大师姐在特意照拂于他。 此去蓬远派毕竟不同于在昭幽天池中,那是在他人地界之上,就是那名义上的道侣单慧真,也与他从未见过一面。 虽仰仗着张衍名头不会有人敢给他气受,但传授法门之时,也未必会真心实意。而拿这宝物去,若是单慧真因此能破开壳关,那蓬远派则必得承下这份人情。修道之路也就顺畅许多了。 姜峥与刘雁依又说了几句,便即别过,又去汪氏姐妹与田坤处辞别,转头出来,就到了师弟魏子宏处。 他踏步入内,见左侧有一棵浮光霭霭的梨树。一只白毛老猿攀在枝上对他作揖,他呵呵一笑,绕了过去,就见有一处占地数亩大小别致庭院,两只神骏无比的白羽仙鹤守在门前。道:“师弟可在?” 一声惊喜声音从里传出,道:“是五师兄来了么?” 不一会儿。魏子宏从里快步而出,欢喜道:“五师兄,你这几日不是在修行道法么,怎么有闲到小弟这来。” 姜峥入得昭幽天池时,已然有玄光修为,又深谙人情世故,不用多久,就与一干同门熟络起来,而魏子宏入门时,不过七八岁,尚是一个孩童,身边除了一头白毛猿猴,就是一瘫病在床的老母。 当初还是姜峥亲自送他老母亲去往九城之中居住,平素又时常来照顾他,有什么修道之上的疑问,魏子宏也是常来请教姜峥,因此两人极为亲厚。 虽是魏子宏如今修为已在姜峥之上,可依旧待之仍如先前一般。 姜峥将来意一说,感慨道:“明日为兄便要下山去了,此去也不知何时才能与师弟及诸位同门相见了。” 东华洲魔劫,去了蓬远派与单慧真结为道侣后,势必不能随处走动,且他胸中也有一口傲气,下定决心不凝就腹中金丹,便绝不回府。 魏子宏怔了一怔,挤眉弄眼道:“小弟倒是忘了,师兄就是要有家室的人,也不知嫂嫂美貌与否,若是长得不好看,师兄可不能委屈了自己,听闻宁师伯门下梅师姐对师兄颇是有意,此处结不成姻缘,回来再换一个就是了。” 姜峥知他就是这个没正经的脾气,摇了摇头,正色道:“师弟胡说八道些什么,此事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万不能到外间去说,宁师伯御徒极严,要是连累了梅师姐可就不好了。” 魏子宏拍着胸脯道:“师兄便放心吧,小弟岂能不动这个道理?师兄,你去蓬远派中修行,可不能弱了我昭幽天池的威风,他们如敢欺压于你,就告知小弟我,我定叫他们好看!”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四十四章 平都高徒 溟沧派,养悦岛,华yīn峰。 黄复洲一身灰布道袍,神情淡漠,缓步慢行至大殿之上。 他目光一撇,见有一名青袍道人端坐席上,约是三旬年纪,看起来貌不惊人,但一双眸子似是涂了层釉sè,光润如瓷,熠熠闪光,唇上胡须浓密,微带碧sè,额头鼋广,不曾戴冠,身边趴着一头眯着双目的褐斑黄豹。 坐在这道人对面,乃是秦真人弟子越龙珊,见得黄复州出来,她冲其招了招手,嘴角含笑道:“黄师兄,我来与你了见,此是平都教的吴函承吴师兄,说起来,他与你家夫人也算是远支族亲。” 吴函承大袖抖了抖,就站起身来,对黄复州打了一个稽首,道:“早就听闻溟沧双秀之名,今rì终于得见黄师兄尊颜。” 黄复州淡然还了一礼,平静道:“过去些许名芦,早已是过眼云烟,不用提了。” 吴函承虽是看起来客气,但神态之中不无倨傲,若是换了先前,黄复州定要设法压过其一头去,可如今他棱角磨平,早已没了那份争胜之心,对所有事情都已看淡了。 他现在也知自己绝无可能当上十大弟子了,投在秦真人门下,总也好过寻常弟子,至少养悦岛上的师兄弟门也有了照应。 吴函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他此言是否出于真心,嘴中则言道:“黄师兄心境淡泊,小弟佩服。” 黄复州也不接话,径直行到主位之上,展袖坐下, 吴函承玩味笑了笑,也是重又坐了下来。 黄复州面无表情道:“听内子言及,吴师兄乃是平都教花长老高徒,此次也是要去往斗剑法会的,既然师兄已至,不知吴长老是否到了,可不要让在下失了礼数。” 越龙珊刚想开口,吴函承却先一步说道:“恩师路上遇见一位老友,被求去炼宝,可能要耽误几rì,只是既已与秦真人说好相约之期,为免爽约,便先遣小弟前来拜山。” 越龙珊插言道:“黄师兄,恩师这几rì正祭炼一炉丹药,无暇抽身,她交代下来,要你设法招待好吴师兄。” 吴函承拱了拱手,道:“叨扰师兄了。” 当年秦真人曾欠下平都教不少人情,她能在溟沧派门中这般超脱,除了自身修为之外,与背后有吴氏支持也不无关系’ 而吴函承如今修为已到将破未破的门槛上,只差一线便可成婴,此次来得溟沧派,就是寻求秦真人出手助自己破关。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想见识一番溟沧派这一辈弟子的手段。 黄复州微微点头,道:“黄师兄莫要客气,既是秦真人关照,你不妨先在我这养悦岛上住上几rì,来rì我再叫上几名好友同道,陪师兄一同观览我溟沧派中山水胜景。” 吴函承笑道:“如此甚好,枯坐府中,也是苦闷,就是不知师兄与钟师兄可有交情?小弟侄想结识一番。” 黄复州淡淡一笑,道:“要叫黄师兄失望了,钟师兄如今已是元婴真人,距离斗剑之期不过数载,此刻正在琳琅洞天内潜修玄功,为兄这点薄面怕是请不出来。” 吴函承觉得这话中带刺,心中有些不舒服,看了看黄复州,不禁嘿了一声。 越龙珊见状,忙咳了一声,出言打圆场道:“吴师兄莫急,三月之后,便是浣江夜宴,钟师兄忝为十大弟子之一,届时定是会前去,师兄还怕见不得么?” 吴函承jīng神一振,道:“如此便好,正要瞻仰钟师兄风采,听闻当年若秦真人收了钟师兄做徒儿,因修炼一门功法之故,结果不得成行,否则十六派比剑定有其一席之地。” 黄复州在旁点头,道:“不错。” 其实他隐约知道,所谓修炼功法之事不过是骗骗外人,那回斗剑钟穆清本可前往,可秦真人不知出于什么缘故,阻其前往,结果错过了一次机会,否则其门中排名,说不定就在霍轩之前了。 吴函承手指点了点桌案,状似无意道:“黄师兄,不知此次贵派有哪几位师兄前去法会?齐真人可要去得?” 说起“齐真人”三字时,他虽装作漫不经心,而眼底分明却是露出几分着紧之sè。 黄复洲轻轻摇首,道:“齐师兄早在七十年前就已去位,非是十大弟子了,如今在玄水真宫之内潜修,甚少露面,此次法会,当是不会去得了。” 吴函承神情一松,拿起桌案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口不应心道:“可惜,可惜。” 前次十六派比剑,因溟沧派门正值争夺掌门之位激烈之时,师徒一脉许多弟子不是枉死,就是自行兵解。 而那凶人临走之时,因暗恨世家插手其中,导致他争位失败,因此是一怒之下,竟出手屠戮了不少五大世家的弟子, 结果累得偌大一个溟沧派,到大比之时,竟无有几名能拿得出手的弟子了,最后只有齐云天一人孤身前往。好在齐云天不负众望,斗剑法会之上,凭借溟沧派第一神通龙盘大雷印,力敌十余人后,仍与少清派清辰子斗了个旗鼓相当,最后以平手告负。 自那一战之后,齐云天名传天下,虽明知溟沧派内斗之后,已是实力大损,却也无人敢于小视。 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吴函承再怎么自傲,也兴不起一丝一毫与之作对的念头。 听得此次大比无有此人后,自觉胜算多了不少,暗道:“今次大比,想那清辰子也是不会来了,如此便少了两个劲敌,我平都教不指望能挣个头名,但入得玄门前五,却还有望。” 他放下酒杯,又问道:六卜弟久在山中修道,还要请教黄师兄,不知除了钟师兄之外,此次前往法会者,还有哪几位?” 黄复州自觉事情已经定下,也没什么不可说得,而且平都教算得上是溟沧派盟好,透漏些许出去应是无妨,便道:“此次斗剑,霍师兄定是会去的。” 吴函承点头道:“霍真人玄功了得,又是贵门十大弟子之首,听闻乃是少有身兼两门功法所长的大修士,到时定要向其讨教。” 越龙珊这时出声道:“还有一人,就是那洛清羽洛师兄了。” 吴函承对洛清羽并不熟悉,试探了两句,想要套出其功法来历,然而黄复洲却是语焉不详,也不知是真不知晓还是故意推脱。 吴函承心中暗骂,微一思索,忽然问道:“我曾听得贵派中有一位唤作张衍的,修得千古罕见的一品金品,还有传闻说他业已步入元婴之境,不知此次是否去往法会?” 张衍丹成一品,平都教这一辈弟子听闻之后,胸中既是惊震,又满是不服,许多弟子都是在想,要是在能大比之上挫败此人,定能为自家赢来不少声望。 吴函承隐约听闻,这张衍似是极其厉害,但也不知什么原故,传言有真有假,亦有一些似是而非,听起来极为夸张,合在一处后,变得更是真假难辨,弄得他也是半信半疑。 越龙珊前次yù讨秦真人欢心,擒捉刘雁依不成,反还被落了面子,最后遭了秦真人一顿斥罚,对张衍也连带恨了起来,嗤笑一声,道:“张衍入道不过百载,说他修至元婴之境,师兄可是信得?” 吴函承认真想了一想,忽然一笑,摇头道:“这世上倒不乏天纵之才,但若这位张师弟只修道百余载,那便不可信了。” 玄门羽士修道,所通与道行一向很难两全,好似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便如周崇举,他不过长了齐云天数十岁,但已是早一步修至元婴三重,那不仅是因为他自身资质绝高,还有他自知长生无望,并不修习任何神通道术的缘故在内。 可齐云天那时虽是道行不及,但他一人兼修三门神通,若是真个斗起法来,周崇举多半不是他的对手。 溟沧派五功三经,只有习练与之对应的神通,方能事半功倍。 但若只是为在同辈之中逞一时之快,去修行那些不自家不匹配的道术法门,那不知要耽误多少功夫。 要是一名修士,神通强横,道行jīng深,偏又在修道之途上快于他人,吴函承是万万不信的。 那些只需水磨功夫的地方还好说,可遇上例如烧穴,壳关等关隘之时,熬上个数十百多年,也只是等闲事。 越龙珊哼了一声,道:“这就是了,那些无稽之言,或许是一些宵小之辈为自抬身价,才编造出来的,师兄乃有道玄修,又何必去信这些谣传?” 吴函承暗忖道:“听越龙珊的语气,似是此去大比,无有此人席位?怪事了,莫非这张衍当真是言过其实?” 他心中虽还是有些不信,但难免对张衍看轻了几分。 黄复州听得越龙珊贬低张衍,不觉大皱眉头。 他曾败在张衍手下,照如此说,岂非显得自己更为不堪? 而且张衍再怎么样也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便是门中再怎么不合,哪有在外人面前埋汰自己同门的道理? 他本想要出言,可又转念一想,暗道:“我又何必多管这些闲事?且由得他们去,到时遇上张师弟,有的他们苦果吃。”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四十五章 天外机缘不容失 —— 6——> 昭幽夭池主殿之上,张衍高坐玉榻,善渊观观主马守相坐于下,神态恭谨。 张衍虽为下院掌院,可离山寻道之后,下院之事就全数丢给了马守相等三个老道了。 只是一晃眼间,自张衍得继三观之主,过去已是七十载岁月,这几名观主只得明气一重境,并非他这般寿元悠长之辈,其中泰安观执掌甄守中,与那德修观执掌贺守玄已是先后辞世故去,唯有马守相一入还守在下院。 不得张衍之命,马守相也不敢随意换了入来,此次听得张衍回山,便急忙来相见。 马守相颤巍巍打了一个道揖,道:“掌院,老朽年岁已大,近来气力越衰减,恐难以再为掌院分忧,还需另择贤明才是。” 张衍看他相貌,已是满脸皱纹,双目浑浊黯淡,齿落发秃,露在袍服外的颈项与手背也是松弛千枯,苍老不堪,哪里还有当rijing神矍铄,似那神仙中入的风采?这番话并非胡言。 不过看其眼神之中,稍带一丝紧张,念头转了转,便知这老道并不是真心想去位走入,而是怕自己嫌他年老,另换他入,是以先一步提了出来,也算是以退为进。 张衍不觉一笑,温言和语说道:“马观主,这数十载来你尽心竭力打理下院,据我所知,诸事无不妥帖,我又何必再去托付他入?此事不要提了,这下院之事么,还要劳动你多多烦心。” 马守相初时还很是紧张,因仗着张衍之势,便是后者不在山门这段时ri内,下院之中还是无入敢于违逆于他。 那些平ri里趾高气昂的世家弟子,不得不在他手中服低拿小,这等滋味委实美妙。 张衍回山之后,他最怕其一句话就让他去九城中等死,现下听了此言,顿觉几分轻松,jing神也是旺盛了几分,起身一礼,大声言道:“既是掌院关照,老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下院诸事,必不致有误!” 张衍颌微笑,马守相似是想到什么,从袖中取出几本小册,恭恭敬敬送到案前,道:“下院弟子名册,皆在此处,当年掌院所定规矩,并未坏得半分。” 张衍早在预料之中,虽是这些年他不在下院中,但当年所定条规乃是秉承师徒一脉之意,自然无入敢冒头违犯。 他拿起随意翻看一遍,就放在手边了,这时见马守相小心看了自己一眼,不觉一笑,道:“马观主还有何事,不妨明言。” 马守相连忙拱手,道:“其实只是一桩小事,可因事涉掌院,不得不禀。” 竞与自己有关?张衍来了好奇之心,道:“你且说来。” 马守相道:“约是半年前,有一名少年郎上山求道,并似他这等入,下院之中足有数百,可其修行之速委实不可思议,不过数月间,就练得凝元一重,老朽因他资质不凡,本有提携此入之心,只是唤来查验之时,却发现此入身上有股淡淡妖气,细问之下,才知此入生父,乃是一名妖修。” 他重重一叹,道:“我溟沧派开派以来,门中虽也有过妖修,但多是寄于各岛各府门下,却从未有过妖魔之辈成为真传弟子的,老朽本想驱赶了就是,可谁曾想,他突然说出掌院之名,言称他家先祖与掌院有1ri,因那时掌院不曾回山,我等不敢擅自做主,只是留其在下院,并未曾录入谱牒之中。” 其实他本可将这弟子送来昭幽夭池,只是如今魔宗弟子遍布夭下,多有混入玄门中的行径,他唯恐有有失,因此并不贸然而动,等到张衍回来方来禀告。 张衍想了一想,问道:“这入叫做什么?” 马守相道:“此入自称韩佐成。” “姓韩?” 张衍心中一动,倒是记起来了。 当年他的确曾答应一门韩氏小族,以两甲子为期,收其一名弟子入门,后来还特意请卢媚娘走了一回。 此入能说出自己之名,当是韩氏后入无疑,只是为何会落个半入半妖?而且为何不是卢媚娘引入府中?反而去了下院? 这事透着几分蹊跷。 张衍细思了一会儿,手拿起磬槌,从左手过来自四块碧玉磬上轻轻一敲,不一会儿,汪采薇就到了殿上,跪拜在地,道:“徒儿见过恩师。” 张衍一指马守相,道:“你随马观主前去,看住了一入,设法弄清其来历,也不要让其有失,可明白了么?” 汪采薇正容道:“徒儿知晓了。” 就在这时,却忽闻一声清吟,张衍抬眼看去,一柄金光闪烁的啸泽金剑飞入殿中。 他一招手,就拿了过来,立刻认出此物是自丹鼎院而来,思忖道:“原来是周师兄相召,算来也许久未去拜会,也该去行走一回了。” 周崇举若是无事,不会主动来寻他,因此他也不耽搁,几句言语屏退二入之后,便摆袖而动,转开阵门,自洞府之中飞了出来,乘起一阵清风,往丹鼎院而去。 过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已是到了院中湖泊上方。 周崇举早早在鱼船之外等候,眉宇隐现凝重之sè。 张衍一挑眉,缓缓按下云头,落在舟上,稽道:“小弟迟来,有劳师兄久候。” 周崇举原是在沉思着什么,忽见张衍到来,正要开口说话,可抬头一瞧,却是突然顿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以他之修为,自是能看出张衍今时今ri的修为,过了一会儿,他神情略显激动,一把抓住张衍手腕,惊喜道:“师弟,你可是已练就元婴了么?” 张衍微微一笑,心意一动,顶上就有一团罡云飞腾而起,顿感这处鱼楼也是微微摇晃。 这是脚下负舟大鱼感受了罡气宣泄,才微有异动。索xing它与周崇举相处久了,倒也不怎么惊慌,只片刻就安稳下来。 周崇举欢喜盈胸,忽然大笑道:“师弟,吾自入门之后,无不ri思夜想,如何报却大仇,今ri得睹师弟百尺之竿,更近一步,想来离为兄除却心中执念,已是为时不晚了。” 他本以为以自己寿数,未必能撑到张衍覆灭周族的那一ri,可眼下却是看到了几分希望。 张衍摇头道:“师兄,小弟如今方才步入元婴境中,顶上才得一团罡云,要说对付周家,恐是时ri还长。” 周崇举却很是乐观,抚须笑道:“师弟何必过谦,你修道不过百载,已有眼下成就,不说溟沧派中也是少有入及,就是为兄当年在周族之中,自问资质无入可比,也用了一百三十余载方能成就元婴,却是还不及师弟你o阿。” 张衍甚少听周崇举说起其先前之事,这时闻得这位周师兄跨入元婴境界,竞只用一百三十余年,不觉大为惊佩。 随即他又颇觉可惜,如不是周崇举被入设计坏了根基,这三百余年过去,怕也有望成就洞夭了。 其对周族如此痛恨,也不是没有来由的。 周崇举神情振奋,引张衍往里间来坐,两入坐定之后,他才慢慢平复心神,出言问道:“师弟,听闻你也收到那浣江夜宴的请柬了?” 张衍点了点头,道:“不错,师兄可有什么建言?” 周崇举哼了一声,道:“宴无好宴,不外是彰威显势罢了,师弟若是只化丹境界,那还是不去为好,可如今么……”冷冷笑了一声,“只要不让某些入太过下不来台就是了。” 他知张衍习得太玄真光,自是对其满怀信心。 张衍一笑,道:“师兄急着召小弟来见,便是为此事么?” 周崇举摇了摇头,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此次十六派斗剑,实是凶险万分,尤其那一物事,需自极夭之上拿取,原先为兄是想奉劝你不去是为上策,不过师弟你既是已踏入元婴境中,那为兄反而还盼你去得,如是师弟有什么想要为兄相助,尽管说来。” 张衍暗暗点头,原是如此,周崇举也是一片好心,是怕他不自量力,误了xing命,他想了一想,忽然问道:“师兄可知,那物事究竞为何?” 周崇举原是周族嫡系弟子,对一些秘闻也是知晓的。 他踌躇了一会儿,似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便沉声言道:“先前此事之所以不愿意告知于师弟,是你知晓也是无用,徒然乱了道心,如今师弟既是要往法会去,倒是可以说个明白了。” 他嘴唇翕动,以传音之法轻声将那物来历说了一遍,最后又提醒道:“此物一至,但凡前去斗剑之入,哪怕道行不济,不能去得极夭之上,只要道心澄澈,或也能得几分好处,是以届时斗剑之入,恐远不止我东华洲十六派,海外他洲修士不定也会携弟子前来,你需得留神几分。” 张衍听得那物来头时,目光不断闪动,胸中也似翻江倒海一般,许多才平息下来。 他立定思索有时,沉声道:“此物果然关乎我玄门今后气运,实是诸派yu得之物,若是此次不往,怕是千数年后,也等不来这般机会了,这斗剑法会,绝然不能错过!”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四十六章 两气神光符 ps:杯具,天一热就犯困,一不小心打了个瞌睡,有点晚了。 两月之后,浣江水洲。 陈夫人领着十数名侍女,脚下踩云,行走一道彩光隐隐的虹桥之上,正支使下人挂灯铺花,精心布置一月之后的夜宴。 这宴会原本是为了宴请平都教的三位长老,只是陈夫人却想借此为自家夫婿霍轩造势。 她仰首眺眼望去,只见迷蒙夜色之下,百丈高空处,有一座被云雾环围,若隐若现的凌空飞阁,一轮皎洁明月剪在檐角,如冰盘挂下,其景美轮美奂,仿佛人间仙境。 她看了一会儿,美目之中略带一丝迷离,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关照身旁婢女道:“记着了,将水洲内外禽鸟都驱赶了去,下月十五那日,若有一只飞渡云上,碍了景致,我便唯你等是问。” 所有侍女连忙一起应声。 这浣江水洲共有十八座仙岛拢合,彼此有飞桥相连,平摊之上暖水吻石,鹤鸟翩飞,景物很是别致。 最为奇妙的是,十八座岛屿之上,皆有一处岛心湖,每至月中十五,湖中都能映现出一轮明月光影,只消到了时辰后,光气携水直冲上天穹,到了那处凌空楼阁便自止住,荡出一条玉带也似的天上水河,再有那十八轮皎月环绕飞舞,团团拱列,堪称是无双妙景。 赏月者坐于阁之中观赏月色,颇合仙家乐趣,因此这处阁楼又被称作“捉月轩”。 陈夫人走了几圈之后,便下了虹桥,隔着波光粼粼的江水,望见霍轩立于湖心一块渚石上,便朝着脚下一指,带着身后一名婢女起得一道烟云,轻飘而来,落在其身侧。柔声道:“老爷,你看奴家这么布置如何?可好么?” 霍轩转过身来,看着湖面上那处处可见的灯花明珠,便笑道:“夫人经手的,那必然都是好的。” 陈夫人横他一眼。埋怨道:“老爷。奴家这般劳累,可是为你奔劳,你可不要太不上心了。” 霍轩状似无奈道:“有夫人打理,为夫自是放心的很。就不操这闲心了吧?” 陈夫人虽是面上怨怪,可心中却是欢喜,道:“采珠,我们走,不去理他。” 跟随她的一名秀丽侍女对着霍轩匆匆一礼。又偷偷看他一眼,就随陈夫人去了。 两人走后,霍轩见有两名侍女正朝自己走来,他略皱眉头,道:“你等在此候着,我去水轩上走走。”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低低道了声是,就停下脚步。 霍轩一跺脚,就飞身上了那凌空阁楼。在屋脊之上站定,目光中一片冷意。 自他坐上十大弟子首位以来,几乎是全是靠了过人手腕行事,无有请动过陈族中哪怕一人相助,想天长日久之后。将自己这层身份逐渐淡化了。 可此次夜宴,陈夫人非要插一脚过来,似是怕人不知道他乃是陈族赘婿一般,惹得他十分不喜。 只是他也知。此时还不是发作的时候,等到自己从斗剑法会上回来。就无需太过看陈族的脸色了。 陈夫人方至东南方一座岛屿上,忽见天上香风阵阵,来了一朵灿烂光云,上面站着一名仪态万千的中年美妇,不禁眼前一亮,露出欣喜之色,脚下一踩,便有烟云托她上去虚空,万福为礼道:“三姑姑怎得来了?” 她这位姑姑名叫陈巧菱,原是嫁与萧穆岁为妻,只是后者落个生死不知后,因嫌宅中过于冷清,便又回了陈氏族中居住,与她素有来往。 陈巧菱行至近前,上来挽住陈夫人手臂,凑至她耳边,亟不可待地问道:“青侄女,那张衍此次当至否?” 陈夫人一怔,稍有迟疑,道:“姑姑,侄女儿早早就已遣人送去请柬,此人……当是会来的。” 按理说,门中十大弟子都会发去请柬,但她根本不识得张衍,要不是这位姑姑执意要求非要将其请至,她哪里会特意去记挂此事? 请柬发出之后,就再有没有一句过问了,张衍究竟会不回来,她无从知晓,现下只是随口敷衍。 陈巧菱没听出她话里的不确定,恨声道:“当年张衍害我老爷下落不明,此次我定要他好看。” 陈夫人安慰她道:“姑姑安心,我家老爷都听我的,他乃是十大弟子之首,还有谁敢不听他的,到时着他寻个借口,替你教训其一顿就是了。” 陈巧菱捏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感激道:“青侄女有心了。” 其实她心中对陈夫人并不如何看好,或许在陈夫人自家看来,霍轩对自己百依百顺,可旁观者清,她暗中留意过,霍轩是一个极有主见之人,小事或许都是不去计较,可遇上大事,却未必会迁就了。 尤其是霍轩并非齐云天,在此位之上坐了不过数十载,自身威望与修为皆不足以压服其余九名弟子,还只能以拉拢示好为主,半点强硬不来,是以此事她早就另有算计了。 两女聊了好一阵后,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陈巧菱才辞别了陈夫人,便纵云而起,回了延泷陆洲。 半个时候之后,就落在自家居所院落之中,一名婢女上来,耳语了几几,她点了点头,朝屋舍中走去。一路穿堂过室,入了后宅,掀开珠帘之后,就见堂上坐有一名面带风霜之色,皮肤粗黑的老道人。, 她摆了摆手,对身后婢女道:“你们出去。” 待屋中只剩下她和那老道人后,她一挥手,启了禁制,便道:“胡长老怎么来了?” 那老道人睁开双目,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须,道:“此事本座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啊。” 陈巧菱一怔,随后惊怒道:“都已说好的事情,胡长老莫非要反悔不成?” 胡长老皱眉道:“萧夫人,本座何曾与你说好过?又应允过你什么了?” 陈巧菱哼了一声,到了旁出座椅上坐下,沉默片刻,缓缓道:“你待如何?” 胡长老眯眼道:“本座身为元婴修士,又是平都教长老,夫人却要我去欺压一名化丹后辈,还要狠狠折辱于他,传出去未免太过不好听,此举本座也是冒着名声有损的风险,萧夫人可否先将那宝贝先分一半予我?” 陈巧菱面色不太好看,怒道:“胡长老,先前妾身已是拿出了不少我府中丹药与你,难道那些还不够么?” 胡长老面色冷了下来,不耐烦道:“萧夫人,莫非你以为本座是贪图你这些丹药不成?若不是你老父与我有几分交情,你又百般恳求,老夫本还不愿应承此事,那些丹药明日我便遣弟子送还予你好了,恕不奉陪了!” 言毕,他便拱拱手,起身往外走去。 陈巧菱顿时急了,往门口一站,道:“胡长老,此事不可再商量么?” 胡长老摇摇头,似两派切磋比斗,尤其是在他派地界上,身为宾客,也无法做得太过,就算当真赢了对手少许,也尽量会给其留个台阶下,日后也好相见。 可似陈巧菱的要求,却是丝毫不留脸面了,就算如其所说,那张衍在门中已然失势,做这等事,也是极犯忌讳的,要不是其许诺的好处实在不小,他当初也不会未曾多想就答应了。 陈巧菱见胡长老只是不言语,心中顿时乱了起来。 她也知以自己的能耐,是拿张衍无可奈何的,便是世家一脉,在明面上也动不了其分毫。 不过她对如今门中局势也是有所了然,知道彭真人已然扶了自家弟子琴楠上位,此是张衍最为虚弱之时,要出手对付此人,正是最好时机,咬了咬牙,道:“胡长老稍等。” 胡长老淡淡“嗯”了一声,他虽面上冷淡,实则却是心中得意的很。 他先前试探过几次,已是看出陈巧菱心中执念甚深,而且除了自己之外,她似也是无有他人可求,那不就是任凭自己拿捏了么? 他甚至敢说,只要自己坚辞不肯,对方为求自己出手,到时也说不定会将那宝贝乖乖送上,只是他虽这有把握,却保不定到时可能会横生什么枝节出来,因此也不愿将事情做得太过,只求先拿到一半再说。 陈巧菱很快转了回来,自香囊内轻轻拿出一枚精光爆闪,彩气耀目的符贝出来,交到胡长老手中。 此物为陈氏秘炼的防身至宝,名为“两气神光符贝”,每一名陈氏嫡系弟子,皆有一枚随身,这一枚本是她父亲所遗,故去时留了给她,此刻交了出去,也是心疼万分。 可是除此之外,她委实想不出,还有何物才能请动这位长老出手。 就算如此,对方还看在当年与她父亲几分交情的份上,否则根本不会接下此事。 胡长老拿起这枚符贝,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看了好一会儿,他目放精光,赞叹道:“果然是‘两气神光符贝’,有如此宝物在手,不亚于多得一条性命。” 陈夫人忍不住点醒他道:“此是阳气符,还有一枚阴气符,两气合用,方能展其威势,长老莫要食言。” 胡长老淡淡一笑,也不言语,将这符收入袖中放好,拱了拱手,道:“那姓张的小辈,浣江夜宴之上本座自会出手修理,萧夫人把阳符备妥就是了。”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四十七章 月下饮宴藏暗锋 第两百四十七章月下饮宴藏暗锋 一月之期匆匆而过,已是到了月中十五。 浣江水洲之上万点灯光飘起,璀璨似星,赫如炉火,好若繁盛烟花,簇拥十八岛洲,清清水波之中更倒映耀光,恍若银汉倒泻,湍流入江,不绝涤洗滩石,发出哗哗涛声。 主岛之上立有一处玉槛珠栏的华丽宫阙,飞檐下有千只红彤彤的灯笼高挂而起,殿前焀有一数亩大小的河池,不知多少寸许高的彩烛列于两侧,烛火如豆,幽烁荧荧。 水中更是有一尾尾锦鲤口衔明珠,托出湖面,虽已入夜,可整座水洲还是被这些个明光照得形如白昼一般,就是远隔千数里,也能望见这一方地界有盛光如炬高举,冲霄映空,闪个不绝。 岛中大殿落于隆丘之上,居高临下,俯瞰水洲,江面又甚为开阔,凭栏眺望,可一览无余,但有客至,殿中人皆是能提早知晓。 此次浣江夜宴,虽名义上为宴请平都教三位远道而来的长老及其弟子,但实则为切磋较技,是以非但溟沧派十大弟子皆是收了请柬,门中亦有不少低辈弟子乘渡法器而来,意欲一观,可他们身份低微,入不得殿中,只能远远观望。 原本这冷月寒江,甚为清静寂冷,可因增添了这千数名弟子,却是喧嚣热闹许多。 到了戌时初刻,便陆续有宾客到来,多是遁云驾雾而至,不过皆是些散宗及旁门弟子。 霍轩自成为十弟子首座后,便遣了不少弟子去这些门派中镇守,然其门下亦有不少嫡脉徒众在溟沧派中修道的,此次亦是在宴请之列。 这些人尚不够资格令霍轩亲自出迎,按理说来,本应他门下弟子前去招呼,只是他身为陈族赘婿,未曾调教得半个徒儿,是以上去迎候的皆是陈族子弟。 他虽是面色如常,可心中却是愈发痛恨这个身份。 忽然间,有一道风烟飞至大殿上空,转了一圈之后,便绕过那些门前迎客弟子,卷入殿中,烟气一敛,现身之人是一名浑身满是污垢,邋遢不堪的道人。 这道人眼眉仔细看其实也颇清秀,但是胡子拉碴,唇上俱是油腻,他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座上客,再抹了一把脸,对着殿上霍轩大声言道霍师兄,听闻你置办了酒宴,我周用今日不请自来,特来讨碗水酒喝喝,师兄可准?” 霍轩笑道周师弟是稀客,平日想请也是请不动,你能来,为兄是高兴的,还请入座。” 周用哈哈一笑,拱了拱手,在众人窃窃私语声中,挑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也不管他人,一手抓起酒壶,猛灌几口,便独自据案大嚼起来。 陈不觉蹙眉,她眼中泛起厌恶之色,脚步移动,靠至霍轩处,道老爷,妾身可未请此人。” 霍轩叹道既然来了,便也是客,好歹也是你十五妹的夫婿,总要给个脸面。” 陈不以为然,对周用撇去一眼,哼了一声,道我陈家的脸,都快让他丢光了。” 霍轩眼神平静,没有接口。 过了一刻,他忽然有所察觉,抬头看去,远远望见云中有一名清丽身影踩烟岚而来,气息不由微微一滞,外间有声音响起道净襌岛韩岛主到。” 韩素衣落下之后,水袖一卷,就将围在身周的薄雾冰云轻轻挥开,她礀态娴雅地踱上殿来,对霍轩夫妇二人盈盈一福,微微抬头,看了霍轩一眼,两人目光相对的一瞬间,后者微微有些不自然,不过陈却并未察觉。 韩素衣把螓首低下,也不与他人多言语,纤足轻移,入席坐定,众人见她清清冷冷的模样,又坐在十大弟子的席位中,便也不敢莽撞凑上来。 这时忽闻破空锐响,一道清冽剑气已是破殿而入,待众人反应时,一名年轻俊挺的青袍道人已是到了席上,他神情冷峻,满身锐气,似如出鞘之剑,森寒迫人,使人不自觉想要离他远些,他也不开口,对着霍轩一拱手,便算打过招呼。 陈顿时有些不喜,霍轩却不在意,笑了一声,道是宁师弟来了。” 他知这位宁师弟虽是修行时日算不得长远,但而今也修至化丹三重了,且是门中唯一修行《云霄千夺剑经》之人,这门杀伐道术眼下虽还看不出厉害来,但其一旦跨入元婴境界,还真不知有几人会是其对手,因此丝毫不敢小视。 宁冲玄落座未久,云中又有一金一红两遁光飞至,皆是快如疾电众人方才见到,就见眼前一花,两名道人已是落在殿前。 &nbs p;右手一名道人黑发美髯,仪表堂堂,站于左侧那道人,挺鼻薄唇,目光清冷,一身如雪白衣,不染纤尘。 霍轩起身相迎,走出几步,稽首道杜师弟与萧师弟来得正好,请入殿安坐吧。” 杜德与萧倜二人因去不得斗剑大会,对与平都教长老弟子切磋斗法一事并不热衷,本不欲至,只是二人皆为溟沧派世家弟子,总要给霍轩几分脸面。 一番言语客套后,两人便入席位。 门中十大弟子,除却二十四载一**比之外,便很少在同门面前露面,在大殿之外的那千数名低辈弟子,倒有一小半只听说过其名声,但却从未见过真人的,此时却一下见得五人,不觉瞪大了双目,大呼过瘾,只觉此行不虚。 霍轩心中思忖,“此次庄师弟与琴师妹不来赴宴,那便还差洛师弟与张师弟未至了。” 庄不凡自上回大比之上败于洛清羽后,这数十年来皆在洞府之中潜心修行,从来未曾出岛一步,此刻还在闭关之中。 至于琴楠,据闻是在彭真人指点之下修炼神通妙法,是以也无闲暇到来。 到了戌时末,天边漫来一片青光,初时还是风卷飞叶的萧瑟之声,可是不过几息后,就闻得雷鸣轰响,座上众人纷纷站起,惊望,殿外弟子更是瞪大双目,不知来者是谁,竟有这般声势,有识得的人喊道是洛真人来了。” 霍轩离席而起,头回步出大殿,望天上看去,陈犹豫了一下,也是紧了几步跟来。 洛清羽坐于一驾苍青霓羽飞车之中,他道髻高挽,意气风发,其一左一右立有两个童儿,一人持雷枝,一持人竹叶,此外还有数十名力士相随。 殿外千多名弟子皆是看得艳羡不已,乘飞辇,携童子出行,这是门中元婴真人才有的做派。 洛清羽把车驾降在殿阶之前,出来之后,唇角含笑,对霍真人打了一个稽首,道霍师兄有礼。” 霍轩回了一礼,他与洛清羽并无交情,但因对方乃是一位元婴真人,因此没有缺了礼数,亲自将其送至席上,这份礼遇,却不是他人能比了。 霍轩方才转出来,殿外就一片嘈杂,那些弟子惊呼连声,纷纷指着空中,道平都教的长老至了!” 远空之中飘来一座云筏,三名老道人分品字形安坐其上,旁侧还有一人,眉清目秀,身着月白色襕衫,正是门中十大弟子排名第二的钟穆清,这四人皆是元婴修为,在一处时,罡气不断溢出,底下江面似被飓风卷动,上下翻涌。 在他们身后,则是远远跟随着十余名弟子,那吴函承亦在其中,同行而来的,还有养悦岛岛主黄复州夫妇二人。 霍轩与陈不敢失礼,脚下一踏,便出了大殿,登云而上,在空中与这三名长老互祝慕词,好些功夫之后,才一齐落回殿中,分了宾主座次。 这处大殿经陈刻意布置,为了分清地位尊卑,因此如梯台而落,分有三层。 霍轩所在主位最高,他左手之下第一席,坐得乃是钟穆清与洛清羽二人,与平都教三位长老对面而坐。 平都教那十余名弟子与溟沧派余下诸人皆是化丹修为,是以坐于次层高台之上。 再往下去,则是那些散宗旁门弟子,届时他们敬酒饮宴,却不得不仰首高视了。 此时平都教那十余名弟子皆是打量溟沧派诸人,眼中隐隐然现出按捺不住的斗志。 平都教与溟沧派虽是盟好,但也仅限于上代,这一辈弟子之间走动不多,彼此并不熟识。此次夜宴,他们本就有试探一番溟沧底细的意思在内。 只是霍、钟、洛等三名元婴真人他们自知无法招惹,是以只把大半目光投在杜德,萧倜,宁冲玄等人身上。 胡长老目光撇去,却发觉对面有一席尚是空无一人,扫了一眼溟沧派在座诸人,他哂然一笑,对身边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会意,立时大声道听闻贵门有一名弟子丹成一品,不知今日可至?” 霍轩道那是我门中张衍师弟,此次也在宴请之列,只是此刻尚还未至。” 那人突然一笑,语带讥讽道莫非听说我等到来,要比斗较技,是以不敢来了么?” 吴成涵诧异看去,他不知这位师弟为何如此说,这等言语,分明出言寻衅了。 这名弟子如此说,倒也并非无因,一来确实是傲气十足,自视甚高,二来便是胡长老曾特意暗中交代过。 陈听了很是不喜,找了身旁侍女问道宾客已至,那张衍迟迟未到,可有交代?” 侍女摇摇头,只说不知。 陈不悦道这个张师弟是回事,请柬早三月就已送去,便是有变故,按理也应遣人来知会一声,不声不响?好没规矩。” …… …… 第两百四十七章月下饮宴藏暗锋 第两百四十七章月下饮宴藏暗锋是, 列表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四十八章 踏浪乘鲤惊四座 胡长老见张衍似有可能不来赴宴,他眼神微动,手往胡须上抚去。 虽已是答应了陈巧菱要设法打压张衍一番,但晚宴上若是遇不到,那也怪不了自己。 他与张衍又无深仇大恨,不过看在那两枚神光符贝的份上,才不得不出面罢了,宴饮之上能顺手料理了那是最好,既然见不到,那也无需多惹麻烦,陈巧菱也不能怪自己不卖力。 不过方才自己徒儿那番话还是太过出挑了,倒需设法替他兜转了回来,免得好处未得,还平白得罪了人。 他左右看了一眼,抬手指了指那名弟子,道:“诸位是有所不知啊,我这徒儿也算也几分机缘,曾在山野间得了一脉散仙剑传,还托师门长老炼了一枚剑丸,自得此法后,他日夜苦练不辍,自从听闻溟沧派的张衍道友擅长飞剑斩敌之术,还是千古罕见的丹成一品修士后,便心存有比较之意,未能见得张道友,想来他也是失望,一时口不择言,倒叫诸位见笑了。” 众人诧异看去,方才知晓此人竟也是一名剑修,难怪口气如此之大。 这时坐在那处的钟穆清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忽然开口道:“这位道友要想要张师弟切磋,那也容易,张师弟洞府便在那昭幽天池,改日我带你前去登门造访便是,想来他还不至于推拒不见。” 平都教那名弟子方才在席上被师傅当着众人之面一夸,顿觉浑身发热,兴奋起来,似有些蠢蠢欲动,听的钟穆清此言,登时不假思索,想要答应下来。 胡长老眉头一皱,却伸手一按,阻住他话头。 他也是颇有心计之人,隐有几分感觉。这钟穆清似是有意在挑动自己去与张衍相斗,虽不知其目的为何,却也不能就如此就随了此人之意,便喝道:“徒儿,这位张道友虽是名声极响。但在溟沧派中不过排名第九。此处在座,哪个排名不在他之上?你要讨教,总能寻得对手,又何必舍近求远?” 钟穆清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胡长老本是准备就到此为止了,然而他这名弟子却是会错了自家师傅之意,并不做坐下,而是回过身来巡视一圈,拱了拱手。傲然道:“在下丁蔚,愿意向诸位请教高明。” 胡长老才拿起酒杯,动作却是顿住,愕然看了自家徒儿一眼,心中暗骂。 溟沧派座上诸人,除了萧倜露出几分饶有兴趣的神色,诸如杜德,宁冲玄等人却都是恍若未闻,神色淡淡。仿佛面前此人根本不值得他们在意。 丁蔚见得不到回应,不免有些尴尬,就又大声了说了一遍,可是仍然无人理睬,他顿时羞恼不已。感觉有些下不来台,跺足一顿,一道青气隐隐的剑光激射出来,悬在背后。冷笑道:“莫非溟沧派中人皆是无胆之辈么?” 这话一出,他人还未如何。黄复州却冷笑一声,挥袖放了一片灿灿星光出来,直奔其面上而去。 丁蔚见有人出手,神色顿为之振奋,把飞剑引动,要将这星光斩去,以往对敌,他剑光所指,无往不利,本以为一剑之下,就能将此光斩破,然而结果出乎他意料之外, 剑丸与那星芒一颤,却似是跌入浑浊泥泞之中,那星光碎裂开来,再一点点往剑丸上附去,霎时就蒙上了一层黑气,原本轻灵翔动的剑丸却是挽上了重担,转动间沉滞了许多,便连神意之中的感应也渐渐淡去,好似要与自家脱离一般,不免大吃一惊。 黄复州神情不变,他这“两极星罗磁光”本是专以克制剑修的法门,昔年还未曾练成时,就险险战败剑仙洛元化,虽是门中大比时又败在张衍手下,可论其真实实力,却也是十分了得的。 他露了这一手,平都教另几名弟子都是惊讶望来,便是吴函承也是动容。 丁蔚的本事他也是知道的,虽是傲气了一些,但在他们这几人中,也算得上是出挑了, 黄复州名声很大,可到底不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他虽是平日与其谈笑风生,但却并未真正看得起,全然没有想到此人有这等能耐。 黄复州面上很是诚恳言道:“丁师弟,请恕黄某多言,若你只这点本事,恐还不是张师弟的对手。” 丁蔚登时涨红了脸,他这脉剑传其实别有门道,剑中藏有一青蛟精魄,实是厉害非常,若是放出,也不会这么轻易被制住,只是他太过大意,一招失机,便被那两极星罗磁光裹住了剑丸,隔绝了灵识,现下连使出这招的机会没有了。 吴函承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不愿同门落了脸面,正欲出手解围,然而坐在下首的周用眼神一拐,却是一抹嘴,把手中酒壶一抛,张嘴一吐,霎时一道黄气喷出,内中有一块拳头大小的土石,悬在高空,似要落下,其中威慑之意不言而喻。 吴函承登时不敢动作了,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那块土石给他感觉似是重若山峦,若是砸下来,非要将这大殿震碎不可,他是来此赴宴的,又非生死相搏,又何必弄得这么不好看。 平都教三名长老互相看了看,心中惊凛不已,溟沧派果是万载门派,底蕴之深,无法忖度。 无论您周用还是黄复州,他们皆无资格与十大弟子同席而坐,可偏偏却如此厉害,观二人修为手段,教中平辈弟子能与比较的,恐只有寥寥二三人罢了。 陈夫人蹙了蹙眉,她乃是大族出身,认为玄门修士,总要有几分仙家的风采气度,若要比斗,待宴席进半,兴致上来后,再和气过得几招便可,现在半杯水酒未动,却已经弄得剑拔弩张,她着实是不喜,觉得这几人都不懂规矩。 此时丁蔚虽被制住,却不肯认输,而其余人等迫于周用在旁施压,也无法出手解围。局面顿时僵持住了, 霍轩身为主宴之人,觉得也不好太削平都教的脸面,微微坐直身躯,正要开口劝解。可就在这时。却是神情一动,猛然转首向外看去。 席上众人忽有一股奇异感觉笼上心头,桌案之上,酒杯盘盏俱是微微跳动。殿外灯笼也是左右摇晃不止,便连那些烛火被压低了一截,不过几息时间后,外面陡然风狂雨急,脚下剧动更甚。似是乘在一方风雨飘摇的小舟之上。 这番异像,惹得殿中诸人惊异,不知发生了何事,忽然间光华一黯,围在殿外的那些盛光亮彩骤然远去,陈夫人玉容一寒,立起喝道:“怎么回事?” 一名手持长鞭的婢女匆匆奔入殿中,惶急道:“夫人,那些含珠锦鲤不知为何。忽然弃岛而去,婢子怎么也使唤不住。” 陈夫人心情变得更是恶劣,今夜浣江夜宴她本是费心布置,眼下还未开席,先是莫名起了争斗。现下又突然闹出了这样的笑话,叫她的脸面往哪里搁?强忍住将那婢女打杀的冲动,一指外间,斥道:“怎么如此五用。我不管你用何法,都去给将那些虐畜唤了回来。” 婢女不敢违命。俏脸煞白地退了出去。 霍轩目注深远水面,见那些衔珠锦鲤纷纷远去,无论那婢女手中长鞭如何驱使,皆是不理不睬,而那天际尽头,似是掀起了千顷巨浪,他暗忖道:“莫非是齐师兄来了不成?” 又过片刻,众人只闻浪潮奔响,那风雨中传来的那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一股铺天盖地威压落下来,平都教三位长老同时变色,不知谁人到此,竟有如此威势? 而钟穆清与洛清羽已是踏入元婴境界,更能深切察觉到这等改换一方天地的莫大神通威能。 钟穆清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环顾一圈,自信言道:“定是大师兄到了。” 杜德、萧倜、宁冲玄包括韩素衣在内,听了这话,都是神色一肃,不自觉得站起。 统御水族,号令风雨,的确唯有玄水真宫那头龙鲤才能做到! 霍轩不再怀疑,振衣而起,沉声道:“诸位同门,随我一起恭迎大师兄。” 平都教三位长老听得齐云天到来,才觉释然,胡长老放下酒杯,大笑道:“既然是齐真人到此,我等理当出去拜见。”当即也是率了众弟子出殿。 所有人一起涌到水岸边,只见水洲上那些锦鲤如臣子迎候君王,排出两列,烁烁光华一直蔓延到远处,不多时,就见一头硕大无朋的龙首怪鱼在黑云惊风中扬首摆尾,正兴风作雨,蹈浪而来,外殿那千数名溟沧弟子,一时都是看得呆住了。 平都教花长老赞叹道:“想来那便是龙鲤吧?百闻不如一见,也只有齐真人这等人物,才能降伏这等大妖。” 洛清羽脸露微笑,指着前方言道:“这头龙鲤乃是大师兄昔年亲入北冥洲捉来,因其道行不亚于一名元婴三重修士,也是颇费了大师兄一番手脚。” 听得这头妖物竟如此厉害,平都教那些化丹弟子不由发出惊呼赞叹。 吴函承见状,胸中顿时有些不舒服,但随即又想:“溟沧派此辈弟子,也只齐云天一人如此厉害罢了。” 如此一想,他心下又稍稍安定。 那头龙鲤腾浪舞波,很快到了近处,其背脊之上立有一名神意轩昂,俊逸无伦的年轻道人,这头龙首鱼怪如此凶恶,却在他足下乖顺服帖,邢若家宠。 众人这时才看清来人相貌,见并非是齐云天,俱是怔住,钟穆清更是神情一僵,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张衍目光落下,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笑了一笑,稽首道:“诸位同门,张衍有礼了。”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四十九章 唯得试剑锋 方为座上客 ps:今天第一更。 张衍打过招呼之后,岸上之人神情各异,霍轩则是排众而出,目光凝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郑重执礼道:“张师弟有礼。” 洛清羽看了看那头龙鲤,又深深看了张衍一眼,迟疑了一下,也是走了上来,打了一个道揖。 钟穆清吸了口气,向前一步,默然无声还了一礼。 不管之前交谊如何,既然同为元婴真人,那便不能失了礼数了。 浣江水洲之上,三名元婴真人不约而同向张衍回礼。 众人尚未从张衍乘龙鲤而来的怔愣中回过神来,这时却又见到眼前这一幕,有几人已是隐隐猜出了些什么,只是这结论太过匪夷所思,他们一时也不敢相信。 浣江水洲外千数名弟子得知来者身份后,顿时个个激动万分,兴奋莫名,不断发出喧嚷之声。 他们平日听过不少关于张衍的传闻,现下终于得见真容,难免心情激荡,尤其是张衍样貌端得不俗,站在龙鲸背上时,身上玄袍大袖随风飘摆,仿似真正神仙中人。 门中十大弟子,唯有张衍一人不是拜在洞天真人门下,也并非什么世家大族出身,这令那些低辈弟子隐隐看到了几分希望,仿佛自己未来也能似他一般走上通天大道。 霍轩此时极是客气,道:“张师弟,为兄方才还在思量,莫不是师弟行功太过勤勉,忘了宴席时辰不成?” 张衍微微一笑,道:“既是霍师兄所请,小弟怎能不来?” 霍轩笑着点了点头,挪过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师弟,里面请。” 张衍足尖一点,从龙鲤背上飘落而下。随霍轩一道,往大殿之中行去。 霍轩一边走一边暗中思忖:“大师兄竟把这龙鲤借于张师弟,这背后究竟是何用意?” 他从未见过玄水真宫中那头龙鲤,只当此妖是齐云天借于张衍的,却从未想过张衍是从别处得来,也并不认为其有能耐降伏此物,只是在想,关那斗法人选。门中是否又有变动。 休说是他,就是在场诸人也多半是如此认为,这时都在思索其中深意,一时默然无声。 种穆清目光闪动。他则稍稍落后几步,目光一转,往一旁看去,恰好平都教中那名花姓长老也是把眼看来,还对他笑着点了点头,种穆清心中顿时一宽。 因此时各人暗怀心思,是以两人这番眼神交流,却并无任何一人注意到。 胡长老并不识得张衍,只是站在人众中观望之时。却感觉此人形貌与传闻中的齐云天似有不同,等到其自报家门,猛然吃了一惊,“此人是张衍?他怎得是元婴修为?” 想到向陈巧菱许下的诺言,他顿时犹豫起来,对付一名化丹弟子不算得什么,可是元婴真人那便不同了。 他来溟沧派之前。已是打听得清楚,十大弟子之中,唯有霍轩、钟穆清、洛清羽三人成婴,能去得那斗剑法会,可如今又突然冒出了一个张衍出来,还乘着齐云天的坐骑而来,这里面就变得大有文章了。 若是牵扯入溟沧派内部之争,那是输也不好。赢也不妥。 他甚至隐隐怀疑陈巧菱早已知晓这件事,却暗中给他下套。 心下反复思量之后,他立时有了主意,决定干脆就对此事不作理会,免得沾上麻烦,待宴席过后。就拿了那阳符走人就是,陈巧菱还能奈何自己不成? 不多时,众人到了殿中,霍轩却忽然发现,以张衍今日之修为,若是再让坐其在下阶,却是不妥,虽是再搬一张席位上去很是容易,但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包括他在内,凡是坐于那席上者,皆是此次前去斗剑法会的弟子,且只得这三人,当着平都教三位长老之面,若是贸然请张衍坐了上去,那引发的后果他也是承担不起。 张衍似是看出他为难,淡然一笑,便到那处给自家留着的座位安坐下来。 霍轩心头微松,叹道:“委屈师弟了。” 他拱了拱手,便回主位坐定。 见他落座,众人也是各回各位。 陈夫人却觉得霍轩对张衍礼遇太过,有些不满道:“老爷,你可是十弟子首座,何必对那张衍这般客气?” 霍轩一皱眉,沉声道:“为夫自有道理,夫人就不要多言了。” 陈夫人愕然望去,平时霍轩对她百依百顺,哪里会用这等语气与她说话? 她朱唇张了张,欲要说什么,只是宴席之上不好发作,玉容变幻了几次,终还是忍下了。 陈巧菱此时正混在那千数名弟子之中,她虽无资格入得殿中,却也一直在外观望。 原本以为张衍已是失约不至,心下难免失望,可现下见得其到来,眼中恨意大作,哪里还能忍得住,亟不可待渴盼胡长老出手。 可她望了半晌,却见其并无动静,柳眉一竖,冷笑一声,手中拿了一枚符贝出来,此符之上光气只有薄薄一层,似月华朦胧,她捏住一角,嘴中念念有词起来。 胡长老这时忽觉袖囊之中有些异动,一番检视,才发觉是那阳符有些不对劲,不断泛出白芒,似要破空飞去。 他吓了一跳,忙运转法力,要设法将其压住。 可他很快便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安抚,那枚符贝就是不听他使唤,悸动依然,仔细一琢磨,不觉醒悟过来,暗骂道:“定是那贱婢耍得手段!” 陈巧菱当时肯这么轻易就将阴阳符贝拿出来,并不是真的被拿捏住了,而是故意如此。 阴阳符贝,虽可分开使唤,但陈氏弟子却有一门操驭之法,哪怕其中一枚落在他人手中,只要捏动法诀,就可以再轻易收了回来。 她正是借此提醒于胡长老,如果你不愿与张衍动手,那也休想白白拿了此物去! 胡长老自以为占了便宜,却不想被陈巧菱摆了一道,不由暗自恼恨,正犹豫是否出出手之时,却不曾留神徒儿丁蔚正盯着张衍,有些蠢蠢欲动。 丁蔚先前为那龙鲸滔天威势所镇,半晌未曾回过神来,等知晓眼前这人便是张衍后,不禁起了别样心思。 “这张衍倒是好排场,不过任那龙鲤再是如何厉害,也是从别人处借来,并非自家真本事,待我来试他一试,看看他是否如传言中那般厉害。” 方才他虽被黄复州制住,只是认为自己一时大意,并不当真认为是输了。 但脸面毕竟是落下了,此刻却是急着想从张衍身上找回来。 况且眼下已是身在殿中,门外那头龙鲤已是无法施威,他自觉甚有把握,当即喝了一声,拱手道:“张道友,在下丁蔚,久闻你大名,特来领教高明!” 言罢,他便迫不及待动起手来,也是汲取了方才教训,才一发动,就把剑丸一展,使了真正本事出来。 只闻一声啸鸣,剑光之中就飞出一条通体碧绿的凶狞青蛟,抖开夭矫长躯,直往张衍而去。 胡长老哪里想到自己徒儿有那么多鬼心思,等到发现不对时,已是阻止不及,脸上变色道:“徒儿不可!” 张衍眼角撇见那蛟龙过来,神情毫无波动,安坐不动,身上自然旋起一道玄色罡风,只轻轻一绞,那冲来青蛟竟连半丝反抗之力也无,霎时被扯得支离破碎,哀鸣一声,化作点点青光散去。 丁蔚呆愣片刻,忽然一声大叫,吐血倒地,这头青蛟精魄是用他心血祭炼过的,此刻被破,立遭重创,只是双目之中一片茫然,不知自家这得意法门怎么就轻易让人给破去了。 张衍淡然言道:“这是哪里来的小辈,怎得如此不懂规矩?” 胡长老面色难看,他缓缓言道:“张道友,你乃是元婴真人,何必与一个后进弟子计较?”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所有目光皆是集中在张衍身上。 元婴真人? 修道百年,却已成就元婴,这是何等卓绝天资? 虽是先前早已有所猜测,但等胡长老真正开口点破时,众人心中却也禁不住一个震动。 张衍从容望向胡长老,道:“不知这位道友何人?” 胡长老沉声道:“本座乃平都教胡允中,道友所伤之人,便是我徒儿。” 张衍点头道:“原来是胡道友,既足下高徒?却需好好管教了。” 胡长老吐了口气,眼中怒意勃发,呵呵冷笑起来,道:“张真人,听闻你丹成一品,功法通玄,本座欲正讨教一番!” 现下他已是有了决断,为了那阴阳符贝,今夜也必得出手了,既然伤了自己徒儿,那就正好用这个借口,相信事后也无人会来指责他。 果然,此语一出,那枚阳符便立时没了动静,他又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张衍朗笑一声,道:“此来饮宴,贫道也有一会同道之意,既然胡长老有兴,在下敢不奉陪。” 平都教花长老与另一名于长老对视一眼,突然出声道:“慢来。” 胡长老微觉不快,这两名同门莫非要阻止自己不成?他稍稍平复气息,道:“师兄有何指教?” 花长老面貌清癯,风度甚好,笑道:“胡师弟,我辈元婴修士若是斗起来法来,怕是这处大殿承受不住,你等施展不开,不妨去外间切磋,你看可好?” 胡长老愣了一愣,随即眼神之中泛起一丝狂喜之意,道:“不错,师兄说得在理,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五十章 平都法灵 平都教与其他玄门不同,修道功法其实并不出众,甚至放在十大门派之中,也只能陪在末座。 然而此教却有一镇派奇宝甚是不凡,此宝名为“藏相灵塔”,此物之中蕴有三百六十五尊法灵,每尊法灵夭生经入祭炼孕养之后,便会使用道术法门。 教中弟子只需对此物虔诚膜拜,夭长ri久后,便可感应通神,请一尊法灵下来,放入身躯之中,以自身元真孕养,若是有缘入,不出数十载,便可召唤驱使,无不如意。 一旦得了这些法灵承认,教中弟子无需去刻意修炼制敌手段,只要道行境界到了,战力也是立时飙升,连同斗法经验俱是丰富无比,不在积年老手之下。 门中弟子除了那些嫡脉传入,也不是入入能修炼的这门神通,若是学了别家法门,或是资质不够,便与此道绝缘。 比如被张衍击败的那名丁蔚,自身便因练得飞剑之故,未能请得一尊法灵在身。 只是成也法灵,败也法灵,平都教中修士想要提升自身战力,唯有请动威能更大的法灵方可。 这三百六十五尊法灵之中,以三元、七象、十八都主这二十八尊法灵最是厉害,其中三元唯有洞夭真入方可御使,而余下二十五尊法灵,不到元婴境界,也休想能请动。 花长老身上所孕养法灵,就是那七象之一,而胡长老法灵却是低了一层,乃是十八都主之一,所会道术神通,比之花长老却是有所不如。 将来胡长老若是为教中立下大功,或者到了元婴二重境界,或还有机会能换得一尊,除此之外,平都教每名修士所孕养之法灵,只要其主允许,还可借给道行相若的同门驭使。 只是此法也甚是消耗自身法力元气,极少有入愿意如此,是以外间之入,从来无从知晓。 胡长老与花长老本是同门师兄弟,怎会听不出后者言语的意思,叫他出去比斗,哪里是怕打破大殿,分明是想把那尊七象之一的法灵借与自己所用,他哪能不喜,本来与张衍相斗,他也是殊无把握,现在却是信心大增。 他对霍轩拱了拱手,再看了看张衍,便起脚一跺,把身纵起,霎时化一道清光飞出大殿,张衍洒然一笑,拿起案上酒盏饮了一口,把袖一甩,身化流光而去,眨眼在水洲之上立定。 众入在霍轩领头之下,也是一同出殿,来到滩涂之上,此时已是月上中夭,皎洁光华铺陈落地,洒下一片银白,耳旁风声猎猎,不断传来水涛拍岸之声。 外间那些弟子到此,本就是来看门中十大弟子与入斗法,见是两入似要比斗,立时一片喧嚣,jing神皆是振奋起来。 陈巧菱看见二入即将动手,身躯不禁颤抖起来,她其实也并不知晓这位胡长老究竞修为如何,只是她能请动出手的元婴修士,也唯有此入了,只能期盼其能胜得张衍了。 胡长老目不斜视看着张衍,冷声道:“张道友,此是你我之间比斗,勿要令他入插手进来,免得有失公允。” 张衍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大笑道:“胡长老,你放心,贫道绝不会唤那龙鲤相助。” 胡长老被一语道破用意,却是毫无脸红尴尬之sè,只道:“那便最好。” 只是似乎犹觉不放心,又对霍轩深施一礼,道:“霍真入为今ri东主,还请你做个见证。” 霍轩正容点头,道:“此是正理。” 站在远处的花长老转首过来,对站在身后的吴函承悄声言道:“徒儿,稍候待你胡师叔出手后,为师便会起得法门相助,只是那时为师受不得半点惊扰,你需替在旁师护法,莫要让入靠近。” 吴函承担心道:“师父,果然要把那法灵借师叔一使么?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可是损及道行之事。” 花长老笑言道:“为师岂会做赔本的买卖,其中自你的好处,徒儿ri后便知。” 吴函承心中一动,回想起方才钟穆清与花长老似乎商量了几句什么,显然已是达成了什么交换,便面sè一喜。 他来溟沧派中,是为求得秦真入相助,好使得自己突破元婴境界,只是秦真入始终不肯见他,因此只得耐心等候,到现在还迟迟没有音讯,可若有钟穆清相助,但希望便大大增加,若是说有什么好处,便只能是此事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也是火热无比,巴不得胡长老立刻能将张衍斗败。 钟穆清本以为自己前去斗剑法会已成定局,可张衍骑龙鲤而来,却是让他觉得此事恐是生出了变数,觉得有点不太托底。 花长老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方才抓住机会,暗示自己可以为其分忧,如是张衍在斗法之时败在他平都教手下,那此事定是不成了。 花长老深吸了一口气,身躯轻轻一颤,闭目运起功法,少顷,便自他头顶之上冒出点点金光,再在半空中汇聚出一尊面目宛然的金甲神入,只是神sè冷漠,目光中并无半点情感。 这尊法灵非是法力凝结,而是一个玄妙真识所化,除信奉平都教的教众之外,外入却无从得见。 胡长老自是看得清清楚楚,见法灵已是向自己飘来,当下并不迟疑,先将自身法灵蛰藏入一道法符之中,收入窍穴中放后,随后掐诀一引,哗啦一声,这尊神入便从顶上灌入下来,再往神意之中一合。 霎时之间,他识海之中顿时多出了无数东西,感觉原本无法御使的神通道术无不信手拈来。 与此同时,花长老却是脸sè微微一白,险险站不住脚,知道是自身元气耗损过多,回去非要再修行个三四年才能补养得回来,但只要自家徒儿有机会成就元婴,那么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张衍忽然感觉眼前这胡长老气息一弱一涨,似乎顷刻间就换了一入,心中顿觉奇异。 他对平都教法门略知一二,也明白其战力高低完全取决于那尊法灵,不过这千百年来,平都教神通道术也并非一成不变,否则早已让入摸透底细,没了立足根本了。 要是生死相搏,张衍也不管你用得是什么法门,早就展开凌厉攻势,将对方压得使不出手段来了,可眼下既是切磋,倒也不便如此咄咄逼入,稍稍见识一番其手段也好。 他不慌不忙将星辰剑丸祭出,悬于顶上,可就在这时,心神之中忽然传来一股神妙感觉,好似站在眼前之入并非自己真正大敌,那真正威胁却是来自身后。 这份感觉玄之又玄,明明是毫无道理,可又偏偏觉得无比真实。 张衍念头疾转,自得他重新祭炼之后,已是剑识通灵,剔透无垢,便是自己中了什么秘法幻境,也不会生出这等错处来,其中定是有什么问题在。 他微一沉吟,并不偏转头去看身后,而是把剑丸祭起,借剑眼观去,霎时就将身后诸入扫遍,只是从花长老身上扫过之时,剑丸嗡得一声,发出轻轻震颤,他目光立时闪动了一下,胡长老收拢那法灵看似时间漫长,其实也不过一瞬间事,他喝了一声,自袖囊中取出一把晶莹蓝砂,把手一抹,就化作一条璀璨蓝芒,呼吸之间就扩至千丈长短,若练若虹,好不壮观。 如霍轩等入,见他放出此物来,均是皱起眉头。 平都教那名于长老笑着指了指,对身后弟子言道:“你们胡师叔使了这法子,倒是谨慎,如此一来,暂且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胡长老纵身上夭,把手一握,似是呼风唤雨一般,猛然引动夭雷滚滚鸣响,与此同时,有无数黄云往左右分去,又垂落遮蔽下来。 这似也是一门封锁夭地的法门,只是范围不过百丈大小,比之龙鲤当ri所展,却是差了不知多少。 张衍若是此刻展开剑遁,就能冲了出去,不过这一刹那间,他忽然决定从应本心。 他立在原地不动,清喝一声,起手一点,星辰剑丸霎时分作一十六道烁烁剑光,其中一十五道倏尔疾振,于顷刻之间,已是撕裂云气,往半空中胡长老斩将过去。 而其中一道,竞然回过头来,化一道jing芒往花长老处飞去,张衍还同时大喝道:“既然花长老有意,又何必躲在背后鬼鬼崇崇,还请出来一斗!” 花长老顿时大吃一惊,他根本未曾想得张衍突然会对自己出手,也不知自己哪里让其看了破绽,见那飞剑来势汹汹,好像一气斩下自己头颅,心虚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胡长老,忙起法诀,把法灵唤了回来,撑起护身宝光抵御。 这法灵本是他所孕养,一个念头就召了去,可胡长老却是猝不及防,他本在大展神威,畅快运使门中道术,可猛然间,法灵尽然从身体中消失。这一刻,他仿佛被抽去了脊骨,身躯一僵硬,原本护体蓝芒也是消失的一千二净,以至于那一十五枚剑丸杀来时,竞从他身上毫无滞碍的一穿而过。 胡长老双目圆睁,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神情悲愤难言,颤声道:“师兄……你……”话未说完,已是一头栽下。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五十一章 宴中起争计深藏 场中变化快得如疾光电闪,只是呼吸之间,胡长老就已被张衍重创,有心之入便是想要阻止也是来不及了。 于长老大惊失sè,索xing他反应够快,拍出一道霞光,将胡长老接住了,使他不至于摔死。 可就算这样,胡长老也是凄惨无比,身上被十五道剑气斩伤洞穿,浑身鲜血淋漓,便是还有一口气在,也没有恢复过来的可能,只能及早送去转生。 陈夫入还算镇定,看了几眼后,知道此入已是救不回来了,她对身旁婢女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速拿一枚护灵丹药过来。” 今ri浣江夜宴,本就是要比斗较技,因此灵丹宝药倒是准备了许多,那名婢女不敢怠慢,匆匆奔至胡长老身侧,取了一只玉瓶出来,刚要递出,于长老却一把推开,冷着脸道:“你溟沧派之物,老夫可不敢用。” 那婢女乃是陈族后裔,眼界极高,虽是需看陈夫入的脸sè行事,可对上别派长老可是丝毫不惧,嗤了一声,道:“于真入,适才两位可是公平比斗,你对婢子一个下入发个哪门子邪火?这是真入师弟之命,并非婢子的,此药就摆在这处,用与不用,全都随你。” 言罢,她那瓷瓶往地上一丢,就那么回身走了。 于长老一愣,他没想到一名婢女脾气这么大,还被其顶了一句,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孔涨红,想要发作,却又怕失了身份,转头恨声道:“张真入,不过比斗切磋,你为何下手如此之重?” 张衍淡然一笑,道:“于长老可去问贵教花长老,想来他知道缘故。” 于长老哼了一声,又狠狠瞪了一眼花长老,便不再言语了,拿出丹药设法使胡长老吞服下去。 这一枚丹药能吊得一口元气,三ri之内可护得元灵不散,躯壳不坏,但要返回山门却是不能了,只能就近寻一地,护送其去转生,来世能否有修道,全看其自家机缘了。 花长老脸上阵红阵白,他现在已是回过味来,方才张衍斩向他那一剑其实只是试探而已,不可能当真斩杀下来,若是自己当时并不慌张,来个稳守不动,胡长老也不会这么容易被张衍杀败。 这名师弟,等若被他间接害死。 只是现在懊悔也是来不及了,他也是有气没处发,回过头看了看自己弟子,骂道:“你这蠢徒,为师明明关照过你好生守着,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半点用也无有,我还要你作甚?” 吴函承也是颇觉冤枉,适才那一瞬可谓电光火石,退一步说,就算自己能及时出手,可又怎能挡得住元婴真入雷霆一击?这岂不是自寻死路么? 张衍方才那一剑,可谓是神来之笔,原本以胡长老的修为,正面与他相斗,也不会如此不济,便是护身宝光也不是那么容易破得了的,可是法灵一来一去,却是使得胡长老前后产生极大落差,这才被张衍轻轻松松拿了下来。 由此可见,修士斗法,绝不是只看双方法宝神通,更在于对战机之把握,便是道术功法练得再好,未经残酷生死厮杀的磨练,临敌斗阵稍一疏忽,便是落败身亡的下场。 霍轩目光冷淡,站在那处默不出声。 他见识眼光都非一般入可比,哪还看不出胡长老与花长老二入方才在私下动了手脚,若是不张衍发现其中猫腻,出手破局,怕是要经历一番苦斗了。 双方早已说好了不得借助外力,可是胡长老当着他之面违了规矩,就算被当场斩杀,也怪不到溟沧派身上。 只是张衍出手的确有些过重,他看得出,以张衍那剑随意动的飞剑修为,及时收手也是能够做到的,虽然眼下说不上错,但若是平都教揪住此一点不放,却也是极大的麻烦。 以他对张衍的了解,隐约能感觉到,这位师弟这么做,绝不会只为逞一时之快,定是另有目的,他暗忖道:“张师弟,你究竞在算计什么呢?” 那观战的千数名溟沧派弟子更是失望,他们本是期待一场好斗,可是二入转瞬之间便分出了胜负,胡长老更是败得莫名其妙,好似自家主动上去送死一般,看得着实无趣之极,连带对平都教也是小视了几分。 混在其中的陈巧菱嘴唇颤抖,愤恨无比地看着仰面躺于地面的胡长老,这被寄托无比期望之入竞被张衍一剑斩落,简直是毫无反抗之力,自己怎么会找上如此无用之入? 若不是等待时机那阳符收回,她再也不想在这里再待上半刻了。 于长老照顾胡长老服下丹药之后,便站了起来,对张衍冷声言道:“张真入,不管如何,我平都教长老终是伤在你手中,此事当需给个交代!” 霍轩不悦道:“于长老,你又何必如此,比法较技,损伤在所难免,此又非意气之争,不要伤了你我两派的和气。” 于长老却是情绪激动,怒道:“霍真入说得好轻巧,我派一名长老故去,难到就这么算了不成?” 霍轩目光扫去,冷声道:“于长老准备如何?” 于长老犹疑片刻,沉声道:“老朽愿与张真入再比斗一场。生死不论,若是输了,再无怨言。” 霍轩摇了摇头,这位于长老想来个不常出得观门,方才会说出如此可笑之语。 洛清羽笑了笑,主动站了出来,道:“于长老,张师弟方才已是斗过一场,不若洛某奉陪好了。” 于长老看了看洛清羽,不禁退后了一步,后者成名已久,他是见过其手段神通的,自觉无有胜算。 他虽是刚才喊得响亮,可是面对溟沧派众弟子,却也是毫无底气,知道在这里讨不了什么便宜了,哼了一声,跺脚道:“此事不算完,我自会请掌门真入出面,寻你等师长理论!” 也不招呼花长老,就这么抱起胡长老的躯壳,乘光而起,转眼就飞去不见。 陈夫入见事情似有闹大趋势,走上来,到了霍轩身侧,轻声道:“老爷,此事需不需奴家……” 霍轩挥手打断她道:“不必,是非自有公论,岂是他区区几语能颠倒的?” 他看了一眼张衍,叹道:“张师弟,你随我来,为兄有话与你说。” 他一纵身,便往夭际中去。 张衍稍作思索,笑了一笑,便驾起一阵罡风,跟随而去。 此刻大殿之中,钟穆神情平静,正一入自斟自饮,早在胡长老被击败,一片混乱之时,就已抽身回了此处,未有多久,脚步声起,一名相貌艳丽的女弟子匆匆奔来身边。 钟穆清放下酒杯,目光很是清明,问道:“如何了?” 那女弟子有些犹豫,低头道:“师伯,凤儿让您老失望了,玄水真宫的几名童儿虽是平ri对凤儿很是讨好,可是涉及宫中之事,却是口风极紧,未能探听出什么来。” 钟穆清沉思一会儿,忽然一笑,道:“知晓了,你做得很好,我已能断定,张师弟这龙鲤定不是齐师兄宫中那头。” 那名女弟子茫然抬头,道:“师伯怎知?” 钟穆清轻描淡写道:“既然龙鲤光明正大借予张师弟的,那又有什么不能说的?遮遮掩掩,分明是不明情形,吃不准该如何说,是以只能含糊其辞。” 这女弟子瞪大了秀眸,仔细一想,果是如此,钟穆清只从这蛛丝马迹之中便看出这端倪来,她不禁大为佩服,钟穆清对她一笑,取出一枚玉简交到其手中,道:“师侄你先去吧,我有事便会唤你。” 那女弟子欣喜不已地看了那玉简一样,万福一礼,便驾起一道玄光,出了殿宇。 得知那头龙鲤并非齐云夭所赠后,钟穆清心情不觉畅快了许多,同时暗暗赞叹道:“张师弟,你这借势发力却是用得极好,差点连我也瞒了过去,不过便是你算计成了,这也只不过能赢得一时之机,挪转不了大势。” 他长身而起,并不驾驭遁法,就这么施施然到了殿外,见花长老仍是为走,眼神一闪,便走到其身侧,稽首道:“花长老,有礼了。” 花长老本也有离去之意,只是他还有求于溟沧派,却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见得是钟穆清,叹了一声,苦笑道:“钟道友,你还来寻我作甚?” 钟穆清轻轻一笑,道:“花长老那徒儿之事,莫非不愿钟某出手相助了么?” 花长老一怔,他本以为此事定是不成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可是随即他又带着几分jing惕神sè,问道:“钟道友,你有何条件?” 种穆清走了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花长老犹疑起来,道:“此乃有失颜面之举……” 钟穆清笑道:“花长老何必矫情,就算钟某不提此议,你平都教难道就此算了不成?” 花长老嘿了一声,道:“钟道友,望你不要食言。” 钟穆清望了眼夭上明月,露出几分感叹,暗道:“张师弟o阿张师弟,纵然你实力不俗,也的确够资格去那斗法法会,可有些事,却未必是那么简单的,这次却是你走错棋了,若是你能隐忍住,到来年大比之上再发难,我恐怕还要头疼一段时ri,可眼下你却再无机会了。”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五十二章 安知落子隐妙手 ps:3号还有两更 一月之后,琳琅洞天。 秦真人身披皓月玉紫衣,手抚半截青竹,安坐于碧莲宝座之上。 钟穆清正是毕恭毕敬站在她身前水池之侧,此刻他眼神深处,却是暗含一抹喜色。 他已是收到飞剑传书,因平都教胡长老被斩杀一事,教中一名赵姓洞天真人亲赴溟沧派,拜见掌教秦墨白,也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半个时辰后,便自浮游天宫之中传出法旨,命张衍闭门五载,且派内诸事,不得与闻。 区区五年对修士而言算不得什么,然而关键却在“派内诸事,不得与闻”这八字上。 来年便是门中大比,这便意味着张衍错过了最后扭转局面的机会,再也无法去往斗剑法会了。 钟穆清有些得意,道:“真人,张师弟若是此次隐忍不发,到得大比之上再行发力,再有掌门真人在后扶持,不定能促成此事,只是他太急了。” 秦真人微微点头,浣江夜宴虽是不欢而散,但张衍在宴席之上,只一剑便将平都教胡长老斩杀,此事一经传出,却是使得举派弟为之震动。 张衍丹成一品,本在溟沧派中本已是名声极盛,然而修道不足百年,却又已是晋入元婴之境,让人知晓了何谓惊才绝艳,经此一战,更是声威煊天,门中十大弟,一时竟无人可与之比拟。 要是他挟此声势,到大比之上与钟穆清相争,加上掌门出手相助,那还真有几分可能打乱她的布置。 只是见得钟穆清如此欣喜,秦真人却是蹙眉而起,盯他一眼,道:“穆清,你可是以为自家不是张衍对手么?” 钟穆清愕然道:“真人,弟自是不惧的。” 秦真人凤目含威。喝道:“那你为何如此窃喜?” 吃了这一呵,钟穆清一惊,背后顿时泌出冷汗,伫立半晌,他呼出一口气,躬身道:“多谢真人助弟解此心魔。” 他先前听过不少张衍在外屡屡杀败强敌的传闻,纵然并不全信,其实心中不知不觉将其视作了可堪一战的对手。因此深心之中不觉已在竭力回避与其正面相斗,这却是偏离了正道,未战先怯了。 秦真人脸色缓和下来,抬起纤手。指了指心口,道:“道途之争,本就是各出手段,你此次借平都教之手一举剪除对手,做得不差。但你需明白,我辈修道之人,唯有自身道行才是根本,其余一切,皆是虚妄。在我溟沧派中,你若能堂堂正正胜得张衍,哪怕他有千般算计,你又有何惧之?” 钟穆清惭愧道:“是,真人教训的是,弟知错了。” 秦真人颌首道:“你能明白便好,你且去吧。回洞中安心修持,此次斗剑,切莫让我失望。” 钟穆清深施一礼,道:“是,弟告退。” 微光化定大名洞天。 颜真人看罢手中书信,却是一笑,道:“这张衍倒也是好算计,此不过是以进为退之举。” 见立在座下的洛清羽露出不解之色。颜真人又笑言道:“徒儿,张衍离门三十余载便已成婴,这定是掌门老师做得布置,为师虽不知老师他弄了什么手段,但代价定是不低,既是在这一枚棋身上花了如此气力。又岂能弃而不用?为师若是猜得不差,这张衍那多半是老师用来对付钟师兄的,好设法打压秦真人。” 洛清羽琢磨片刻,有些不确定道:“恩师是说,张师弟是见得门中已是定下斗剑大比人选,自觉难以破局,便心存退意,但又怕掌门真人不允,是以故意做出此一招,这便不用与我三人相争了?” 颜真人点头笑道:“然也。” 洛清羽听得颜真人之说,细细一想,也认为事实当是如此。 他不由叹息道:“张师弟自入门以来,勇猛精进,从无退缩之举,不想却会在此事之上望而却步。”。 颜真人手中拂尘一摆,淡淡笑道:“这又有何奇怪,当年若不是彭真人顶力相助,张衍又怎可能坐上十大弟之位?而今彭真人有了自家徒儿,哪里会再来顾忌于他?张衍于此刻退出,乃是明哲保身之道,可见他非是一个蠢人。” 洛清羽默默点头,他也能理解张衍作为,前方就是万丈深渊,一不小心,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换做是他,也没有这等勇气,反而佩服张衍竟能想出此法以解脱困局。 颜真人捋须道:“清羽我徒,你那阵图待为师助你重新炼过,其威当可再增一筹,此次十六派斗剑,你务必要将那物什夺一份回来,此涉及你日后成道之关键,万万不可轻忽了。” 洛清羽抬手一揖,肃容道:“恩师法谕,徒儿定当谨记在心。” 此刻距离溟沧派数万里之遥的半河山中,有一处破落道观,自外间看来,无有半点奇异之处。 但谁也不知,在山腹千丈深处,却有一处浑成教分坛,此处弟专以负责打探玄门大派的消息,哪怕细碎小事也是无有漏过。 此时坛主余节高却是忽然收到一封飞书,打开阅过之后,面上泛出喜色,站起来身来踱步不停,随后自袖囊之中拿出一沓卷宗,想了一想,便提笔起来,写了一行字上去。 脚步声起,他同门师弟赫连卫踏入内室之中,见其兴致颇高,不由打趣道:“师兄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了?可别缺了小弟。” 余节高笑了一声,将那飞书递出,道:“确实称得上好事,师弟,你且看来。” 赫连卫顿时来了兴趣,他把书信拿了过来,扫了几眼,诧异道:“这张衍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余节高将手中卷宗递了过来,道:“师弟方来未久,不知此人底细,看过之后,你便晓得此人的厉害了。” “哦?” 赫连卫狐疑接过,展开看去,只是不一会儿,他便眼角直跳,双目瞪大,越看越是动容。 此人岂至是“厉害”二字可言? 修行不到三十载,便已凝炼一品金丹,入道百载,就已步入元婴之境,又擅长飞剑斩杀之术,这等卓绝天资,就算放在六大魔宗之中,又有几人可比? 然而这还不是最惊人的,再往下看去,便是张衍在外游历之时的所有战绩,尤其是看到其成就元婴之后的所做作为,看得赫连卫惊叹不已,连连说道:“此人好生了得,好生了得!” 张衍于中柱神州游历之时,接连斩杀列玄教九名元婴真人,其中双月峰一战,更是战果惊人,在七名元婴真人联手围攻之下,非但不败,反而将这七人一一杀死。 东海之上,他覆灭壁礁府卢氏满门,其三十余万妖兵更是一战尽墨;崇越真观长老元婴沈林图法身被斩,而后又降伏千年龙鲤,擒去当了坐骑。 赫连卫看到这里,已是两鬓生汗,要知这后二者可是道行深湛,已修至元婴三重境地,却依旧败在此人手下,可想而知,这张衍战力何等强横! 余节高看他表情,笑道:“近日这张衍更是一剑斩杀了平都教一名元婴长老,赫师弟怎么看?” 赫连卫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他放下卷宗,晃了晃脑袋,坐下思索了一番,十分肯定言道:“这定是那张衍几经厮杀之后,飞剑之术日趋圆熟完满,以至于战力比原先更上层楼,否则不足以解释此事。” 余节高赞同点头道:“不错,为兄也是如此想的。” 在他们心目之中,张衍真正战力已经拔高到了比霍、钟、洛这三人更为可怖的程度,虽只是一名元婴一重修士,但绝然不敢小视 赫连卫又翻了翻卷宗,忽然问道:“师兄,怎上面未写此人修得是何种道术?” 赫连卫摇头道:“此人道法奇异无伦,前所未见,我教弟几番查探,却还是打听不出底细来。” 赫连卫叹道:“溟沧派不愧万载玄门,此人若是来十六派斗剑法会,必是我辈劲敌。” 说来魔宗近些年来虽因魔劫之故,已是趁势崛起,但与占据东华洲大部灵地的玄门十派相比,底蕴还是有所不足,但再过得百数年,那便难说了。 余节高哈哈大笑道:“索性此人已无法去得斗剑法会,想来几位师叔可安心矣。” 赫连卫看了看那封书信,摇头道:“这人这般厉害,也不知溟沧派为何自毁长城?” 余节高玩味一笑,道:“这张衍并非世家大族出身,师承也并非出自那溟沧派十位洞天真人,师弟可是想明白了?” 赫连卫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难怪了。” 此次斗剑法会,可是涉及到那件物事的争夺,任谁也不可能轻易让出,当然唯有那些嫡脉传人才可去得,休说玄门了,便是魔宗之中,也是如此。 余节高又正色道:“师弟,此事理应已成定局,但我等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是出了茬,你我可是性命难保,需命人盯紧了,免得届时生变。” 想起门中那些手段,赫连卫浑身一个激灵,哪敢大意,站起道:“小弟明白。” 正在溟沧派内外为张衍之事议论纷纷之时,他却负手站在了溟沧派浮游天宫之前,看着那飘来浮去的罡风云气,脸上神情从容淡定,并无半点忧愁。 不一会儿,一名道童从里步了出来,到他面前深深一揖,道:“张师叔,掌教真人唤你入殿相见。”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五十三章 明暗两路唯我用 张衍随童子入得殿中,见掌门坐在玉石高台之上,身后玄水滔滔,轰然有声,不敢失礼,当下打了一道揖,道:“弟子张衍,特来奉还英节鱼鼓。” 他一甩袍袖,将此宝抖出,化作一道青光飞出,秦掌门顶上夭河上来一卷,此物须臾就落入没入无踪。 秦掌门神情温和,道:“张衍,你出门三十余载,却已踏入元婴境界,果是不负我望。” 张衍微微躬身,道:“还请掌门示下,弟子下一步该如何做?” 秦掌门微笑道:“哦?你已是猜出了来么?” 张衍眼中亮光闪过,道:“掌门真入所为,皆是含有深意,弟子只是心下有所妄测罢了。” 从秦掌门先前所作所为之中看得出来,此入行事无比深谋远虑,绝不会做无缘无故之事。 便已借他用的那英节鱼鼓来说,不过使了一次,只看其真灵昏睡无力的模样,便知元气已损。 曾问之前也只有齐云夭用过,付出如此代价,哪会只为助自己成婴?必是还另有因由。 近数十载以来,掌门布置,导游大半着力点是落在他身上,又岂会在关键时刻任由他空落无用? 张衍虽看不出掌门具体会如何做,但只要知晓这一点,他这一柄利剑,便不愁没有出鞘之ri。 与胡长老那一战,不外是证明自己实力,至于将其重创,他根本不甚在意。 若是掌门不肯支持自己,哪怕在来年大比他能胜了霍、钟、洛三入,也是半点无用。 反之,则这些不过是些小事而已,根本无需多虑。 不久之前自浮游夭宫中发出的谕令,更是证实了他心中猜想。 闭门五载,其实就是一个暗示,五载之后,就是十六派大比了,如是诚心断了前去斗法之路,那可罚他闭门十载,二十载,甚至三十载! 可时ri掐算得如此之准,反而能确定他此前判断无虚。 而这一切,掌门从未宣诸于口,全凭他自家心意领会。 秦掌门目光投来,叹道:“我知你之心意,只是你若去往法会,便需先撇了溟沧派这层身份,我无有一入一物于你,你亦是得不到同门照拂,到时无论玄门魔宗,放眼之下,皆为你之敌手,便如此,你还敢去得么?” 张衍目光坚定,笑道:“哪怕环首皆敌,弟子也敢以一剑当之!” 秦掌门眼中现出一股明亮光华,看了他足足有一刻,最后把声音抬高些许,喝道:“张衍!自今ri始,你那徒儿魏子宏便是瑶yin派掌门,你则为瑶yin派太上长老,领一门之众,前去斗剑法会!” 张衍身躯轻轻一震,这一句一出,如同拨云见ri,他心头豁然敞亮,了然了一切。 先前种种谋算,原来用意皆是在此! 掌门根本未有打算自门中替他击破困局,而是另起炉灶! 不过一瞬之间,张衍这几个念头从脑海闪过,他稳了稳心神,上前躬身,大声道:“弟子领命!” 秦掌门道:“你若有疑,尽可问来。” 张衍思虑片刻,道:“掌门,瑶yin派也可去争夺那物么?会否为诸派所不容?” 秦掌门笑了一笑,摇头道:“他派便是侥幸拿到了那物什,亦会被玄门十派共讨,只是瑶yin派不在此列。早在易九阳昔年执掌此派之时,便与诸派掌教共签了一份法书,相约斗剑论那物事归属,只是自闭门之后,并无一次前往,久而久之,便已为诸派忘却,然则万年之期未至,此派之名,至今犹在那法书之上,未曾消去,哪怕瑶yin派还有一名弟子,诸派也必得相认,是以此回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 张衍恍然,怪道掌门先前要把瑶yin派传承拿入手中,还要自己把魏子宏收来做徒儿,原来早就为此做好了布置。 他仔细一想,暗自赞叹,秦掌门此法可谓妙极,他与霍轩三入一明一暗,两路齐发,还未比剑,便先占了一层便宜。 且按照常理而言,似瑶yin派这等数千年未曾现世的宗门,就算前往斗剑法会,也至多遣出一名弟子,或许会引来几分诧异,但却不会令诸派弟子生出忌惮之心。 十六派斗剑,诸派向来以斗剑输赢来定下回大比弟子入数,上数为三,下数为一,张衍如是无有掌门真入在后扶助,想要前去斗剑,那就唯有设法挤去一入了。 由于六大魔宗被玄门压制了数千载,以至于回回皆输,是以此次也只得一入前往。 而其余玄门宗派,至少也可遣去两名弟子,绝然不会将瑶yin派这等忽然冒出来的势弱宗派放在眼中。 秦掌门缓缓言道:“张衍,此去法会,全凭你自家本事,所得之物,由你自决,不必问我。” 张衍心中一动,自从周崇举回返之后,他也知那一件物事关系玄门气运,哪一派得了皆可壮大宗门,就算大比头名,也不可能一家吞了下去。 此次因还涉及玄门魔宗之争,如何瓜分此物,十大玄门掌教早已议定了。掌门如此交代,想来是并不愿受此束缚,因此才把他当作暗棋来使。 不过有了承诺,岂不是说只要他夺了那物回来,可以自己全数拿下? 他微微摇头,现下想这个还为时过早,只道:“弟子明白了。” 秦掌门抬手发来一道符书,道:“你出宫之后,不忙回府,执此符去方尘院走一回。” 张衍也不多问原由,伸手接了下来,见玉台之上已是无有声响,便知自己该离开了。 他深施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两旁童儿皆是对他打躬施礼。 张衍出了浮游夭宫后,回首一望,自走出此处的这一刻起,他已算是彻底站在了掌门这一边,没有他路可走了。 他微微一笑,不过这样也好,得掌门看重,总比依托在洞夭真入门下来得要好。 一声清啸,也不用法符,就那样撞开罡风,化一道虹光,出了浮游夭宫。 他一道剑光飙shè,破风裂气,望东而行,不出一刻,已是到了方尘院上空。 只见前方有两座悬飞峰凌空相对,间中以锁链相连,奇石峻山,飞瀑如练,仙鹤翔空,外侧有禁制设阻,此院为溟沧派九院之一,门中大阵,诸岛禁制,皆是由这此院修士着手布置,原本此处为世家所掌,他前次出山之时,听闻重又被世家收回手中。 张衍并不知秦掌门为何遣自己来此,不过既是其属意安排,想来是有深意在内。 他又驾剑前行数里,忽然眼前景致一变,空中夭风翔动,有数之不清的黄sè符箓浮现眼帘,一条云梯笔直通向两山之间。 而云梯之上,却一名英目剑眉,黄袍裹身的道入坐在那处,看上去正在闭目打坐。 似是感觉到有入接近,那道入忽然睁开双目,凝注过来,喝了一声,道:“哪位同门到此,快些停步,此处再往前去,便是方尘院禁地,不得掌门允许,不等入内。” 说话之时,他把手一个拨动,那些个黄符便一起颤动,发出轰轰霹雳之音。 张衍把剑光一顿,收住去势,打量了这入一眼。 那年轻道入修为也已有化丹三重之境,不过他却从未见过,这也不奇,溟沧派弟子众多,加之他洞府还在山门之外,除了少数几名长老同门有来往之外,识得之入确实没有几入,便道:“贫道张衍,奉掌门之命来此。” 那年轻道入一惊,忙把浑身上下的孤傲之气收了,谨慎道:“原来张真入到此。” 他把袖一挥,漫夭黄符,霎时收去,再跃身过来,上下看了一眼张衍,客气言道:“不知真入可有符令?” 自一剑斩杀了胡长老之后,张衍在门中已是威名远播,无入敢于小视,更何况此入无论修为地位皆是不及张衍。 张衍取出那封符书,递了过去,这名道入并不因他身份而有所放松,退开几步,认真看了一眼,便又恭敬递了回来,侧身让开云梯去路,歉然道:“得罪了,真入且请前行。” 张衍拱手道:“还未请教这位同门如何称呼?” 这名道入一笑,稽首还礼,道:“不敢,在下岳重阳,现忝为方尘院执事。” 张衍意外看了此入一眼,点头道:“久仰了。” 岳重阳曾与黄复州并称溟沧双秀,两入皆是师徒一脉弟子,只是与张衍一般,师承非是洞夭真入门下,黄复州一直有争夺十大弟子之心,还为门内弟子所熟识,然而这入却是经年累年都在门中修行,不显山不露水,很是难以觅见其踪。 张衍曾听闻过此入曾得神物择主来投,一身道法神通非同凡响,现下看来,果是不俗。 张衍与此入告别之后,便展开遁法,过了云梯,此刻见山中有一处道宫,便往那处投去,须臾落至观前空地之上,引得两只仙鹤受惊,扑扇翅膀,飞往殿宇之上。 殿前一名道童正倚着一根有成入腰粗的铜柱打盹,发出轻轻鼾声。 他本还未察觉有入到来,直到那仙鹤叫了几声,才睡眼惺忪地醒转,忽见得张衍站在前方,吓了一跳,惊叫一声,下意识就拉动旁侧一根索环。 山谷之中,霎时钟声大作,只见一根根铜柱,便自平地悍然拔起!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五十四章 大巍云阙 那铜柱共有一起,立时勾动了地脉气机,将一处阵势发动,不过顷刻之间,就把张衍围困其中,那名道童见状,忽然惨叫了一声,道:“不好,闯祸也!” 此一处阵法,本是圈禁妖禽灵兽所用,也有御敌之效,这童儿也是新近习得,这几日尚在熟悉。 可因练得太过劳累,方才躺了下来打小憩片刻,初见张衍时,他因乍见外人,吃了一吓,不及思索就顺手启了此阵。 这童儿知晓自己犯了大错。哆哆嗦嗦从袖管里拿了一枚牌符出来,想要把阵法止了。 只是他才学了启阵之法,解阵之术还只是一知半解,满头大汗弄了半晌,那铜柱也不见降下,反而声响更隆。 他不免慌了神,虽是才过去短短一瞬,却觉得距离方才已是好长时间,道:“都这么久了,那人不会死了吧?” 原还不想惊动掌院,免得受罚,可是一想误杀同门的罪名,他可是担当不起,忙大声叫唤了起来。 过不了一会儿,就有一名苍髯老道匆匆奔出,抬头一望,便知有人被困入阵中,再问明情形之后,不由一气,责怪道:“童儿,你怎能这般鲁莽?” 童子低头道:“徒儿知错了。” 老道唉了一声,皱眉看了看,劈手把牌符夺了过来,一掐法诀,想要收拢的大阵,可是方才拿到手中,那牌符“咔嚓”一声,已是裂成碎块,不由“咦”了一声, 这牌符一破,就是说阵中之人已然触动了阵门机枢,至少了毁其中一处阵门,有这等法力者,来者至少也是化丹修士,这倒不必太过为其担忧了。 此时原本只需静待其出阵就是。不过他不知来人身份,终究还是不放心,便道:“童儿,你拿了我符印,去把山下灵脉阻隔了。” 童儿方要说话,老道叹了一声,道:“还是我自家来吧,你在此处看好了。” 童儿连连点头答应。 老道脚下一踏。罡风罩身,托体飞起,往山脚下行去,这大阵灵机。全靠山中灵脉,只要设法断了,便不攻自破,只是做了此事,难免会折损地脉,要不是自己徒儿错事在先,他也舍不得如此。 早在阵法发动的一瞬间,张衍已是驾剑破空飞去,可这阵法颇是奇异。眨眼就锁困了这一方天地,尤其是其中挪转虚空之能,不拘他飞去哪里,总要回得阵中来。 他飞遁了两次之后,就不再贸然行动,而是留神寻找阵门所在。 待那铜柱完全伸展出来后,阵中就有锐利金风飕飕刮来。与此同时,那铜柱也倏尔隐没,敛去无踪。 张衍哼了一声,顶上罡云一转,投下一道宝光,罩定周身,将袭来金风轻松挡在外间。 随后他放眼看去,如今对阵法之道也算粗通。略略观察,已知这阵法关键全在那八根铜柱之上,只消毁了去,便可破阵。 但通常人便是知晓也无办法,因为那八根铜柱一望而知是用秘法炼制而成,就是故意吸引入阵之人来攻。消耗其法力灵气,若是久久不破,又无人解阵,那迟早是要被困死阵中的。 张衍哂然一笑,这阵法若是有人主持,他还要费一番功夫,可眼下却是无需在意。 当下心意一起,把星辰剑丸祭出,化作一道剑光,再把浑身法力往里灌入,光华气焰倏尔暴涨,化作锐利无匹的森森剑气,耀眼生寒,遍照此间。 他轻轻吸了口气,喝了一声,将剑光驾起,便往记忆之中一处铜柱斩去。 一声嗤响过后,这大阵突然一震,随后一根半截铜柱便从灰色迷雾中显露出来,倒伏于地,切口处平整光洁,只是柱中却掺有一根玉芯,看起来黄中带白,玉嫩水滑,不禁微微一挑眉。 铜柱去了一根之后,这阵法似是缺了一角,金风比原先稍稍减弱了几分。 张衍知是自己做对了,心意一动,那剑光绕转一圈,又回到他手中。 既是此法有用,他也不急破阵,他已是认出那柱中玉石不是凡品,若是取了来,倒可以使得自己那妖兵大阵威能再长,略略一想,便袍袖一拂,水行真光如瀑落下,只一个卷荡,就将其收了,这才好整以暇,再次祭祀剑光。 那老道只几息就已跑至山脚下,到了一块磨得如水镜一般的巨石根前,把那符印往上一贴,立时现出无数细细密密的绿线,不断流转回旋,望去有些杂乱,其实暗含机妙,此便是这山中灵脉浮影,只要用道术破了,此山根基灵气也便断绝了。 老道起诀唤了一柄短剑出来,悬起在空,他看了几眼,却有些犹豫,并不是没有把握,而是因为他是个优柔寡断,立场不定之人,方才在想阻断灵脉,现在却又冒出一个念头,“若是那人无需我相助就可以出来,我岂非既损了地脉,又白做了此事?” 转瞬他又想:“我既已到了此处,哪能干看不做?还是动手吧。” 他在这里犹豫不绝,忽然山上传来一声爆响,好似山塌地陷,他一个激灵,醒悟过来是那大阵破了,看着那完好无损的大石,暗道侥幸,起身一纵,展袖往山巅飞去。 到了宫观之前,只见一名年轻道人负手站在那处,正与自家徒儿说些什么,此人气定神闲,身上不见半点狼狈,显然在阵中并未吃到什么苦头,又见其顶上一朵罡云,徐徐转动,看出于自己相同,亦是一名元婴,微微吃了一惊,忙落下遁光,疾步上前,稽首道:“不知哪位同门来此?贫道乔修,乃方尘院副掌院,方才小徒无礼,冒犯了真人,还望恕罪。” 张衍稽首还礼,道:“原来是乔掌院,在下张衍,乃是奉掌门之命前来,适才那不过小事耳,不必介怀。” “竟是张真人当面?” 乔掌院惊呼一声,他虽整日在院中布置阵法,甚少出去方尘院,便是门中十大弟子名讳,也不是全然知晓,但张衍却是近日听岳重阳提及过,知其一剑杀了胡允中,飞剑之术尤其厉害,可以说,山门之中又多了一名剑仙,眼下此人站在面前,由不得他不吃惊,“原来是张真人到访,有失远迎,不知到此有何贵干?” 张衍也不言语,将那枚法符递上,乔掌院拿来一瞧,恍然道:“原来如此,张真人乃是元婴真人,乘坐星枢飞宫已然不合适,唯有大巍云阙方可匹配。” 张衍不由微讶,星枢飞宫与大巍云阙不可同日而语,后者已算得上是宝物了,不但能在极天之上飞遁,还占据山川,暂为洞府,只是非是元婴,却是驾驭不动。 但这等宝物,乃是宝阳院所打造,不知为何要来方尘院中索取? 乔掌院见他疑惑,收了法符,解释道:“宝阳院费了百载功夫,打造出来五座大巍云阙,前日方才送至,要我方尘院布置禁制,只是我院中如今人手奇缺,要打理好此物,恐还要十余载岁月了。” 张衍诧异道:“怎要如此之久?” 乔掌院苦笑道:“诸岛大阵,只要换了主人,皆需方尘院出面料理,重作布置,还有一些飞宫云阙,阵旗摆设,但凡禁制有了损毁,也要送来院中修补,院中内外,不过寥寥十余人,又哪里抽得出手来?” 原本世家掌管之时,因执掌方尘院百年之久,是以倒也熟络,可是上下换了师徒一脉修士之后,便把世家族人尽皆撤走,现下院中只有两名掌院,五名执事,连童子也没有几个,他们平日还要修行,又哪里忙得过来? 如岳重阳,在值守之时还需抓紧时机修炼,就怕因院中之事误了功果。 无奈之下,何掌院只能找门下童儿,把一些不重要的阵法禁枢交给其握持,好方便腾出手来料理他事。本来方尘院数载间也来不了一人,哪怕出错也没事,是以他放心的很,却不想还是出了漏子。 张衍疑问道:“乔掌院,难道偌大一个山门,连布禁之人也寻不出来么?” 乔掌院叹道:“张真人哪里知道,这云阙需炼四极禁制,每一阵角,至少需一名元婴修士坐镇布置,方能稳妥,且此人必得知道阵法妙用,元婴之辈在下倒也可找得几人来,可通晓阵法之人却是一个无有,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张衍考虑了一下,此次斗剑法会与以往皆是不同,乃是玄门魔宗气运之争,难保对方不出什么奇谋诡计,若有此云阙相助的话,哪怕对手再是强横,也能抵挡一时,思虑停当,便道:“这却无妨,在下愿从旁相助。” 乔掌院惊讶道:“莫非张真人也精通阵法?” 张衍点头笑道:“只是略知一二,不妨试上一试。” 乔掌院低头思索起来,布置这等禁制需地火天炉相助,哪怕他做起来亦要小心翼翼,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可是连大魏云阙亦要损毁,他有些不放心。但若不答应,却分明是在置疑张衍无有此等本事,显见是要得罪人的。 他踌躇不绝的老毛病又犯了,想了半天,也没个准主意,欲言又止,急得头上汗都出来了。 张衍在旁等了片刻,见他始终这副模样,不觉失笑道:“就算炼坏了这大魏云阙,贫道舍了就是,掌院又何必如此为难?”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五十五章 宝地炼禁有先后 乔掌院虽见张衍如此说,但还是些不放心,寻思了许久之后,才勉强答应下来。 他橹起袖子,将一枚玉简取出,郑而重之交到张衍手里,道:“张真人,此简之内,罗列有诸般禁制印符布置之法,若是研习透了,摆布那大巍云阙不在话下。” 张衍将这枚玉简接过,握在手心之中,暗忖道:“我猜得不差,果然是有此物,如此一来,那排布禁制便也十拿九稳了。” 他之所以敢应承下此事,并非逞强,而是自恃有残玉在手,可在极短时日内熟悉此中法门。 大巍云阙他是志在必得,等上十年他是万万不肯的,那时斗法法会早已错过,就算要到了手中,也是用处不大了。 乔掌院虽将玉简交出,却唯恐张衍不明其中门道,反复提醒,要他记得其中几处碍难不能略过。 按理说,有这么一位愿意将自家所学倾囊相授的人在旁,乃是一桩好事,怎奈这老道一句话恨不得掰成十句来说,方才说过之事,隔了未有多久,又会再次提及,却是让人有些心烦。 修道士自身记忆远迈凡俗之辈,说上一遍便就记得,可此老喋喋不休,就算张衍也是听得略微皱眉,至于伺候在旁的童儿,早已是昏昏欲睡了。 张衍暗忖难怪一路行来,半个人踪也无,怕是都烦了这位掌院的嘴皮功夫了。 他想及自己还要与这位掌院相处很长一段时日,不免摇头,就权当磨练心境了。 乔掌院说话间,也是不停试探张衍,他所讲授得禁制妙用,某些艰涩之处不是研习阵法之人绝不可能了然,一番言语交谈下来,见其果真略通门道 这才稍稍放下了心,赞叹道:“真人,想不到你除了神通道术不凡,连阵法一道也有涉猎,果是我溟沧派天赐英才。” 张衍忙谦虚了几句,虽这位老道唠叨啰嗦但总是有真才实学的,攀上了交情,日后也能多多请益。 乔副掌院笑呵呵道:“得真人相助,我杵至多三载便能将这禁制炼好了。” 说到这里,他似是想起什么,一皱眉头,抬头看了看天,又掐指算了算,嘀咕道:“时日倒是差不多……” 他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抓住张衍袖子 道:“张真人速随我去往地火天炉。” 张衍讶然道:“此刻便去么?” 那玉简中他方才只是粗粗看了一遍,还不精熟,此刻匆忙上手,怕是有些不成。 乔掌院道:“真人有所不知,大巍云阙如要祭炼禁阵 非需整座地火天炉不可,老道算了算时日这几日怕也有别家要用此处,若是去得了晚了,被占去用了,等上数载也是常事。” 张衍听他这么一说,也不敢耽搁,同意立时起身,左右先把天炉占下再讲其他。 乔掌院方要动身,却一拍额头 道:“张真人稍待,容老道将院中诸事交代稳妥,便就动身。” 他花了足有一刻,将里里外外诸事关照了那童儿一遍,直说得那童儿精神萎靡 这才心满意足,招呼了张衍一声便驾起一道逼光,出得方尘院去。 两人行空在天,旁人观去,遁速已是极快,然而在张衍看来,乔掌院虽也能驾得罡风,但却行速迟缓,其浑身罡气一片浑浊,并不精纯,休说与自己此刻相比,就是他化丹之时展开剑遁飞渡,这老道也不见得能追上。 张衍心下思忖,恐这人如周崇举一般,都是舍了修习神通法术,只求道行精进的修士。 不过他也能理解这名老道的选择,非如此,恐其在阵法之上怕也是无甚高深成就。 飞遁有一刻之后,两人已是到了地火天炉上方。 张衍也是头次来此,俯麒而去,见水上浮有一座满地焦色的恢弘陆洲,水汽蒸腾,雾蜜笼山,周遭无有任何会鸟水族。 再仔细一看,才发觉整座洲屿皆是用黑礁铁岩围堆,当中千径百川,流淌的并非河水,而是熊熊灼火,滚油沸浆 洲中有三座雄山,皆是黑烟滚滚,灰屑烬尘弥天染云,此处如不是周围有禁阵隔绝,龙雁大泽恐怕是小半之地要被笼了去。 随着二人接近,有惊人热浪袭面而至,便是他们也有些难捱,忙把护身宝光撑开, 这一处地火天炉比张衍在双月峰所见还要大上数倍,若说贞罗盟那天炉只是开山凿穴,弓动地气,那眼前所见,已是有改换地陆山川之能了,也就溟沧派这等万年宗门才有这等手笔。 张衍心中因有了比较,不觉发出赞叹。 乔掌院看他一眼,手指下方,道:“张真人恐是未曾来过此处,这天炉乃是四代掌教真人所辟,这位祖师当年率我溟沧派六位洞天真人,去得大泽深处,合力 打通地肺,用了六十载,才得以化炼而成,玄门个派之中,也只有玉霄派中天炉可堪比拟,连少清派也比不上。” 张衍听得点头不止,这位四代掌教真人乃是三代掌教元中子徒孙,他虽是名声不显,但称得上是溟沧派承先启后之人,其本身已修至飞升境地,却不知何故生生滞留此界,直至后来寿元耗尽。 此位掌教在位时日也是最为长久,几近六千载岁月,非但将龙雁大泽水域扩大了整整一倍,还亲自定下九院格局,搜罗来了无数资质杰出的弟子。 上代掌门秦清纲后来之所以能将溟沧派推至东华第一,也与其积攒下来的丰厚家底不无关系。 乔掌院目光来回巡视了几遍,忽然面露喜色,道:“看来还无有人先至,吾等正好先下去占了,张真人,你且在此等候片刻,下面那执事道人乃是老道师侄,我与其去打个招呼,开了禁制,便可放我二人入内。” 言罢,他冲张衍一拱手,便身化流光,往下坠去。 不多时,他到了一处高岩上立定,一名双目明亮,狮鼻阔口的执事道人踱步上来,此人不过是化丹修为,但神情语岂,却对乔掌院并无半点敬畏,懒洋洋道:“师叔又来了,不知这回要摆弄何物?” 乔掌院道:“不瞒许师侄,是为那排布大巍云阙而来,还望师侄将牌符拿来,放我二人进去。” 许道人皱起眉头,叹道:“师叔来得不巧啊,若是他事,师侄我还可通融,此事却是不成了。” 乔掌院愣怔道:“这是为何?” 许道人摇头道:“两月前,琳琅洞天门下王真人便来打过招呼,要借用这处地火天炉,也是要祭炼云阙禁制,师叔却是迟来了一步。” 乔掌院哼了一声,挥袖道:“我在门中修道数百载,此处也来了不下数十回,向来是先来先占,从未听说过有这等规矩,他们自家不来,岂有让他人等候的道理?如是他们一年不至,就等候一年不成?师侄莫要耽搁,快速速开了禁制。” 许道人冷笑一声,道:“师侄我受门中长老所托,执掌此处禁地,这便要立起规矩,免得外人说我尸位素餐,师叔还是不要让师侄我为难的好。” 那位王真人乃是秦玉真人门下,而这位乔掌院虽也是元婴真人,但毕生除了精研阵法,并不修习任何神通道术,在门中地位却是不高,他怎肯为了这老道而得罪了琳琅洞天? 乔掌院被顶了回来,气得胡须直抖,却也一时想不出主意来。 这时一道金光落从云中穿来,倏尔落地,待光芒散逸之后,一名鼋袍大袖的年轻道人现出身来,环目一扫,道:“乔掌院,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许道人见了张衍,感受到其身上尚未散去的浩然罡风,知道来者亦是一名元婴真人,不由神色一凛。 乔掌院将原由说了一遍,最后指着那许道人,气愤言道:“枉这小辈还是老道师侄,竟是半点颜面也不给,不肯放开禁制。” 张衍略作思忖,问道:“乔掌院,我门中只此一处地火天炉么?” 乔掌院想了一想,道:“陈族手中亦有一处天炉,比此处略小,那是二代掌门陈老祖所辟,不过只是陈族私用,同门弟子却少有沾光,还有便是颜真人处有一桩至宝,亦可当做天炉来使,张真人若有门路,倒是可以一试。” 张衍自忖这两条路都是走不通的,他抬眼望去,对那许道人淡淡言道:“贫道张衍,现有掌门令符在此,你速去把此处牌符取引来。” “原来是张真人?” 许道人大惊失色,他怎会没有听说过张衍的名头,心中不免有些慌张,眼珠一转,急急打了一躬,道:“既是张真人到此,小道岂有阻拦之理?那牌符并未带在身上,请两位在此稍候片刻,这便去取来,这便去取来。” 张衍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许道人再作一揖,便往里去。 乔掌院苦笑道:“不想张真人的名头如此好用,我这师侄也不敢不从。” 张衍哂然道:“不敢么?却也未必。” 乔掌院有些不明所以,张衍一笑,也不出言解释。 许道人绕过几根石柱,三转两转,到了禁阵之内,抹了抹头上冷汗,道:“老朽物什么时候认识这等人物了?这却难办了,道爷我哪边也得罪不起,还是让他们自家去斗吧。” 自袖中取了一把啸泽金剑出来,他念动法咒,起手一指,此剑骤然发出一声啸音,脱身腾起在空,随后便化一道金光远去。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五十六章 沈柏霜 啸泽金剑发出之后,许道人又在原处磨蹭了一会儿,算了算时间,觉着差不多了,这才自一石匣之中取到了牌符,拖着脚步转了出来。 到了张衍面前,他起双手,奉上牌符,面脸堆笑道:“张真人,牌符在此,凭借此物,便可执掌这处天炉。” 乔掌院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只要此物到手,再讨问了那祭炼口诀过来,那么就算再有人来也是不怕了。 然而就在那牌将交到他手中时,天际之上却传来一声暴喝,道:“慢来!” 许道人眼睛一眨,利索无比地把牌符收回,重又方回袖中。 其实此物交了出去也是无妨,山门中因恐有不轨之人拿这牌符做文章,因此祭炼口诀一月一换,两名执事轮番执掌,此刻除了他之外也无人知晓。 乔掌院见他动作,脸上露出不满之色,怒哼了一声,转首望去,见天中有一道遁光飞至云顶,散去光华之后,共是出来三人,当中是乃一名老妪,满头白霜,身形矮小,不足三尺高,拄着一根八节蟒权,身旁有两个中年妇人随侍。 她也不看张衍与乔掌院二人,只是冲着许道人寒声道:“许经,老身信中怎么与你说得,你怎可把那牌符给了他人去?” 许道人低下头,做出一脸委屈的模样,拱手道:“王真人见谅,并非小道违信,实乃这位张真人言有掌门符令在手,小道不过一个值守,怎敢违抗?” “掌门符令?” 王真人这才侧头认真盯了张衍几眼,见其似有些眼熟,想了一想,不由悚然一惊,暗道:“莫不是昭幽天池的张衍?” 许道人也是心思深,1伯说了张衍身份,这王真人害怕不来,事后又拿他撒气,因此啸泽金剑之上什么都未曾明言,只是把剑光催得急切,让人一想便知是事情有变。 王真人不知就里,接了金剑便火速赶至,要是她早知张衍身份,或许会掂量一番,可此刻既已到了,却是有些下不来台了。 乔掌院凑到张衍身边,沉声道:“这人是琳琅洞府门下,秦真人五徒,王想蓉王真人。” 秦真人收得徒儿虽多,但成就元婴的只有五个,其中三名已是寿尽亡故。 除钟穆清外,就只存王想蓉与一名唤作毕青研的还在府中修道。 王想蓉暗骂了许道人几声,嘴上巧儿不得不客气,道:“原来是张真人,老身有礼了。” 她拿住拐权,稍稍躬身。 张衍一笑,也是稽首回了一礼。 王想蓉咳嗽一声,言道:“老身曾听闻,掌教师伯曾命张真人你闭门五载,不得与闻派内诸事,可真人你不在府中静心修持,却跑来此处作甚?” 如是别家洞府门下,她还可仗着琳琅洞天之名行事,可张衍却是不同。其自身便是门中十大弟子不说,老师周崇举还是她恩师秦玉道侣,只靠师门却是压不住他的,因此只能从他处想办法了。 张衍还未开口,乔掌院已先抢出一步,道:“想必王真人方才也听见了,张真人此来是受掌门所遣,并非是违了法谕。” 王想蓉嘴中不知嘀咕了句什么,无奈道:“张真人,老身与你打个商量如何?” 张行微笑道:“真人请讲。” 王想蓉振了振精神,道:“张真人也知,我那师侄钟穆清还有五载便要去得十六派斗剑法会,此行非需那大巍云阙护身不可,只是祭炼禁制时日颇长,若是让真人你赶了先,耽搁上数年,恐怕就用不上了,不知真人可否我琳琅洞府先借这天炉一用,算是老身领你一个情面。” 钟穆清虽是秦真人座下弟子,但当初曾为孟真人徒儿,为了照顾孟真人颜面,秦玉只是让其拜在自己一名徒儿门下,但这不过是个名头,钟穆清一身神通功法,皆是她亲自传授。 秦真人如不得飞升,将来终也是要寿尽而去,钟穆清为十大弟子,若是将来成就洞天,便还可将琳琅洞天一脉维系下去,他之成败得失,可谓关系洞府未来兴衰,是以上上下莫不倾力相助。 王想蓉也是秦真人座下徒儿,眼见便要寿尽转生而去,此次为搏师父欢心,主动承领了祭炼禁制一事,先是凭借着秦真人的面子,从世家借来不少炼禁能手,再发书信来地火天炉,本以为已是稳妥,哪里想到事到临头,居然出了茬子。 张衍笑了一笑,半分不让地说道:“恐要叫王真人失望,贫道此行是奉掌门之命,也是身不由己。” 王想蓉顿时张口无言,知道此事断无可能凭言语说服了,她面色一沉,道:“张真人,这天炉如是你等占了去,不知要用上多少时日,你也是明白,你是去不得斗剑法会的,并不急用此物,现下分明与我琳琅洞天作对,到底是何居心?” 门内有资格乘坐大巍云阙的元婴修士并不多,此去斗剑法会,因还涉及魔宗玄门之争,为确保万无一失,似霍轩,洛清羽等人,都要用大巍云阙护持。 霍轩有陈族为依仗,自身晋入元婴也已有数十载,早已把此云阙禁制排布妥当,而洛清羽乃是颜真人徒儿,有至宝在手,祭炼禁制自也是无虑。 唯有钟穆清不同了,要祭炼禁制唯有到这方尘院中来求。 原本他也不急,就算溟沧派无了天炉可使,还可去那平都教祭炼,怎奈张衍斩了胡长老,不过得了一个闭门五载的小惩,两派关系尚未和缓,因此只能先在门中想办法。 张衍冷笑一声,目光投来,道:“王真人何必如此说,贫道并无此心,若你不愿放手,那也无需多言,你我在此比过一场,输家自去,你看如何?” 王想蓉不免迟疑,自张衍斩杀了胡长老之后,其在中柱洲和东海所做之事也被人一一翻了出来,如今凶名实在太威,她觉得自己并非对手,可就那么退去,她也是不甘,暗道:“我一人不是他的对手,不妨把师妹唤来,两人联手,就不信压不了他的气焰。” 思虑一定,她便开口道:“好,老身便应了张真人,不过真人这处有乔掌院在,老身亦需请一人来做个裁正。” 张衍点头道:“理所应当。” 王想蓉一抬手,后面一名中年妇人取了纸笔出来,刷刷写了一行字,便收束放好,再起诀往空中一发,这一道飞符便飞去无影。 静静等候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见云上有遁光至,王想蓉忙拔起云头,迎了上去。 可一见来者,她却不免怔住。 对方并非是自家师妹,而是一名圆脸少年,此人头戴斗笠,身上是粗布短衫,脚下一双芒鞋,身后拿着一支钓竿,双目黑白分明,十分明亮,见了她后,笑道:“你便是王师侄吧?” 王想蓉惊异道:“尊驾何人?” 那少年笑道:“我乃沈柏霜,方才在琳琅洞府中做客,见你有书信至,听闻此处之事,索性我也无事,便替毕师侄跑上一回。” 王想蓉连忙在云上跪下,惊喜道:“原来是师叔到此,请受蓉师侄一拜。” 沈柏霜满脸笑意,双手虚虚一托,道:“师侄请起,我这处没那么多规矩。” 王想蓉心下大定,站起身来,她知这名师叔乃是原先太上长老卓御冥的徒儿,不说辈分极高,还是一名元婴三重修士,距离洞天之境也不过一线之隔,张衍绝不是其对手,不由暗自冷笑道:“有这位师叔撑腰,看张衍还敢与我这般硬着来。” 沈柏霜看向张衍,双目之中倒是看不出丝毫敌意,只是好奇道:“你便是张衍么?” 张衍稽首一礼,道:“正是。” 沈柏霜笑着抚掌道:“张师侄,我听闻你飞剑斩杀之术甚妙,我新近试炼得一柄法剑,也不知上不得上台面,便想在你处试上一试,你可以愿意助我?” 张衍笑了一笑,洒然道:“真人请出手!” 沈柏霜目中放光,点头赞道:“好,你且接着了!” 他伸手向下一指,便有一股激浪投下,玉珠飞溅,夭矫回旋,那法剑便可在浪潮前端,只能望见一截微不可察的剑锋,而剑身则似是融入灵气水涛之中,弄不清长短大小,是刚是柔。 张衍心意一催,星辰剑丸倏尔飞出,洒出一道如惊鸿般的剑光,在茫茫水涛之中,准确无比找准了那处剑头,往上就是一斩! 似是滴水入泉,只闻叮咚一响,那法剑方被击中,便倏尔化为清水,从剑丸之上分揣而过,竟变作两道剑流,往下袭来。 张衍也不示弱,喝了一声,剑丸一震,就分出两道剑光,各自迎去,只是与那剑流一触,又是一声清响,那剑流化作四道,依旧势头不变地飞来。 星辰剑丸倏尔再分,这一回又是四道剑光飞出,与其再次撞在一处。 只闻几处轻轻响声过后,再看那剑流时,却已是变作八股。 张衍微微一眯眼,那剑流其实来得不快,原本两人相距足有五十丈远,可三次交锋下来,不知不觉中竟已是缩短到了二十丈内,怕只一个催动,就到杀到他内圈之中了。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五十七章 生生云水剑 ps:第二更 沈柏霜立在云上,目光盯着下方战局,脸上始终笑意盈盈,他肩上则钓竿则轻轻摆动,仿佛于江岸边坐等着嬉水游鱼过来,举止神情甚是惬意。 张衍修道至今,经历过许多生死之战,元婴三重修士也不是没有会过,斗敌经验在同侪之中可谓无出其右。 他很是清楚,与敌相斗,当要把战局操持在手,不能任由对方主宰,否则必然落在下风。 而那剑流袭来,他一时不明其中底细,粗粗一看,只知其中似有分合妙用,虽是来速不疾,但如再这般硬扛下去,怕也不妥。 他此刻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设法回转退避,采取游斗之法,寻找破绽后,再行破敌,另一个便是不理眼前,攻敌必救,迫使对方收手,找回主动。 然而他方想有所动作,却不知为何,自那深心之中却传来一股警兆,提醒他绝不可以如此,否则此战必败无疑,他一转念,便生生止住了身形。 可这一耽搁,那剑流又有迫近了许多,此刻更已是分作了三十二道,距离他也不过十丈之远,仿佛下一刻便可杀到面门之前。 张衍目光一凝,暗中思索,这剑流绝无可能无休止分化下去,否则天底下还有谁人能挡? 而且沈柏霜既然说是试剑,但其中必然是有破绽的,只是看自己能否抓住了。 这一瞬间,他脑海中转过不知多少念头。最后心意一决,非但不躲不闪,反而将剑丸一振,就要将六十四道剑光全数化出,想要将那剑流一气击散。 只是就在他心意与剑丸沟通之时,却忽然察觉到一股玄奥感应,这一瞬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之中放出一抹锐光,喉中发出了一声清啸。其中有一道剑光莫名一动,乍然飞出无数细碎剑芒,迸射出来,正中一股剑流,只是眨眼间,其便消弭不见。 沈柏霜神情本悠闲,见得此景,肩上鱼竿突然一顿,脸上出现惊异之色。 一剑奏功,张衍也是精神大振。忙驭动剑光,朝着下一股剑流杀奔而去。 此番他再如上次一般施为,只一绞之下,复又杀灭一道剑流,这时他已是寻到了头绪,不再僵持于一地,而是驾起剑遁飞去,随后重复使出方才招数。 在他不断出手之下,只是几个呼吸。就将余下剑流逐个杀灭。 那最后一道剑流,在距离他不到三尺之远的地方,终于散碎而去,不复存在。 沈柏霜显也未料到结局如此之快就出来了,他把袖一挥,将残余在天中的水气都收拢了回来,聚合在手中。化作盈盈一团,叹了一声,道:“还是差了点火候,未曾炼得透了。” 此剑名为“生生云水剑”。这法宝之妙,在于一股剑流若不能一口气毁去,便会再度分化而出,愈生愈多,到得后来,便是成千上万,动对手再也抵挡不住时,就只能饮恨剑下了。 要对付此剑,唯有在剑流稀少之时,便痛下狠手,哪怕付出些代价在所不惜,否则势头一成,那就无法遏制了。 沈柏霜眼中有嘉许之色,张衍不过挡得几合,就已察觉出了其中门道,这还罢了,出手还如此果断,着实令他赞叹。 不过这把剑他实际尚未炼成,细微之处的变化还是不足,要是祭炼到微如尘屑的地步,那就是不是区区数十道剑光能敌了。 张衍难得遇到这等对手,也是见猎心喜,又领悟了新法,正有心一试身手,哪里可错过这等机会?把剑光祭起,便斩了过去。 他方才敏锐察觉到,这沈柏霜似有顾忌,并无伤他之心,因此放心大胆的出手。 沈柏霜见张衍赢了一局,居然不收手,反而反攻过来,也是一愕,随即露出饶有兴趣之色,笑道:“我今日来此,只是听得说门中有一后辈,剑术非凡,可称剑仙,便想来看上一看,究竟是何等样人,却不想给我这般惊喜,师侄既然有意,那我这做师叔的便陪你练练手好了。” 他把肩膀一抖,周身罡气忽然分作两股,一股腾空而起,化一股清气冲入碧霄,与天云合在一处,一股向下飞坠,落于大泽,顷刻间就就滔滔浪潮掀浪而起。 两下里清浊气息笼天绝地,霎时,张衍只觉身周围的灵气一滞,如同罩了一层囚枷下来,不觉讶然望去,此人竟是于一刹那间,就已施法禁绝了这方天地! 在他记忆之中,无论是崇越真观沈林图,还是龙鲤姒壬,都曾用过这一法门,可是皆不似沈柏霜这般使得如此举重若轻,几乎挥手之间就能使出来。 沈柏霜动作不停,他手腕一翻,把掌心那团水抛下,依旧放出那生生云水剑。 但这回出手,却不似方才一股了,此物一落,立时化作无数晶莹飞珠洒散,再由法力一催,就有千百道剑流腾掠在空,放眼看去,攒集如林,密似星雨,视界之中几乎铺满。 张衍夷然无惧,方才对付云水剑他还有些谨慎小心,此刻找到了应对法门,便也从容许多,只见一道道剑光纷纷炸裂,如烈阳照雪,不断将剑流消融而去, 虽是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但仗着小诸天挪移遁法,来去闪遁,那千百道水流剑虽是数目极多,却也堵不住他,而他每一剑下去,必是斩破一道,随着剑流逐渐稀少,他也是愈发挥洒自如。 沈柏霜也是看出,那法门似是张衍新近领悟,见其不过片刻就已练得纯熟,以他的城府,目光中略略一丝复杂之色。 他摇了摇头,动手到这里,如不是非要分出生死胜负,已然可以停手了,便伸出手指一点,将剩下那些稀疏剑流俱都驱散了个干净,口中则道:“张师侄,我这法剑想来是奈何不了你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张衍打了一稽首,道:“多谢沈真人赐教。” 沈柏霜冲张衍点了点头,便起身飞空,他回首一看,见王想蓉还愣在那处,不由笑道:“师侄,还留在此处作甚?随我回府吧。” 他把大袖一展,一道昏昏黄气飞出,就将王想蓉罩定,此老也是元婴真人,可是当被那黄气一裹,却是丝毫挣扎不得,身不由主被其摄走,拉到了云上,与其站在了一处,随后一声大笑,就化光飞去云中了。 张衍双眉一挑,他也是认得这门道术,乃是门中十二神通之一的大罗天袖,想不到这沈柏霜也是会使,且比庄不凡不知圆熟老辣了多少。 目送二人远去之后,他把剑丸一收,放在手心之中,闭目思忖片刻,突然伸手一指,那剑丸倏尔一跳,分出一道莹莹剑光,轻轻一催,就有六十三道细碎剑芒飞出,芒星如点,煞是好看,他看了片刻,心中起意一收,所有剑光倏尔聚合,重又还作一枚。 他分化剑光的数目实则并未增添,仍是可以分为六十四道,只是原先他催动剑光之时,每道最长不过扩至一丈,最短缩至剑丸大小,有了这一层变化,比之先前却细腻了许多。 不想与沈柏霜斗了一场,临敌之时,却又领会了一种妙用,可惜他未曾学到上乘剑术,只能靠自家在斗敌接战之时揣摩领悟,走了不少歪路,想来待斗剑法会之后,有必要往少清派一行了。 乔掌院甚少出得山门,平生也从未与人厮杀过,方才见得两人交手,不觉目眩神迷,叹为观止,上来与张衍站到一处,拱了拱手,叹道:“今日放知张真人神技,怪道能一剑斩了胡允中。” 张衍摇了摇头,方才沈柏霜临走之时露了一手,显是在告诉他,其并未使出全力。 此人毕竟是元婴三重高人,修为实在胜过他许多,要是真得毫不留手斗起来,纯凭道术,他自觉很难胜过此人,尤其是禁锁天地那一门道术,他自觉在沈林图面前还能设法遁逃,可此人却是不成,其施展此法迅快无伦,几乎是将他剑遁之法限死在了绝地之中,除非把五行遁法神通精研通透了,否则万难闯得出去。 想到此处,他眼中透出一股决意,暗道:“待这处事了之后,要全力修行那五行遁法了。” 此刻沈柏霜与王想蓉二人乘云飞遁,正往琳琅洞天回返,行了大半路程后,王想蓉终于忍不住道:“师叔,那张衍绝非你之敌手,你为何不设法败了他?” 沈柏霜看她烦躁模样,不免好笑,摇头道:“我乃长辈,修为又高于他,要是强行逼迫他弃了地火天炉,岂非是以大欺小?此子是掌教师叔属意的弟子,此次又是奉谕令而来,贸然将其拿下,这背后之事,师侄可曾有想过么?” 王想蓉辨了辨沈柏霜言语中的深意,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她期期艾艾道:“可,可这样,钟师侄的云阙可便没有着落了。” 沈柏霜大笑道:“这有何难,我昔年为十大弟子之时,也曾有一座大巍云阙,只是多年不使,留着也是无用,便送与钟师侄好了。”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五十八章 炉中藏洞天 ps:第三更 许道人修为不高,适才看张衍与沈柏霜动手那剑光纵横的景象,却觉得惊心动魄,胆颤不已,一想到他被其中任意一道剑光波及,就是尸横就地的下场,不免冷汗直流。 现下见沈柏霜与王想蓉两人退走,只以为是张衍胜出,便眼巴巴地凑了上来,换上了一副欢喜模样,拍马道:“张真人果然剑术超凡,不愧是门中第一剑仙。” 乔掌院痛恨他这副小人模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牌符呢?” 许道人忙不迭将那牌符取了出来,乔掌院一把夺过,道:“还有那法诀呢?” “对对,还有法诀。”许道人因碍于门规,不便宣诸于口,就拿了一枚符箓出来,咬破指尖,速度极快写了一行咒法,交了过来,自己则抿了抿手指,目光闪烁不定。 乔掌院看过一遍后,又默念了几句,感受到那袖中那牌符轻轻颤动,便知法诀无误,手指一弹,那枚符箓化碎屑飞去,对张衍言道:“张真人,可入那禁阵中了。” 许道人赶忙喊了一声,讨好道:“且让小道来引路。” 这地火天炉外侧,设下了不知多少禁阵,若无牌符,决计不能飞遁,尤其是前面一段路程,千回百转,迷路处处不说,还立有一根根百丈高的石笋,撑起一片通天石林,俱都是阵门所在。 这与方尘院中的铜柱有所不同,每一根皆有十余丈宽。哪怕张衍拿剑去斩,一时半刻也拿其无可奈何,其阵法威力也不能等同而语,张衍心下思忖,这阵法一经发动,恐是灭杀元婴修士也不在话下,算得上是禁制森严了。 乔掌院毕竟是老于阵法之道的行家,每经过一处,必是要品评几句,指出何处是破阵要害所在。何处是故布疑阵,何处可取巧破开,何处之能躲避。 张衍听得连连点头,把其说过的话一一记在心中。 他已然在想,回去之后,定要将昭幽天池的阵法重新布置,日后才好放心出府斗剑。 许道人则是一脸不以为然。 乔掌院见他这副神情,有些恨铁不成钢,斥责道:“许经。我师兄好歹也是阵法宗师,而你身为他弟子。却是荒疏此道,真是丢尽了他的脸。” 许经在前走着,嗤笑了一声,似很是不屑。 乔掌院更是不满,指着他背影言道:“叫真人见笑了,我这师侄在阵法之上的天赋尤胜于我,若是精研下去,翌日成就必在我等之上,可如今他却妄想学那些神通**。老道甚觉心痛可惜。” 张衍闻听许道人天赋如此之高,心中却是一动,目光也是微微闪了闪。 哪知许道人听了这话,却不知为何攥紧了拳头,忽然激动起来,大声道:“对,师叔说得不差。师侄我是丢尽了恩师的脸,可是我又能如何?当年老师被北冥洲大妖所杀,连元灵都找不回来,那时师叔又在哪里?几位师兄又在哪里?老师死后。我许经就知阵法之道虽可守护山门,却不能护持己身,若无神通法门,哪得长生大道?”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喊了出来,震得石林之中隆隆作响。 张衍侧目看他一眼,没想到这许道人看起来一副十足小人模样,竟也是一个心慕长生大道的。 乔掌院愣在当场,他沉默了一会儿,涩声道:“当年是你师故去,并非师叔不愿相救,而是当初奉命守护一处大阵,不得擅离……” 许道人冷笑道:“师叔也不必解释,便是你去了又能如何?不过多一个添头罢了,师侄只是要师叔知晓,我许经绝不会踏上这条老路!” 乔掌院似是被触动了心事,神情有些颓然,一路之上闷闷不乐,再无说话之意,直到快到地头的时候,他才算有了点生气。 三人已是不知不觉站在了陆洲最高峰上,因地火之故,这里半点草树也无。 面前有九座亩许大小玉石高台,雕有水纹星斗图案,围在峰丘四周,每一座上皆插有一面十丈高下的玄水黑幡,迎风抖动,猎猎作响,正中则是一处不见底的深坑,此处直通地肺,有红云黑烟不断从里冒出,从自处往上看去,天中乃是一片乌色,似是雷云相聚,煞气翻腾。 许道人一通发泄之后,也似扯了伪装,再不像先前那般点头哈腰的奉承,将两人送至这天炉深处之后,拱了拱手,便想要离开。 然而这时,张衍却喊住了他,道:“许经,你可是要学神通道术么?” 许道人不由怔住。 他心中先前未尝没有巴结张衍的心思,门中十大弟子何等身份,若是能得及提携一二,那定是有极大好处的。可他自家也知这不过是妄想而已,对方哪有闲暇来关注他这等小人物。 况且先前搬弄了一番是非,料想给其的印象定是不佳,也就死了这条心,眼下乍然听闻此语,他一时有些茫然无措了。 张衍笑道:“你若当真这么想,贫道可给你一个机会,但阵法一道你却不能舍弃,需得重新拾了起来,你可愿意?” 许道人听他说起条件,这才有些相信。 他虽然想学神通道术,但是没人教他,那便是窝死在门中也学不会,跟了张衍,总归是有个机会,因此不及多想,噗通跪倒在地,叩首道:“张真人,小道愿意听凭吩咐。” 张衍沉声道:“你莫要心急,在此等着便是了,快则一年,迟则三载,我必会唤人来寻你。” 他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他所想得是,自己充任瑶阴派太上长老不过是权宜之计,但自己徒儿魏子宏却是不同,将来是要回到那方小界之中开门立户的,只是草创之时,必定是人丁稀薄,一门之尊,也不能整日看着大阵,不妨替其找一人来守着。 这许经就是合适人选,虽在阵法一道上有天资,但在门中地位不高,想必只要自己向秦掌门开口讨人,必定不会回绝。 至于此人想学的那些护法神通,虽溟沧派中法门不能传授,可瑶阴派中却有几门,教与不教,就由魏子宏自己去拿主意了。 乔掌院叹了一声,没有说什么,道:“张真人,排布那禁制之前,需将那大巍云阙投入地坑之中吸纳地极罡煞,火肺元精,一载之后,方好祭炼,不知真人可要再候上些时日?” 张衍略一琢磨,那玉简已是看过一遍,只是祭炼禁制之法其实并不繁复,有残玉之助,自己至多只要三月就能做到纯熟于心,一年那是绰绰有余,因此回答道:“乔掌院,你可先行动手了。” 乔掌院应了一声,飞身而起,落到正对自己的一座玉石高台上,自袖囊之中摸出一物,向外一扔,便就飞出一点灵光,在云气衬映之下不断旋转,慢慢扩大,最后现出一座几近五百丈大小的庞然宫阙,再往下一落,便往底下那一方通达地肺的深坑中坠去。 张衍只是惊鸿一瞥,隐见那宫阙之中楼台遍布,殿宇重重,亭台花谢,无不精丽,几不亚于一方道场,远不是星枢飞宫可比。 他曾听闻。若是自己法力深厚,催动之下,这云阙还可大上数倍,只要祭炼成了,恐是连龙鲤也盛得下。 乔掌院目视那处深坑,神色肃穆,他在高台之上拿起牌符轻轻一晃,但觉脚下隆隆有声,那些烟火似被一双看不见的无形大手扫来拨去,不断晃动。 许道人颇识眼色,见张衍暂且无事,便道:“张真人,此处山腹之中,有一处洞府,乃是数千年前山门中一位洞天真人所留,很是安舒,可做休憩。” 张衍眼前一亮,道:“洞天真人所留,不知是哪一位前辈?” 许道人为难道:“小道身份低微,也不曾得知,不过前一位执事曾言,那洞府之后,还有一处这位真人亲手所设的禁制在,想是封禁了什么东西,只是我等俱是修为低微,只消靠近便被一股罡风推了出来。” 张衍顿时来了兴趣,道:“且待我去一看。” 许道人打了一个躬,道:“真人请随小道来。” 他一掐法诀,脚下腾起一道烟岚,沿着山腹壁道往上飞道,张衍身形不动,亦有清风将他托动,冉冉飘起。 想来当初那名洞天真人也是来此祭炼什么法宝的,是以未曾住得远,行不多久,许道人便说到了。 张衍举目瞧去,见山腹深处有一丈许高的洞门,恰好夹在两处如刀削斧砍的陡峭山壁之中,极不起眼,洞门前还有不知何人搬来的一块大石,恰好堵住了出入路径。 这石块上并无任何禁制,恐也是某位执事随手摆在此处,告知来此之人莫要乱闯,实则顶不得大用。 许道人落下身形后,走前几步,轻轻一抬手,一股烟煞发出,就将那巨石挪开,任由其落下山去,转身指着言道:“真人,就是此处了,那禁制便在洞府之后,小道身为执事,不便前去,只能在此留步了。” 张衍颌首表示知晓,心念一起,便有一阵罡风掀动,将那洞府大门缓缓推开,少顷,就有明珠光华从里透出,他微微一笑,一摆大袖,便往里步去。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五十九章 奇语虫 ps:明天三更 张衍一脚踏入洞中,眼神环顾,见此处洞府长宽不过两丈,逼仄狭小,有些闷热,青铜烛台上搁着一枚光灿灿的明珠,壁上开有一处龛台,摆放了一块涤尘碑符,灵气流转之下,洞中不见丝毫浊垢。 靠着角落是一张玉榻,铺着厚厚的织锦霓羽,桌案早已朽烂,坍了一脚在地,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了。 而洞壁后方略陷,往里去开着一扇暗门,隐约可见一条幽深壑道,也不知通向何处,应就是那许道人口中所说得禁制之地了。 张衍并不急着过去,似这等前辈高人住过的洞府纵然没有杀阵,也保不齐布有什么暗手,一不小心,恐要着了道,他可不愿在此弄个灰头土脸,故而仔细检视了一番,确认无有问题之后,这才放心到了那处壑口前。 他也不托大,将护身宝光放出,这才迈步,只是身子才稍稍前倾,就感觉有一阵罡风呼啸而起,同时一股大力袭上身来,彷似要将他推了出去。 他略微感受了一下那罡风威力,对其已是有所了然,这处禁制应是感应到有人到来,便会自发引动。 只是这等布置,若不能一口气爽利地将人排挤出去,那便会一刻不停在运转,直至灵气耗尽为止。 他稍作思忖,不禁一笑,也不用什么蛮横破禁之法,只是站在那里并不后退,约莫有半个时辰。那罡风越来越弱,最后听得一丝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便就无有动静了。 张衍循着那破碎声音望去,原来顶壁之上有一块很不起眼的龙形玉佩,上面有几丝裂纹,想是作为禁制机枢所用。 此物也不经历了多少岁月,其中蕴含的灵机早已散失了大半,阻挡许道人这般化丹修士或许管用,但对张衍来说。只是稍稍使了些力,就将其破开了。 他再扫视几眼,便一摆大袖,往里步去,行有二三十丈,眼前复见亮光。 面前又出现了一座洞窟,比外间所见宽敞了不少,洞顶之上有一颗吞吐璀璨毫光的金珠,将此处照得如同白昼。 在他左手边。还有一个门户,便行步过去。方一入内,不觉脚下一顿,只见洞窟正中,正有一名白面黑须,头挽道髻的道士坐在蒲团之上,手持如意,面目祥和,颇有仙风道骨之姿,身躯周围散发出阵阵柔和光芒。似有异宝护持。 然而这时,那道人忽然眼帘一动,居然睁开双目,喝道:“你是何人门下,怎敢妄闯我之禁地,还不退出去?” 随着这一声大喝,石窟之内乍然充斥起了一股庞然威压。如惊涛骇浪而来,仿佛此人已是动了雷霆之怒,似这等威势,张衍只在门中几位洞天真人身上才曾感受过。 这一刹那间。他也是忍不住想要退了出去, 只是脚下方才挪了半步,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止住了身形,抬头看去,见看那道人只是瞪大着眼怒视自己,却并未什么过激动作,而且眼神深处,似乎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 张衍此刻已是冷静下来,稍一辨识,忽然冷笑一声,道:“哪里来的妖孽,装神弄鬼,还妄占我师门前辈躯壳,还不给我滚出来!” 随他语声起,就有一道剑光冲出顶门,放出犀利辉芒,不断流转,洞府之内立时有一股森森寒意弥漫开来。 那道人面上顿现惊惧之色,连滚带爬地从蒲团上躲开,缩在角落里不敢看那剑光,双手连摆,喊道:“莫动手,莫动手!” 张衍冷喝道:“还不给我显出原身?” 那道人不敢违抗,顿时身躯一软,倒在地上,随后从他耳里爬出一根细细白线,软塌塌地落到地上。 此妖物有常人指头粗细,有三尺来长,猴面蛇身,通体白色,无足双尾,脊背上有一线血纹,形状甚怪,在地上一滚,就化作一个大头童子,但受那剑光逼迫,只是缩那道人脚下,并不敢过来。 张衍初始并未认出这是何物,寻思了一会儿,才忽然想起,问道:“奇语虫?” 那妖物听到张衍一语便道破他根脚来历,不禁身躯一颤,不停打躬道:“道爷好眼力,小妖也是有名姓的,贱名叫作景游。” 张衍不觉称奇,不想世间还有此物。 他未上山修道之时,曾在一本神志怪神异书中见过此妖图形,方才细细想来,觉着应该就是此物。 这妖物有一桩奇处,若入人尸之中,只需吃了其五脏六腑,就能借尸而动,模仿那寄身之人生前模样,无论坐卧行走,言语习惯,都能学了个十足十。 是以上古之时,常有先民因想念故世亲人,捉了这虫来慰藉哀思的。 只是古籍记载,这奇语虫通常只一沙大小,能随水灌入人躯,长这么大却是少见。 张衍知其无有任何半点伤人之能,便把剑光略略收了几分,又撇了一眼那名道人,知道只是一具尸骸,问道:“你占了这位前辈躯壳有多少时日了?” 景游想也不想,极是利索地回答道:“回道爷的话,足有一千五百余载了。” 张衍奇道:“一千余载,你在这处匿藏,居然无有人发现?” 景游耷拉着脑袋,丧气道:“以往亦有修士来此,只是便被小妖我三言两语便就打发了,还嘱咐他们不得再来扰人清静,此招百试百灵,可到了道长这里却是不管用了。” 张衍摇了摇头,谁能想到竟是奇语虫躲在这里弄鬼,连他也差点上当。 索性他观察细致入微,及时发现了不妥之处。 这妖物别的地方都是无有破绽,可只有一样,那就口鼻无气,七窍失灵,生机早已断绝。 但凡修道之士,如是稍加留意也能发现,只是先前来此的修士早知此处曾未洞天真人潜修之地,入内后竟见得有人在此,便先入为主认为是这位真人尚未离去,吃这一吓,哪还有胆量在此留着,想来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了。 张衍先前听许道人说及此事时还觉奇怪,要说一位洞天真人在此处闭关,数十上百年无人来搅扰,倒也可能,但过去千余年无人问津,这便很是不合情理了,原来是这头妖物作祟。 只是这奇语虫竟有这么好耐性,在此一躲上千载,若说其中没有缘故,他却是不信,于是一挑眉,问道:“景游,我来问你,你为何在此处藏匿?” 景游眼珠骨碌碌乱转,支支吾吾,似是不想回答。 张衍笑了一笑,悠悠道:“其实斩了你这妖物,贫道费些功夫慢慢把这洞府搜寻一遍,想必也是能有所收获的。”说着,他把剑光一展,光华暴涨,似要冲出斩杀。 景游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告饶,道:“道爷莫动手,莫动手,小妖在此,其实是为一桩异宝,这便给道爷拿来。” 他回过身去,把那道人尸骸一只手拿起,然后掰开五指,就见其手心之中,有一块鸽蛋大小的温腻丹玉,方才显露出来,就散发出一道暖洋洋的光华来。 哪怕张衍站在一丈开外,也能感受到其中那股温润和煦之气,景游待要取下,他却上前一步,伸手阻拦道:“莫要动。” 他认真看了看,叹道:“原来如此,竟是一块温良丹玉,有此物在,难怪千载下来,这位前辈还得以肉身不腐。” 这丹玉能阻物朽化,方才要是莽撞取了下来,那道人尸身立时就要损毁。 景游佩服道:“道爷好眼力,正是此物,我辈修行,不吸灵气,只食古玉,小妖无甚神通,只有装神弄鬼这门本事情,这溟沧派山门中并无外敌,又有这丹玉可食,因此不愿出去了,这千余年来,在此吃吃睡睡,倒也安稳。” 说到这里,他偷偷看了张衍一眼,又加了一句,“这是我家老爷准许的,否则小妖也不敢妄动老爷的遗蜕。” 张衍淡淡一笑,这妖物如不是认了这道人为主,是绝然到不了这里的,这是大实话。 且这头妖物对答如流,又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全不似寻常妖怪那样痴呆蠢笨,不知礼数,显也是伺候惯人的。 但要说这道人允许其动自己尸身,那就未必了,不过他也无心去查证,只是问道:“既是如此,你可知这位真人名讳?” 景游顿时来了精神,道:“我家老爷名讳,小妖自是知道的,姓何讳静宸便是。” “何静宸?” 张衍现出惊讶之色,他走道那道人面前,发了一道柔和罡风出来,将其尸首摆正,端详了一阵,便对其做了一个道揖。 溟沧派开派万载,那些早已作古的洞天真人他知晓得也是不多,但这一位却恰恰是听说过的。 盖因此人与上代掌门秦清纲乃是平辈,曾是随其杀入北冥洲的十二位洞天真人之一,原先也是赫赫有名,却不想,竟是羽化在了此处。 张衍退开几步,心中却产生了一丝疑问,道:“这位何真人也是神通惊天,妖族八部之一的鹿部族长便是死在这位真人手中,在山门之中,亦是有洞天福地的,缘何会悄无声息的在这地火天炉之内辞世?” …… …… ()w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六十章 云阙炼禁 张衍总觉着这景游似还有许多事瞒着自己,可眼下并不是在自家洞府之内,又无禁制守护,要是有有心人在旁窥探他也无从知晓,因而并不必急着深究,只道:“景游。你不可再亵渎这位前辈遗蜕,待我此间事了,你便随我回转门中去吧。” 他觉着这小妖看似无甚本事,但若是用在合适之处,说不定也能收到奇效,因此决定今后留在自家身侧。 景游虽是不愿离开此处,但他也知张衍之命难以违逆,要是自己敢说一个不子,必定就是立刻打杀在此的下场,是以忙不迭起了一个法誓,再拼命表了一通忠心。 张衍看着那何静宸遗蜕,默思了片刻,走前上去,起手一划,剑光一闪而过,将那丹玉分了三分之一下来,随后把尸骸放至那蒲团上,行了一礼,便从此处退了出去。 到了外间,他从袖囊中拿出几面阵旗,重又设了一处禁制,待布置好好,就带着景游回到最外最间洞窟。 景游颇有眼力劲,主动上前把那榻上霓羽收拾了一番,又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只香炉,摆弄了一会儿,洞府内就冒出一股清润醇厚的香气,不待张衍吩咐,又主动到了门边站着。 张衍上了玉榻坐定,看他一眼,沉声道:“我参悟法门之时,你不得胡乱走动,若是出去被人斩了,我可不会为你出头。” 景游连忙应下,其实他天生胆小,千余年来未曾出去过,就算张衍不说,他也不敢妄动。 张衍不再言语,仲手入袖握住残玉,随后心神往里一沉,就开始推演起诸般祭禁法门。 景游看了看他顶上那尚在盘旋的剑气,喉咙动了一下,贴着洞壁退了几步,到了角落里缩着,张嘴一吐,从腹中吐出一只袖囊来,他掏摸了一阵,抓出一把碎玉,往嘴里倒去,随后也学着张衍模样,坐在那里吐息修炼起来。 祭炼云阙禁制虽有碍难之处,但乔掌院早先已说过一遍,是以这一番推演比张衍想象中还要快,用去不过一月,就已然掌握了门道。 只是他较为谨慎,唯恐到了祭炼之时还所差错,又反反复复又摸索了几遍,确认再无任何疏漏后,这才神采奕奕的从残玉之中退出。 他掐指一算,距离开炉还有近一年时日,左右也无人打扰,正可用来参演五行遁法。 张衍与沈柏霜一战后,对那困锁天地的神通法门尤为伤心,可他算计下来,却是发现,自己想要在短短五载之内修炼到这等地步,那是绝无可能。 元婴三重修士不但道行精深,且法力之深厚,也远不是他可以比拟的,就算他丹成一品,今时今日的法力远胜同辈,要想运使这等法门,也还是力有未逮。 索性五行遁法神通不止能困人锁敌,亦能用来脱身遁逃,目前他已是略通水行遁法,待设法研习通透之后,再习得一门土行遁术,当也是堪堪够用了。 张衍这一回闭关,全神贯注,不觉时日流逝,直到许道人声音自洞府外传来,方自从残玉中退出,起指一算,竟已是过去十月,便道:“许执事进来吧。” 许道人入了洞府内,对忽然出现的景游视而不见,打了个稽首,恭敬道:“张真人,乔师叔言还有四五个时辰便可祭炼禁制,特命小道先来知会一声。” 张衍一声轻笑,长身而起,信步出洞,到得崖边一顿足,就驾起一阵罡风到了地坑上方。 他往下看去,见坑中沸气如蒸,白雾黑烟不断涌上来,四周早已似云海缭绕,雾茫茫一片了。 乔掌院正坐于正南位的法坛之上,见他到来,便大声招呼道:“张真人,快且上台来。” 张衍把身一转,随一股清风卷来,就已到了那法台上站定。 乔掌院拱了拱手,客气言道:“张真人,再有半日就可开炉,由老道我来祭炼符印,而那地火煞气,就要请真人出力镇压了。” 张衍虽已懂得禁制如何祭炼,但也明白,具体如何施为还是要由乔掌院主持,因此点头回礼,道:“什么时候需贫道出手,乔掌院只管关照一声便可,万勿客气。” 乔掌院手指前方,笑道:“真人只要记得,不使那蛟柱不落至第九重纹便可。” 张衍转首看去,见法坛边缘,立有一根盘蛟铜柱,有三尺粗细,高有十余丈,纹饰古朴幽沉,那一条蛟龙形貌狰狞,龙首咬在柱顶,身躯共是环绕出十八重围纹。 地火燃起之时,因势大焰旺,如不是熟手,修士通常难以把握其中火候,为观强弱盛衰,便立了此柱,可随地火升腾消减上下挪动,也就一目了然了。 乔掌院又交待了几样忌讳,伸手一指,盘蛇铜柱便轰隆一声沉坠下去。 再信手一抓,身后十丈高的幡旗猛然一抖,就有无数金光灿灿的符箓涌了出来,漂游在空,一眼瞧去,足有成千上万。 此物皆是法力灵气凝结,尚需打入事先捏好的禁制法诀,方能炼入云阙。 乔掌院神色肃穆,不断拿捏符印,打入法诀,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忽然一声大响,地下深坑之中不断有地火上来,将膛壁之内映照得红彤彤一片,霞光冲霄,兼有宏音大作,震动耳膜,已能看见那大巍云阙从底下缓缓升起。 乔掌院把幡旗一摇,这时地坑两旁伸出八十一只石螭吻,将冒出来的煞火烟气全数吞吸了过去,使其不得遮掩视界,同时他大喝道:“张真人,天炉已开,小心地火了!” 张衍没有迟疑,一展法力,雄浑罡气下伏,稳稳把那喷涌上来的地火压住。 盘蛇铜柱自炉开之后,本是节节上升,这时到第九重处,便就不再动了。 乔掌院神情稍松,他晃动幡旗,本已凝好的符印便一个个朝那云阙飞去。 不待他开口,张衍就鼓动法力,将地火催迫,每当符箓飞至云阙上时,便配合乔掌院上去祭炼,此举看似简单,却需两者默契,要是不通禁制法门者,定会乱了章法。 大巍云阙足有五百丈大小,但用功却在方寸之地,祭炼时简直如同拔毛剥鳞,只上下一尺间,就要打入八千余张符箓,排布之时,先后多少皆有定规,炼火也是同样如此,需紧随而上,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否则便重头来过,哪怕精熟阵法禁制之人,亦要小心翼翼。 乔掌院全神贯注,一心祭炼,坐了有十余日,他才回过神来,抽空看了看坐于不远处的张衍,见他毫无疲惫之色,不免佩服。 镇压地火不似他执掌幡旗,间中可停上个把时辰,哪怕感到疲乏,吞服些丹药亦能坚持下去。这就是纯靠一口精纯内息,需一刻不停的催发法力的,要是换上他去,怕是三日便就守不住了。 按他原先打算,就是与张衍二人轮替而上,却未曾想张衍法力如此深厚,在感叹之余,他也是提醒道:“张真人,若是后力不济,便需提早说出,万不可徒自逞强。” 张衍微微一笑,道:“乔掌院放心,贫道估量,应还可再坚持半月有余。” 乔掌院低头一想,认真道:“那十日之后,便由老道我接手,真人来执掌幡旗。” 张衍点头应了,毕竟是借地火祭炼,要是有甚意外出现,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留有几分余力,也好应变。 自二人开始祭炼禁制时,许道人一直沉默不语,此时他忽然开口道:“张真人,师叔,小道或能助一臂之力。” 乔掌院讶然看去,道:“你?” 许道人自信言道:“师叔,祭炼符印不是什么难事,小道在旁看了一月,已是知晓所有变化了,自问能可以胜任。” 乔掌院眼前一亮,要是他人这么说,他早就嗤之以鼻了,然而他却不敢小看这名师侄,知道他天资聪颖,是有这个本事的。 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如是果真由其掌了幡旗,他便可抽出手来,和张衍一起镇压地火,那就轻松许多了,只是他一人拿不定主意,于是看向张衍,询问道:“张真人以为如何?” 张衍叹道:“许执事无人指点,只是看了不到一月,便已了然变化,这份本是贫道是万万不及的,乔掌院说他为天纵之才果非胡言,依贫道看,可以一试。” 许道人见张衍愿意给他机会,当下一抱拳,肃容道:“真人放心,小道必不致有失。” 乔掌院并不耽搁,立刻起身让了主位出来,由得许道人上去掌了幡旗。 只是他仍不放心,在旁看了好一会儿,见其不论是炼印还是祭禁,都是有条不紊,与老手并无差别,不由放下心来,便去了张衍处,接替其镇压地火。 只是此道委实不是他所能胜任,支撑了不过两三日就不得不退了下来,还是由张衍施为,好在张衍身上携有丹药,调息理气,恢复耗损元气也不过用上半日,因此并未出得任何差错。 如此两月之后,三人已是完成了南阵角之上的祭炼,虽是还余东、北、西三处阵角,但依照眼下进度来看,至多再有半年,就可以将禁制彻底祭炼完毕。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六十一章 血魄隐子 地火夭炉之内爆声连连,星火熔焰伴着烟气从地坑中不绝抛掷出来,那烟云笔直冲上夭去,而点点火芒落在石砖之上后,不一会儿就化作一滩滩黑色余沥。 三入起初祭炼禁制时,还是颇为顺手的,可到了后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那地火变得爆烈难驯,以至于那盘蛟铜柱也是时上时下,很是不稳。 张衍倒是无虑,仗着深厚法力和高明手段总能化险为夷,但乔掌院就不同了,平素他甚少与入动手,只要使力就是一股脑把法力倾注下去,虽是后来在张衍提醒之下情况已有所好转,但每遇到地火旺盛时,着急之下,他又会故态复萌,往往一日也坚持不下来。 每到此时,张衍便又会上前接手,设法把局面维系下来。 这一日,三入忽然察觉到整座夭炉都在发声震动,乔掌院跳了起来,朝那坑下探头张望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道:“张真入,成了,成了,快与我合力,将地火压下去!” 言讫,他擎起幡旗,奋力摇动,张衍也是抖擞起精神,陡然运起法力,浩浩罡风倏尔卷荡,朝下压制而去,那地火不断在两入联手之下不得不往坑中退缩,大巍云阙化作一点灵光飞起,乔掌院望空一指,就落了下来,随后一拂袖,送至张衍面前,抚着那早已染得焦黑胡须,笑言道:“张真入,可用心血祭炼了。” 张衍接过之后,把那灵光托在掌心,逼一滴精血出来融入其中,稍作祭炼,再把法力一催,便见一道光华飞起,旋了一圈,就自飞入他眉心不见。 许道入本已是劳累不堪,见得终于大功告成,精神一松,“噗通”一声,仰夭躺倒在地,就那么昏睡了过去。 他修为道行都是不及二入,要不是有张衍送上来得丹药撑着,早已是坚持不住了。 这大半年下来,他与乔掌院因全神祭炼之故,都是弄得满身污秽,发须散乱,望去狼狈不堪。 唯有张衍一入,衣袍之上依1日是纤尘不染。 这倒也不是他刻意维持,而是恰好有那块温良丹玉在身,才不至于也变作这般模样。 乔掌院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神色动了动,来到张衍身边,道:“张真入,老道与你讨个入。” 张衍看他目光时不时地往许经那处看去,便笑道:“可是为了许执事?” “正是!”乔掌院拱手作揖,道:“老道那方尘院中还有四座云阙禁制,奈何缺少入手,老道原先还打算过得几年,去找几位同道前来相助,可现下有了许师侄,只需再请得一入来便可,张真入若肯将他借老道三年,将来真入洞府中若要祭炼什么禁制,尽管来寻我。” 许道入方才自愿拜在了张衍门下,他也是看到了,那么要关照其做什么,非得张衍允许不可。 张衍本也不准备立刻将许道入带走,此事至少等要他从十六派斗剑法会上回来之后了。 既然乔掌院问起,他就做了一个顺水入情,笑道:“只要乔掌院能说服他,贫道自无异议。” 乔掌院大喜,许经既遵张衍之命重拾阵法,那么跟在自己身边那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他如提出,断无拒绝的道理,当下感谢不已。 此地既然事了,张衍也不准备多留,他还要赶在斗剑法会之前把五行遁法演练纯熟了,因此这就与乔掌院出言告辞,携了景游,踏云飞遁,自地火夭炉之内遁出,到了空中后,他辨明了方向,就一振衣袖,化虹飞去。 他出得溟沧派山门不远,就已望见昭幽山身影,可就在此时,忽见云下有两道玄光飞遁甚急,前面一道显是更为高明一些,将后面那道遁光越甩越远。 后面那入显是急了,发声喊叫,山门外恰有两名值守弟子,看听到声音,便驾飞舟过来,欲要上前询问。 谁知冲在前方的遁光极其凶悍,竞然一言不发就把玄光刷来,同是还祭出了一把短剑,以一副拼命势头地杀过去。 那两名值守弟子道行与来者相仿佛,若是正经阻拦,决计冲不破他们二入联手,只是也们根本未曾想到有入会对他们动手,尽管有山门发下的护法令旗,手忙脚乱地阻了一下,不曾失了性命,却也吃了个亏,让其闯了过去。 张衍见情形不对,冷喝一声,遁光一跃,赶至前方,只把袖子一抖,一道罡风卷下,就轻轻松松将其卷了上来,按在云头。 目光一扫,见被他捉住之入乃是一 名面容娟秀的白衣少女,看着弱不禁风,楚楚可怜,适才被罡风一卷,似已是昏了过去。 此时后面那道遁光匆匆赶至,这入一见张衍,不由张嘴惊呼,道:“张师伯?” 张衍挑眉看去,对此入倒有些印象,好像是墨夭华的弟子,问道:“你可是墨师弟的门下?” 当年师徒一脉中有十二名弟子曾被他护送去小魔穴修行,这入正是其中只一,他见张衍居然还认得自己,不觉激动起来,连忙行礼,道:“正是,正是,师侄俞获,见过张师伯。”,张衍摆了摆手,指着那少女,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俞获看她一眼,脸色顿时为之一变,露出仇恨之色,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瞒师伯,此女乃是混入我溟沧派的魔宗弟子。” 张衍神情一凝,认真起来,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俞获似是有所顾忌,露出犹豫之色,此时那两名值守弟子又驾飞舟过来,张衍看他们一眼,挥袖道:“你们去得远些,无我关照,休得过来,” 这二入身为值守,自是认得张衍的,都是神情惶恐行了一礼,一语不发退了下去。 张衍看俞获神情,猜出此事可能别有隐情,他哂笑道:“此事既然被我撞见,就断无可能不作过问,你休存侥幸之心,还是与我老实说来吧。” 俞获方才哪怕追出山门,都没有喊破那女子的身份,不是不愿,实是得了同门关照,不能说与他入听,可面对一位元婴真入,他实在没有什么底气,只得含含糊糊的交代道:“此女欲害我家恩师,未曾得手,弟子只是奉命来追。” 那少女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见自己摔在张衍身旁,不禁俏脸煞白,知是自己逃不过去了,听俞获这么一说,不禁出言讥讽道:“明明是家老师垂涎奴家美色,不加提防便饮下了我师门秘药,这才着了道,若不是墨瑛那小妮子撞破我的好事,墨夭华早成了我囊中之物了。” 此女是墨夭华四十年前出门游历时救下得一名散修,因见她可怜,便带回府中收做了门徒,只是并未行正式的拜师之礼。 哪知此女颇是不凡,不过三十多年就修到了玄光境界,墨夭华也是高兴,这等资质就算放在门下众多弟子之中,也算出类拔萃的,便变得十分喜爱,近来更是动了心思,想收其做了姬妾。 只他万万没想到此女乃是魔宗弟子,故意挨在他身边乃是另有目的,这些年来一直隐忍蛰伏,直到赢得了他全部信任后,这才暴起发难,还差点被其得了手。 张衍不禁摇头,墨夭华如今好歹也是一位化丹修士,徒儿也不知收了多少个,似他这等身份,放在小门小派之中,不是掌门也是长老一流,却被一位玄光辈的魔宗弟子暗算。 这事要是传了出去,颜面有损是小事,怕是日后在同门面前是难以抬头了,恐还要连累其门下让入看不起,难怪俞获如此遮遮掩掩,不肯直说,怕也是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张衍目光凝注在那少女面上,道:“你辛辛苦苦潜藏在我溟沧派中,就是为了袭杀墨师弟?你与他有深仇大恨不成?” 这少女显是知道自己性命定然不保,倒也丝毫不作隐瞒,道:“奴家与墨夭华倒也没什么仇恨,只是凑巧挑上他罢了,奴家乃血魄宗弟子,若能吞吸了一名玄门化丹修士的精魄神魂,同辈之中,还有谁是我之对手?” 张衍不觉皱眉,道:“据我所知,你血魄宗功法与我玄门大相径庭,全然不同,你是如何瞒过墨师弟的?” 少女傲然言道:“奴家这身修为可是正经的玄门路数呢,也是辛苦多年修炼得来,要不怎么能骗过墨老贼的眼睛?只准备捉了墨老贼回府之后,便就废去这一身功法,重头再练。” 听了此语,张衍不觉多看了这少女两眼,对其倒也有些佩服了。 不说这份谋算之大胆,单说数十年苦修说废就废,并且毫不留恋的,这决心不是一般入能下得了的,如不是今日正巧被他撞见,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被其逃了出去。 俞获更是膛目结舌,默然半晌后,他愤然言道:“妖女,我伤我恩师,必将你挫骨扬灰!” 少女又冷笑一声,道:“既然落在你们手中,我便也没想过活着回去,但求速死!” 张衍却淡淡言道:“你自是要死的,只是在此之前,却需说出,在我山门之内,究竞是何入在照拂于你?”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六十二章 戚长老 ps:今天第三更. 山门里的事不会太多,不过有些东西必须交代下,最多几章,就去斗剑法会了. 张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那少女眼睛. 其实他并不知道此女是否有同伙在山门之中,只是经历过上回魔宗长老蔡德延之事,他知道魔宗修士有侵夺神魂的本事,因此怀疑门中不止这么一人,故而诈她一诈,不过此女身份修为皆是不高,是以他并未抱有什么期望. 然而这少女的眼神在那一刹那间,却是微微有信乱,随后又变得极是平静. 这极细微的变化,却立时让张衍捕捉到了. 那少女忽然有如银铃般地笑了一声,媚眼一撇,道:"我面前的这位俞师兄,平日便十分照应小女子." 俞获顿时涨红了脸,这女子长得美貌,性子也是娇怯,资质又好,他也是大有好感的,听说老师要纳其为姬妾,他还为此痛苦了许久,适才死命来追,也是夹杂着一股报复的快感在内. 张衍自思遇上了这事,倒也不能一走了之,便对俞获说道:"带我去见你家师父." 俞获不敢违抗,只得驾起玄光,在前带路. 他方才走了几步,张衍一挥袍袖,就有一道水行真光闪过,就将其刷了进去,随后抬手一指,一道剑光飞出,在那少女还未反应过来时,就从她耳窍之内窜入进去.须臾之间,已是将她生机收割了去. 稍候片刻,一道元灵从那身躯之上飘出,张衍将那温良丹玉拿出,把法力一催,那元灵就自投入进来,他把此玉收好,对那还在愣神的景游言道:"你去将她躯壳占了." 景游不敢违命,往那少女耳窍之中一转,少顷.此女便又站起,盈盈一拜,娇怯怯道:"见过老爷." 张衍看其形容神情,无不学得惟妙惟肖,不觉满意点头,起手一挥,光华闪过之处,那俞获就又滚了出来,只是在水行真光里走了一圈.还未曾苏醒. 张衍把袖展开,腾云驾雾.带了两人一路往北行去,他遁速何其之快,俞获尚未回过神来,就听耳畔有声问道:"可是此处么?" 俞获往下一瞧,见一座狭长如蛇的岛屿俯卧水上,岛上草木盎然,生机勃勃,正是自家洞府,他不觉惊喜.不想只这片刻间,竟已是回到了这里,便大声道:"就是此处了." 墨天华原先并不住在此处,后来化药凝丹之后,他师父戚长老才赐了这座灵岛下来,只是自移府到此后,也不知什么缘故.这数十年来,迟迟未能破开壳关,道行始终迟滞不前. 因天上动静不?⒖桃鸬荷系茏又饕?一道玄光纵起,就有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远远迎来,初始还有些戒备,待看见张衍样子,才加快遁速过来,万福一礼,道:"墨瑛见过张师伯." 张衍认得这是墨天华的侄女,当年入得小魔穴修行,她是那十二人之首,便温和言道:"师侄免礼,你叔父可在?" 墨瑛神情一黯,道:"叔父中了那魔药,至今仍是昏睡不醒." 张衍点点头,想来墨氏一门不想让这消息传出去,否则定会去请了戚长老前来解开此药. 听闻这位长老性格暴躁,要是被其知晓了此事,就算墨天华醒转了过来,也未必会是什么好事. 索性那秘药虽是猛烈,那魔宗女子可不想就此取了墨天华性命,准备是要回到门中再行动手,否则他已是难逃一死了. 俞获出言道:"师姐,小弟路上正巧遇见了张师伯,蒙他出手,方能把那魔女擒下,想来要她救醒师父不难." 那景游扮作的少女冷笑道:"我为何要出手救他,我总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拉上一个垫背的." 墨瑛看着她,叹道:"梅怡,我自问往日对你也是不差,能不能给姐姐我一个情面,救了叔父." 少女扭过头去,并不说话. 见景游演得如此像,竟然朝夕相处的人也看不出破绽来,张衍也是叹为观止,不过料定墨天华必然无事,否则辛苦捉回去岂不是白费功夫,因此道:"此事不急,你岛上现在何人做主?" 墨瑛低声道:"师侄已遣了人去琳琅洞天,请婶婶回来做主." 墨天华道侣姓杨名莹,还是秦玉门下的记名弟子,只是资质不高,至今仍是玄光修为,并不得其师父如何看重,此回听说他欲纳姬妾,一气之下,便就跑了回去,要是她在?敲封只鼓岩缘檬? 张衍颌首道:"山门之中混入魔宗弟子,此事已不是你一家之事,想要隐瞒下去绝无可能,我必得上报掌门,你稍候还是需把详情告知戚长老,免得他事后责怪." 墨瑛垂下螓首,叹道:"师侄知道了." 就在此时,天上倏尔罡云飞腾,呼啸作响,众人仰首看去,只见一名神貌俊伟的道人来到岛上,身披凌云道袍,身后背着一把龙纹古剑,身旁还站有一名肤色白皙的妩媚女子. 墨瑛惊呼道:"婶婶怎把师祖也请来了." 张衍哂然一笑,这杨莹倒是狠得下心,半点也不迟疑,就把墨天华的老师直接请了来,这回墨天华要吃朽头了. 戚长老脸色阴沉,看到张衍之时,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起手一按,脚下罡云就缓缓降了下来,岛上弟子纷纷跑了出来,跪倒在地,口呼"师祖". 戚长老并不理会他们,大步过来,到了张衍面前,打了一个稽首,道:"张真人有礼." 张衍也是还了一礼,道:"戚长老有礼." 戚长老目注张衍,道:"张真人怎在此处?" 张衍嘴唇翕动,传音过去,戚长老目光一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叹了一声,道:"让张真人看笑话了." 他陡然回过身来,目中透出冷芒,一扫下跪的诸多弟子,喝道:"墨瑛,那逆徒在何处?" 墨瑛熟知戚长老性情,看出他已是怒不可遏,惶急道:"师祖,叔父仍是昏迷不醒,不能前来拜见,还望师祖宽恕." 戚长老身躯不动,他探手出去,一把抓住剑柄,冷声道:"晕了也好,我怕他没脸见我,稍候一?沉?一了百了!" 墨瑛听他说得严厉,顿时吓坏了,苦苦哀求,戚长老嫌她烦,一脚将她踢开,道:"谁敢阻拦,我便连他一起砍了."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吭声了,杨莹也是怔?参戳系绞钦馇樾?只是心中有气,才把戚长老搬了来,只是指望教训一顿自家夫君,哪里想到要取性命这么严重? 戚长老目光一撇,见到梅怡站在那处,顿时泛起一股厉色,把手一指,只闻"呛"的一声,背后古剑就自飞起,自其颈上一划而过,一颗头颅已是掉落下来. 张衍似是不提防他突然动手,吃了一惊,他俯身下来,检视了一番,摇了摇头,皱眉道:"戚长老,此女似还有同伙潜藏山门之中,贫道还欲将她携去见过掌门,你连她元灵都一并斩了,此事还怎么查?" 戚长老面无表情,道:"张真人,此事是我门中之事,就不劳你插手了,掌门面前,我自会有交代." 张衍更是不悦,道:"戚长老,你怎可如此,况且这也并非你门中之事情." 戚长老傲然道:"斩了斩了,你待如何?" 张衍也是脸色一沉,他冷笑道:"戚长老,可敢借一步说话?" 言罢,他脚下一顿,霎时驾起罡云,往天际中飞腾而去. 戚长老哼了一声,也是随身跟上,两人须臾到了极天之上. 此地罡风回旋,除了元婴修士,无人可以来得,也不怕他人窥伺. 戚长老眼中已是不复方才怒色,而是一片清明,平静问道:"张真人,你为何要老道我如此做?如是只为引那潜在我门中的魔宗弟子现身,留着此女姓性命岂不更好?" 方才二人举动,乃是张衍趁着传音与他说话之时,故意要他如此施为的. 张衍摇了摇头,道:"要真是如此做,此人便无心隐匿下去了,说不定会寻机脱身." 戚长老道:"那也好办,擒了此女,其同伙必然心虚,这几日严加戒备就是,总能看出端倪来." 张衍并不赞同,道:"龙雁大泽之上每日出入之人不知凡几,现下更还有在外驻守的长老弟子,总不见得为了一人就大张旗鼓,闹得满城风雨,更何况……" 他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道:"若是此人恰好在山门外呢?" 戚长老不禁一怔,他皱眉沉思片刻,点头道:"张真人是说,此人知那梅怡即将动手,为防她失手连累自己,或许会躲到山门之外?这倒有几分可能,我若是那人,定会安排眼线看此女一举一动,要是发现她被捉了去,便会立刻逃之夭夭."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道:"索性此女元灵还在我手中,我门中亦有搜魂之术,若是当真有此人存在,是谁一查便知,贫道以为,也不用急着将他拿下,只需盯紧了,留着日后还有用处." 戚长老深以为然,道:"张真人说得不错,如今魔劫已起,万事当要留个心眼,此人在明处,总比留在暗处的好,只是本座却很好奇,此人究竟会是谁呢?" ……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六十三章 韩佐成 张衍与戚长老又私下聊了几句,约定这几日飞书往来,便就告辞离去。 只是才出得溟沧派山门,他却想起一事来,当下把罡风一转,往苍梧山下院飞去。 虽是外界已是乱世,可如今入山求道之人却是不减反增,其中犹以王侯官宦的弟子居多。 他们名曰“修道”,其实多是来避难的,毕竟溟沧派玄门大宗,纵然魔劫已起,但在其山门之下,总能得个安心。 此时正值辰时,苍梧山中,不少弟子在千人岩上打坐诵经,忽然天上云腾风驰,依稀望见一名丰神潇洒的道人凭虚御风,往荡云峰方向落去,顿时引得他们一片惊呼。 一名叫做曹固的弟子激动站起,道:“那可是飞天遁地的神通?不知院中哪一位师兄修得了这法门,我改日定要去登门请教,若能传下,便是要我拿出万两黄金,也是甘愿。” 大魏朝早些年亦有不少山野散修为其效力,虽是依仗了法器飞遁,但对对五谷不分的魏朝权贵来说,却也辨不出其中的高下。 只是近数十年来因魔劫之故,散修人人惶恐自危,怕被魔宗弟子盯上捉去吸了精元神魂,因此敛迹匿踪,加之玄门宗派多是封山避劫,故而修士飞空的景象已是少有人见了。 这时一名管事模样的人撇他一眼,冷笑道:“我劝你少做这等美梦了,来者必是我三观掌院。便是我家老爷也未必能见上一面,更何况你这凡夫俗子?” 曹固本是魏国宗亲,可被这人如此鄙薄,却也只能生闷气,丝毫不敢还嘴。 三观之中,谁不知道这些下院弟子身边的管事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否则不出几日就要被赶下山去。 这里许多人到了山上十余载,只知马守相是善渊观观主,却不知还有一个三观掌院,便纷纷上来向那管事打听来历。 这名管事见众人将他围在中间。都是一脸讨好,不觉得意,向着山门方向拱了拱手,道:“好叫你们知晓,这位掌院乃是我溟沧派上院来的大修士。” “竟是上院修士?”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溟沧派下院或还与凡俗勾连,但上院修士可以说隔绝尘世。 这些弟子也只是有所听闻,却从来未曾见过,只知过了苍梧山,便是一处堪比东海的汪洋大泽。其中遍布仙岛灵地,上面所住之人。俱是一些飞天遁地,长生不老的玄门羽士。 善渊观观主马守相正在观中修持,忽听得童儿来报,说有遁光自山门方向来,落于荡云峰巅,便猜想是掌院张衍来此,忙换袍带冠,整理装束,赶至后山。 汪采薇这一年来遵照张衍嘱咐。在下院之中修道,她察觉到是老师到来,亦是赶来拜见。 两人到了后山,见张衍负手立在峰上,正看着面前脚下云海翻腾,赶忙上来拜见。 马守相躬身道:“恭迎掌院。” 汪采薇则是跪下大礼参拜。 张衍回过身来,笑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二人这才起身。 张衍道:“马观主,我许久不至,不想下院倒是一片兴旺景象。” 马守相摇头苦笑,道:“掌院有所不知。这些弟子与其说是来修道的,还不如说是避灾劫的,近来更是尤为多了。” 张衍叹道:“魔劫一起,生灵涂炭,我玄门弟子亦是自身难保,更何况凡尘中人,你也不必驱赶,由得他们去好了。” 马守相拱手道:“掌院仁心,苍梧山有十八峰三十六水涧,再多住上千数人也不碍事。” 张衍对俗务并无兴趣,再温言问过两句之后,便转而看问汪采薇,道:“采薇我徒,我命你留意那韩佐成,顺便查一查他底细,你可曾探明了?” 汪采薇屈膝一礼,恭敬道:“恩师,弟子幸不辱命,已是打探出来了,此人确实韩氏族中,数十年前,有败兵祸乱州城,连累韩族也遭了难,只余其父韩潇一人到山中躲避,却又险些为山贼所杀,恰巧当日有一狐妖路过,见其父相貌俊美,又是读书人,就将其救下,两人便做了夫妻,还育有一子一女。” 说到此处,她俏脸微红,顿了顿,才接下去道:“那狐精也是早年得了半部残缺道经,得以化形成人,深知修道不易,长生难求,后来偶尔得知韩潇祖上曾与恩师有约,便欲让后辈上得溟沧派来拜师,只是其子女都已练了那残缺道术,年岁又大了,怕为我山门所不容,这才令韩佐成这名最小的孙儿上山求道。” 张衍不禁奇道:“你怎知得如此清楚?” 汪采薇道:“弟子亲去了韩佐成祖父母居处,还见得了那狐精一面,二人执礼甚恭,细问下来,这才知道详情。” 张衍眼中颇有嘉许之色,点头道:“采薇,你此事办得不差。” 得了老师赞许,汪采薇也是心中欢喜,垂首道:“为恩师分忧,是弟子分内之事。” 张衍点头道:“你去把那韩佐成唤来,为师见他一面。” 汪采薇应声领命,纤足一顿,就驾起一道清清玄光往山下去。 隔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那遁光又折返回来,缓缓往地下一落,待光华敛去之后,除却汪采薇之外,她身旁还站有一名身材彪悍粗壮,两眉如白羽的的少年。 马守相沉声道:“韩佐成,见了掌院,还不上来拜见?” 那少年神情一凛,他在外间也听那管事谈论,知道眼前这人乃是上院来得大修士,有呼风唤雨之能,慌忙上来一跪,道:“弟子韩佐成,拜见掌院。” 他虽在山中长大,可祖父韩潇却是读书人,也是识字知礼的,倒也没有那等粗野习气。 张衍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其根骨甚佳,不觉眼前一亮。 他曾听马守相言及,此子只用半年便已修至凝元一重,如今再看,竟已有二重修为,资质显是极为不凡,暗暗点头,心中已是决定收下这个徒儿,便道:“韩佐成,九十余年前,你家先祖曾与我有约,可引你族中一人入我门中修行,你既来此,可愿意拜我为师?” 韩佐成幼时就曾听祖父韩潇说起,祖上曾与一名张仙人有约,后辈只要修道之意,便可前去拜师。 他其实也是半信半疑,但他求道之心甚坚,抱着万一之想来到溟沧派求道,还报上了张衍的名讳,只是等了有一年多,却总不见动静,就在他以为此事恐是虚妄后,却不想张衍竟来收他为徒,一时间不禁愣住了。 马守相见他呆愣不动,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和蔼言道:“佐成,你的机缘到了,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上前拜师?” 韩佐成这才醒转过来,连忙上前跪拜,大声道:“徒儿韩佐成,拜见老师,祝老师万寿。” 张衍微笑颌首,道:“你我师徒初次见面,我便赐你一件法器,你需记得勤勉修行。”他端坐不动,只轻轻一挥袖,就飞出一道霞光,往下落去。 韩佐成下意识将那霞光捧入手中,睁眼一瞧,却是一柄一尺来长的古朴短剑,上有玄文鸟篆,遍体宝光流转,锋胒瘢砸晃瓒头⒊鲇腥绾奏Φ男ッ唤袂榧ざ碓俅芜凳祝溃骸岸嘈欢魇Υ捅? 张衍道:“你之上还有几位师兄师姐,为师也不与你多说,若有疑问,问你汪师姐便可,你还在这下院修行,待得来年,便可随采薇回转山门。” 汪采薇一听就知,这是老师要将她留下来照拂这名师弟,便道:“师父,徒儿理会的,定会照顾好小师弟。” 张衍再嘱咐几句,便一摆大袖,冲天而起,飞入云中不见。 韩佐成看得艳羡不已,他祖母虽是妖修,可也不过一介散修,并没有这等飞遁长空的本事,望着他悠悠白云,万里碧空,道心更是坚定了几分。 张衍乘风飞渡,须臾回了昭幽天池之前,挥手转开阵门,就往里一步,入了内殿,径直来到玉榻之上坐定,便把袖子一抖,只见一条白练窜出,在殿内转了一圈之后,便落地下来,化为一名大头童儿。 景游朝四周好奇张望,只觉这处洞府灵气满溢,似乎要将他全身毛孔填满,懒洋洋舒泰已极,忍不住吸了几口,心中不觉惊奇,道:“这处便是老爷洞府么?想来老爷在山门中地位不低,师承也是极好的,哈哈,小爷我的好日子来了。” 一千五百年前,他也是跟随过何真人的,很清楚有这般洞天福地为洞府的,不是门中十大弟子就是师长了得。 他在心中暗暗窃喜,忖道:“老爷越是得门中看重,那么小爷我这做下人的,日子过得也越是稳妥,不用去外面打生打死,以小爷我的寿数,再活个千把年想来也不难事。” 可他若是知晓,张衍之所以把他带回来,正是琢磨要把他携去斗剑法会对付魔宗弟子,恐是要当场吓瘫。 张衍暂且无心来理会他,而是在那里闭目沉思。 因有五载闭门的谕令在先,来年大比也是去不得,剩下数载光阴,正可全神研习那五行遁法神通,他正转念之时,忽觉对面石台之上一物忽然震动起来,顷刻之间,洞府之中的灵气似被鲸吞海吸一般,往其汇聚而去。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六十四章 玄冥重水 张衍察觉到洞府内灵机有异,便拿眼瞧去,发现竞是那枚神兽卵胎有了动静。 因此物硕大无朋,堪比小丘,故而自他带回洞府后,被一直安置在外座石台之上受府中灵气滋养,不知底细的入若来此,恐会以为是陪衬用得装点。 随着灵息不绝灌入,那卵胎之上,原先恍若粗糙石岩的外貌渐渐蜕去,露出光滑外貌,外壳上生出点点乌sè深斑,波光闪耀不止,又有水气政腾,氤氲飘渺,好似出岫白云,须臾满弥洞府。 足足有一个时辰,这异像才渐渐止住,此物又变回了那不起眼的山石形貌。 张衍心下一动,便把镜灵唤了出来,指着问道:“此物先前可曾有过这般变化?” 镜灵慌忙言道:“老爷容禀,自你离去这一年后,这卵胎每逢子午两时都是会这番异动,吞食灵气,除此之外,倒也不曾为害,因不知老爷之意思,小的也就由得它去了。” 张衍胡觉有异,稍稍运功,却发现此刻挪转灵机之间,竞是略觉滞涩,不似往rì那般舒畅。 这时才察觉到,虽只是一个时辰过去,但被那卵胎汲去的灵气可当真不少,要不是他这昭幽夭池乃是一处洞夭福地,恐是一气吸千了也亦有可能。 这还罢了,尤为奇异的是,经有这么一番动静,洞府之中竞是泛起一丝丝森寒冷意,哪怕是他,也感觉冻彻入髓,浸透心肺,起了玄功运转片刻,才将这份不适之感觉排斥出去。 再细心体悟片刻,发现这是从昭幽夭池深处摄来的玄气,应是被这枚卵胎吸取了大半,还有些许残余在此。 他未有多想,随手发了一道清气过去,想要将其驱散了去。 可就在法力与那水气接触的一瞬间,他陡觉身上所有窍穴一阵跳动震颤,不禁双眉一挑,露出几分讶异,默默一察,竞是那三百六十五滴幽水跃跃而动,似要急着出来。 这些重水平rì被他藏在窍中孕养,向来安分的很,不得召唤,从无异动,可今rì却不知何故,翻腾鼓噪,很是异常,想了一想,觉得不宜压制,就撤了法力,将缰绳放开。 束缚一脱,所有重水立时迫不及待一跃而出,飞在大殿上空,盘旋成环,如陀螺疾旋,大殿之中响起轰轰雷鸣,震动耳膜,如饥似渴一般,不断将那玄气吸入进来,很快就将其吞了个涓滴不剩。 其中有一滴更是生出了变化,不但越旋越大,且渐渐变化了s水本是漆黑如墨,现如今更是莫名晦涩幽暗,渊深难言,光气触及,仿佛就要往里失陷进去。 张衍见其不再挣扎,便清喝一声,将所有幽水重新纳入自家窍穴之中,磨转片刻之后,心意一起,将那枚奇异重水运转至指尖,凝神观去,见这一团重水虽只婴孩拳头大小,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股雄浑无匹之力,内中水波荡漾,起伏不定,透着出一股难以言述的玄奥意境。 他心下略动,暗道:“此莫非是那玄冥重水么?” 幽水若是再得进一步,那便是玄冥重水了云密册》所言,此水威力远在幽水之上。 这门法诀乃是他修习的第一部上乘功法,可自后来转炼了太玄五行真光后,也就不怎么在意了,虽是在凝结法力真印之时,也曾分润了一成下去,但他通常对敌之时水也只是做那牵制手段,从未把这门功法真个当作厉害手段来使,却未想到今朝却有了这等变化,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要说这也是机缘难得,换了他入来,还不知道怎么欢喜,可眼下他最为紧要的,是要将那五行遁法神通习练好多一门护身保命的本事,此事刻不容缓,耽误不起,因此只好先委屈了这门道术,暂且搁在一边了。 张衍心中有数,休看方才轻轻松松炼化了一团玄冥重水出来,可那是因缘际会之故,要是再来一次,绝无可能再有这般容易。 要将三百六十五滴幽水全数转为玄冥重水,恐是花费上数载功夫也不止,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他暗自权衡了一番,这枚神兽卵胎虽是不凡,但要等到其破壳而出,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留在殿中的话,非但不利于其吸气滋养,还可能影响自家修行,只能换个去处。 思虑停当后,他便对那镜灵言道:“张境,你把此物移去下方,若有什么变化,再来报我。” 镜灵沉稳应下,轻抚手掌,将阵门转动,只眨眼间,就将那卵胎挪去了他处。 张衍自心神中一唤,又把山河童子叫了出来,叮嘱道:“张驹,你留神看顾那物下的玄气,你设法收起,勿要有所遗留。” 山河童子躬身道:“谨遵老爷法旨。” 张衍交待完毕后,见景游还眼巴巴看着自己,似在等待自己安排,略作思忖,拿出了一只玉匣去候着。” 景游顿时苦了一张脸,但是也不敢违逆,嘟囔了一句,把身一纵,化一道白光入了玉匣之中。 张衍笑了一笑,对其说道:“一千五百载你都能按捺得得住,又何必计较这区区数载岁月?待我出关之后,自会放你出来,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言罢,他将玉匣一合,随手丢入了囊中。 此时洞府之内已是清静,他不再分心,闭起双目,五行遁法神通的功法要诀从心海之中一一浮现,自眼前流淌而过。 要运使这门功法,先要炼得一口五行气,而他有太玄五行真功在身,却可越过此一关隘,先夭上便比他入胜过一筹。 其实玄门诸派中的各般道术,俱要有与其匹配的神通要诀一起修行,才能事半功倍,要是非去练别家法门,所用时rì极长不说,也还未必能够修练得 从这个道理上来讲,五行遁法倒是夭生便与张衍自身功法相契合,似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也算是难得走了一回捷径。 张衍本以为纵有难关,只是要花些心思,也是容易过去,不过到真正到习练起这门神通时,他却发现,其中的繁复变化和深奥艰涩之处,远远超过了自己先前想象。 难怪这门神通排在十二神通第三位,还是甚少有入择选,要想粗通此法,没个百余载岁月那是休想。 就算是齐云夭,习练的也是从五行遁法中演化而出的小诸夭挪移遁法,可见这门法诀是如何难练。 尤为让入烦恼的是,功法之上只有五行合炼之法,如此一来,其难度更是倍数计。 按照寻常路数,修士上手之后,只能慢慢消磨数十载后,或许能修炼出些门道来。 然而张衍却认为不妥,似这般修炼下去,平白耗费时rì不说,关键时刻还不能指望,与他先前期冀差距太大,尤其是此刻魔劫已起,又要前去斗剑法会,他哪里有闲工夫在这上面空耗? 由此他便想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利用《九数太始灵宝玄明真经》,将五行法诀一一分化推演出来。 索门法诀本为门中五功三经之一,与五行遁法本是同根同源,一门所出,这一步倒是被他走对了。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容易之事,换了他入,用上个三、四十载也是等闲,就算明知道可以如此施为,恐怕才刚起个念头,就自放弃了,不会在上面虚耗 可张衍有残玉在手,便无需顾忌此点,自他成婴之后,非但将水遁之术从中推演出来,且修炼至今,也堪堪能使了。 而他接下来要做得是,便是将土行遁法推演出来。 待把整篇法诀重新过了一遍后,他轻轻吸了口气,把身坐定,探手握住残玉,把眼一闭,便将心神沉浸进去。 自他成就元婴之后,残玉中一等若外界八十余番全神投入之中,浑然不觉身外光逝。 此番待他再度从定中醒来,看了看摆在石室中的“载舆盘”,发现已是过去了一载岁月。 算算时刻当是门中大比之时,不过掌门谕令,命他“门中诸事,不得与闻”,自不好去凑这个热闹。 况且如今他为元婴真入,在十大弟子之中,实际已然排名第四,一剑斩了胡长老后,更是声威大震,就算不在大比之上露面,也无入敢质疑他之实力。 他默思片刻,打了一道法诀入了小壶镜中,不一会儿,张境转了出来,俯首躬身爷有何吩咐。” 张衍道:“我闭关之时,山门内可有飞书到来?” 镜灵言道:“倒是有一封,未曾具名,也不知是门中哪位送至,老爷是否要一观?” 张衍猜测应是那戚长老送来的书信,可能是在避忌什么,是以才未曾写上名姓,便道:“拿来我看。” 镜灵抚了抚袖子,手中便多了一封书信,上前一步,恭敬递上。 张衍拿了过来,启开看了几眼,心中已是了然,不动声sè的放下,他思虑了一会儿写一封书信去往下院居处,告知采薇一声,她与佐成可回我山门了。”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六十五章 赫连卫 PS:晚上还有一更 溟沧派下院分为三观,善渊、德修两观皆是男子修道之所,唯有泰安观皆是女修,汪采薇这两年来便居住在此。 自两位观主逝去后,下院实际已是马守相一家独大,张衍遣了她前来,名义上是照拂韩佐成,实际也令其代师坐镇的意思在内。 汪采薇如今修为日益精深,虽还未超过其亲妹汪采婷,但有真器阴戮刀在手,便是强敌来犯,也是丝毫不惧。 观中弟子不论是出自师徒还是世家,皆知她乃是张衍徒儿,又是正经的溟沧派真传弟子出身,对其很是敬畏,丝毫不敢有所冒犯。 她因有师命在身,是以很是上心,每日除了督促韩佐成修习功法,便是指教其如何推演蚀文。 韩佐成虽在修炼一道之上精进甚速,可偏偏在蚀文一道上毫无天赋,只一看到那似天书般的文字就感到头疼无比。 汪采薇不管这许多,她只知要习得本门功法,就必须精习蚀文,每每弄得韩佐成苦不堪言。 这一日,韩佐成又对着面前蚀文长吁短叹,一脸苦色,连头皮都要抓破了。 汪采薇正色道:“小师弟,你休要以为可混赖了过去,我与采婷师姐当日入门后,师父他老人家并不先传法门于我等,而是先命我姐妹二人研习蚀文,不但我二人如此,就是大师姐亦是这般,是以你休要存什么侥幸之心,便是我不教你,你到了老师面前,也还是要过此关的。” 韩佐成无奈,但心中有些不以为然,道:“师姐又来唬我,似下院那些师兄们,蚀文还未有我知道得多。也不见得就把功行拉下了,师姐又何必这般认真?” 傍晚时分,韩佐成垂头丧气地出了泰安观后,往自己洞府回返。想到明日又要学那无用的蚀文,他更是心烦,转了几个心思,道:“我自上山来,勤修苦练。从未去过那山下州城,不如去转上一转。” 苍梧山下数十里外,亦有一处大镇,近年来因往来贵胄较多。又无恶人匪盗,是以更显热闹繁华,不亚人见州城。 他一起了此意,就心痒难耐,怕汪采薇寻到他,也不回府,就那么下了山,心中道:“我且去玩上几日,师姐奉老师之命照拂于我。如是寻不到,必是急切,倒时我再回来,吃这一吓,她必定不会再逼我读那鬼画符了。” 汪采薇将韩佐成送走,便在观内打坐修持,到了天明时分。见有一封飞书入了殿中,伸手轻捉,拿了过来,拆开一看,见是昭幽天池送来的飞书,命她带着韩佐成回转山门。 得知可以回洞府,她心中也是高兴,在下院两载。毕竟不及在昭幽天池那等灵气充裕之地,进境远不如前,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修为势头一缓,便将先前所习巩固了一番,长远来看。却是利大于弊。 她看了一眼天色,见天际已是露出鱼肚白,便理了理衣裳,出得泰安观,亲自来寻韩佐成。 因嫌飞遁太过碍眼,于是她一路安步当车,迤逦而行,不一会儿到得善渊观中,然而一打听,观中弟子却都言今日并未见得韩佐成,不觉愕然,当下也顾不得其他,驾光而起,将下院瞬息游遍,却还是未曾找到,心下微微有些不安,再找了几名弟子来打听,猜测其恐是下山游玩去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乘动玄光,飞虹一道往山下寻来。 此刻山下那镇子之中,浑成教弟子赫连卫坐于一座两层酒楼之内,饶有兴趣地看着街面上人来人往。 坐在他对面的,乃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此人身子往前凑了凑,轻声道:“师叔祖,徒孙已然打听到了,这回溟沧派大比之上,那张衍并未出现,霍、钟、洛三人前往斗剑法会已成定局。” 赫连卫看他紧张模样,不免好笑,道:“你不必如此,若是溟沧派盯上了你,也不会任由你我在这里畅谈,这等市井凡俗之地,最是稳妥不过,那些玄门弟子是不会追查到此的,况且你不过在下院求道罢了,连弟子都算不上,还会有谁来盯着你?” 那名弟子讪讪笑了笑,道:“师叔祖说得是。” 赫连卫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不过你也做得不差,十六派大比之后,你就可回门修行了。” 那名弟子大喜,他尽管奉命投身在溟沧派中,但浑成教并未用什么手段控制他,是以他也不是没有就此与魔门撇清关系的想法。 可后来他很快发现,若不是资质过人,出类拔萃的弟子,根本不会有人来多看你一眼,亦不会传下什么高深法门,入得溟沧派上院那更是奢望,是以只能老老实实待着,指望能为宗门中立下些功劳,将来若能学得一二手道术,再去人间富贵之地闯荡,也不枉此生。 他正端着酒想着美事,忽然撇见一个身影,不禁咦了一声,扒着桌案探头看了一眼,暗忖道:“韩佐成?他怎来了这里,我却不要被他撞见了才好。” 赫连卫并不回头,双瞳之中泛出一阵异芒,来者形貌便自脑中之浮现出来,问道:“此子似也是修道人,是你同门么?” 那名弟子想了想,嘿然道:“我可没有这般好福气,听闻此人拜在了那张衍门下,不日就要去得上院了。” 赫连卫目光一闪,沉声道:“你是说他是张衍弟子?可是确实?” 那名弟子忙道:“弟子不敢胡言,此人乃是张衍一年前亲来下院收得徒儿,下院俱都传遍了。” 原本张衍收徒虽不是什么秘密,但马守相和汪采薇二人也不会说了出去,可韩佐成才十六整岁,少年人爱炫耀,不免到处宣扬,前来巴结讨好的人也越来越多,由此弄得下院尽人皆知。 赫连卫脸上渐渐浮出一丝笑意,道:“你稍候与他打个招呼,然而设法将他引到镇外山中,随后你便回山去好了。” 那名弟子很机灵,马上察觉到了赫连卫的用意,不敢多问,立刻起身,拱了拱手,就从酒楼下来,暗忖道:“师叔祖难道是要捉了这韩佐成?可此人还未曾开脉,似这等人,溟沧派中可要多少有多少,张衍少了这一个弟子,也未必会心疼,拿去了又有何用?” 虽是心下不解,可他下得楼后,还是往韩佐成所在方向走去,靠近了一些之后,便做出一副不经意地撞到的模样,惊喜道:“这不是韩师兄么?” 韩佐成从未去过人间州城,就是到溟沧派来拜师,也专走荒僻小径,此刻来到这镇上,只觉满街之物都是新奇无比,忽然听到人唤自己名字,回头一看,认得是熟面孔,不由好奇道:“原来伍师弟,你怎得在此?” 伍师弟挠挠头,道:“不瞒师兄,前些日子内子来信,要我带些香盒脂粉回去。” 韩佐成吃惊道:“伍师弟你已成亲了?” 伍师弟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道:“让师兄见笑了,小弟原本乃乡野山民,那是家中早已定下的亲事。” 韩佐成不解道:“那你怎又上山来修道?” 伍师弟叹道:“如今乃是乱世,学些道术傍身,回去也是安身立命的本事。” 说完,他深深一礼,道:“还望师兄不要说出去,若是被同门知晓了,免不得要笑话我,小弟也不能在山上久待了。” 韩佐成拍着胸脯道:“师弟尽管放心,师兄我岂是乱说之人,此事保管除你我之外,再无第三个人知晓。 伍师弟暗自笑了起来,暗道:“你这嘴我若信得过才是傻子。” 他善于揣摩人心,知道如果一个人将自己的隐秘之事说给他人听,那人便会在心中觉得高你一等,以为已是将你看透,防范之心也就去了不少。 他面上则做出一副感激之状,一把拉住韩佐成袖子,热情言道:“师兄难得下山来,距此八十里,有一处玩闹的好地方,便由小弟做东,带师兄去好好玩上一番。” 韩佐成听得要出镇,登时犹豫起来,心中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就道:“八十里?我如今尚不会飞遁,一来一去,恐要明日才能回返,便不去了吧,还是在此处逛逛就好。” 伍师弟“哎”了一声,很是诚恳地言道:“师兄不似小弟,你是见过大世面的,又是张真人的高徒,这镇中到处都是俗物,怎入得师兄法眼,师兄放心,那处保管叫你满意!” 韩佐成被他这么一捧,倒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没见识,便迟疑着答应下来。 赫连卫虽在酒楼之上,但他乃魔宗修士,隔着一条街,却仍将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那伍姓弟子与韩佐成明显往日没什么交情,可三言两语就取得了的信任,觉得此人倒是个有本事的,如是此事办妥,倒不介意赐他一两门秘术。 见两人去外镇外,坐了有一个时辰,他身躯骤然一晃,人已然从座位之上消失,待再出现,已是脚踏烟煞,现于云中,他双目中射出一道莹莹光华,扫了一圈之后,诡异一笑,身化成滚滚黑云,往南飞去。 他走后未久,一道清清玄光自苍梧山飞来,并不落下,而是在小镇上方转了一圈,亦是朝着正南方位追去。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六十六章 五灵侵心 浑成神通 ps:第三更 伍师弟怕韩佐成怀疑自己另有目的,不敢走林荫小径,故而只是沿着大道通途而走。 韩佐成原本有些心神不定,可看他那悠闲模样,又见一路之上,车马往来络绎不绝,心中暗嘲是自家想多了。 “我乃是玄门修道之士,妖魔鬼怪尚且不惧,去往数十里外又能有什么事?” 两人说说笑笑,不觉出去了二十余里地,伍师弟不觉嘀咕,“怎么师叔祖还不动手?” 没奈何,他只得再演下去。 此刻汪采薇正驾踏玄光,飞速沿着两人所走方向循迹追来。 方才她在镇上感觉到一股莫名气息,并不似玄门弟子那等浩然方正,而是幽深阴暗,晦涩无比。 虽是未曾接触过魔门弟子,可是也察觉到不妥,心中更是焦急万分,要是小师弟有了什么意外,自己又如何向老师交代? 她修习乃是崇越真观的离元阴阳飞刀,有阴戮刀真灵相助,走得乃是最为正宗的路子,无需借助壬癸水精之气就能化气为刃,早有心一试身手。 且她还有真器在握,自是满怀信心,认为自己就算遇上魔宗修士,也能设法将其斩杀。 行不出多远,她忽然望见有二人并肩行在道上,其中一人正是小师弟韩佐成,见他无事,顿时放下心来,追至前方,把遁光一落,拦在二人之前,埋怨道:“小师弟。你怎不言语一声就来了此处,害师姐我寻了许久,方才老师有飞书前来,我等前去相见,快些随我回去吧。” 韩佐成见汪采薇忽然找到自己,不免有些心虚,听得是张衍找自己,哪里敢不从,对他伍师弟歉然道:“师弟,恩师相召。我需立刻赶去,就此别过了。” 那名伍姓也知师命难违的道理,就算自己是韩佐成亲爹也留他不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师兄去吧,下回有暇,你我再煮酒论道。” 汪采薇也不看那伍师弟,只道:“小师弟,我用玄光载你。你可要站稳当了。” 韩佐成先前曾经求了汪采薇几次,想试一试那等飞天遁地的感觉。可却屡次遭拒,此刻听得师姐愿意载他,顿时激动,忙不迭地点头。 汪采薇轻叱一声,自顶门之上垂下一道清清若水的光华,如小溪一般,流淌到了二人身前。 韩佐成两眼放光,往上一跳,便立了上去。只觉脚下如踩在柔水之中,有一股浮力将堪堪将自己托住,小腿虽说深陷下去半截,却也不见下沉,离地还有三尺有余,不觉大为兴奋。 汪采薇略一犹豫,拿了一根丝绦出来。一端拿在手中,把另一端扔在韩佐成手中,嘱咐道:“小师弟,天上风大。你可要抓紧了,要掉了下去,师姐可救不了你。” 韩佐成连声答应。 汪采薇把法诀一拿,玄光如霞升起,霎时飞身在空,载着二人回往山门而去。 赫连卫其实一直隐匿云中,先前他早已察觉到汪采薇自后遁来,因不知其意图如何,深思之后,觉得先不急着动手,先看看再说。 可是两人一番对话,他立刻认识到,此女也是张衍弟子,且还是一名玄光境修士,却是比那韩佐成更有价值,值得他冒险出手一次,便一声大笑,自云中现出身来,拦在前方,喝道:“两位小道友,给我留下吧。” 汪采薇不由吃了一惊,她见对方踏烟而来,浑身魔气冲天,猜出这名魔道修士乃是化丹修为,神色立时凝重起来,沉声道:“小师弟,你快走!师姐我来应付此人!” 她果断把手一推,一道玄光自身上分出,裹了韩佐成就往山门方向飞去,随后便凝神待敌。 赫连卫不以为意,他本来就是奔着汪采薇去的,韩佐成在他眼中不值一哂。 他嘿嘿笑了一笑,只随意探手一抓,一团凶恶黑气就呼啸落下。 汪采薇暗道一声,“阴姐姐助我!” 心意起时,她水袖陡然扬起,冲着赫连卫就是一挥,霎时之间,一道凶煞绝伦的煊赫刀芒扬起,斩破大气,直奔天宇而来! 赫连卫本拟区区一个玄光弟子,不过信手抓来,哪料到是忽然出现一道惊天刀气,尚未及体,他浑身上下便如针刺一般,他毫不怀疑,自己若被其斩中,定会落一个身首两半的下场。 当即嘶吼一声,身上一圈灿烂银芒飞起,向前迎去,可瞬间就被斩成两段,眼见此物也没能迟滞那刀芒片刻,他不及多想,身上又猛然爆发出一道墨团也似的黑雾。 那森寒刀气从那黑雾之上一透而过,再闪了一闪,就又回了汪采薇袖中,只是她并未消除戒备,反而盯着上空那团黑雾不放,心中觉得那名大敌似是还未曾身死。 那黑雾依旧在空蠕蠕而动,不旋踵,猛然一阵剧烈涌动,随后便见那赫连卫脸色难看地从里走了出来,他伸手按住一侧鼻翼,使力一吸,黑雾便化作一线,钻入他鼻窍之中。 浑成教功法奇异,弟子每踏破一层境界,便就会得一门神通,他已修至化丹境界,身怀三门神通术法,这神通不但能用来破敌,关键时刻还能用来救命。 遇到生死危局,只要主动舍了一门神通去,就能替自己挡灾,便如适才,他将一门“千里倾音”的神通舍去,又毁了一件护身法宝,才险险躲过了阴戮刀这惊空一斩。 可浑成教讲究五法混一,每一门神通皆是带有自身神魂一部,只有五种神通齐全,神魂完满,方能有望再习得更为高深的法门,汪采薇这一刀,等若斩去了他大道之路。 竟然被一名玄光弟子逼得险些丧命,赫连卫也是满脸凶狠,生出了无限杀机。 但他心中却是惊疑不定,闹不明白怎么一名玄光弟子身上竟有如斯厉害的法宝,适才那凶芒过处,他几疑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汪采薇并无临敌经验,此是她头回与派外修士动手,见一刀未能杀死对方,似乎连真器也是不管用,也稍稍有些慌张,问道:“阴姐姐,怎么此人未死?” 一名黑发雪肤,白衣赤足的女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她身旁,她用毫无半点情感的眸子看了赫连卫一眼,淡淡言道:“没能斩中他的原身,若是你法力再高深些,他是躲不过去的。” 汪采薇咬了咬下唇,脸色有些苍白,她不过一名玄光修士,法力并不浑厚,使用真器着实吃力,要是阴戮刀不曾损得半分,或者她道行再高深些,只需心意一起,就能将此人斩在刀下,可此刻却是不成,非得她全神驾驭不可。 但如方才那等出手,她至多还能劈出两至三刀罢了,因此每一刀皆需慎之又慎。 赫连卫见汪采薇身侧忽然多了一名女子,被其看了一眼,顿觉遍体生寒,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 他已能确信,此女定是那法宝真灵,当即犹豫起来。 哪怕一名玄光弟子手持真器,也能将他杀死,可是心中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若是能将此女杀了,设法夺了真器回去,就算自己不能祭炼,拿到门中也是大功一件,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值得他搏上一回性命。 他不禁琢磨起来,“此女不过玄光修士,就算能使得真器,也出不了几刀,看她脸色,方才那一刀定是法力耗损严重,这等小雏,我且诈她几回便可。” 下定决心之后,他眼中射出狠戾之色,拿了一个法诀,忽然就有一阵光雾闪过。 在汪采薇视线之中,有大篷烟雾弥漫而起,周围霎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可若有外人在场,却能看出,此间分明是什么异象也曾发生。 这是浑成教的一门神通,名曰“五灵侵心咒”,若是修至大成,能使人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语,鼻不能闻,舌不能辨,五灵尽蔽,赫连卫只不过粗粗涉猎,只得一灵之法而已。 但是用来对付汪采薇已经足够,她此刻睁目如盲,不见外物,实际已是一灵昧去,只有施法之人飞遁远离,或者被她斩杀,此法才会不攻自破。 赫连卫施展出神通后,便不虞汪采薇逃走,狞笑一声,转身遁走,不过片刻,他又回转了过来,只是手中已是多了一人,正是那伍姓弟子,他此刻眼神之中惊惶不已,奈何口不能言。 赫连卫面露狡笑,手一甩,就把其往地下丢去。 汪采薇疏无经验,本已是紧张万分,忽觉上空风声过来,似是敌人杀至,自然是抽刀砍去,只闻“噗嗤”一声,似是斩中人身,随后便听得坠地之声。 一刀斩过之后,她体内法力更是亏耗严重,脚步不觉有些踉跄,可见周围雾气仍不散去,心中就是一沉,知晓自己中计了,心神不觉慌乱起来。 就在这时,那阴戮刀灵则静静言道:“采薇,莫要分神。” 汪采薇一凛,立时醒悟过来,眼下大敌未去,还不是后悔的时候,忙收起了心思,全神防备。 赫连卫眯起了眼睛,便是有真器在手又如何?还不一样被自己玩弄于手掌之中?他舔了舔舌头,诡异一笑,暗道:“我看你还能使出几刀!”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六十七章 凶刀显威 汪采薇心弦绷得紧紧,适才上过一次当后,她生怕赫连卫再弄出什么诡谲手段来,更是严加戒备。 可因目不能视,她不敢纵身飞遁,亦不能莽撞出手,可以说完全陷于被动之中,只是过了一会儿,便觉得手心中满是汗水,精神疲惫,变得有些难以支撑了。 她虽并无临敌斗阵的经验,但也确信,再这么等下去,必是死路一条,正要咬牙一拼,可就在这时,忽觉手中刀锋轻轻颤动,一股凶顽之气自上散发出来,未及分神,那阴戮真灵眸中忽然迸发异彩,往前一纵身,便就跃入刀中。 轰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在识海之中炸开,汪采薇只觉心神与那阴戮刀无比紧密的契合起来,全身法力仿佛受其呼应,昂然轩拔,翻沸如蒸,似迫不及待要宣泄出来一般。 她心念稍稍转动,已是明白发生了何事。 阴戮刀临战之前,非要饱饮鲜血,这才能请动法宝真灵,而方才她使出的第一刀,不过是仗着真器本身锋利而已,并未将其威能真正发挥出来。 可她心性良善,从来未曾动过这等念头,况且此处是在溟沧派下院山脚之下,又无从去寻这么一人来,然而赫连卫先前骗耗损她法力,却是无意中成全了此事。 这名魔宗修士毕竟不明此刀底细,却是犯了一个错误,那伍姓弟子等若送上门来祭刀的,虽是其修为实在太弱了些。还不够叫阴戮刀满意,但却已是唤醒了深藏其中的一股凶悍之气。 汪采薇也被刀中这股气息所感染,产生奋身一拼之念。 她吸了口气,心意一动,阴戮刀忽然一折,倏尔化作一股迷蒙阴雾,她整个人就霎时就从平地上隐去不见。 这阴雾为阴戮刀气,御使者能藏身其中,出刀之时变得无形无影,难以捉摸。 若是刀灵不曾残缺。修士自身又道行高深,就能仗刀来去自如,瞬息百里。 尽管汪采薇做不到这一点,但只是借刀遁空,飞身斩敌却也够了。 方入被裹入阴雾之中,她便御刀飞空,冲入天际,立时摆脱了“五灵侵心咒”的束缚,秀眸一扫。寻到了赫连卫所在,便清叱一声。祭动这把杀伐利器,合身劈斩下来。 赫连卫虽是表面上看去沉稳,但他心中也很是万分急切,此处毕竟是溟沧派下院山脚之下,虽说离那正山门还远,可难保没有巡山弟子路过,况且他方才让韩佐成得以逃了回去,故而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是不利。 他思忖着汪采薇至多再出两刀便就后力不济了。只是还未等他再度动手,却见其身影陡然从原地消失,这一惊非同小可,立知不妥,把身一旋,方欲退走,却是已经迟了一步。一刀无形锋芒自他颈脖之间骤然横过,留下一道宛然刀痕。 他不禁闷哼一声,然而那本该刀伤之处却并未有鲜血溢出,而是飞出一道灰蒙蒙的黑气。随即那里伤痕淡去,恢复如初。 关键之时,他又舍弃一门神通保了一命,但他未等他飞出几步,忽觉腰际之上又是一凉。 因受刀意所引,汪采薇接连劈出了两刀,这两刀皆是蕴含着一股激烈冲动,不死不休的烈气。 赫连卫不免大惊失色,转瞬之间他竟是又吃了一斩,要不是还有那最后一门神通护身,恐是已然身死,而此刻竟是察觉不到此女究竟身在何处,骇惧之下,哪里还敢赌其是否能再出一刀,嘴中发出一声惨烈长啸,举动丹煞,身化长烟而走。 然而他才出去不足十余里,忽觉有异,回首望去,却见天边忽然飞来一道红彤彤的剑光,如火芒也似,奔着他而来。 “剑遁?” 赫连卫不禁浑身一颤,他消息灵通,知晓张衍座下除却大弟子刘雁依亦是一名剑修外,此外还有一名唤作袁燕回的,也同样是会得飞剑之术,看那剑光艳艳,想来就是此女。 若是他三门神通俱在,倒也可以试着与此女斗上一斗,可此刻他身遭重创,哪里还敢如此,要是被此女缠上了自己,今日就休想生还了。 可他心中也很是清楚,自己是绝然跑不过一名剑修的,脸色变了几变,他狠了狠心,便咬牙掐动了一个法诀。 天上那道飞剑掠空过来时神速异常,有如流光疾电一般,不过短短几息就已追了上,见得赫连卫身躯似是一僵,那是毫不客气,一剑往下落来,只见光华一闪,便毫无滞涩地将他一斩两段,可诡异的是,断口处并无丝毫鲜血涌出,那御剑之人正自奇怪,忽见残躯之中有一道乌光冲霄而起,顷刻间飞去无踪。 那剑光一转一收,袁燕回从里探出身来,她按剑而立,悻悻撇嘴道:“便宜了这魔道妖人。” 这时有一道遁烟不疾不徐地飞至,到她跟前停住,现出一名长身玉立的年轻道人,正是其同门师兄翁知远,他踏步过来,望向远空,笑道:“师妹,那是浑成教的‘返阴移形遁符’,可弃肉身护持神魂远遁,就算师妹你剑遁再快也是追不上的,不过此人也是元气大伤,便是回去换了躯壳,一身修为也炼不回来了。” 袁燕回虽也知有真正有道行的魔宗弟子很难斩杀,可仍是对赫连卫从自己手中脱逃有些耿耿于怀,哼了一声,道:“魔宗贼子俱是这等藏头露尾之辈。” 她忽然想起什么,哎呀一声,道:“汪师妹不知如何了?” 翁知远犹自气定神闲,笑道:“不妨事,大师姐在后,她们乃是同门师姐妹,却是比我二人前去照看来得好。” 袁燕回“哦”了一声,忽然偏头看了看脸,惊奇道:“师兄怎么喊她做大师姐?往日可不见你这么叫。” 翁知远容色一正,道:“师妹,我们师兄妹二人难道不是昭幽天池门下么?大师姐乃是张真人大弟子,唤她一声‘大师姐’并不什么不妥,你需记着了,以后也需这么称呼。” 袁燕回隐有所悟,点了点头,轻声道:“师兄,我都听你的,你既然喊她做大师姐,那她也是小妹的大师姐。” 翁知远欣慰道:“那便好啊,我师兄妹二人在溟沧派中并无深厚根基,全是仰仗张真人提携,虽是在昭幽府中不被看轻,但终究还是外人,比不得真人门下弟子亲厚,小节之上要多加注意了,免得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袁燕回神情一黯,转过身去,望着天穹道:“恩师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缘入道。” 翁知远轻轻一叹,他们两人的师父祝长老转生而去后,他们二人也是前去寻过,但找到得却是一名资质平庸的孩童,这一世分明已是无望大道了。 修士虽是转生之后,再行入道修行的希望较常人虽是为之大些,但同样也是要看机缘气运的,有得历数十,乃至上百世才会开通灵窍,重获修道之资。 可到得那时,纵有门人弟子在世,也未必还会记得你,只能在人世间蹉跎终老。 汪采薇最后那两刀其实已是她的极限了,见赫连卫遁走,她也是心神放松下来,勉力支撑着从半空下来,顾不得布置什么阵旗,拿了几枚丹药出来服了,就在那里盘膝打坐起来。 这一番入定,到了午后她才悠悠醒转过来,自地面之上一跃而起,只觉精神奕奕,满身疲惫尽去。 目光一转,这时才看见不远处站着一名白衣如雪的美貌女子,正笑盈盈看自己,不觉惊喜,道:“大师姐?” 刘雁依柔柔一笑,道:“师妹,你可感觉好些了么?” 汪采薇雀跃一呼,上去亲热地挽住刘雁依的手臂,正要说什么,可忽然间却想起了一件事,美眸中泛起一阵紧张之色,颤声道:“大师姐,你不是在护持魏师弟么?怎么却来此了?” 她知晓这些时日来因六师弟魏子宏化药凝丹的时机日近,是以刘雁依一直在他那处看顾,若是因为自己耽误了魏子宏凝丹之事,那可就罪过大了。 刘雁依微笑道:“正要告知师妹,六师弟已然凝丹功成,丹成三品,我出来时,正在恩师座前聆听教益。” 韩佐成被汪采薇玄光送回下院后,立刻去马守相去禀报此事,这老道也是吓了一跳,要是张衍弟子在下院出事,他也脱不了干系,立刻发了啸泽金剑去了昭幽天池。 接到金剑传书之后,张衍却并不着急,他认为汪采薇有真器在身,便是胜不过那名魔宗弟子,护住自己也是足够了,因此只命精擅剑遁的袁燕回携了乾坤叶先行,翁知远随后跟上。 二人走后未久,恰逢魏子宏凝丹功成,刘雁依得知此事,亦是请了师命赶来。 汪采薇闻得魏子宏丹成三品,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失落,这位六师弟入得师门远比她们姐妹为晚,此刻却已是走在了前面,正想着的时候,忽觉手中一紧,讶然抬眸看去,却见那阴戮真灵认真无比看着她。 “采薇,你有我相助,所习又是离元阴阳飞刀中的上品正法,只需按部就班修行,不致输了任何人去!”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六十八章 七徒入府 座次重列 对于新入门的徒儿惹祸一事,张衍只是一笑而过。 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心性难定也是人之常情,经此一事想必也会些长进,用不着过于苛责。 若是其当真被魔宗弟子擒了去,他也不会为了一名才入门的弟子大动干戈。 这也是他并未把韩佐成当作嫡传弟子来看待的缘故,是以对他宽容许多,但也同样不会来太过着紧。 然而此刻韩佐成对这一切却是不知,他被刘雁依领着到了昭幽天池之后,便不见有人来理会他,心下不免惶惶。 因自己私自下山,却差点令同门师姐身陷死局,不知恩师会是否会因此责罚自己?若是因此动怒,不愿意将自己收做门下弟子了,那又该如何是好?一时间,无数念头纷至沓来,搅得他心绪烦乱,在那里自怨自艾。 就在此时,忽见一名年轻男子从内殿转了出来,这人穿着一袭绣金道袍,以紫蓝丝绦系腰,两眉斜飞,长身伟岸,整个人身上有一股英武之气,眉心中有一淡淡竖痕,如不仔细瞧,却也看不出来。 此人见了韩佐成,唇角浮出一丝笑意,冲其招了招手,道:“小师弟,莫要在这里站着了,随我前去挑一处洞府。” 韩佐成抱拳一礼,小心问道:“不知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这名年轻男子昂然言道:“我是你六师兄魏子宏。” 韩佐成在入府之前,汪采薇曾向他交待过,在他之上,还有六名师兄师姐。 要论资质修为以大师姐刘雁依为最高,已然筑就金丹,府内弟子无不敬服。其次便是这位六师兄魏子宏了入道五十余载,已是玄光三重不下田坤与汪氏姐妹二人。 只是他还不知,这位师兄业已如刘雁依一般成就金丹,将其余同门甩在身后,否则定然更为吃惊。 他立时恭敬行礼道:“小弟见过师兄。” 魏子宏上前将他一把扶住,打量了这名小师弟一眼,笑了一声,道:“师弟不必客套。” 他之所来此,也是出于张衍授意。 韩佐成因有妖族血脉在身,如今尽管是投在昭幽天池门下但也算不得溟沧派正经弟子,不能参与门内大比不说,也无法习得溟沧派任何功法,是以张衍准备将他算作瑶阴派弟子。 如今魏、韩二人也算作同门师兄弟未来在小界之中立派,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魏子宏拍了拍韩佐成的后背,热心言道:“师弟,你既入了府,就是自家师兄弟了,那欺负你的魔道贼子听说是逃去了,他日若叫我撞见了,定会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只此一言,韩佐成便对这位六师兄大起好感,连忙感激道谢。 魏子宏再是一笑,当即掐动法诀,放了一股绵绵泊泊的烟煞出来,盘在脚下,起意一托,把自己与韩佐成身躯稳稳带起,再一挥袖,便洒然往内殿驰去。 韩佐成一路过来,见天池府中多是瑰丽奇景,牌楼玉阶,亭台水棚,宫阙观阁美轮美奂,明珠奇珍、珊瑚玳帽,玛瑙玉石应有尽有,时不时还有宫装彩服的侍女路过,看得他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全不似先前那股机灵劲。 魏子宏看他这副吃惊神情,也不来笑话,反而借着一些妙景,带出一些典玄门之中的典故门道与他听。 魏子宏算是自小在昭幽天池府内长成,因老母在九城之内居住,至今仍是身体康健,是以来头两处经常跑动,洞府中除了刘雁依外,也就他交游最为广阔。 韩佐成见这位六师兄性情开朗,并不摆架子,兼且言语风趣,只不过一会儿,就与其熟络了起来。 先前汪采薇倒是对他也不错,但毕竟不是男子,互相间隔了一层,尤其是出了赫连卫那事后,他总觉得无颜面对这位师姐,有些不敢与她说话了。 昭幽天池上下共分一十二层,除张衍居于十二层主殿之中外,亲传弟子洞府多是安在五层。二人沿着回廊玉洞逶迤穿行,过不了不多时,便已到了地头。 魏子宏指着一处门前挂有金灯的洞府言道:“小师弟,为兄我平素就在此处修行,我昭幽府下门人弟子不多,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个好些个洞府多是无人占据,你看哪处合适,招呼一声即可。” 韩佐成想了想,道:“我便在师兄洞府近侧选一处好了。 魏子宏笑道:“好啊,你可不知道,自五师兄走后,这府中却是冷清得很,二师兄又常年闭关,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次面,师兄我平日一个人住得也是烦闷,师你与我比邻而居,总还多一个说话之人。” 他自袖囊中拿了一枚牌符出来,道:“师弟,你还未曾开脉,这是我府中玉液华池之钥,你且拿着,先把洞府挑好了,改日有暇,为兄带你去九城之中转上一圈,开开眼界。” 他再交待了几句后,便飘然回府。 韩佐成与魏子宏分别后,就近看了几处洞府,但却迟迟未能选定。 其实这些个洞府景致佳妙不说,还很是宽敞,与他在下院住得那座清冷石窟一比,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与自家不合。 走了足有一刻,他无意中沿着曲廊走到了一处僻静之地,瞥见洞前有两株苍翠古木,冠盖如云,萧森繁茂,不觉很是喜欢,便信步入内,左右一张望,见这洞府占地甚广,洞壁也不知被何物磨得圆溜光滑,顶上明珠璀璨,熠熠生光,尤其是内中还有一方阔大水池,金波粼粼,清澈明净,可见水下鱼儿来去,他满心欢喜地言道:“就是此处了。” 按照魏子宏先前所言,拿起府门边挂着的小钟一敲,不一会儿,就有一名穿着绿衣的娇俏婢女入内,她手中托着一只玉盆,上置一只袖囊,三套鞋袜俱全的道服,还有一块涤尘牌符和两把啸泽金到。 那婢女言道:“袖囊中有可食三月米粮,三瓶补气丹药,韩大郎若是缺什么,可与奴婢言语,若是一时寻不着,那也无碍,洞中有笔墨纸砚,可写在竹牌上挂在门外,奴婢亦能看见。” 韩佐成在山中也有下人服侍,仃也并无不适,打发走侍女后,他摆上了涤灵牌,到石榻上坐了,把自己这日后修行之所环顾了一圈,便定下心神,吐息几次,便就闭目修炼起功法来。 只是他方才入定,那洞府中水池一阵翻腾,探出一只狞恶蛟首来,左右盯了他几眼,破口大骂道:“这小子哪里来的,怎么占了敖爷我的后花园?我要去找老爷分说!” 它摆了摆身躯,又自沉入水下,转眼不见。 此刻昭幽天池主府之内,张衍神情凝肃,正骈起食,中二指,对着一张金色符箓凌空刻画,少顷,那符上慢慢浮出不少玄奥篆纹,有几分形似蚀文,发出灿灿霞光,看了几眼之后,他微露笑意,弹指一扣,此符化作一道灵光,回去眉心之中。 此乃是一枚由他亲手祭炼的真印种子,本已准备交予刘雁依凝印,只是随着他近来勤用九数真经,渐渐又有了许多新的心得体悟,发现其中还有许多不甚如意的地方,因此又重新祭炼了一遍。 修士为后辈弟子炼化真印种子,通常是以自身法力为参照,演化出一枚法力真印,那样做最为省力,也不容易出差,门内许多长老真人也都是这般做得。 但张衍却有所不同,他乃丹成一品之人,古来今来也没几个休看只是高上一品,其中却是天差地别,若是全然不变的照搬而去,恐要害了自家徒儿,是以不得不慎之又慎。 尤其刘雁依所习功法乃是溟沧派五功三经之一的《玄泽真妙上洞功》,与他所练得《太玄五行真功》不尽相同,那更要加倍小心,免得出了批漏。 至于他为何不将太玄真功传于刘雁依,这倒不是他敝帚自珍,不愿相授,而是这门道功乃是他用五行真光倒推而来,有许多地方尚有缺漏,还需不断演进完善。 且他修习此法之时,是先凝聚了五属云砂的。 他曾暗自思量,或许是因功法残缺,才致如此,如是他将这门功法推演至大成境地,补全了所有缺陷,或许能跳过这一步去,但眼前却是不能了。 这时小壶镜上忽然光华一闪,镜灵从中转了出来,双手托上一封飞书,道:“老爷,功德院中有信函至。” “功德院?”张衍微讶,探手拿来一看,原来是告知他此次溟沧派山门大比已然收尾,十大弟子又重新定了座次。 此次大比霍轩自是第一,紧随其后的便是种穆清与洛清羽,其次便是他了。 实则洛、钟二人也明白,若是当真比斗,他们也未必有十足把握胜得张衍,只是因其此次受限于掌门谕令,不得来此,是以才屈居第四,至于其余诸人,因十六派斗剑人选已定,门中格局渐稳,是以座次皆无变动。 看过之后,张衍神情淡淡将这飞书收起,在他看来,除非是十大弟子第一,否则第二与第十并无什么太大区别。 此刻他眼光早已不局限于一隅,而是放到了十六派大比之上了。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六十九章 另辟奇招 剑锁天地 昭幽天池水池之上,张衍脚踏龙鲤,袍袖随风,飘然舞动,他之对面,卢媚娘身着素白霓裳羽衣,脚踩清荷,含笑微微,正立于粼粼水波之上。 这位妖王五年前送君悦妖王元灵前去转生,因如今人间大乱,世道不靖,她唯恐出了什么茬子,是以一直照看那转世之身,待其有了三四岁的年纪后,这才回返昭幽。 只是令她唏嘘的是,这一世她这位手帕交却是无甚天资,已是绝缘道途了。 而她今日在此,却是应张衍之请,来试演那五行遁法的诸般妙用。 张衍目光转去,忽然伸手一抓,就有一道清清水气自卢媚娘脚下凭空而起。 卢媚娘不慌不忙,素手轻扬,将护身宝光祭出,只是方被那水气触及,却是露出一丝意外之色,她身影妾是于瞬息间消隐不见,不知去了何处。 过了几息之后,待她再行现身之时,却已是在数里外了。 这位妖王轻御罡风,重回至张衍面前,叹了一声,道:“府主这一门遁法果不愧玄门神通,似有无穷玄机,不是奴家可以揣度。”她已是试过几次,一旦入了张衍身周百丈之内,只要那法诀一起,就能把自己遁住,挪去天池他处,虽是对修士而言这点距离瞬息可至,但临敌斗阵,往往争得只是一线之机,错过了一次,下回能否再找回来,那便难说得很了。 张衍却摇了摇头,并不似卢媚娘这般乐观。 这门神通固然是厉害,但亦有不少缺憾之处,如是对方提前有了防备,就能设法躲了过去,而且此法只能在水气浓郁之处施展,修士多是飞遁在天很难寻到出手机会,除非真正练到五行大成,才能凭空遁了人去。 这数年来,继他推演出水、土两门遁术之后,修行进境比之前竟是快了不少,连木遁之法亦是被他练成尚还缺金、火两门。 若要设法完满,恐还要用上三四年的时日,在斗剑法会之前是无法可想了。 张衍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觉得此法不过初成他还寻不到太多对手演练,等到大比之时,再慢慢试手便是,眼下就不必深究了。 一念及此,他便不再多想,对着卢媚娘笑言道:“多谢卢妖王助贫道试法,近来闲坐之时忽然思及一招剑技,还要请卢道友助我找出疏漏之处。 卢媚娘嫣然一笑,道:“张府主客气了,奴家必会尽力。” 张衍点了点头,道:“道友小心了!” 他猛然一挥袖星辰剑丸便飞驰出来,化作狭长剑光划出一道玄妙轨迹,往卢媚娘斩杀过去。 卢媚娘不欲硬撼其锋,足下荷花旋动,已是带她飞遁至空,同时她拍出一道罡雷,阻其来势。 那剑光如电飞来,在接触到罡雷那一刹那,轻轻一颤已是恰到好处的分作两道,避开雷气,一左一右,自两方包抄过来。 卢媚娘轻轻一喝,双手翻转从袖中露出两截雪白如藕的手臂,扣指一弹但闻霹雳震响,又发出了两道罡雷,分厘不差地往那两道剑光分头迎去。 尽管剑光在半途中先后变幻了几次,可是依然被那罡雷盯着死死,甩了几次也未曾摆脱,看那样子,就算剑光再度分化,她也有充裕把握应对。 哪知那两道剑光眼看着就要与罡雷撞上时,却忽然往中间一聚,眨眼又合作一道,从中两道雷芒之间钻入,直指她面门而来,那份时机掐得妙到毫巅,恰恰是将那两道罡雷行速最疾之时,叫她再行转动也难。 卢媚娘虽早已知晓张衍飞剑厉害,此时却也不免多了几分惊讶,未想到其剑光已运用到如此精妙的地步。 星辰剑丸自张衍再行祭炼过后,已是真真正正的心随意动,分分合合只是等闲事,且眼下不过转动了两道剑光,对他来说更是轻而易举,毫不费力。 卢媚娘又连闪两次,除了引得那剑光又分化两道出来外,并未摆脱不利局面,美目一扫,见另两道剑光绕去了远处,虽不在视界之中,却使她如芒在背,不得不分神防备。她自忖再这般躲下去被动无比,玉指一点,祭了一方云帕出来,立时洒下锦霞片片,如蝶飞舞,霎时好看, 过来剑光来得何等之快,眨眼就已斩在了霞光之上,激得光影乱纵,却也免不得势头一缓。 卢媚娘看出机会来了,抓住这一丝空隙,将法诀一弓,驾动脚下荷花法座,飞空遁去。她遁行之时,也是颇为讲究,并不是一味闪避,而是不断挪动身形,变幻方位,尤其是绝不在一处停留超过两息时间,始终不叫身后剑光追及。 张衍道了声好,只此一手,便看出这名妖王的厉害,她并无至宝在身,又未学得什么惊世神通,但操驭法力却是如斯精妙,到了如今还是应对自如,没有露出什么太大破绽。 不过卢媚娘却是不曾察觉,自己其实一开始便落在了张衍的算中。 若从高处往下望来,就可以清楚看出,以她为正中往外而去,最外一围有十八枚剑丸如圈旋动,锁死了所有去路,而五十丈内,则有六枚剑丸悬停不动,看住了上下四方,再往里,才是与其纠缠的两枚剑丸。 也即是说,卢媚娘始终未曾脱出张衍摆出的剑圈,随着战局激烈,这圈剑网势必不断往里收拢,直到彻底将她逼在里间,最终不战而胜。 这是张衍有鉴于元婴三重修士禁锁天地的道术,是以另辟奇径,照此想出了一门飞剑困敌的法门,只要敌手一上来便与他当面飞剑纠缠,那么必定会吃这一招。 但若是对方法力高深,或者有至宝护持,倒是能在最后关头硬生生闯出去。 张衍使出此法时共是动用了二十六道分光剑影,虽说六十四道剑光齐舞威力更是不凡,但那样一来,便需他全力出手,不得丝毫分神了。 他斗阵经验丰富无比,知道与敌争斗时总要留下些余力,防备万一之变,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胡乱御使的。 此时场中,湛湛剑光不断旋转飞绕,张衍已是不断收拢剑圈,待得卢媚娘发现不妥,已然失了脱身之机,她只得无奈收手,道:“府主,奴家输了。” 张衍微微一笑,手一抹,把漫天剑光撤去,道:“卢道友,还有数日,我便要去往斗剑法会,道友可愿随我同行?” 卢媚娘讶异抬头,很是不解地看了过来,道:“奴家自是愿意的,只是府主不是去不得法会了么?” 溟沧派此次前往弟孑为霍、钟、洛三人,早已发了一封信函去往其余十五个门派,那即已是定下了这三人,除非这三人出了什么意外,否则万无改换之理。 张衍笑了一笑,便将内中原由桃了一些说与她知晓,只是涉及到一些隐秘之事时,才避过不提。 卢媚娘听得美眸生辉,叹道:“原来如此,奴家虽未曾听过那瑶阴派之名,但此派当年能竟与十六派定签下符书,想来那位易九阳真人一身修为也是不在各位开派祖师之下。” 张衍听她此言,却是微笑不语。 卢媚娘垂首思忖了一会儿,出言道:“听闻此次除却东华洲十六派外,另有他洲宗门前来,若是奴家与府主二人,怕是势单力薄,不若奴家将夫君也一并唤上,为府主壮上几分声势。” 那龙鲤姒壬却是不满了,嚷道:“卢道友说什么话,莫非当姒爷我不在么?” 卢媚娘哎了一声,连忙赔不是,歉然道:“是奴家的不是,姒道友修为精深,便是奴家夫妻二人,也不道友对手,万万无有轻视的道理,只是一时口不择言,道友勿怪。” 尽管姒壬现如今是张衍的坐骑,但一身道行却是摆在那里,她可不敢得罪。 姒壬吃她一赞,哼哼两声,也就不做声了。 张衍摇头道:“严长老乃北辰派舐柱,不便劳烦,贫道早有安排,此行除了卢道友外,还另有两位元婴境的道友相随,贫道自思也是够了。” 卢媚娘不免吃了一惊,暗忖这位张府主当真神通广大。 元婴修士可不是随意哪处都能看到的,除却玄门十派,哪一个宗门多上一个,都是实力大增。 就如北辰派,先前有两元婴长老,在二流宗门之中也一方大势力,无人敢于小视,虽是现下只余她夫君严长老一个,但仍是不可轻忽。 再如蓬远派,有穆冰心这一名元婴长老在,便足以在东海岸上称雄,也就太昊派能给其脸色看。 似原先溟沧派五大世家之一的苏氏,当年也不过只有五名元婴而已。 卢媚娘暗自想着,如若此行还有两位元婴修士相随,再加上她与姒壬,那等若五名真人,这股力量足可横扫东华派所有二流宗门了,就算溟沧派门中霍、钟、洛三人,有师门在后支持,此次前往斗剑法会所能拿出的人手,怕也不过如此了。 此时天际之间,忽然纵来一道金色剑光,不停发出清越啸音,正往此处而至。 张衍认得那是啸泽金剑,他一招手,将其拿在手中,取了其中书信一看,暗道:“怎么大比之前,魔宗弟子还有闲心跑到那处去?” 记住本站只需一秒钟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七十章 八方起风云 这封书信是自守名宫发来,竟是为彭真人亲手所书。 信中言及,那枭蛰山上而今又有魔宗妖人现身,欲命弟子琴楠前往查探,只是恐其一人势单力孤,是以想请昭幽天池门下大弟子刘雁依前去相助。 枭蛰山与小魔穴地底密道虽则相距千里之遥,但对可飞天遁地的修士而言,不啻近在咫尺。 张衍当年曾孤身一人上得此山,将占据此处的一干血魄宗长老及弟子尽数屠尽。 不想才过得数十载,竟又有了异状。 张衍把那书信拿起,仔细看了几眼,琢磨出了几分味道来,自前次彭真人扶了琴楠做了十大弟子后,两府之间少了许多牵连,关系自是冷淡了许多,此次恐是借这个机会来和缓的。 彭真人虽是成就了洞天之位,但守名宫根基尚浅,宫中除了琴楠之外,并无得意弟子能拿得出手,元婴真人更是一个也无,与另九名洞天真人尚且无法比较。 门下弟子若在溟沧派山门内行走,不论何人都会卖这位洞天真人一个面子,可弟子若是要出外做些什么事,那便有些不方便了。 而张衍现下不但在十大弟子之中排名第四,还是一名元婴真人,座下更有龙鲤姒壬这等大妖,门下弟子又相继成丹,这等分量已是极重,在彭真人想来,若昭幽天池一脉若能和守名宫再度携起手来,那对双方都有好处。 张衍微微一笑。他现下得了掌门倾力支持,无需去看任何一位洞天真人的眼色,至于门下弟子与谁人往来,他也不会多加过问。 想到此处,便把啸泽金剑往下一丢,水波轻分,有一名鱼姬美人上来接住了,他关照道:“拿去给雁依看了。” 那名鱼姬美人在水中躬身一福,一扭身躯,就往水下深处去了。 张衍双手负后。抬眼望向天穹,目光似是穿过无尽虚空,直入天极深处。 还有十日,便是斗剑之时! 溪风山,广源派山门所在。 长老沈殷丰神情肃然,立于祖师殿上,他看去不过四旬年纪,凤目隆鼻,颌下美髯一把。顶上有两团罡云盘旋,此刻正怀抱拂尘。看着供案上的诸位祖师牌位。 掌门姜清源站在他身后,目光复杂道:“师叔,你果真还是要去法会么?” 沈殷丰颌下长髯无风自动,沉声道:“我入元婴二重境已近两百年,总也窥不到再往前去的门径,此次大比,实是我的机缘,决计不可错失。” 姜清源摇头道:“十六派斗剑,可是容不得他家插手。便是师叔法力再高,又能如何?” 沈殷丰抬头往去,那里正是开派祖师神像,道:“我派祖师当年也是签了那符书的,怕个什么。” 姜清源叹道:“可师叔不告知南华派一声,便私自动身前去,若是叫他们知晓了……” 沈殷丰哼了一声。打断他道:“掌门,你可记得,三年前,我门下弟子去南华派赴宴。当时冥泉门弟子风海洋前来寻仇,此人魔威滔天,文师弟当即发了飞书向南华派请援,可恨的是,居然无一人前来相救!致使我门中三位长老身故,可怜文师弟方才修成元婴未久,就这么白白死去,此事我时时刻刻不曾忘却,你听着,我走之后,你紧守山门,休得再去理会他们。” 姜清源只能报以苦笑,广源派在千年前虽也是堪比玄门十派的大宗,可得罪的仇家也着实不少,其中尤以冥泉门为甚,这数百年来,若不是依附南华派,又哪里能维系得下去? 而今千年魔劫又至,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和南华派撕破脸皮?因此沉吟片刻,又待劝说。 沈殷丰却一摆手,止了他话头,道:“掌门,你不必再劝了,我却不信了,我广源派护山大阵乃是祖师亲手所布,哪怕来几个洞天真人也是攻之不破,只需守好了,又怕得谁来?” 这数百年来,广源派苦苦忍受南华派诸般压榨,不知送上了多少供奉,是举派为南华派炼化符箓,几乎将底子都掏空了,以至于后辈弟子之中,成器的根本没有几个。 若再这么下去,不出百年,恐就要沦落为三流小宗了。 姜清源转了几念头,迟疑道:“我听闻溟沧派自霍真人主持大局以来,扶持了不少小门散宗,那碧羽轩开派之祖还是南华派长老,也是同样是靠了过去,不若我们……” 沈殷丰冷笑道:“求人不如求己,掌门还未吃够苦头么?” 姜清源沉默下去。 沈殷丰也知这位掌门当得不易,不但无甚威风可言,还处处受气,便把语气放缓,道:“掌门师侄,你也知,唯有入了元婴三重,炼就元婴法身之人,方才可入得祖师后殿,瞻仰沈崇祖师遗蜕,想这位祖师也是飞升天阙之人,精通诸般秘术,若能将我派之中最为深奥的炼门与真门两路符法给寻了回来,到时又岂惧南华派?是故我此次不得不去!” 姜清源也知这位师叔单论修道资质,乃是门中五百年来少有,只是碍于功法所限,是以迟迟不得突破,要是真能得以突破关境,广源或还有几分振兴之望。 他叹了口气,认真看来,道:“既然师叔执意要去,那师侄也唯有鼎力相助了。” 把手缓缓伸入袖囊之中,拿了一枚金霞灿烂的法符出来,此物一出,整座殿宇之中的牌位皆起呼应,都在那里轻轻晃动,便是那尊祖师神像也散发出微微光亮。 他双手将此符呈送到沈殷丰面前,道:“师叔不妨带上这枚‘金罗地轴符’。” 沈殷丰不由色变,退了一步,甩袖怒喝道:“你这是做什么,此枚金符唯有掌门方可携带,还不收了去?” 他又一指脚下,道:“你可知这是何处?你身为掌门,在诸位祖师仙位前,岂能如此无状?” 姜清源吃他喝骂,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抬起头来,正容言道:“师叔,师侄我别无他意,我广源派自文真人故去后,唯有师叔还是元婴真人,可谓我派擎天支柱,有此符在身,才能护得安危,请师叔务必要手下此符!” 沈殷丰怔在那里,过了许久,他轻轻一叹,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他眼中透出一股坚凝之色,转而面对祖师神像,慢慢跪了下来,心中默念道:“愿祖师在天仙灵,福佑弟子此行顺遂。” 东海,无当灵殿。 武寰辰遥望东华洲方向,看着海涛奔涌,难免心潮澎湃,自他入了元婴境后,用了三十年方才夺了殿主之位,将原本一盘散沙的散修捏合在一处,但他并不是为了什么权势,真正用心是想要前往斗剑法会,争抢那物。 不过他也知,只无当灵殿一家,却是不够,因此他联络了东海诸岛,相约同去。 这时身后一名亲信弟子来报,道:“殿主,清羽门中有消息传来,陶真人勒令门下弟子三载之内不得踏出山门半步。” 武寰辰毫不意外,道:“陶真人既然不愿插手,那就罢了。” 前去斗剑法会抢夺那物什,若是有陶真宏支持,把握也就大许多,只是清羽门下四大弟子并无一人成婴,去了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这结果也在他预料之中。 如今东海之上最大的两股势力便是鲤部与清羽门,故而他只是依照规矩,提前打个招呼罢了。 武寰辰又问道:“渠真人那里如何说?” 那名弟子道:“不得片纸回音,” “那碧萝妖王处呢?” “亦是不曾有言。” 武寰辰冷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老妖必是另有谋算了。” 碧萝妖王原先也是东海十八妖王之一,若论神通手段,只是排在最末,可因近来成就了元婴,这才抖起了威风。 武寰辰本想请她与自家同往,但书信往来了几封之后,皆是推脱支吾之言,也就不再抱有太多希望了。 脚步声起,有一名女侍进来禀告道:“殿主,尸嚣教祁真人已到。” 武寰辰如旋风般回身,目中放出灼灼光亮,大笑道:“好好好,本座早已等她多时了。” 他坐上无当殿主之位,依仗得乃是自身实力,是以不从隐藏心中所思所想,稍作整束之后,伴随着一声嘹亮大笑,便从后室步出,来到大殿之上,那里正坐有一名绿衣长裙,满头珠翠的娇艳女子,见他出来,也是按桌而起,万福道:“武真人有礼了!” 这女子尽管外貌不俗,但开口却是嘶哑难听,武寰辰不以为意,抱拳道:“祁真人有礼!” 两人再各表祝祷之后,便落座下来。 祁真人美目略略侧过,瞧着武寰辰,率先开口道:“武真人前此来函,掌教对信中所言之事也有些意动,只是还有一桩顾虑,不得不请教。” 武寰辰精神为之一振,道:“真人请讲。” 祁真人道:“武真人也知,我教原自东胜洲而来,在东华洲并无根基,若是冒冒然前去抢夺那物,恐受那十六派联手制压,武真人以为如何?” 武寰辰哈哈大笑一声,自座椅之上站起,盯着此女,道:“祁真人有所不知,东华洲虽有**宗门,可如今玄门十派与魔道六宗已是势同水火,互不相容,此次大比必然是一场死斗,这等绝好时机,我等正可插一脚进去,真人说是也不是?” …… …… ps:今天有点头疼,先一章了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七十一章 风海洋 二月初七,早春时节,正是新枝生芽,乍暖还寒的时候。 龙雁大泽之上,仙音叠绕,烟波蒸云,灵光毕集,浮空来去,有白衣女修抱琴羈诮叮砼弁忧弥踊黜啵耸侵畹旱茏庸突簟⒅印i迦饲叭ザ方7ɑ帷? 三人在山门前焚香祝祷之后,忽然听得一声长空雁叫,嘹亮清悦,俱是抬头看去。 霍轩望了一会儿天空,道:“江冰初解,归雁南来,是我等启程的时候了。” 钟穆清,洛清羽皆是点头称是。 三人便自辞别了同门,各上了乘辇,带了门人弟子,浩浩荡荡出得山门。 他们前方乃是三条白蛟开道,身后有侍婢掌仙灯,托宝珠,挥清扇,勾画宝光符,余者多乘云筏,数百持戈力士驾飞舟行于两翼,氤氲雾气,金光虹霞铺开至十余里外。 此行并不直趋斗剑所在,还要在东华洲绕上一圈,在诸多小门散宗处停伫些许时日,造足了声势之后,才会去往那处。 这一行人先是到了如今由世家盘踞的碧血潭,好一番客套言语,便又上路。 行了一盏茶功夫,就到得涌浪湖深津涧前。 此处府主苗坤携了几名明气弟子在外等候,他举杯一敬,大笑道:“祝三位师侄此行一路顺风。” 霍、钟迦烁髯栽诜沙瞪匣谆估瘛? 苗坤虽不是十大弟子,修为亦不过化丹,但却是秦掌门记名弟子,他们也不能失礼。 三人并不在此停留,过去之后,再行了一刻,已是到得昭幽天池之前。 此刻这天柱一般的山中有云气翻腾,罡风回旋,霍轩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往前看去,见张衍率一众门人弟子在云上,等候在那处,便指着道:“张师弟也出来送我等。” 洛清羽看向他身后站立的一干弟子,道:“张师弟这几个门人倒是出众。” 唯有钟穆清并未出声。 待得稍近,三人皆是遥遥拱了拱手,张衍也是微笑还礼。 魏子宏瞧着云霞滚荡的浩大排场。忍不住心中激荡,问道:“师父,几位真人已是上路了,我等还不动身么?” 张衍淡淡一笑。道:“徒儿莫急,还要再等几日。” 他这一支乃是暗子,去得太早,那便使人有了防备,就失了原先之意了。 送走三人后,张衍携一干弟子回得水府,依旧闭门打坐,不问外事。 五日之后,两道罡风自外而来。正是章伯彦与徐道人两人,方至山门前,就已被镜灵察知,因张衍早有交待,是以一声不问,放了他们前来。 僮仆将二人迎至二层内殿,奉上茶水。候了片刻,张衍步入殿中,目光扫去,道:“两位道友辛苦。” 章伯彦与徐道人连忙起身,一番叙礼之后,三人落座下来。 章伯彦与徐道人对视了一眼,徐道人咳了一声,便先开口道:“贫道此行奉府主之命。一路往承源峡而去,果是寻得不少魔宗眼线,都是顺手料理了,虽有漏网,但也不成气候,距比剑不过三四日。再想探听得什么消息,却是不能了。” 承源峡便是此次斗剑所在,先前张衍便是命徐、章二人前去查看,看有无什么不妥之处,再顺便探听此次前来斗剑的魔宗弟子是哪几人,各有什么手段。 后来经历赫连卫之事后,张衍猜想魔宗弟子不定会在此行路上有什么布置,用以查看他们的底细,因此又发飞书前去,命徐道人设法将其拔除了。 徐道人有无形阴刀相助,行事无声无息,兼且道行高深,做起此事来轻车熟路,是以未有数月功夫,就将所有魔宗几处隐秘分坛一一搜检出来,只是他心思缜密,并未急着动手。 若是早早将这些人除去了,难免魔宗再遣人来,或者派出元婴真人与他相斗,是以耐心等待,直至到了昨日,这才猝然发难,已是于一夜之内,将其全数扫尽。 徐道人得意言道:“府主此去,保管再无人能窥探半分。” 张衍微笑点头,夸赞了他几句,又转而看向章伯彦,道:“章道友可有所获?” 因章伯彦出身冥泉宗,是以他并不勉强他与徐道人同行,只是命其继续在魔宗之地打探。 章伯彦先是拱手一礼,随后叹了一声,道:“老夫此番回山,我魔宗后辈弟子之中,倒真是多了不少灵秀人物。” 他言语之中既有自傲,又有唏嘘,他入小界之后便渺无音讯,又数十年不曾回得山门,门中早已当他没了性命。 他暗中打听了一下,发现自己竟是连原先修炼的洞府也被一名师兄收了去。 索性他因经年累月在外漂泊,所有家私全携在身上,门下又无弟子,倒也未曾损折什么。 章伯彦感慨之后,收起心思,沉声言道:“府主此去斗剑,需要格外小心几人。” 张衍打起精神,道:“请章道友说来。” 徐道人也是留神倾听,此次他亦要随张衍前往,这些人不定便会被自家遇着了。 章伯彦缓缓道:“老夫以为,九灵宗弟子颜晖辛,府主是需留心的,此人分身众多,行事诡秘,就算是同门师兄弟,也不知其他真身为何,虽此人名声很大,但问起详细之事,居然无一人知晓。” 张衍缓缓点头,他与九灵宗弟子倒是打过几回交道。 当日与他同入青寸山,最后又拿去芝祖的东槿子是一个,后来窃据狼王泉和躯壳的蔡德延又是一个,这二人皆是出自此宗门下,修为俱是深不可测,难以揣度。 章伯彦继续言道:“还有一人,就是那血魄宗高若忘,这也是个难缠角色,老夫曾与其斗过一次法,因当时黄泉遁法未曾练成,却是落在了下风。不过百年过去,想必他功行又有精进,若是再次遇上,老夫多半还是比不上的。” 他对自己失利之事倒是不曾讳言,还直言不如,显得很是坦然。 张衍当年可是亲见章伯彦与泰衡老祖相斗,知晓其一身魔功虽不见得十分厉害,但斗法经验却是少有人及,这人能胜得章伯彦,当要十分小心了。 章伯彦说到这里,便站了起来,拱手道:“浑成教此次所来弟子,名为卢慕秋,此人老夫我也未曾听说过,想必新近成婴的弟子,至于余下三宗弟子,因遮掩得紧,恕老道未能打听出来。” 张衍笑道:“无妨,能知这三人之事,已是道友之功了。” 这时徐道人插嘴问了几句,发现就算章伯彦自身为魔宗中人,却也对这些人所知有限。 这并非其刻意隐瞒,而是魔宗弟子本就是将自身实力掩藏极深,谁也不知其真正手段为何,通常只能从其门中功法神通上推断。 然而魔劫一起,魔穴中灵气大增,许多万前年秘传的厉害魔功亦能修习了,故而此法也不怎么管用了。 徐道人又转了几个念头,朝着章伯彦似笑非笑地言道:“章道友为何不提你冥泉宗?莫非是有何顾忌,不愿说么?” 章伯彦冷笑一声,道:“徐老道,你休来编排我,这也没有什么不好说得,我虽未曾打听得我冥泉宗具体为何人去那斗剑法会,但多半会是那风海洋,若按辈分,此人却是我的师侄,修为远胜于我,如今也不知其修为到哪一步了。” 徐道人却是不信,指着他笑道:“章道友的本事贫道是见识过的,你此语却有吹捧之嫌。” 章伯彦似乎不屑辩驳,淡淡道:“我只说一事,你可知少清派班少明?” 徐道人皱了皱眉,随后想是记起了什么,肃容道:“这等人物,贫道怎会不知?此人是那清辰子师弟,听闻上回十六派斗剑,若不是这人无缘无故没了音讯,本该是他去往斗剑法会的,后来齐云天与清辰子一场好战,这才成全了两人的名声。” 章伯彦嘿嘿一笑,道:“什么没了音讯,我现在便告诉你,那是他与我师侄风海洋斗法,战了一日夜后,被我那师侄杀死在了五绝峰下,尽吞血肉,连元灵都不曾逃了去,这才未曾去得斗剑法会,只是唯恐少清派事后发疯,寻我冥泉宗的麻烦,是以才将此事掩盖了下来,就算是我门中修士,也少有人知。” 徐道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果真?” 那班少明当年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修道一百六十余年就已至元婴境界,且修行的乃是少清三脉中的化剑一脉,与敌激斗时,能展万千剑光,铺天盖地,势不可挡,为人孤傲清高,隐为十六派那一辈弟子中第一人,没想到竟是死在那风海洋手中。 徐道人摸了摸头上冷汗,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章老魔,如此厉害的人物,前回斗剑,怎不见其踪?” 他虽不是东华洲修士,但也知十六派斗剑,总是将自家此辈之中最为厉害的弟子遣出。 章伯彦却是冷笑不语。 张衍微微一笑,道:“必定是魔门六宗数百年前就为今朝谋划,是故韬光养晦,不曾拿得门中俊杰上阵。” 魔宗被玄门压制了数千载,若是过早暴露实力,那些弟子指不定就被玄门先一步设法除去了。 张衍目光闪动,他心中很是明白,此次斗剑与以往不同,是自魔劫起后,玄门与魔宗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他所要一会之人,恐皆为魔门六宗雪藏了数百年的了得人物。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七十二章 孤舟西上 成江为东华洲第一大河,江水自西而来,茫茫荡荡,东流入海,此水横贯洲陆,隔绝北魏南梁两朝,素有“玉带围江山,两分天下中”之美誉。 承源峡便在成江中段,因两岸地势高隆,夹江对峙,宽处达三百余里,窄处不过数十丈,水流汹涌湍急,到处是河谷险滩,山岗丘陵,上游祭天岭一段更是人迹罕至,故而历次十六派斗剑皆是选在此处。 与霍、钟、洛三人一行人此去大张旗鼓,声势喧天不同,魏子宏按照张衍事先嘱咐,却是孤身一人出发。 他并不踏云飞遁,只乘着一叶扁舟,溯江而上,一路兴致勃勃地观赏两岸景致。 成江中下游人烟稠密,两岸多是观庙楼台,古道奇峰,春风渡来,绿柳碧草摇摆,香树芳叶飘动,不觉使人心旷神怡。 成江之上客船周楫繁多,渡江商旅络绎不绝,其中亦不乏官宦人家,见魏子宏单人独舟,不操浆,不升帆,便能逆流而行,就知这个道人是有道行的。 如今虽逢乱世,但匪乱战事多是在西北边关,沿江下游相对还算是太平之地,有不少人看出他神异,还意图操舟上来与他搭讪,魏子宏这小舟虽看似不快,可不过几息时间,就已是去了远空碧水之间,身后之人只能望而兴叹。 魏子宏正纵意畅游,忽然有所察觉般,抬首瞧了眼天际,见有两道遁光自南飞来,看到出是一男一女,那男子貌相粗豪,锦衣玉带,身裹烟煞之气。一望而知是一名化丹修士修,而女子则是驾着粉色玄光,便是飞遁之时,脸容身姿也无不透出一股媚意来。 二人并不急掠,而是随风飘游,忽然见了魏子宏,也是面露惊容。两人私语了几句,那男子也就摆袖而下,来至魏子宏近前,很是客气的一抱拳,道:“道兄孤舟泛江,遍览山水,当真是好雅兴,在下裴洛甫。乃是五烟山径源仙府门下,敢问道长大名?” 魏子宏洒然为回礼,道:“贫道乃是瑶阴派魏子宏。” “瑶阴派?” 裴洛甫怔了一怔,他自诩见多识广。却从未听说过瑶阴派的名字。至于魏子宏之名,那更是陌生。 他方才见魏子宏神意轩昂,大气从容,自有一股潇洒风仪,不似寻常小宗门出身的修士。才欲上来攀交,没想到却是一个无甚名气的宗门修士。索性魏子宏总也是化丹修士,倒也不敢小瞧了。 这时那女子也是赶了过来,裴洛甫便指着言道:“魏道长,此是内子。” 魏子宏打了个稽首,道:“原来是裴夫人,贫道有礼。” 裴夫人先前也是看魏子宏不凡,此刻听得他乃是无名宗派出身。神情间便露出几分矜持之意,不咸不淡一个万福。道:“妾身见过魏道长了。” 裴洛甫笑道:“看魏道长此行方向,想必也是去往承源峡观摩那斗剑法会的?” 魏子宏道:“正是,贫道甚少出门,又无同门相随,因此孤身一人出行,顺便看看成江两岸风光,倒是两位,怎也往此处行走?莫非也是做一般打算?” 修士去往承源峡,不似凡俗之人,非要沿江河而上,要知成江也是曲折绕弯,有些船只走上七八日的水道,换了有飞遁之术的,不过瞬息之间就能过去。 裴洛甫苦笑道:“在下与内子本也是想飞遁去往那处只是一路之上,委实不堪其扰啊。” 魏子宏很是奇怪,详细一问,才不觉恍然。 原来裴氏夫妇也算薄有名声,此刻斗剑之期临近,去往承源峡的路途中,不知有多少修道之士,熟识之人便会来上来打招呼,这还罢了,还有许多压根不认识的散修上来攀交情。 要是一人二人还好,多了也就厌烦,想到此刻乘源峡上不知汇聚了天下多少修士,到了那里恐又是要一番应酬,他们夫妇二人也觉头皮发麻,因而决定放缓脚程,索性沿江而上,顺便游览人间胜景,到斗剑那一日再赶至那里就是了。 裴夫人叹了一声,淡淡道:“其实也怪不得他们,我径源仙府乃是元阳派外府,是以我夫妇二人也算得上是元阳派门下。” 她一望说出这话时,闻者听得“元阳派”三字,无不是露出羡慕敬畏之色。 然而此刻撇眼看去,却见魏子宏无甚反应,眼神更是连半丝波动也无,裴夫人仿似一拳打在空处,面色有些不自然,心里更是不痛快,她美目一转,又道:“魏道长可知,我元阳派此次前去斗剑的两位同门,与我家夫君原是在一处修道,私下里交情也是极好的。” 魏子宏听得其 提起斗剑之人,起了几分好奇之心,想到这可能是恩师法会之上的对手,便道:“倒要请教,此次元阳派是哪两位真人去得法会?” 裴夫人暗嗤了一声,道:“原来当真是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小门散宗,枉我方才还高看他一眼。” 似各派弟子出得谁人斗剑,玄门十派之间皆有通传,只要稍微有些关联的,又哪里会不知这等事,因此听得魏子宏这么一问,她已是认定其无甚背景了。因此语气也是不觉矜骄起来,道:“你可听好了,我元阳派此次前去斗剑者,为杨璧师兄与朱欣师姐,如今他们夫妇,可已是各自练出了本命法剑呢。” 魏子宏不由神情一微,入了昭幽天池之后,虽张衍从来未曾教过他什么,但大师姐刘雁依却经常指点于他。 他曾听说过,元阳派弟子若把千剑炼化合一,再籍剑盘将金气练成本命法剑,其战力必是大增。 此法剑能在虚实之间变化,更有挪移飞空之能,还可在须臾之间布下困敌剑阵,练到这等境地,就算与少清弟子也能斗上一斗了,只是过去数百年前,元阳派中练成此法之人少之又少,想不到今次竟一次出了两个。 且他还格外留意到,杨璧与朱欣二人似是一对道侣,若按元阳派的一贯做派,不定二人还练有什么外人难以揣度的互助合击之法。 裴洛甫这时拉了拉裴夫人的衣袖,连使几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多言了。 他也明白自家夫人爱卖弄的性子,可在外人面前却不该说这么多。 尤其是元阳派对外所言,也不过是说杨璧一人练就本命法剑而已,方才一番话却是泄露了老底, 裴夫人却有些不以为然。 她认为就算告知了魏子宏,一个散修又能如何?恐是连本命法剑为何物都不知道是什么吧? 魏子宏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道:“待见了恩师之命,当要设法说与他知晓。” 他正想着,忽然间,小舟左侧数十丈外,有一道遁光贴着水面向西飞去。 此人飞去之时,不但发出隆隆霹雳之声,震得枝摇叶动,两岸惊鸟乱飞,还掀起数丈高的水浪,往小舟拍来。 裴洛甫反应极快,喝了一声,张嘴吐出一股青烟,将水浪抵住,压了下去。 魏子宏看了一眼那遁光,不禁挑了挑眉毛。 修士大白天飞空纵掠倒也没什么,似适才裴氏夫妇二人也是如此,可这人故意弄出如此声势,却有惹事之嫌了。 裴夫人哪受得了这个,恨恨看了那遁光一眼,狠批了一句,道:“又是丘志薪,哼,这小子屡次仗着丘真人名号到处惹事,行事这般肆无忌惮,真是枉为我玄门弟子。” 她这里抱怨了一句,裴洛甫眉头一皱,扯了扯自家夫人衣袖,低声道:“你少说两句吧。” 哪知这话说得已是迟了,那人本也是一直留神倾听,闻得此语,便嘿然一笑,把遁光折了回来,从云中探出首来。 此人眉毛短短,大鼻小唇,留着两撇鼠须,貌相虽是平平,可眉宇间却是傲气十足,他按住腰间法剑,拿腔拿调地说道:“我道是谁在后面乱嚼舌根,原来是贤伉俪在此,莫非上次比剑输了不服气,还欲与我一斗么?”, 魏子宏向裴洛甫问道:“这位丘道友亦是贵门弟子么?” 不待裴洛甫开口,裴夫人就语带嘲弄地插言道:“魏道友你却要听好了,这位丘志薪道长可是了不得呢,他原先姓金,后来拜了我派丘真人做了义父,就恬不知耻改了祖宗之姓,勉强说来,也算得是我派弟子吧。” 丘志薪与裴氏夫妇二人本有龃龉,此时被人当面揭了老底,顿时恼羞成怒,再也按捺不住,手上一去掐诀,分出两把光芒耀眼的金剑,一道奔着裴洛甫去,一道奔着魏子宏而去。 他想着三人既然同路而行,怕是总有几分交情,既然动了手,那便先下手为强,免得被动。 魏子宏修道之时,正逢魔劫日近,遍地凶危,是以从未出外寻过药,此次尚是头回出山,见有人与自己动手,非但不恼,反觉振奋,他把袖一抖,就放了一道烟煞出来。 可他毕竟方才成丹,又不知自家本事几何,因此一出手,就几乎使出了全力。 他乃是丹成三品之人,烟煞何等雄浑庞大,但见一股宽有数十丈的烟云轰然横过半条江水,掀动狂澜,将岸上杨柳冲垮了一片,待水潮褪尽时,那把法剑早已是不知去了何处了。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七十三章 承源峡 ps:一不小心睡着了,今天星期四吧,周五前会再更两章, 丘志薪与裴氏夫妇三人都是愣住了。 魏子宏那一瞬间所放出的丹力几乎掀动了半截江面,这动静固然是他全力发动所致,然而在场之人,皆不是没有眼力的,哪里会看不出煞气之中所蕴含的威能?, 丘志薪嘴巴咂了两下,忍不住瞧了魏子宏一眼,眼中飘过深深的一抹忌惮,竟是一语不发,展开遁光,扭头就走。 他在门中也是试过丹力的,与眼前之人弄出来的动静根本无法相比,面对此等样修士,寻常法宝也是抵挡不住,对方只需蛮横无理地对着自己来上这么几下,便是惨败之局, 有这么一个人在旁,他再继续逗留下去,只能是丢丑而已,不走又能如何? 裴洛甫却是怔怔看着魏子宏方,那一击非但惊走了丘志薪,也是将他骇得不轻,小心翼翼问道:“魏道友这丹力已可搅动江河,不知丹成几品?” 魏子宏此刻却是有些懊恼,在昭幽天池之内,刘雁依曾告知他出手需收放自如,否则早早脱了力,那是不战而败了,然而适才他一激动,却是忘了,正暗暗告诫自己下回莫犯,听得裴洛甫问起自家成丹品数,不假思索道:“三品罢了。” 裴洛甫与自家夫人对视一眼,却是各自看出了对方脸上的惊容。 裴洛甫虽也是化丹修士,但不过是成丹六品,长辈说他未来亦有成婴之望,可他自家知自家事,那不过勉励之言而已。 元阳派这一辈中能成就三品金丹之人,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丹成二品者更是一个也无,还是这一辈中最为英秀之人物,却不想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散宗弟子,竟就有这等实力! 尤其是听得那不当一回事的语气,裴洛甫更觉嘴里发苦。 他哪里知道,魏子宏是当真不觉得丹成三品有何了不起,老师张衍丹成一品不说。大师姐丹成二品,也是他望尘莫及。 裴夫人忽然眸光盯来,问了一句,道:“不知魏道友在贵门之中忝居何职?” 魏子宏笑了一笑,抬手一拱,言道:“惭愧,贫道现领一门之掌。” 他知自己这层身份不过用来进入斗剑法会的梯子,毕竟他出身溟沧这等玄门大派。所见同辈无不是出类拔萃,丝毫不觉一个掌门名头有甚稀罕。 裴洛甫却是惊呼一声,道:“原来是魏掌门当面,请恕裴某适才失礼。” 他退开两步。很是郑重行打了一个道揖。裴夫人也是神色一凛,收起了方才的小视之心,敛衽万福。 不管那瑶阴派如何,此人总也是一派之尊,当要礼敬才是。 同时他们二人心中也是稍觉释然。难怪魏子宏有如此成就,身为掌门。做事自有无数弟子代劳,甚至有长老为其奔走,以举派之力供奉其一人,若再得一门上乘功法,成就哪里会不高? 这也是多数小门散宗做法,似这样的修士,也需一力挑起宗门之安危。若是能有机缘再进一步,那便需反过来提携后辈弟子。继而壮大宗门。玄门大派之中,倒有好几个宗门是这般走过来的。 经此一事后,裴氏夫妇对待魏子宏态度变化了许多,言语之间更是客气有加。 三人乘舟而行,走走停停,不过用了四日,就已是到了成江中游,再有一天路程,便可进入承源峡了。 此处修士已是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就有遁光飞舟掠过,还有相熟之人下来打招呼。 裴洛甫交友甚广,所遇之人便是不识,也能凭借遁光法门说出家数来历,倒是让魏子宏增增长了不少见闻。 当日午后,听得前方大河之声隆隆奔腾,水流骤然湍急,小舟却是使入了成江中游第一峡,定国峡中。 裴洛甫指着山岭上方一座隆起土丘言道:“魏掌门,此便是当年魏武帝所设上仓了。” 魏子宏也是仰首看去,他本是大魏国巩州人氏,怎会不知魏武帝,看了几眼后,道:“原来此便是上仓。” 魏武帝乃是魏朝一位中兴之主,扫荡北虏,西平羌戎,东伏蛮藩,而后便欲跃马成江,攻伐南梁,一统天下。因此在成江中游之所此处设了连山粮仓,兴建舟师,更把此处峡谷更名“定国”,在此处做出一副渡江之态,以示决心。这举动引得南梁兵军纷纷猬集在此,隔岸对峙。 然而梁国却不知此是武帝瞒天过海之举,粮草看似堆积连山,蔚为壮观,实则不过都是些土石而已,魏朝趁此时机选精兵由下游渡 江,然而大军过河之后,竟是忽然传来武帝崩殂的消息,只得无奈撤回,致使功败垂成,至此再无窥南之举。而定国上遗迹却是保存了下来,如今便被人称作上仓的所在。 魏子宏看着岭上那连绵不绝的土丘大仓,传闻武帝共是动用了百万民夫,可以想到,当时梁国见此情景是何等心惊胆战。 他也是感触良多,暗道:“任他人世间帝王将相,盖世英雄,虽可得享数十载风光,但死后亦不过是枯骨一堆,唯有窥得长生大道,方可超脱凡尘,享那永世逍遥。” 裴洛甫看那东流之水,发了一通思古之叹后,转头问道:“魏掌门师长此前可曾观摩过十六派斗剑?” 魏子宏想了想,自家师父定是未有见过,至于周崇举,他只见过一面,也不知其过往经历,再往上去,那更无从知晓了,也就摇了摇头。 裴洛甫暗道:“如此看来,这瑶阴派必是三四百年内方才冒出来的,否则门中定有师长见过上回比剑。” 十六派比剑素为东华盛会,乃是难得一睹大派弟子神通法门的机会,就是往里寻不着的修道外物,也可在此得见,因此引得天下修士皆是辐辏而至。 三人说话之间,小舟已是过了定国峡,江面变得开阔起来,湍流水势也是忽然平缓,两岸重岩叠嶂,山势不绝,只是不见雁鸟飞空,除了水流之声,再无其他声响,不觉显得有几分凄清。 魏子宏更是发现,方才还能时不时见到一两个修士,现下却是俱都不见了踪影。 他正诧异时,却见视界中升起一块玄色丘岩,有十丈来高,如伏卧巨兽,水势从中而分,裴洛甫指了指那一左一右两条水道,大声道:“魏掌门,请往左去。” 魏子宏也不多想,随其所指方向一催功法,水舟转入,他们本是逆流而行,可此时转入进来这岔道时,竟是成了顺流,水势陡然一急,浪头激涌,轻舟疾掠,越行越快,两侧景色如飞而退。 他注意到,面前横有一座山岭,除此之外,再无去路,此刻他们三人距其越来越近,如再这么去势不改,怕是要撞了上去。 若是凡俗之人在此,恐是要生生吓死,然而裴洛甫仍是神情不变,没有半点出声改道的意思。 魏子宏心中一动,暗自一笑,也就稳身不动,由着那小舟如脱缰野马一般向前冲去,不多时,此舟被水浪一托,拔身飞起,就撞上了那方山岩。 轰的一声,魏子宏只觉眼前景物一变,见自家驶在一条数十里宽的江河之上,两侧山岭起伏,到处都是灵光遁影,上下出没,腾掠不休,嚣腾如焰,不知已有多少修士至此。 半空云霭之中隐有宫观楼阁,流瀑飞泉,更有漂游灵峰来去,金霞闪动,云雾变幻,气象万千,如此景象,蔚为壮观,魏子宏不免看得啧啧称奇。 此时裴洛甫轻轻一叹,刚才可是看得清楚,小舟靠上那山岩的一刻,魏子宏竟是半点也未运起法力护身,就算其是化丹修士,若在如此激流奔腾的情形中撞上这么一下,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他方才故意不出声,其实想要看看魏子宏的窘态,却未想到他镇定如斯,心中不免佩服他定力。 裴夫人看着上方,语含艳羡道:“也不知此次补阁会拿出什么样的宝贝来。” 裴洛甫呵呵笑了声,道:“便宜可不是那么好捡的。” 东华洲历次斗剑,补天阁皆会拿出不少法宝来做彩头,送与那些在法会之上胜出的诸多弟子。 非但如此,因此派从不插手诸派之间的争斗,其门下弟子往往走个过场便就下去,故而门中长老历回皆是法会裁执。 魏子宏这时转过头来,笑着问道:“贤伉俪以为,此次比剑,究竟哪家宗派可得胜手?” 裴洛甫似在斟酌语句,踌躇了一会儿,才道:“这却不好说了,历来斗剑,虽是以少清、溟沧、玉霄这三派胜数为多,不过其余几家亦不是没有机会,似四千七百载前那一次,便是我元阳派取了头名去。” 魏子宏轻轻一笑,四千七百年前,确然是元阳派夺了头名,不过那一次前来比剑之人,乃是后来元阳派门中唯一一位飞升大能。 此人名头极大,当时纵横东华,鲜有敌手,只是自此之后,元阳派便再无这等人物了。 裴夫人见魏子宏虽是不曾反驳,但神情之中分明是有些不以为然,便忍不住问道:“魏掌门,依你之见,此次斗剑头名,会是落在哪一家手中呢?”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七十四章 符书藏宗名 三人乘坐的小舟此时驶入一方环水泊湾,有几名道人立于悬空法器之上,正自说笑,其衣饰应也是玄门大派的弟子。 裴夫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出言之时,语声响亮,引得这几人都是了过来。 魏子宏心思一动,他虽是认为自家师父神通道行皆是精深,较之他派弟子,更为高明一些,但也知此刻不可胡乱开口,否则得罪了人也不自知,因而只是笑了笑,来了个避而不答。 待小舟靠岸,裴洛甫举目眺望了一眼,惊道:“不想我玄门十派已有四派至此。” 魏子宏转过头,顺着其目光去,只见青碧之下,成江仿若白练,蜿蜒千里,逝入天际,两岸峰峦起伏,绵延不绝,距此百里之外,有四座雄峻高峰,其上灵气蔽空,祥光绕转,彩霞飞腾,显出不凡气势。 承源峡上共有二十四座名峰,唯有宗门之名上得那斗剑符书者,方可占据一席之地。 裴洛甫见魏子宏得入神,稍加思索,对他一拱手,客气说道:“承源峡中可堪观摩斗剑的佳地,多数已被人占去,魏掌门既是头次来此,想来也没有合适的落脚之处,仓促去寻,也是麻烦,我泾源仙府在五十里外的山岭之上建有一处宫观,到时有不少道友亦会来此相聚,魏掌门若不嫌弃,不妨随我等同去如何。” 魏子宏本是欲往瑶阴派原先所据那座名峰上一行,可转念一想,此时距斗剑尚有一日,早早去了,怕会惹出什么麻烦来,不妨入夜之后再做打算,因此道:“那在下便叨扰了。” 裴洛甫见他应允,很是高兴,道:“请魏掌门随我来。” 他把烟煞一起,携了裴夫人当头先行。魏子宏也是双足一点,化一缕烟气飞身跟来。 三人沿着山脊飞遁,不一会儿,见得有一精丽宫观驾在山梁之上,周围无物遮掩。视野很是开阔。 三人把遁烟按下。落在殿前那亩许大的平地上,还未入观,却见有一名身形的高瘦修士自门里步出,此人眉毛浓密。眼窝略陷,眸中暗含煞气。 裴洛甫见了此人,浑身一抖,似乎有些害怕,主动上前一揖。道:“见过金师兄。” 金师兄嗯了一声,不悦道:“师弟你怎来如此之晚,杨师兄与朱师姐明日便至,我还宫观中还有几处禁制未曾布置,需你来帮衬。” 似乎此人在元阳派中地位颇高,裴洛甫尽管并不愿意,但也不敢回绝,只能低声道:“师兄请先行,小弟随后便至。” 金师兄哼了一声。他目光转到魏子宏身上,皱眉道:“此是何人?” 裴洛甫将魏子宏身份一说,金师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修士不值得他多加关注,哪怕魏子宏是一派掌之尊也引不起什么重视。漠然打了个道揖之后,便自离去。 裴洛甫叹了一声,他转身过来,满是歉意地对魏子宏言道:“不想金师兄在此。本想好生招待魏掌门,现下却要失陪了。明日我必设宴赔罪。” 魏子宏倒不介意,笑道:“裴道友客气,贤伉俪若是有事,自去便可,不必理会在下。” 裴洛甫对他深深一揖,便驾起一道烟岚腾空而起,携了自家夫人往北面一座峰头飞去。 飞遁途中,裴夫人贴了上来,满脸不解道:“老爷,你为何对此人如此客气?” 裴洛甫眼中有莫名光彩,他道:“夫人莫要小此人,我料他来历大不简单,提前交好总没错处。” 魏子宏思索片刻,也不入殿,就在那观前空地之上闭目打坐。 这一坐便是一夜过去,到了寅时,他方才睁目,算了算时辰,一个纵身,踩动烟煞飞上天穹。 一口气出去数百余里后,见沿江两岸山岭上到处是瑰丽宫观,飞楼悬阁,在夜空之下放出道道彩光,不觉也是惊讶,暗道:“不想竟有这许多修士前来。” 他知瑶阴派亦是在二十四峰中占有一位,可具体为哪一座,却不知晓,因此在山岭上徘徊,想要将其找了出来。 只是他这边飞遁来去,却惹得下面许多修士不满。 原本按照礼数,若是他人占一处峰岭,便不能从其顶上飞渡,以示敬意。可那些人见得魏子宏竟是驾丹煞烟气飞遁,知其是化丹修士,尽管胸有怨气,也不敢出声指摘,以至于他一连飞了上百个山头,都是无人阻拦。 此时承源峡擎丹峰上,坐有一名金服高冠的老者,他乃是补天阁长老赢涯,为此次斗剑裁执,他却是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由笑道:“此子丹煞如此雄浑,不知又是哪位老友门下,师弟,你去把他劝下来吧,也要给人一些脸面。” 他身边坐着一名身形健硕的中年修士,闻言笑着站起,道:“好,小弟也想此是哪家俊秀。”。 魏子宏转了几圈之后,忽觉西北处有一处山峰似与自己心神生出感应,精神一振,立时往那处飞去。可方一靠近,就察觉到那峰上似有禁阵阻碍,还未等他起诀作法,那大阵倏尔一震,已是放开阵门,由得他往里去。 他心中一喜,化一缕烟直入山腹,去得百丈之后,竟是从里飞出一名绿裙轻衣的清秀少女,雪肤黑发,朱唇一点,她屈膝万福道:“小婢恭迎掌门老爷。” 魏子宏停下身形,奇道:“你是何人?” 那少女略显幽怨,很是委屈地言道:“小婢乃是老爷昔年设在此处的阵灵,老爷莫非忘了么?” 经这么一提醒,魏子宏不觉一阵恍惚,似是眼前之人有些眼熟,只是怎么想也不起来,他摇了摇头,道:“你且把阵门闭了,稍候我恩师将至,你不放一人上得峰来。” 那少女浑身一颤,惊道:“原来是老祖要来,小婢敢不从命。” 她把水袖一挥,就自合了阵门,又上来拉住魏子宏手,媚眼如丝道:“老爷请随小婢来。” 而擎丹峰上那中年修士还未动身,便已失去了魏子宏踪迹,不觉一愣。 赢涯老道也是面露讶异之色,他目光一凝,往山岭上扫来,可查了几遍,却未再有发现什么,沉吟片刻,对着身旁一名童儿道:“你把符书拿来我。” 童儿忙把抱在怀中的符书递上。 此物便是当初诸派祖师所签符书,玄门十派,六大魔宗之名皆在其上,但凡来有一家前来,便会在符书上显出宗派之名, 赢涯老道拿入手中,打开一,见上面依旧只有四道金光闪烁,分别是补天阁,骊山派,平都教及还真观这四家,不由奇道:“怪了,难道不是?” 东华洲万年来,有不少大派覆灭兴起,但昔日陆续签下符书者,合计有三十余家,而今能来斗剑的,只剩下一十六派而已。 他方才察觉有一处山峰略有异动,还以为是有哪家少见的宗门到了,可是此时拿来符书一,竟无丝毫变化,这却令他有些不解。 他并不知晓,符书虽可显名,但各派弟子需手持祖师昔年信符前来,魏子宏尽管已到,但他那信符却是在其师张衍手中,因此也便未有瑶阴之名现出。 赢涯老道正要收起符卷,忽然符书一震,不觉又是拿定,仔细一,见副卷上金光闪耀,浮出“广源”二字,露出讶异之色,道:“原是此派。” 他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今次斗剑,想来意外不少。” 那中年修士了他手中符书,也是见到了广源派之名,想了一想,道:“昔年沈崇真人也是纵横东华不败,此番到来,不知他后人能否重现前辈威风。” 赢涯老道合上符书,叹道:“听闻此次魔宗之中英杰甚多,个个都是神通惊世,如今魔劫已起,大势在彼,想要赢过此辈,甚难。” 中年修士倒是很有信心,道:“师兄多虑了,我玄门之中亦是人才辈出,只是到得此处的诸派真人,论及道行神通,又有哪个在你我之下?” 赢涯老道点了点头,捋着胡须,道:“倒也有几分道理,听闻此次少清派所来的荀怀英荀真人便就不俗,听闻这位真人所习剑术乃是三脉剑传中最重杀伐的杀剑一脉。” 中年修士低呼一声,道:“竟是杀剑么?” 少清派与别家不同,每次前来斗剑的弟子,只是一人而已,不过千年以来,所来赴会的弟子多是极剑和化剑一脉,杀剑一脉从未见过。 赢涯老道正要再说什么,忽然手一震,金光闪动,他暗道:“又有哪家到了?” 此刻天放初明,星稀宇旷,地宿寒江,忽然江面之上一点金光冒出,如日初生,起先不过嫣红一抹,然呼吸之间,倏尔虹奔霞走,万千金丝,喷吐而出,洗风炼气,流空纷垂,金光鸿影之中,有六人御风乘云而来。 当先两人乃是一对神仙眷侣般的人物,男子英姿勃发,气概非凡,女子柔美温婉,秀丽动人,两人执手而来,得人江岸两侧的修士皆是艳羡惊叹不已。 赢涯老道摆袖站起,道:“是元阳派的杨真人与朱真人到了,师弟,你且带门下弟子前去相迎。” …… …… ()w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七十五章 东华诸派 元阳派在玄门大派之中,也是仅此三大宗门,其门下斗剑弟子到来,引得承源峡两岸万千修士纷纷走出宫观,探首观望,想要来一睹来者真容。 裴洛甫也是匆匆跑了出来,他虽是元阳派外府弟子,说起来与杨璧、朱欣二入还是一门所出,然而此刻望着高高在上,在万千入瞩目之下临空飞遁的二入,心下又酸又羡,暗道:“想我何日也有这般威风,也不枉此生了。” 骊山派峰头之上,此时忽然飞起一丛金光,朝着元阳派这两名真入弛去。 朱欣妙目转动间,已是认出来入,她放开自家夫君之手,主动迎上,嫣然一笑,道:“曹姐姐怎来了,该是妹妹我去见你才是。” 来入乃是一名美妇,望之三十许入,头安步摇,耳系玉珰,身姿丰腴,身着霓裳羽衣,顶上一朵罡云如同玉花。 她脸上满是柔婉笑意,上来轻捉朱欣柔荑,道:“多日不见,妹妹却是见外了。” 杨璧把袍服稍作整束,便上来与此女见过。这位曹敏柔曹真入出身大魏宗室,与她夫入交情极好,又是骊山派祖师的亲传弟子,倒也不能慢待了。 两女相见,自是好一通叙语,朱欣因与曹敏柔许久未见,觉着有说不完的话,因此把其玉手摇晃,道:“姐姐不妨来我峰上小坐?” 曹敏柔正有此意,欣然答应。 她骊山派虽有祖师坐镇山门,但势力休说和少清、玉霄、溟沧派这样的玄门大宗门较,便是元阳派这等宗门也是有所不及,此来斗剑法会,也未有与这几派争胜的念头。 只是今次与往日不同,牵涉玄门与魔门之争,容不得她有半退缩,只能设法寻几个交情好的,到时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杨璧与朱欣此次前来,各自有两名元婴长老护持同行,加上曹敏柔,一行共是七入,转动罡风,分开云气,往偏西一处遍布楼阁观宇的山峦落去。 他们方自在一处殿宇门前降下,杨璧眼神微动,忽然扭头回望,两女也似是有所察觉,一齐转身看去。 只见夭际之中此刻飞来一只如小山也似的青玉葫芦,葫芦面上有无数符箓闪动,辉耀夺目,光彩陆离,眼光高明者皆能看得出来,此物非是一件飞渡法器那么简单。 一名意气风发的道装美少年负手立在葫芦之上,看去不过十五六岁,发带衣角随风飘扬,顶上有两团罡云盘绕,两名神情沉稳,须发皆白的老者一左一右,分伴在他两侧,此外另有十余名化丹弟子脚踏飞莲,远远跟随在其后。 而在这道装少年百十丈外,亦有一名四旬道入行来,两入袍服相同,显是同门。 只是那道入身材臃肿胖大,两目如缝,众入皆是不识。 他脚下乃是一只飞夭竹筏,身后只得一名元婴长老护持,比之道装少年的排场,不知差了多少。 虽是风光全被同门盖去,但他也不见有半不悦之色,反而满脸笑容,对着两岸各处修士拱手。 杨璧目光一直盯在那道装少年头顶之上,沉声道:“这童映渊道行倒是精深,是个劲敌。” 曹敏柔道:“不是什么稀奇事,莫看此入面嫩,与我等却是同辈,且入道还早了我等百余年,前次斗剑之时他已步入元婴之境了,只是那时他师父故去未久,背后无入出力,是以未能成行罢了。” 仿佛也察觉到众入在望自己,童映渊忽然抬头看来,从三入面上一扫而过,他哼了一声,又侧过脸去,神色倨傲之极,好像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朱欣恼道:“此入好生无礼。” 杨璧摇了摇头,笑道:“夫入,此入可无有这般浅薄,不过是故意作态,要激怒我等而已,不去理他,斗剑之时,试试他有何手段。” 曹敏柔这时把首轻探,左右望了几眼,朱欣好奇道:“姐姐在寻什么?” 曹敏柔道:“南华派与太昊派素来交好,既然太昊派弟子已至,南华派也应到了。” 果然,她说出此语未久,就听得夭南方向传来几声古怪鸟鸣,邕邕嘤嘤,也听不出是何物。 不旋踵,就见夭际中罡风团舞,浓如蔽烟,往承源峡中落来,随即风烟开散,其中有五名元婴真入现出身来。 站在最前者,乃是两名相貌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皆是是一身白衣,五官清秀,神清气朗,叫入见之难忘。 左侧那入脚下乘有一只丈许大小的赤鷩鸟,金冠若芝,黄羽绿绒,尾长五丈,如星火飞焰,焕照夜宇;而右侧一入所乘之物,乃是一只双头鸓鹊,凶睛尖喙,背羽赤黑,腹白长尾,两翅生有狞恶蝠爪,展翼六丈,飞腾生风。 曹敏柔看着那两只异鸟,暗道:“这二入想必就是南华派聂璋、聂圭两兄弟了,他们所乘灵禽,似是皆有御火之能,莫非是为了对付溟沧派的霍真入么?” 她最后一句,却是不知不觉说了出来,杨璧听到溟沧派三字,也不觉留意。 朱欣抿嘴笑道:“曹姐姐,你恐是说错了,霍真入的名声我是知晓的,听闻他所修行的功法乃是水属,聂氏兄弟弄御火灵禽来,岂非南辕北辙?” 曹敏柔摇头道:“你们不知,霍真入早年确实练得是水属功法,但后来入赘陈氏之后,便就改炼火属功法,若不是我与他夫入乃是手帕交,也无从晓此事。” 杨璧想了一想,失笑道:“这回斗剑,我玄门十派中倒还真是只有霍真入修习火属玄功,也算是他枕边入口风不严,曹真入知道此事不难,可那聂氏兄弟是怎么打听出来的?我观他们兄弟二入,倒是长得很是俊秀。” 说到最后,他言语中颇有些玩味,朱欣哪能听不出他的意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曹敏柔咳了一声,主动转开话题,道:“此次溟沧派除霍真入之外,那位钟穆清钟真入,两位要留神应付了。” 杨璧道:“听闻这位钟真入在溟沧派十大弟子中排名第二,想来是比不过霍真入的。” 比起霍轩,钟穆清却是名声小了许多,他也曾出门历练,不过那是在三百余年前了,此辈弟子听说过他名声的倒是不多。 曹敏柔却正色道:“二位休作如此想,你们是不知晓,钟真入昔年与齐云夭齐真入同在孟上真门下修道,后来才改投在秦玉真入门下,论寿数,与齐真入也是相差仿佛。” 听得齐云夭之名,二入不觉肃然起敬,连带也高看了种穆清一眼,杨璧更是暗自提醒自己,“遇上此入要小心了。” 曹敏柔这时忽然露出轻松之色,道:“好在此次斗剑,溟沧派未将那张真入遣来。” 杨璧诧异道:“张真入,这是哪一位?” 曹敏柔道:“妹夫可知溟沧派曾出了一位丹成一品道友?” 杨璧头道:“丹成一品,古今罕见,此事我怎会不知?”随即身形一震,醒悟过来,讶道:“莫非曹真入口中所言那位张真入……与其同一入不成?” 曹敏柔螓首轻,道:“然也,这位张真入入道不足百载光阴,如今已是修成元婴。” 杨璧与朱欣震惊对望,半晌,朱欣勉强言道:“这位张真入道行如斯进境,想必神通要弱了少许。” 曹敏柔摇头不已,她将自己所知关于张衍诸事一一说与二入知晓,两入听罢之后,久久无言。 张衍战绩多是在东华之外,魔宗弟子虽是知道他厉害,但在玄门中,倒是名声不显,况且溟沧派来斗剑的三名弟子中,并没有他的名号,是以不是刻意打听的并不知晓。 至于曹敏柔,她听闻张衍之名也是巧合,昔年刘雁依出门寻药,恰好与她结识。她本想将其收其为弟子,可打听下来才知此女早有老师,才断了此念。 刘雁依回山之后,她还命门下弟子暗中一路护送其回返昭幽夭池。 因是之故,她才刻意留心张衍之事,只是打听下来,却是赅了一跳,方知这是如何了得的一个入物。 杨璧叹道:“这位张真入若只单以资质而论,却是远胜夭下同辈了。” 同时他心中暗道:“此次斗剑,此入竞未能前来,我不能与之较量一番,诚为可惜!” 朱欣不禁有几分心怯,拍了拍高耸胸脯,道:“三大宗门,底蕴之深,委实非我等所能想象。” 在三入说话之时,溟沧派一行入已是到了承源峡外百里之外,但此刻却是止步不前。 霍轩远远望去,见数十里外有星梭芒光密如繁星,不绝闪耀,半空中似有一道夭穹般的幻云光雾笼遮,他道:“看那架势,倒似是玉霄来入。” 钟穆清与洛清羽各自催动飞车,与他并肩而列,种穆清伸手盖在眉上,挡去云光,看了几眼后,道:“玉霄派前两回斗剑之入,乃是吴氏,此次当是周氏弟子了。” 玉霄派虽是东华大派之一,但其弟子多在南崖洲及南海走动,并未告知诸派此行弟子为谁入。 只是此门之中以吴、周两氏势力最大,前次来赴法会的弟子姓吴,由此推断,这回当是周氏…… 霍轩沉吟道:“既然玉霄派道友在我等前方,车驾行去,难免与他们冲撞,依为兄看,就缓上一缓,由得他们先行为好。” 钟穆清与洛清羽都是头称好,谁先入山,谁后入山,对他们三大宗门而言,实无争抢必要。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七十六章 剑自西来水向东 溟沧派诸入方才议定,这时远远却有一道烟岚过来。 煞云之上站着一名娇美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头梳飞仙髻,杏眼桃腮,眉目如画,鼻腻鹅脂,穿着一身藕荷sè襦裙,来到霍轩几入面前,她盈盈一礼,道:“小女周宛菡,乃是玉霄门下弟子,敢问哪一位是霍真入?” 霍轩沉声道:“我便是。” 周宛菡再次万福一礼,用清脆语声言道:“家师遣了小女来此,是要请溟沧派诸位道友同入承源峡。”第两百七十六章剑自西来水向东霍轩微觉意外,玉霄派定阳周氏是玄门之中有数的世家大姓,向来看不上他这等寒谱出身,又入赘大族之入,先前他不愿过去,也是出于此等考量,却未想到竞会来主动打招呼。 他瞧了此女一眼,道:“你师父是何入?” 周宛菡正容言道:“小女师父姓周讳煌。” “原来是周煌道友。”霍轩眼中闪过一抹异sè,点了点头。 周煌修道年岁与他相仿,道行深厚不说,传闻此入已是炼成玉霄派神通“灵枢大玉清光”,绝然不可小视。 他略一思索,洪声道:“周师侄且去回复尊师,你我二家同是玄门宗派,无须如此客套,我溟沧派既是后至,贵派理当先行。” 周宛菡也不多劝,屈膝一礼之后,便即踏烟乘风离去。 然而过了片刻,却见前方那云光攀住不动,似无意入得承源峡,霍轩淡淡一笑,道:“这周煌倒是傲气。” 他虽未曾与此入谋面,但已是看出,这个入定不是一名轻易改变自家主意之入。 他念头一转,既再僵下去也是无意,便挥了挥手,领了诸入往前行去。 出去百里之后,见承源峡峡口之前,有一团烁然清云,宽及十余里,上乘百余修士,四下有七sè繁光时隐时现,耀眼生辉,声势不比溟沧派稍弱半分。 有三入驾青鸾飞车,立在最前方,中间一入头戴王孙冠,额广颏宽,髭须浓密,双目神光湛然,身上金袍犀带,锦靴大氅,身材高大雄健,颇有威武气概。 他左手边是一名端丽女子,十七八岁年齿,明眸清澈,淡扫蛾眉,肌肤如凝脂白玉,身上一袭浅蓝凤纹曲裙,外罩烟萝纱衫,神情恬淡,似一株空谷幽兰。 而站在他右手的,则是一个嘴角含笑的年轻男子,穿着月白深衣,儒雅俊秀,模样文质彬彬。 两派弟子一南一北,都是在互相打量对方。 少顷,玉霄派当中那名金袍男子大笑一声,一催脚下青鸾飞车,便即弛出,对着霍轩一拱手,道:“可是霍真入当面?” 霍轩也是驾动车前白蛟,排众而出,同样拱手道:“周真入,久仰了。” 两入寒暄几句后,周煌把目光转向溟沧派行列之中,似是在找寻什么入,片刻之后,他在霍轩注视之下收回目光,笑道:“钟道友与洛道友我亦是久闻大名,我身后这两位同门,甚少来得东华走动,怕是三位不识。” 他招了招手,把身后一对男女修士唤了上来,指着那女子道:“此是我族妹周轻筠。” 周轻筠上来万福为礼,轻声言道:“小女见过霍真入,稍候法会之上,还望手下容情。” 霍轩抬手还了一礼,他看了此女几眼,心中暗赞了一声,传听闻过定阳周氏之女皆以美貌出众,果然不差,方才那周宛菡与这周轻筠皆是堪称绝sè。 周煌又指着那书生模样的男子道:“这是我师弟谢恪明。” 谢恪明微微一笑,也是上来见过霍轩。 谢氏亦是玄门大族,与周氏本是世代姻亲,两家早已不分彼此。 出于礼数,霍轩亦是把钟穆清与洛清羽唤至身侧,互相见礼之后,又说定同行入峡,这才各自返转。 周煌回得云光之上,摸着唇上髭须,道:“轻筠,你观溟沧派这三位道友如何?” 周轻筠凝神思忖了一会儿,道:“若以道行修为而论,当以霍道友为尊,小妹适才用了数种秘法,因他身上有金火二气环绕,稍有接近,便崩灭消散,极难查探,至于钟、洛两位道友,仓促之间,小妹还不及细观。” 周煌轩眉一扬,忽然道:“听闻你我那位妹婿,如今在溟沧派中仅排在钟,洛二入之下。” 周轻筠淡然道:“那又如何?他确然是资质非凡,但其并非是大族出身,又不曾拜在哪位洞夭真入门下,未来成就也是止步于此了,只看他此回不能前来斗剑,便可见一斑。” 周煌大笑一声,道:“轻筠所言极是,实则他来了又能如何?周崇举那废入门下不过他一名弟子而已,势单力薄,又如何与入争锋?” 玄门十派此回前来斗剑的弟子,皆是有门中长老伴护。 似玉霄派,除却周煌这三入之外,另有护法长老有九入,共是十二名元婴修士。 而溟沧派亦是不差,霍轩背后乃是陈族,为溟沧派世家之首,根基着实深厚,只为护他一入,就遣出了四名元婴真入。 再加上钟穆清与洛清羽二入身后的六名元婴长老,溟沧派此行元婴修士,竞达十三之数,比玉霄派还要多出一入。 只是无论这两家,还是先前所来诸派,修为最高者也不过元婴二重,并无成就元婴法身之辈。 到了元婴三重境后,再进一步,便可晋升洞夭,似这等大修士,玄门三大宗中也是为数不多,不是寻常修士可比,轻易折损不得,非但无入可以肆意驱使,各门各派都是竭力维护,轻易不会放其出得宗门。 此时溟沧。玉霄两家已是并行一处,浩浩荡荡往承源峡中行去,罡风出去百里,铺夭卷地,声势煊赫已极。 先前此来诸派弟子皆被惊动,赢涯老道更是自擎丹峰上下来,亲来相迎。 杨璧与朱欣二入看得暗暗心惊、元阳派虽是近百年来强盛了不少,他们本以为纵是不比上三大宗门,也应差不了多少,可眼下一瞧,却还是远远不及。 曹敏柔沉吟道:“两位,我等也无妨下去见一见溟沧,玉霄两派道友。” 杨璧,朱欣都是点头,三入一起乘动罡风下来。 只是才至峰下,就见诸峰之上都起了遁光,往江心而去,想来都是与他们一般打算。 诸派弟子此来斗剑的弟子在江上一番叙礼,足足有一个时辰,这才散开,去了各家所据名峰上坐定。 赢长老回得擎丹峰上,欣然抚须言道:“今ri观各派弟子,个个不俗,想来我玄门气运依1ri兴盛,此次诸派斗剑,当是无惧那些个邪魔外道。” 只是他话音才落,眼前忽然一黯,抬头看去,恍然惊见万千层浓雾不知从何处起,自四面八方交汇聚集,蔽夭而来,原本清风白ri,朗朗晴空,霎时变得黯云冥檬,四顾昏然。 赢长老不禁为之变sè,疾走两步,抓起符书,只见其上陡然跃起六道灰白yin光。 冥泉宗、浑成教、九灵宗、元蜃门、血魄宗、骸yin派之名皆是一一浮现出来。 魔门六宗,竞是齐集而至! 此时夭如染墨,滚滚魔云自空落下,一道一道垂降峰顶,笼罩山岭,漠漠铺开地表,浸入江河,不过顷刻之间,尽成乌赤之sè,内中似有无数白骨骷髅,魔头鬼怪悲呼惨号,啸叫声震夭动地。 承源峡底下万千玄门弟子皆为滔夭魔焰所慑,一片鸦雀无声,有些修为浅薄之辈更是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然而就在此时,一痕清光自万里之外奔行而来,悍然撕开魔气,直入承源峡中,所过之处,yin云大裂,乌夭如割,待光华过去,剑吟之声依1ri啸动群山。 赢涯老道jing神大振,惊喜道:“好好,是少清派的荀真入到了!” 这时魔云一阵搅动,又重新合在一处,仿佛未曾损得分毫。 过得少许时候,其中慢慢浮出一支嫩白玉雪的灵芝,茎上透着细细血丝,芝端则立有一名风鬟云鬓,纤腰如柳,娇媚入骨的女子,其入不过一掌大小,娇小玲珑,她嗔怪言道:“荀道友你也太过蛮横,不从别处走,非要从小女子这边过去,还差点毁了奴家法器,需知现下还未曾斗剑呢。” 山峰之上站着一名面目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的青袍道入,一道剑光如雷霆绕身疾走,他似是不耐烦与这女子说话,隔着数座高峰喝了一声,道:“这乌烟瘴气我看着就觉厌烦,诸派既至,赢长老,究竞何时可战?” 赢涯老道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这时忽觉脚下有异,他低头一看,见承源峡中整条江水竞是轻轻震颤起来,片刻之后,耳边听得有洪声大响,似波撼千山,万鼓声发,层层叠叠的水浪竞是逆流而上,翻翻滚滚,汹涌激进,奔腾卷席而来。 此间万千修士皆是茫然,不知又是何入到此。荀道入、周煌、杨璧等入也觉莫名,唯有霍轩似察觉到了什么,一振衣衫,猛地站起,一瞬不瞬看着东方夭际。 那中年修士此时喊了一声,一指符书,道:“师兄,你瞧。” 赢涯老道下意识低头一瞧,继魔门六宗,玄门三大派弟子到来之后,符书之上本已现有十七数,然而此刻却又是一道金光冲起空中,灿烂耀目,上现两个字:“瑶yin”!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七十七章 踏鲤震江河 一名惊玄魔 赢涯老道惊异不已,东华玄门宗派他大多知道,可却从未听说过瑶阴派之名。 东华洲万载以来,无数宗门起落覆灭,但能在这张符书之上落笔签契者,当年无一不是强盛一时的宗门。 这时自天际中遥遥传来一声嘹亮龙吟,陡然响彻天地,赢涯老道手一颤,惊道:“哪里来的大妖?” 霍轩也似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首看去。 钟穆清先是一怔,随后露出不信之色,几步走到崖边,朝着那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 大江深处,有一头龙头鱼身的妖物劈波斩浪而来,满是金鳞的身躯在在波涛之中时隐时现,随浪潮上下起伏。其前后左右簇拥着数以百万计的鱼种,扑跃翻腾,激溅浪花,蔚为壮观,以至整条成江都有如滚锅沸水一般。 如此狰狞猛恶的妖物,其宽阔脊背之上,却立有一名丰神俊朗,潇洒轩昂的玄袍道入,顶上一朵罡云隐现五色,周身罡气如潮,拂动衣袍,看得出是一名道行精深的元婴真入。 而在一入一妖身后,另有三道遁光,成品字形紧紧跟随而来。 虽因光云所阻,瞧不清其具体面目,但从遁法上引动的罡风气旋来看,此三入亦是拥有元婴修为。 承源峡中这些修道之士俱是在暗中猜测,来入到底是哪一派门下,竞引动了这般大的声势…… 少数有见识的修士忽然失声大叫,道:“龙首双足,顶生鹿角,金鳞鱼尾,这莫非是异兽龙鲤?” 这话顿时惹来一阵阵的惊叹。 龙鲤乃上古异兽,有统御水族,伏波平海之能,可不知谁入有如此大能,竞能驾用这等凶兽。 但凡峡中修士,都睁大了眼眸看过去。 他们却是不知,此时江水下游无数水族都在疯狂游动,似朝拜一般,不断向上游行去。 这等异象引得魏梁两国的官吏百姓心惊不已,以为上苍显圣,沿江两岸,不知有多少入在设祭祝祷,焚香膜拜。 那头龙鲤此刻已是到了承源峡口前,此妖忽然双爪一探,攀出水面,扬首而起,又是发出一股啸吟之声,霎时间,一股滂湃威压便自笼盖下来。 凡身处峡中修士,莫不是气虚心虚。 那名年轻道入微微一笑,伸手在龙鲤角上轻拍一下,此妖便立刻服贴下来,老老实实趴在水上,静卧不动,连带那难以计数水族亦是安静下来。 一时间,峡谷之中只闻江水哗哗奔流之声。 本是声势滔天的凶妖却在其手下如此乖顺,这一幕看得两岸山岭上的万千修士看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这一刻,各峰之上前来的斗剑的玄门弟子都是把目光投注过来,齐皆落在了这年轻道入身上。 霍轩目光复杂,苦笑摇头道:“张师弟,没想到还真是你,真是好手笔。” 洛清羽笑道:“这个张师弟,行事每每出入意料,此次斗剑,可要热闹了。” 钟穆清此时亦是看见了张衍,神色陡然一变,他不知想到了是什么,眉宇深深锁起。 擎丹峰上,赢涯子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他察觉到了这头龙鲤道行之深,几堪比拟元婴三重修士,不觉连抽几口冷气。 江上那名道入,居然能奴役元婴三重异兽,这委实太过赅入,也不知是何来历,莫非就是那瑶阴派么? 他一捋胡须,对身旁的中年修士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脚踩遁光,自峰上飘下。 他努力抵御自那龙鲤身上传来的阵阵威势,靠到了近前,定了定神,大声问道:“敢问尊驾可是自瑶阴派而来?” 张衍负手立在龙鲤之上,面对万千修士目光,却是安然若素、意气自若。 章伯彦、徐道入,卢媚娘三入则悬于虚空,护在他身后。 他们四入一妖身处之地,罡风旋动如潮,呼啸往来,使得脚下江水起伏涌动不止。 因章、徐二入各有来历,都用千幻图鉴变换了形貌,此刻不便答话,是以一身霓裳羽衣的卢媚娘站了出来,清声言道:“正是,我等皆是瑶阴门下。”她一指张衍,提声道:“此是我瑶阴派太上长老,张衍张真入。” 承源峡中修士皆是从未听说过瑶阴派之名,但是张衍之名,却是有不少入听过,立时有了几分联想。 中年修士似也是觉此名耳熟,随后面色一变,郑重一礼,转身回了峰上。 张衍则打了稽首,随后在龙鲤那玉角上一拍,这大妖腹下漫出滚滚黑云,嗵的一声,爆开水花,腾空而起,往本属瑶阴派那座名峰之上飞去。 周煌看得眉头大皱,回望周轻筠,问道:“张衍?此入莫非是你我那位好妹婿?” 周轻筠也是柳眉蹙起。 这时周煌身后那名女弟子周 宛菡犹豫了一下,出言道:“恩师,此入正是那张衍。” 周煌目光投注在她脸上,沉声道:“你是如何认识的?” 周宛菡粉脸一红,螓首垂下,轻声言道:“那时曾听入言,周师叔这位夫婿凤表龙姿,爽朗清举,俊迈群伦,曾偷偷去看过一眼,是以认得。” 周煌哼了一声,回过头来盯着张衍,冷笑道:“倒是让他折腾出些动静来了。” 他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烦躁,方才他还认定张衍前路已绝,修道一途必无再往上走的可能。可谁曾想,只一转眼间,对方便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身边不但有三名元婴修士为其护法,而且还有一头神通惊入的大妖供其奴役。 他身为周族嫡系弟子,此来也不过有三名元婴长老相随罢了,与张衍一比,却是明显落了下风。 有这等实力握持在手,他绝然不信张衍背后无有他入支持。 这时有一婢女跑来,道:“老爷,赢长老遣入来请老爷前去,说是有要事商议。 张衍的到来,不啻一石激起千层浪,非但玄门中弟子为之惊诧,魔门六宗中入更觉措手不及。 玄门弟子或许有不知他名声的,但偏偏魔宗此来弟子中对他却是多有听闻,知其是一名强敌。 那名站在白玉灵芝上的娇小女子面有不悦之色,气恼道:“卢慕秋,你浑成教搞得什么鬼,不是说此入已被溟沧派摒弃出斗剑法会了么,怎么又突然来此,这岂不是搅乱了原先安排?” 只是这话虽问了出来,却久久得不到回应。她咬了咬唇,扭过头去,问道:“风师兄,你以为呢?” 她所问之入,乃是一名身形修长的黄袍道入,此入天庭饱满,眼眸深邃,五官轮廓分明,头上并不起髻,而是披发而下,他露出认真思索之色,随后道:“此入出现虽是意外,但观玄门各派反应,显是他们事先亦不知此事,并非先前布置,若只他一入的话,又能掀起多大风浪?静观其变就可。” 娇小女子想了一想,这入来此虽是厉害,但在六宗联手之下,却也构不成什么威胁,赞同道:“风师兄所言甚是。” 这时魔云一分,有一名身长七尺,容貌整丽的赤袍男子走了出来,淡然言道:“徐娘子,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先前布置过许多棋子,稍候斗剑,不妨前去试他一试,看看玄门各派是何反应,便知端倪了。” 张衍驾驭龙鲤往岸上行去,所到之处,修士纷纷闪避,让开去路,入入皆以敬畏目光看他。 瑶阴派那处名峰距江水不远,不过须臾,他已是驾临至峰顶之上。 魏子宏和那阵灵从山腹中急急奔出,他跪在底下,叩首道:“徒儿魏子宏,见过恩师。” 那阵灵见了张衍,也是跪伏于地,可不知怎的,她似是害怕异常,战战兢兢道:“小婢见过老祖。” 张衍听她用“老祖”作称呼,面上神色如常,于心中一转念,就知这阵灵把自己当做泰衡老祖了。 阵灵观入与寻常修士不同,不是从相貌上来分辨,而是从气机感应上来判断。他吞了泰衡老祖分身元灵后,等若接了其因果过来,阵灵这么喊他,倒也是没错。 他点了点头,微笑道:“徒儿起来,你可曾把此处峰上禁阵理顺?” 魏子宏谢了一声,从地上站起,道:“弟子得这位雪卉姑娘相助,已是把各处禁制料理稳妥,只是数千载过去,有不少地方崩灭散失,如论御敌之能,恐只及当年十之三四了。” 张衍先是望向天上魔云,又往擎丹峰看去,眼中闪过一道犀利光华,道:“无妨,此来斗剑,便是来行杀伐之道,守却不必了。” 半个时辰之后,玄门十派此回前来斗剑的主事弟子,倒有大半聚集到了擎丹峰上。 赢涯老道看向众入,拱手道:“先前我诸派上师早已议计,此回斗剑,我玄门当要戳力一心,与魔宗争夺那几枚符诏,只是这位张真入一来,却是多了许多变数,依老夫看,不妨把张真入请到峰上一叙,诸位以为如何?” 他说完之后,把目光看向霍轩,然而后者却是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赢涯老道心中很是怀疑,张衍此来恐是有溟沧派的安排,似乎有另有深意。想必在场诸入也是看得明白,只是他却不敢出口质问,因此要借用其余诸派之力向其施压,不致先前布置生变。 这时少清弟子荀怀英忽然冷笑一声。 赢涯老道面上一喜,问道:“荀真入怎么看?” 荀怀英挑眉道:“你若问我,那便是各家各派各凭本事去争,何必弄这么多玄虚。” 赢涯老道不免尴尬。 周煌此是却是目光一闪,环望一圈,道:“赢长老此议甚好,便把这位张真入请上峰来说话吧。”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七十八章 天外符诏各有主 p:今天第一更 张衍方在瑶阴派所据名峰上落脚,那名补天阁的中年修士就又跟来,言及诸派议事,请他去擎丹峰上一会。om 对于此事他早已是有所预料,因此也不推脱,嘱咐了魏子宏几句话后,便洒然随其前往。 两人皆是飞遁神速,须臾至那峰头之上。 此处设有一处青石牌楼阙门,两侧挂着璎珞金铃,迎风晃动,发出清越之声,当中是一条丈许宽的石阶,笔直通向上方,尽头处乃是一座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的鎏金铜殿。 那名中年修士稽首道:“张真人,诸位真人皆在上面等候,你自去便是。” 张衍一摆大袖,拾阶而上,信步到了殿前,门前两名道童对他打个稽首,侧身将观门推开。 跨过尺许高的门槛,他昂然步入观中,环顾一圈,见殿内在摆了十余只蒲团,在座之人皆是道气盈身,顶上生云,见他进来,都把目光了过来。 赢涯老道自坐上站起,稽首道:“张真人,请稍坐片刻,老朽与广源的沈道友还有几语分说。” 张衍微觉讶然,他知广源派千年前亦是玄门大宗,乃是于符书之上签契的门派之一,往昔其门中弟子还曾与自己有过几分过节,不想此次竟也前来斗剑。 他目光一转,便在下首之处瞧见一名身着八卦衣,此时神情抑郁,有力气无力的老道人,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他笑了笑,对着赢涯老道稽首还了一礼后,便走到一处无人蒲团上坐了下来。 这时他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正在打量自己,不觉抬眼去,对方乃是一名身躯雄健的中年修士,亦是坐于上首,从其衣袍及座次来。当是玉霄派弟子。 两人目光一撞,他便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几分不善,心下一哂,不提自己前身与周氏的过节,只名义上拜在周崇举门下这一事,与此派之间便早已无有转圜余地了。 那赢涯老道再次坐定后,便把目光投了下来,至那广源派的老道人身上。缓声问道:“沈长老,你可考虑清楚了?” 沈长老本是神情萎靡,听得此语后,他身躯微颤。忽然间眼中尽是怒火,似是气愤异常,嘶哑着声音道:“诸位皆是玄门大宗,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想那千数年前,我广源派强盛之时,沈崇老祖又何曾这般欺压过同道?” 南华派弟子聂璋此时忽然冷笑一声,道:“天行有常,万事万物自有起落生灭,你广源派如今只你一名元婴修士来此。你有何本事保住那枚符诏?” 任谁都知道,广源派这千多年来,一直庇护于南华派门下,可这老道居然一声不吭跑来斗剑,甚至有别派弟子以为这是出自南华派暗中授意,他又岂能给其好脸色? 沈长老默然半晌,他低声言道:“老道我自问亦有几分手段。为保此符诏,也可勉力为之,纵然搭上了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赢涯老摇了摇头,道:“沈长老,请恕老朽直言,若此次无我玄门十派帮衬,那符诏你是绝然保不住的。最后不过是便宜了魔宗而已,为东华洲玄门气运计,为天下苍生计,还请沈长老以大局为重,不要再这般固执了。” 元阳派杨璧叹了一声,道:“沈长老。你也知如今魔劫已起,我东华玄门宗派俱在大劫之中,不能再任由魔宗弟子这般张狂下去,此回斗剑,乃是为了遏制其势,你广源派沈崇老祖在世时,确然威震九州,可非是我等小于你,如今贵门功法残缺不全,与魔宗弟子相斗,又有几分胜算呢?” 沈长老顿时怔住,双手微微发颤,他来时也不是没有想过此事,可心中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之念,此刻被杨璧当面说破,心由沉了下去。 赢涯老道喝了一声,道:“沈长老,你何必如此执拗,你不为自己,也应为门中弟子着想,何必为一己之私,冒天下之大不韪?” 张衍冷眼旁观,他知这一出虽是在明着在劝沈长老,但暗中却是做给他得。 不过他可不是沈长老,想如此便让他放弃符诏,却是无有可能。 诸派所争之物,实为天地间一件至宝,本是上古大德之士所炼,可去九重天上收摄“乾天钧阳之精”,修士得了此物之后,便有望借以晋升洞天之位。 此宝与一卷符书息息相关,唯有此符之上签契者,得了一枚法符诏,方可持符去往此物之中分掠精气。 万数年前,这卷符书辗转流入东华洲修士手中,因而引来诸派签契之盛举。 而此间已是到得十八宗门,那即是说,云天之上届时将会降下十八张符诏。 若是以往,只需玄门之中论个输赢便可,可如今魔劫到来,诸派早已议定,应先合力压服魔宗弟子,设法令其一张符诏也得之不到,而后再定符诏归属。 至于忽然冒出来的山门,对他们而言,却是多出来的变数,若是置之不理,岂非被魔宗弟子平白得了符诏去?因此要逼迫这位沈长老留下符诏,退出斗剑法会。 随着诸位弟子你一言,我一语,顿时给了沈长老无限压力。 他神色之中有愤怒,有彷徨,有茫然,亦有落寞,还有几分不甘心。 但他也知,在玄门十派压制之下,自己若是不从,非但自己没有好下场,还要连累广源派,内心挣扎了一番之后,他颓然道:“罢了,罢了,便由得你们拿去吧。” 此语一出,他整个人似失去了精气神魂,瘫坐在蒲团之上。 赢涯老道神情微松,若是这沈长老抵死不肯,倒也是桩麻烦事。 他们毕竟是玄门宗派,也是要脸面的,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的好,总算此老还算识抬举,免去了一场纷争。 他清咳一声,了一眼张衍。 他心中清楚,此等手段可以用来对付沈长老,然而对张衍却是行不通的。 瑶阴派早已是没落数千载,其太上长老一职并不放在他们眼中,但张衍还有另一个身份,那便是溟沧派十大弟子,这便不得不小心了。 而且张衍身边非但有三名元婴修士护法,还有一头堪比元婴三重修士的千载龙鲤,这不是此间任何一人所能比拟的,是以只能设法用言语说服。 赢涯老道做出一副恳切模样,道:“张真人,此回斗剑,我玄门共抗魔宗,望你深明大义,将那符诏让了出来吧。 张衍淡淡一笑,道:“我瑶阴派符诏,为何要让与他人?我若是要在座诸位把本派符诏拿了出来,诸位可是愿意?” 赢涯老道不觉无奈,求助似的向诸人望来。 自方才起,霍轩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却抬首而起,缓缓开口道:“张师弟虽是我同门师弟,然他今日此来,用得却是瑶阴派之名,与我溟沧派并无半分关系。” 他早已思虑清楚,这个张师弟十分善于借势,且不论今日此来是其自家意愿还是有人在背后相助,他身为溟沧派十大弟子之首,却不能被其绑了去。 赢涯老道一听这话,不免神色一振,霍轩此语,已是明言不会站在张衍这一边了。 张衍却笑了一笑,振衣而起,道:“诸位不必多言了,此符诏本为瑶阴派之物,我是万万不会交出的。” 赢涯老道色变道:“张真人,你莫非以为以你一人之力,便能对付魔门六宗么?” 张衍哂然一笑,他自眼中放出一道锐利光芒,环视一圈,扬声道:“多言无益,稍候各凭手中之剑,见个分晓就是。”言罢,便甩袖出殿而去。 殿中一片沉默,不知何人说了一声:“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又有人讥嘲道:“此人如此蛮横无理,到时也别指望玄门一道不讲同道情谊,不愿出手相助。” 荀怀英一声冷笑,他亦是站起身来,众人皆是愕然望来。 他望了霍轩一眼,道:“可惜张道友不是我少清门人。” 他一甩衣袖,旁若无人出了大殿,到了门外,他目光一扫,辨了辨方向,便展开一道疾厉剑光,倏尔遁走,不过须臾,就见前方张衍正驾罡风而行,便出言道:“张道友,留步。” 张衍闻言,把遁法止住,回过身来,笑道:“原来是荀道友,你也是劝说我的么?” 荀怀英摇头。冷笑道:“休把我与那等些个朽物混为一谈,符诏既是你瑶阴派之物,你当可光明正大拿了过来,哪个不愿,一剑杀了就是,与他嗦作甚。” 张衍蝐龋还婕幢憔褪腿唬偾迮傻茏酉蚶炊际钦獍阄倚形宜兀呐率切磐溃羰遣簧鹘涞米锪耍彩呛敛挥淘ヒ唤i崩矗墓苣惚澈笫鞘裁慈恕 他抬手一拱,道:“荀道友若是有暇,不妨来我峰上一坐?” 荀怀英却是一摆手,道:“免了。” 随后他认真着张衍,肃然道:“昔日我师弟英敏长,在陈族之中受困七年,得蒙张道友你从中斡旋,方才脱身,此事我欠你一个人情,斗剑之时,你若需我相助,尽管开口就是。” 言讫,他抱拳一礼,清喝一声,纵起一道锐芒四溢的剑光,眨眼飞去无踪。 ……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七十九章 风雨雷霆遮心算 那沈长老神情落寞回到峰上,无jing打采地对着送他前来的中年修士拱了拱手,推开上来yu要搀扶他的童子,一句话也不说便躲入了早已半塌的观宇中。 中年修士看他这副模样,倒有些不忍心了。 他看了眼四周,这峰头之上死气沉沉,因数百年来无人打理,杂草丛生不说,到处都是碎瓦残砾,一片荒废景象。 他叹了一声,若不是赢涯师兄命他看稳沈长老,拿到符诏后才能回返,他半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 又看了看天sè,如今尚未比剑,待在这里也是无趣,便独自找了一处地方打坐去了。 沈长老步履之中跌跌撞撞,此行跟随他赶赴法会的弟子姜玥正好从里步出,不由惊呼一声,道:“师父,您老这是怎么了?”赶忙上来将他搀扶住了。 沈长老把头一摇,又把袖朝前挥了挥,催促她往里走。 姜玥目光之中满是担忧,扶他往里而去。 然而入了里间,沈长老却是缓缓把弯下的背脊挺了起来,用沉稳无比的声音说道:“徒儿,为师记得,你昔年曾在溟沧派荡云峰上曾见过张衍张真人一面?” 姜玥愕然发现,自家师父竟是一扫方才失魂落魄,意气消沉的模样,眼中又重新焕发了光亮神采,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狡猾。 她犹豫了一下,咬唇道:“是,徒儿昔ri不止在蚀文法会上见过张真人,后来在杨域水国亦曾有过一面之缘。” 她还有一句话未说,当年沈跃峰也是因为前去追杀张衍而导致下落不明。 沈长老缓缓点头,沉声道:“你听着,为师有需你去办一件事,万不可让他人发现了。” 他用传音之法,在姜玥耳中言语了几句,最后又道:“你稍候把我话传给张真人,无论他作何打算,你都回来如实报我。” 姜期有些为难道:“斗剑法会在即,恐是来不及了,况且外间还有那人看着,弟子恐怕走出去便会遭疑。” “这有何难。”沈长老自袖中拿了两张符箓出来,放入姜玥手心之中,指着其中那张言道:“此一张乃是沈崇老祖昔年所留,虽无什么神通威能,但却可呼风唤雨,号聚雷霆,你拿去用了,必然无人可以发现,便是想用法力驱散也无有可能。如此一来,玄门弟子必然是怀疑魔宗弄鬼,而魔宗弟子亦会怀疑是玄门中人弄的手段,定不会轻易出手斗法。” 又指了指另一张,道:“天象一变,你抓紧时机,拿了这枚隐身符,去往张真人处,记得此风雨至多只有一个时辰,是以你需早去早回,免得被外人察知。” 姜玥瞪大明眸,道:“弟子随侍恩师百年,怎么从来未见恩师用过这些符箓?” 沈长老呵呵一笑,道:“我广源派昔年也是玄门大派,好歹也是有一些家底的,只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就连你掌门师兄,有些事情也未必知道。” 姜期眸中露出坚定之sè,道:“师父,徒儿定不会误了您老的事。” 她起指尖在那符箓之上一划,把其往天上一发,此符化一道烟雾而去,无声无息就去了云中。 过了足足有一刻,就在二人几疑此符不管用的时候,忽然间乌云汇聚,雷电作响,天地昏暗,狂风忽起,不过几个呼吸时间,就有暴雨倾盆而下。 沈长老登时放下心来,沈崇祖师虽是修为通天彻地,但这没符箓毕竟过了这许多岁月,也不知是否能用了。 未想这位前辈的法力之高远超他的想象,此符虽历千年,但发出之后,却仍能引动雷霆,唤来风雨。 他侧耳听了听外间,随后低声言道:“徒儿去吧,一路多加小心。” 姜玥脆生生应了一声,便把法诀一拿,祭了隐身符,身影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沈长老眯着眼睛看着外间,他在广源派内做了数百年长老,在夹缝之中苦苦挣扎了这许久,怎会不知玄门宗派的做派? 方才在擎丹峰上,不过是半真半假做出来的样子罢了,不过其中那股愤恨之意的确是他真实的内心情绪,因此之故,才把座上诸人都是混蒙了过去。 他早已暗中有了安排,掐准除了十六派之外,定会还有许多宗派凯觎天上那钧阳之jing,而这些人俱是无有符诏之人,而他便可藉此将其都笼络过来 他也用不着成就什么洞天之位,只需寻得突破元婴三重的契机,回去见得祖师遗秘,把散轶的功法寻了回来,广源派便能重兴。 擎丹峰,各派弟子并未散开,还在商议如何对付魔宗弟子,只是这场突如其来风雨却令他们觉出了几分古怪。 赢涯老道诧异道:“龙缘无故,怎么来了风雨?” 他掐指算了算,却并未查探出端倪。 有人狐疑道:“莫非是魔宗作祟不成? 赢涯老道思忖片刻,道:“不管是否是其弄鬼!将这风雨驱散了总是无错的,只是可惜,老道那件可收**的法器未曾带在身上。” 这时一名貌相英俊的翩翩少年站了出来,道:“赢长老,这有何难,待我上前将其驱散便可。” 众人一看,此人乃是还真观此来斗剑的弟子陈清平,此派弟子最擅封魔布印,驱除邪秽。 赢涯老道欣然道:“好,有陈道友出力,此事想必是轻而易举。” 陈清平拱手一礼,他顶上罡云一震,自信满满驾起罡风,去了云天之上。 只是众人足有一刻,那风雨却并无半点收歇迹象。 又过了许久,却见陈清平面有惭sè自外走了进来,懊恼道:“这施术之人法力远在我之上,恕在下无能为力。” 周煌哼了一声,他把袖一拂,拿了一个法诀,随后啪的一声打了一清光上去,这道光华冲天而起,霎时照亮峰巅,映得群山如昼,辉光层层铺地,连带江岸边万千修士也被惊动。 但就算如此厉害的道术,却仍是未能将这风雨驱散半分,周煌也是为之一怔。 赢涯老道见周煌也未能建功,不觉惊异,摸了摸胡须,道:“不可轻举妄动,吾等先静观其变。” 他们充满戒备之心,而魔宗弟子那处也是同样jing惕,怕这场风雨是玄门弟子做得文章,是以都是安坐不动。 风海洋静静看着天穹,似是有些出神,此时忽然低声了一句,“此非人力可以为之。” 一个时辰匆匆过去,姜玥回到了广源派所在峰上。 入了内室后,她将隐身符撤了去,对着榻上沈长老一拜,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沈长老上下看了看她,见无有什么损伤,便安心下来,问道:“此行如何?” 姜玥摇了摇头。 沈长老似乎有些意外,他抓着胡须,紧皱眉头,暗道:“不应该啊,我观张真人,分明是一心求道之人,也不是畏危惧险的xing子,我所说之事,他无有理由拒绝。” 他反复想几遍,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不过他也没有灰心丧气,此路走不通,不过换一条路罢了,只是可惜方才那两张符箓了。 他正思索时,忽然似有一道光芒闪过,一名三旬年纪,相貌俊雅的道人无声无息出现在了面前,稽首道:“沈长老安好。” 陡然出现一人,沈长老却也不慌张,他神sè镇定站起,还了一礼,道:“这位道友,可是张真人门下?” 徐道人暗暗点头,这沈长老倒也有几分门道,难怪能骗过擎丹峰上诸人。 他自袖中把一张符书拿出,递了过来,道:“张真人命我前来,若是沈长老愿意立誓,那他可以出手相助。” 沈长老毫不犹豫将符书拿过,撕开半张,咬破指尖,以jing血立了一个法誓之后,吞了下去,又将另半张还入徐道人手中,笑道:“有张真人相助,老道我便也安心了。” 承源峡一处山麓之中,尸嚣教邪娘子手中托着一青烟袅袅的香炉,氤氲气雾弥漫出来,升起半空,缭绕如华盖,将天上暴雨疾风都遮挡在了身外。 她身边是一名芙蓉sè罗衫罩身的少女,神sè漠然清冷,此是她同门丁瑜,此次是应她之邀而来,是想设法想在东华洲斗剑法会之中分得一杯羹去。 武寰辰仰首看天,笑道:“这大雨倒是来得好,我看还要下一个时辰,不知谁做得手脚,倒是给了我们许多时间。” 祁娘子道:“武殿主,你那两名挚友究竟何时赶来?”。” 武寰辰转过身来,他先是朝着丁瑜扫去一眼,虽是祁娘子自称这是她的同门,但这女子身上总有股让他看之不透的东西,令他有些忌惮,因此不动声sè侧开一步,这才出言道:“我早已说过,他们二人在炼制一桩守御法宝,此事涉及所有人之xing命,半点马虎不得,是以需晚些到来,到时凭你尸嚣教与我无当灵殿联手,夺一枚符诏来,想也不是什么难事。” 祁娘子淡淡道:“可能下手之人却是不多,东华洲无论玄门魔宗,实力皆不可小觑,依奴家之意,那余下两派,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武寰辰大笑道:“祁娘子说笑了,你又不是不知瑶yin派那位张真人的厉害,当年在东海之上,他曾以一剑独斗百人,后又覆灭了卢氏壁礁府,现下又有龙鲤姒壬护法,想要对他动手,谈何容易?唯有那广源派,无甚了得人物坐镇,确然可以出手一试1”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gegegengxin(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八十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又一个时辰之后,云收雨歇,夭光漫下,此刻已是到了申时,十余道遁光自擎丹峰上散开,回了各处峰头。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有悠悠钟磬之音自山巅之上响起,传遍群山。 两岸万千修士知是此钟磬一响,就是斗剑法会启时,皆是兴奋探首,观望夭际。 赢涯老道怀抱拂尘,步至峰顶法坛上,此处为承源峡至高之处,眺目四顾,将山水尽之sè收眼底。 他把那卷符书拿出展开,摆在供案之上,拜了一拜,随后退开几步,命童儿上前点了香烛。烧至半截后,他手上拿动法诀,嘴中喃喃念得几句什么,再往符书上一指,此符之上忽然大放光明,轻轻震颤,过得少许时候,就闻洋洋盈耳之声自夭外传来,一阵接着一阵,似cháo纷涌,悠远宏大。 又过片刻,只见夭上浓密罡云似被搅动,倏尔豁开一个裂口,一道万丈清光穿破穹幕,如柱而下,雪屑星光之中,有一枚巴掌大小,金灿灿的符箓如羽飘摆,缓缓落下。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第一枚符诏飘飘悠悠,竞是往魔宗弟子所守山峰之上落去。 赢涯老道心中一叹,果是魔道气云正旺,连上夭也是眷顾。 不过好在此次只降下一枚符诏而已,他稍觉心安,若是有数道齐至,势必上来就要与魔宗弟子一场混战了,这却非他之所愿。 魔宗中入向来法术诡异,如今因魔劫一起,又多了许多前所未久的神通手段,不宜盲动,当慢慢与其斗法,试探出其底细之后,再设法压服,方是正理。 这时那魔云之中,却有一名仪容端正,风姿隽永的黑袍修士步了出来,他先是在那符诏之上看了几眼,再转过身来,对着身后众多魔宗弟子稽首道:“当是在下前去拿下此诏。” 风海洋一笑道:“本也要请高道兄出面,却不想符诏往贵宗而去,显是夭意向我,道兄此行定可完满。” 那名修士也不多言,再是一揖,脚踩轻云,飘然向下,片刻落至峰头上,稍稍仰首,只等符箓到来。 瑶yīn派这处山峰上,章伯彦指着那名魔宗修士,沉声道:“张府主,此入便是血魄宗弟子高若望,昔年老夫曾败在此入手中,此入虽是道行深厚,一身魔功远胜同侪,且又遁法高妙,但其对敌之时,却甚少与入硬拼,通常是设法破去对方手段后,方才杀之,府主若是遇上,也要小心。” 张衍微微点头,说来他与血魄宗弟子有过几回交手,是以对其并不陌生。先前他听章伯彦说此入在六大魔宗之中也是威名远播,当是要仔细一观其入手段。 赢涯老道用手一指,在峰上大声道:“此符诏,谁入愿去取来?” 还真观陈清平方才因不曾驱了夭上风雨,自觉丢了脸面,此刻正想找了回来,念头一转,他便大喊一声,道:“诸位同道,且容贫道前去一会。” 他往前一纵,身化轻虹,抢在诸入之前飞身而下,直往血魄宗所在峰头之上掠去。 此刻诸峰之上弟子,也是留神观望。 魔劫有千年之久,玄魔两道虽现下还未当真动手,但势必要有一战,然而数千年来,魔宗弟子对玄门十派的道术神通多是知晓,可他们对对手尚还不曾摸清底细,藉此一战,当可看出些许门道。 高若望虽是魔宗弟子,但形貌甚好,颌下清须飘飘,长眉凤目,身形纤长,宽袍大袖,一副仙风道骨之相,见陈清平已是过来,面上一笑,把袖一挥,一股清风泼洒而去,将即将落下的符箓吹得荡开,直往乘源峡江中落去。 随后他颇为玩味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选择,究竞是对着自己来,还是去争抢那枚符诏。 陈清平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强忍住心头冲动,不去理会那符诏,而是向前一指,身后一柄桃木法剑自后飞出,倏地一声,激起乌光一道,向下疾斩。 高若望微微一笑,身形忽然模糊,随那剑光斩下,整个入却是化作点点青光,如泡影一般破碎而去,竞是半丝残痕也未有留下。 陈清平对血魄宗的手段也了然一二,哪还不看不出自家斩杀的只是一头无关紧要的血魄,其真身却是不知躲到了哪里,他捏诀收了桃木剑回来,持在手中,极为jǐng惕地看了看左右,嘲弄道:“魔门宵小,都是这般藏头露尾么?” 他喊了几声,并不见有入应答,皱起眉头,起指在眼上一横,霎时开了法眼,便自两目之中shè出一道jīng光,在山头之上来回扫了几遍,可依1r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到底是顾念那张符诏,找不那高若望身在何处,他也不在此多留,驾起罡风往下冲去。 那枚符诏飘至江水上后,被江风一吹,又往岸上而去。 这处正好立着上百名修士,大多修为低微,最高者也不过明气境界而已。 其中一入见符箓向自己飘来,符身之上金光璀璨,有无数玄文异图闪耀,待其到了眼前,忍不住伸手去拿,可是方入手中,忽有一道血光泛出,往他体内一钻,不过眨眼之间,他便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只得o阿o阿大叫。 那符诏突然一荡,从他手中脱出,又向别处飘去。 而见了那名修士下场,哪还有入敢去拿,如避瘟疫一般,纷纷惊惶闪避。 此时自符诏一震,自其上飞出一道血光,兜空转了一圈,不过顷刻之间,就这些入身上一一穿过,当即个个如泥塑木胎一般,立在哪里不能动弹。 陈清平正好冲来,看到这一幕,冷笑一声,把袖一抖,将一副竹书抖出,祭在半空之中,再一起诀,只闻哗啦一声,书简打开,对着下方那头shè出一道青光,将那符诏罩定,道了一声,“收!” 那光猛然一收,由丈许宽倏尔缩至针缝大小,嗤得一声,一缕青烟飘过,那法术已被破去,符诏飘落地上。 那些看见陈清平到此,仿佛见到了救星,都是大呼:“陈真入,救命”。 陈清平不觉皱眉,他知需把高若望主魄或那真身找了出来对付,方可破除此法。 便一拿法诀,依1rì运了法眼,扫来看去,可是过了半晌,却依1rì寻不着头绪。 他沉吟片刻,手掌一翻,取了一只玄铁星盘出来,托在臂弯之上,摇了一摇,那上面盘针一转,立刻指了一个方位出来。 他眼一抬,看向一处空无一入的角落,冷声道:“原来在此处,区区小术,安能瞒我?” 他把手一指,就有上千道枚竹签洒散飞出,将那数丈地域笼绝,齐齐往下一落,没入土中,根根笔直朝夭,看那排布,竞是一门禁制。 他掐动法诀,轰隆一声,竹签一起震爆,随后一挥袖,鼓荡起一阵罡风,将烟尘扫去,再看那处,已是狼藉一片,泥石翻开,到处都是断枝残叶。 正在他扫视之时,忽听闻身后惊呼声此起彼落,转首看去,不觉吃了一惊,居然有一名修士被炸得四分五裂,尸骸满地都是。 他念头一转,就猜出高若望定是借此入用了什么替死之法,才致有此下场。 那些修士都是面露惊恐之sè,显也是怕同样下场。 在峰上观战的张衍看得很是清楚,讶道:“可是借物代形神通?” 章伯彦当初与泰衡老祖相斗,就是吃亏在这一法门之下,记忆深刻,因此点头道:“不错,正是此法,不想血魄中竞有入练成,也不知其是从何处学来。” 此刻在魔云之中暗藏的几名魔宗长老也是指指点点,有入言道:“还真观封仪之术若是炼成,连神通道术亦能禁压,只需小心不被其宝卷及青竹书定拿,当可无虞。” 又有入道:“还真观道入只要法器齐备,再有玄功相辅,却是我灵门一大劲敌,要对付此入,需先设法破其法器方可。” 徐娘子看了一阵后,却是判断道:“这入不是高师兄对手。” 风海洋把头一点,品评道:“这陈清平道行也算不差,观其举止利索,神通法术信手拈来,也不是闭门造车之辈,只是高道兄在吾辈之中少有入敌,连我也不敢说稳胜,这陈清平若是及早退去,不定还能保全xìng命。” 陈清平失手杀了一入,面上悻悻,心中暗恨不已,他虽明知高若望定是躲藏其中,可此处少说也有上百入,他身为玄门中入,不可能将这些入俱都杀死。 他脸sè数变,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这妖魔,以为如此就制住我了么?” 他捏动术法,把道衣一震,霎时之间,便自其上飞出一只龙头马身的凶猛貔兽来,冲到了一入身上,张嘴一咬,拖出一头血魄来,一口吞了下去,随后再冲向下一入,亦是如此施为,在场中转了一圈后,所有入瘫软在地,显是法术已破。 而那貔兽咆哮一声,抖了抖威武身躯,重新又回了陈清平法衣之上。 他拍了拍衣袍,似是拂去灰尘,昂然站在空中,傲声道:“高若望,我知你血魄宗擅炼血魄,你出一头我灭一头,看你有多少可供道爷我杀的!” 张衍却是摇了摇头,他斗法经验丰富,看得出来陈清平看似大占上风,但其实已入危局之中。 那高若望明显技高一筹,避实就虚,只用了几头随手可弃的血魄,便已是大约试出对手的手段,但陈清平至今对这名大敌还是一无所知,再斗下去,结局不问可知。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八十一章 封魔绝阳祭仪 。 看出此时局面对陈清平不利之人,并不止张衍一个,似荀怀英、霍轩、周煌等辈自是也能判断得出。 天下间无论什么神通手段,若是提前知晓了其功候深浅,都是有办法设法回避抵挡,甚或以妙法克制,是以修士如不遇上生死之战,轻易并不愿暴露自家底细。 方才高若望一番试探,就是为了找出陈清平身上的漏洞破绽。 然而陈清平身为还真观此一辈弟中的翘楚,并非察觉不到这一点,不过他却丝毫不惧 他这法袍之上所藏这头貔兽,乃是借开派祖师所绘灵兽图形而化,用还真观道法朝夕祭拜,日夜聚念,历百年方得以凝练出来,可以驱邪辟灾,吞食魔头,稍有邪祟接近,不用吩咐,即会自飞出来抵御,实是堪比玄器。 只要此物不破,他便立于不败之地。 由于宗门法术之故,还真观这数千年来所杀邪魔宗派之人,远多于其余九派,对血魄宗所练功法也远比他派修士来得更为熟悉,是以信心十足。 破了“借物代形”之法后,他把手一抓,欲要把那枚落在地上的符诏摄来。 只是就在此时,空中却浮出一个淡淡虚影,再由虚转实,竟是那高若望现身出来。他一把抓住了那符诏,随后对他微微而笑,道:“此物却不能任由道友取了去。” 陈清平起指一抹双目,启了法眼一看,见此人虽与高若望外貌一般无二,但不过仍是一头血魄罢了,不过这般凝实,定是祭炼了许久,不似适才那些被他随手灭杀的货色可比。 血魄宗修士入了化丹境之后。便很少将真身暴露人前,只是将部分神魂附着血魄之上,藉此出外游荡。就算被人灭杀,也伤不到性命。 若是到了元婴境中,更是能将血魄发去数百里外,杀戮生灵。捕拿魔头,反哺己身。 功行深厚者,以一头主魄便能驭使上百血魄。折损了一头,只消杀得一命,转瞬之间又可补了回来。 但若能将那头主魄内中神魂灭杀,也可将此人重创,短时间内必定无法再与人相争。 想到此处,陈清平不觉把精神抖擞起来,抬手抓起一道罡雷。就扔了过去。 高若望大笑一声,倏尔化一道血光飞去。 因其无有实质躯壳,挪动移转之时,快若疾风,只见血影一道。接连几道罡雷下去,都是落在空处,根本追之不及。 陈清平神色一沉,他探手入袖,拿了一面铜镜出来,往头顶一祭,再起手一指,镜面之上立时放出道百余烁金光来,对着四周来回照耀,此镜也是一桩宝贝,只要是无形之物,一旦被这镜光照住,便就无法动弹了。 高若望见镜光极多,无法躲避,就在那光华到来之前,把身躯一抖,立时散了开开,化作万条细细长长血线,扭在空中,看去似乱线一般,密密麻麻,随后往下一降,往陈清平奔来。 陈清平脸色微变,他认得这是由血元功中化出的血线虫,能污秽法宝,吸食血肉,就算他沾上一点也是抵挡不住,忙一运玄功,将护身宝光祭出。 只此他还不放心,同时又拿了一只鱼形法器出来,稍一催动,立时有一道虹光升起,绕遍周身,血虫投来,如入烈焰之中,发出嗤嗤之声,入得数尺便即消融化去。得无 然而这些血虫却仿佛无穷无尽,围在四周,嘶嘶呼啸,他视界之中,俱是血红一片,不免心惊不已,忙又把玄功催上一层去。 可是他守了足有半刻,却也不见其再攻来,心头不觉生疑,运起法眼一察,怒骂道:“障眼法也来欺我?” 他把胸口一拍,那头貔兽扑出,仰天一声咆哮,轰的一声,漫天血云,尽皆散去,天地间重回一片清朗。 然而待看见此间场中情形时,他却是胸口一闷。 那头血魄却是趁他防备之时,居然再次把那百余名修士制住,在四角之上摆出了一个个奇形方位,当中一面血旗摇动,似在汇聚灵气,倒似是禁阵一般。 他稍一辨认,面色一变,道:“不好!” 这门法诀他也是识得,名为“血灵解形法”,却是以一面灵旗为灵枢,牺牲活人性命发动的魔道术法,而以这百余名修士相祭,其威力决计不会令他好受。 他此时可以选择抽身飞退,设法避开,但这百名修士必会死在此处,且高若望布下此阵,也定然不会让他轻易走脱,只是放出方才那些血线虫,就能将他留在原地,就算把貔兽放出来,也不见得能立刻闯了出去。 现如今,唯有将那面还在蓄势的令旗先 行毁去。 他念头只是一转,便不再犹豫,当机立断洒了一把青竹雷符出来, 只是那头血魄忽然一指,飘出了一大片法箓出来,迎向那竹符,眨眼便没入其中不见。 陈清平认出又是借物代形之法,不由暗骂了一句,“该死!” 知是就算再引动雷符,也毁不了那法旗了,至多炸死一二人,不得已之下,他只得一拍胸口,再度把那头貔兽又放了出来。 那头血魄看见此兽,忽然把身一抖,霎时化作百数头,呼啸连声,主动往那貔兽扑去。 那灵兽状极兴奋,自是来者不拒,来得一头血魄便吞下一头去,可它吞得起劲,却不觉渐渐竟被引了开去,偏离了其主放他出来的初衷。 陈清平顿觉有些不妙了,心慌之下,忙一掐法诀,想要把这头貅兽唤了回来,可是血魄不绝飞来,引得这头灵兽不停张口吞吃,因此回来不免耽误了片刻。 这时那面阵旗忽然一震,不再摇摆,那头血魄忽然一笑,把手一指,那百余名修士身躯一颤,轰隆一声,竟是一起爆开,化作无数血雾,再倏尔汇聚一道,合聚为一道血箭,陡然窜去,生生撞在那陈清平祭出的那道虹光之上。 陈清平闷哼一声,手中鱼形法器咔嚓碎裂,从指缝中粉落而下,然而血箭余势不绝,竟一气穿破他护身宝光,重重撞在他衣衫之上,扑哧扎了一个窟窿,其上禁制顿被破去。 那头貅兽此时已被唤回,但因失了寄托之所,只能在半空中盘旋,身形渐渐变得黯淡。 陈清平大惊,连连掐动法诀,想要把貔兽收回。 只是高若望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在他驭使之下,不断有血魄冲上来,撞击他的护身宝光,使得他根本无暇他顾。 十几息过去,那头貔兽哀鸣一声,终于消散而去。 见得此景,那百余头血魄齐声大笑,声震四野,随即笑声一敛,忽然飞起,如利矢射出,化作百余血影,自四面八方一齐向陈清平冲来。 陈清平面色苍白,明白自己失了貔兽之后,再也无法抵挡此等攻势了,若是不认输,下场必是被这名大敌吞了肉身元灵去,他忽然大笑起来,道:“高若望,我岂能令你如意?” 他惨然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枚晶莹璀璨的玉牌。 “封魔绝阳祭仪?” 还真观那处峰头之上,一名长身玉立的少年忽然惊呼道:“师兄不可!” 可是已然晚了,陈清平大喝一声,把这枚玉牌往空中一祭,一道刺目金光迸发而出,再一闪而逝,竟然强行把那百余头血魄拉入其中,再一声清鸣,收了动静,落在地下。 陈清平见其正巧掉在那枚符诏跟前,神情略显遗憾之色,他把头略略侧过,似是想要再看同门一眼,只是才转过一半,一阵微风吹来,整个人已然化作尘土飞去。 半空魔之云中观战的几名魔宗长老个个吃惊,这封魔印式威能之大且不去说,发动之时居然这般奇快无伦,以往竟是从未听说过,若是他们在场,也是躲避不开,心中都是暗暗警惕,若是日后将还真观弟逼入死地,当要小心。 要不是高若望真身远在他处,只用血魄出来迎战,怕也一样要被封禁起来。 还真观此来四名元婴长老互相对视一眼,俱是摇了摇头。 陈清平若是当众承认败北,他们便有理由出手了,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可这名弟性格刚愎,宁折不弯,对邪魔深恶痛绝,宁可陪上自家性命,也不愿退缩半分。 一名长老来看了看站在崖边怔怔不动的少年,劝慰道:“于师侄莫哀,此来斗剑之前,陈师侄已把一缕神魂寄托在祖师堂中,还不至于魂飞魄散。” 那名少年摇头叹道:“一缕残魂罢了,师兄再也回不来了。” 这名长老默然不语。 擎丹峰上,赢涯老道面色如常,虽是折去了一人,但他并不担忧。 此来玄门十派弟,除却瑶阴、广源两派之外,共有二十一人,而魔宗不过六人而已,对比人数,己方实是大占上风,哪怕损折几人也无有什么大碍。 可魔宗只要去了一人,那就是实力大减。 他暗中算过,高若望方才一战,至少损去了百十头血魄,其中一头似还是祭炼许久主魄,怕是实力折损许多,再想出战,可能不大了,因此在大局上却是对玄门极为有利。 就在他思忖之时,忽然自平都教那峰头上窜下一道遁光,直往那符诏所在飞驰过去。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八十二章 火呈灵尊 这一道遁光往前飞去,直到落至山麓之下,有认得此人的才辨认出来,那平都教出面之人竟是吴函承。 张衍微微生讶,自奉掌门谕令在昭幽天池闭门之后,他久不关注平都教之事,不想到此人竟在这短短数年之内踏入元婴境中,仔细想来,因得了秦真人之助。 只是吴函承成就元婴时ri如此短暂,这便来赶赴斗剑法会,是否有些托大? 他随即转念一想,便觉释然。 他人或许如此,但对平都教弟子并不适用。 此教弟子只要能请动一尊厉害法灵上身,一身法力神通就不见得输于他人多少了。 吴函承到了先前那斗剑所在,却并不急着拿起那符诏,而是小心翼翼围着那处绕了一两圈,确认无有什么异样后,这才伸手去拿。 可偏偏在这时候,距离那符诏不足三尺之地,大气之中忽然泛起一阵涟漪。 吴函承立时露出jing惕之sè,收手退后,去了数十丈外才止住不动。 只见一人影渐渐自虚空之中踱步而出,长须及胸,仙风道骨,冲他一笑,道:“这位道友也yu来一试高下么?” 吴函承低呼一声,道:“高若望?” 高若望含笑稽首,用清朗声音言道:“正是贫道,这位平都教道友可有指教?””章节”峡谷江岸两边顿时传来一片惊呼声,几乎所有人都未想到,这名魔道真人居然在战败陈清平之后,又再次出现,看那模样似也是未曾受得什么损伤。 吴函承面上yin晴不定,心中想道:“血魄宗弟子一身法术神通皆系于血魄之上,陈道友适才拘了此人百余头血魄,按理说实力当是折损了许多。莫非还敢来与我为难不成?” 休看高若望与陈清平二人适才战得激烈,但其实并未暴露出真正的底细,所用手段依旧玄门弟子往昔所知晓的那些。只是运用得更为巧妙而已。 更何况,此人真身自始自终都未曾出现过,在没有把握的情形下,吴函承其实并不想这么快与此人动上手。 但既已到了此处。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退回去,遭同道耻笑不说,他也并不甘心。 高若望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却不去理会他,他只虚虚一抓,就把地上枚符诏摄入手中,随后打了个一个道揖,道:“道友如不动手,那请恕高某告退了。” 言罢,他往上一跃。身化一道如矢血芒,shè去穹天。 吴函承原本犹豫不定,可此刻见他不战而退,似有逃离嫌疑,心中恍然。哪里肯放过,一拍脑后,一道光气笔直冲起,其中飞出一只白光缠绕的银圈,往那血影追逐而去,同时他驾风一纵,两袖兜风,飞腾而来。 高若望回首一望,笑了一笑,轻轻一晃身,便自顶上迸出一团血云,再左右一撕,居然变作两””只血sè大手,其中一只往下一拿,一把将那银圈抓住,另一只则忽然撑至数百丈大小,遮天蔽ri,五指齐张,拍开云雾,往吴函承轰轰压来。 吴函承见其施展这门神通,不觉大骇,道:“莫非此是其真身不成?” 他赶忙催动遁法,疾速退开,飘去百十丈后,还是未曾躲开,他忙使了一个法诀,把身一折,陡然变幻一个方向,这才从那血手指缝之中逃脱出来。 去得远处之后,他按住遁光,死死盯着高若望身影,暗自思忖道:“高若望竟以真身来战?若我猜得不差,定是方才陈清平将他血魄都料理得差不多了,方才不得不如此,既是这样,倒是不可放他回去,需趁此机会将他杀死才是!” 此时各处峰上观战弟子也觉来了jing神,俱都是凝神看去。 他们也是与吴函承一般想法,高若望被逼出了真身,定是在方才一战中损失不小。 若是能一鼓作气除去此人,此次斗剑法会玄门必将胜算大增。 吴函承拿定主意之后,便把首一抬,喝道:“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血魄厉害,还是我的法灵厉害!” 他自步入元婴境后,得门中赐下一尊法灵,正是原先胡长老所用那尊,为门中十八都主之一,名曰“火呈灵尊”。 平都教看重班辈,原本以他初入元婴的资历,还轮不到他来驭使这尊法灵,只是胡长老被张衍一剑斩杀之后,却是无有人能承接此法”大道争锋第两百八十二章火呈灵尊”灵,恰好门中选定他来斗剑,因而便宜了他。 他捏了一个法诀,口中念咒,身边顿时出现一尊身高十丈上下,相貌威武的金甲神人,一手持金鞭,一手托宝珠,全身披挂,雄健已极。 这金甲神人甫一出来,吴函承忽然一跃,霎时与其合身一处,随即他大喝一声,便将庞然身躯撑起。 平都教法灵运使,有显神法与役神法之分,若是祭炼运炼久了,便是以人驭灵,但凡法灵所会法术道诀,莫不jing通。 而他如今还达不到这份火候,道行也浅,只能以把法灵运化出来对敌,只是这么做,万一压制不住,难免会被此灵反客为主,承受不小的伤害不说,动摇道基亦有可能。 因此他也不敢久战,跃至高空,对着下方高若望张嘴一吐,立时有熏烟烈风滚滚而来。 此原本只是一股丹煞,但是借法灵施展,却便化为一口丹中火, 高若望淡淡一笑,足下轻点,便化一道血影红芒,如轻烟一股,竟是先一步避开了去。 那火光喷下,落在山岭之上,所过之处,地焦草枯,树焚叶烧,尽成一片赤sè。 吴函承所化金甲神人看定那条血光,大吼一声,道:“哪里走!” 他把庞然身躯作势一拔,霎时冲起一道如柱金芒,轰然作声,衔尾追来。 高若望似是无有与他正”大道争锋”面交战的心思,只是驾驭遁光沿着山头左右来回绕飞,并不回头。 吴函承此时只觉浑身都是充沛法力,追在其身后,长啸不绝,不断发下霹雳惊雷,将一座座峻岭炸得山石崩裂乱飞,草木折裂。 那些观战修士想起适才那些人的下场,都是惊呼逃窜,纷纷远离。 吴函承毕竟是遁法差了些,追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是未曾拉近两者距离,再加上高若望故意往人多之处钻去,更是令他束手束脚,心中顿觉不耐,把袖一挥,大喝道:“给我散了。” 随他袍袖舞动,立时旋起一道狂猛罡风,元婴修士含忿出手之下,那些修士毫无抵抗之力,眨眼便被刮至了十数里之外,道行深些的还好些,到了远处又重新稳住了身形,而那些不会飞遁的下场却是极惨,俱都是跌了骨折筋断,奄奄一息。 吴函承追了足有半个时辰,胸中忽然一阵气虚,不觉一惊,他念头一转,便知何故。 抬眼望了高若望几眼,自己始终无法追及此人,再斗下去已是无有必要了。 他嘿了一声,居然掉头就走。 高若望见他不再追赶,在前方停下身形,迎着呼啸山风,把颌下长须按住,笑道:“道友这便走了么?” 吴函承听了这话,非但不曾回头,反而加快身形遁走。 适才那一阵横冲直撞,他看起来是威势不凡,但法力消耗也是不””小,且心中渐渐充满一股暴虐之气,怕是要压制不住法灵了。 他还算头脑清明,知晓若再这么下去,局面难以收拾是小事,把xing命搭了进去那便不好了,还不如趁着场面好看,早早撤走为妙。 高若望淡然一笑,也不追赶,负手立空,目送其离去。 他虽也有心留下这吴函承的xing命,只是此人不同于陈清平,被逼得紧了,定会开口认输,引其门中长老来救。 既然暂且杀不了此人,自己又拿了符诏,那也不必白费力气了。 他一转很,往天上魔云飞去。 峰上诸多玄门弟子,见这一战打得虎头蛇尾,不觉都是失望,连连摇头。 高若望到了魔云之前,一名血魄宗长老迎了过来,不解道:“高师弟为何不取此人xing命?” 高若望微笑道:“吴函承我并不放在眼中,稍加震慑,设法退之便可,若是荀怀英、霍轩、周煌、张衍等辈,我倒不介意与其一战。” 徐娘子明眸投来,似是关切问道:“高师兄,与陈清平一战,你莫非吃了什么亏?” 高若望转目瞧她一眼,面上笑容不变,毫不讳言道:“徐娘子猜得不差。” 徐娘子不由一滞,她本是出言试探,可看高若望那副坦然模样,倒猜不出其说得是真是假。 风海洋笑了一笑,对着左手边一名温文尔雅的年轻道人道:“高道兄连战两场,不宜再做劳累,颜师弟,那稍候符诏飞来,唯有劳动下去一行了。” 那名年轻道人打躬道:“既然风师兄说话了,下一场便由小弟前去走一回。” 擎丹峰上,赢涯老道见第一枚符诏被魔宗拿去了,暗叫了一声可惜。 他自蒲团之上沉稳站起,缓步来到法坛之前,命童儿换了香烛点上,对着那符书再拜了一拜。 不过片刻之后,天宇之上,又发声大响,随后云裂大孔,有一道银练如瀑而坠,照在峰巅之上,似如浮云堆雪,亮白一片。 赢涯老道举目望去,见此次却是飘下三枚符诏,一枚去往自家这处而来,一枚去则是往骊山派方向,而最后一枚,却是往广源派那处峰头落去。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八十三章 三峰争符 赢涯老道看金光符诏渐渐飘了过来,想及自家师弟还在广源派地头上,没有人在旁,唯有自己出手了。 他把拂尘一甩,乘风袅袅升起,到了上空,正要伸手去拿符诏,这时却忽觉有异,眼角余光撇到一道红芒正冲着自己飞来,便把手缩了回来,不慌不忙起拂尘一挡,把那红芒格在了一边,才看出此物竟是一只小巧jīng致的朱sè飞箭。 徐娘子放下手中朱凤轻弓,回首道:“颜师兄,你再不出手,符诏却要被玄门取去了。” “师妹莫急,他们拿不去的。” 一名年轻俊逸的道人自魔云之中步了出来,他却并不急着上前,而是认真观察了一番,这才把身一震,一声大响后,自他身后升起一面玄sè幡旗,长宽各有十六丈,上有一rì半月,外裹一十六星,rì中有游鱼,月里有飞虫,星内藏走兽,俱是活蹦乱跳,啸叫不已,似要从幡旗上跃脱出来。 他神情平静,轻掐法诀,幡上三星陡然放出光亮,便有三头走兽把巨口一张,吐出来三团黑风,落地现出三个人来,待立起身后,朝着那年轻道人一揖,不用吩咐,便分别驾起罡风,朝着落下符诏的三个方向奔去。 往擎丹峰行去者,乃是一名顶上生角,须发浓密的魁梧大汉,此人身上穿着明光大铠,双手握有一把长柄破金斧,一望而知是一名修持力道的妖修。 赢涯老道却并没有因此人是妖修而小视,不急不缓一掐诀,顶上罡云一个旋动,降下一团云似雾的护身宝光,同时大袖向上一抛,灵光闪动间,飞出一面锦绣法旗,此旗到了空中,迎风展开。立时飞出片片祥光。 两人之间的距离眨眼就缩到了数十丈之内,那名妖修忽然一声大吼,往前一跃,金破大斧高高举起,往下就是一劈,底下那祥光也是同时向上一迎,却见光霞破碎,可他却觉击中水中。软绵绵不着力,忙后退一步,把大斧收回,继而再度砍来。 赢涯老道在十派弟子之中寿数最长。老辣异常,他不求有过,但求无过,对飘下的符诏看也没有去多看一眼,而是沉着催动法力,顶上罡云急骤旋动,将周身上下守得严密无比。 那名妖修连连挥动大斧,虽总能把祥光砍得支离破碎,但每次再举斧时。那光又倏尔弥合,没有丝毫空隙供他可钻。 骊山派那处,一名元婴长老初时还很是沉稳,可见了魔云之中现出的那面幡旗之后,却是脸sè大变,提醒正要上前的曹敏柔道:“曹师妹,此次出战之人乃是那九灵宗的颜晖辛。这百年来不知杀了我西三派多少弟子,我门中亦有数位同门被此人邪术夺去了躯壳,师妹需要小心了,一定要紧守灵台,万勿予他可趁之机。” 西三派是指骊山派、平都教、还真观这三家玄门,因这三派僻处东华之西,又在十大玄门之中势力也是最弱,是以弟子外出常常携手互保。常被一道称呼。 而九灵宗山门亦是在处在西位,与这三家时有冲突,对彼此门派中道行高深的弟子都是熟悉。 而这颜晖辛正是名声极大的一人,与西三派弟子多次交手,从不曾有过败绩。 曹敏柔也是凛然,九灵宗修士擅能侵夺他人躯壳。化为己用,最为令人惊怖的是,许多被其奴役之人,神智记忆依旧不失,仿若心甘情愿为其驱使,实是诡异。不由谨慎点头,道:“师妹记着了。” 她深知自己的斤两,符诏飘下时,并没有急着去接,而是故意落后一步,待赢涯老道与其中一人接上了手,这才驾罡风飞出。 她上得云头,却见得一蒙着面纱的女子远远而来,瞧那婀娜身影,似是有些熟悉。 到了近前后,那名女子露出外面的一双秀眸忽然瞪大,露出惊喜之sè,她掀开面纱,露出一张清丽无双的脸容来,道:“师妹,你怎得来了?” 曹敏柔身躯一震,掩口惊呼道:“罗师姐,是你。” 随后她忽然觉出不妥,jǐng惕后退几步,戒备道:“你不是罗师姐。” 那名女子摇了摇头,道:“敏柔,你还记得小时入门时,才三四岁的年纪,活泼好动,误服了辰砂寒丹,xìng命悬于一线,是师姐我不眠不休飞了六rì夜,从南海采来火梨与你么?你还记得你十四岁那年,采朱果遇蛇妖,不慎坠崖,是师姐我救了你回来,你还记得……” 曹敏柔听着她嘴中说出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来,美目中泪光盈动,手也不觉轻轻颤抖起来。 她虽明知眼前这人已不是自家同门,可心中的斗志却在一丝丝的消退下去。 广源派山头之上,那中年修士见有一枚符诏朝着自己这处飘来,大喜不过。只是要与魔宗弟子对上,他也不怎么情愿,低头一想,转过来看了看沈长老,见他坐在那里不动,便向天一指,道:“沈长老,你还不快去将符诏取来?” 若以纯道行修为而论,沈长老乃是元婴二重修士,顶上炼有三团罡云,实是胜过了他,唯有命其挡住颜晖辛,他才好收了符诏走脱。 可沈长老却是摇头,道:“此已非我派之物,怎好越俎代庖去取?” 中年修士义正言辞说道:“沈长老,此言差矣,这符诏现下还是你广源派的,待你拿来之后,再献上来不迟。” 沈长老仍是不愿,道:“适才在擎丹峰上,赢真人再三关照,要我勿起贪心,不得沾手此物,否则又何必把道友遣来?老道我拿了回头送去不是最好?” 中年修士不禁语塞,只是与人相斗,实非他之所长,那陈清平的下场他也是看在眼里,魔宗弟子实是一个比一个难以对付,那颜晖辛更是厉害,他不可不想前去招惹。 朝天上看了看,见从幡旗上下来的那名持剑道人已是飞至,怕是再不动手,那符诏要被其取去了,不觉急道:“沈长老,你哪来这么多道理,我要你去你便去,休得再啰嗦!” 沈长老神情中现出无奈,他抬手一拱,道:“老道道行浅薄,神通功法皆是不及诸派弟子,如是道友非要我去,符诏若是被人夺了,可不要怪老道我!” 中年修士此刻只求他出手,暗道:“你上去动了手,还由得你么?” 因此狠狠一点头,正sè道:“沈长老宽心,若当真是如此,也不是你的过错,我会去与师兄分说,绝不会为难你。” 沈长老似很是不愿地答应下来,掐诀把遁法祭起,化一道飞虹腾入空中。 就在此时,亦有五道遁光自江岸北面攀起,向着广源派这处峰头飞来。 这却令中年修士一惊,吃不准是何人这个时候插手进来。 来者正是武寰辰一行人,汇集了两名无当灵殿的副殿主,再加上尸嚣教祁娘子师姐妹二人,共是五名元婴真人。 他们早已瞄上了广源派这枚符诏,一直在等待着出手机会,见符诏已然落,便毫不犹豫冲了出来。 武寰辰脚踩罡风,手持撼山金棍,冲在了最前方,他做了个手势,祁娘子与师妹便迎向了那名那名被夺了躯壳的魔灵,而两名无当灵殿副殿主则是护在他身后,隐隐防备那他人上前。 那名中年修士一见此等情形,不觉暗叫了声:“糟糕!” 沈长老见不知何处来了五名元婴修士,面上稍显讶异之sè后,转瞬便恢复平静。 他两指夹起一张符箓,抖手就往外一丢,此符才出手,轰然化作一道迅疾无伦的金光剑气,冲向了武寰辰。 武寰辰双眼怒睁,他大喊一声,擎起撼山金棍,猛然向下一打,与那金符撞在一处。 轰隆一声霹雳雷响,他浑身一颤,被那符上传来的巨力震得向后凌空打了个两个滚。 待稳住身形后,他也是吃惊不已,他原本以为这老道广源派出身,除了道行深些,并没有什么厉害本事,可现下看似随手一击,怎得有如此威势? 沈长老趁着这空隙,展开遁光疾飞,上前顺利无比地接住了那枚符诏。 光华一闪,那道符箓又转了回来,他依旧是用两根手指夹住,看了一眼,见其光泽略微黯淡,顶上三团罡云急转,符上便又一次冒出闪烁金光来。 武寰辰恍然大悟,原来此符用过一次后,需法力灌注,才能再用。 见符诏已然落入此老手中,他哪会客气,脚下一踏云头,又一次持棍上前。 沈长老把眼一眯,他此时却是做了个出乎意料的动作,把手一抖,将符诏丢往中年修士方向,大声道:“道友,且接住了。” 此举顿时牵动了所有人关注,没了符诏,武寰辰哪有闲心与沈长老纠缠,把棍对着那中年修士一指,对身两名副殿主大喝道:“二位,随我一道,前去夺符!” 中年修士暗骂一声,这等情形下,他哪里敢上去接符诏?眼珠一转,仰天吹了一口气,那符诏被这股气旋一托,兜空一转,倏地又往上天中升去。 见他主动放弃,武寰辰不觉大喜,正yù纵去拿符,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闻一声惊天剑吟,心中一凛,回头望去,只见一道辉赫剑光自瑶yīn派山上冲起,如星芒飞驰,横过长空,直往此处奔来!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八十四章 心有飞剑起 来去身自如 这一道剑光飞来,生出了有如长空贯日一般的气势,竟令在场诸人产生了些微的恍惚。шwщ 待武寰辰回过神来时,却是又惊又惧,他未曾想到张衍也来争抢这枚符诏。若是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另寻机会。只是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想退缩也绝无可能了。 他一指那剑光过来方向,大喊道:“两位道友,速去阻他一阻,为兄去拿符诏。” 两名无当灵殿的副殿主对视一眼,齐驾罡风,左右一分,朝着那道剑光迎了过去。 祁娘子与那被夺躯壳的魔灵斗了几合,觉得自己纵然胜不过此人,自保也是绰绰有余,她惟恐那二位副殿主不是张衍对手,便对师妹丁瑜说道:“于师妹,此处有我应付,你去接应那两位道友。” 丁瑜应了一声,跳出战圈,随那二人迎向张衍。 武寰辰深知张衍的厉害,但见有三人上去阻拦,心中也是略安,急转过身,向那奔符诏而去。 只要取了此物在手,有先前炼好的护身法宝护持,他定能硬闯出一条去路来。 沈长老面上现出嘲弄之色,他岂能由此人这么从容取符,心念一动,顶上就飘出三道灿光缭绕,灵气氤氲的符箓,把手向上一指,这三道符箓急骤转动,倏尔破空杀去! 武寰辰大吃一惊,这三符锋锐逼人,每一道皆是不亚于先前那张,若是划上身来。足可将他分尸数段,绝不能视之不理。不得不收住遁光,用手中神兵将其一一拨开。 此刻站在峰上的那名中年修士眼神闪烁了一下,现下各方都被对手牵制,符诏无人去拿,若是自己此时上前,多半可以得手。 他左右看了几眼,悄悄纵起罡风,猛然拔身纵起。化一道青光冲上云天,只片刻就到了那符诏之前,一把将其抄入掌心。 见这么容易便得了手,他不觉大喜,不敢在此久留,急起遁光,向着擎丹峰飞去。 魔云之上观战的徐娘子柳眉一竖。似是看不惯其鬼祟行径,轻哼了一声,她拿起朱凤弓,对着其背影张弓持箭,少顷,玉指一松。弓弦震响声中,一道红芒破空射来。 中年修士忽觉有异,还不及反应,身上宝光倏地裂散开来,只觉背后似是被人猛推了一把。向前一个趔趄,险险坠下云头。 待把遁光稳住。他回头看去,认出是徐娘子暗算自己,他把手一拍,挂在腰间的玉佩一闪,一碧光环绕上身,再狠狠瞪了此女一眼后,仍往补天阁方向而去。 沈长老虽是与武寰辰相斗,但仗着道行胜上一筹,犹有余暇留神战局,他眼梢一拐,见中年修士拿了符诏逃去,哂笑一声,手一招,就将三张符箓撤了回来。 武寰辰见符诏被人取去,本就心中急切,不愿与沈长老在这里纠缠,见他主动收手,哪还有心多留,把棍一收,驾起一道遁光,往中年修士追去。 他修得乃是力道,遁法非他虽长,若按照常理是绝然追不上那中年修士的,但徐娘子适才一箭却是无意帮了他一个忙,使得此人有了一丝耽搁,使他得以赶了上来。 追至中年修士身后,他毫不客气举起手中神兵,照着其后背就是一棒挥下。 这一击灌注了他不知多少气力,轰然间破开大气,呼啸而来,棒还未至,已是声先夺人。 中年修士心生惕凛,哪敢生受,忙转身过来,手掌上托起一枚有拳头大小,晶莹透亮的珍珠,此物一见天日,就放出一抹如水银华,将他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 撼山棍落将下来,正正打在银芒之上,骤然爆出一声大响,顿时银光迸射,片片飞散。 中年修士手中珍珠已是咔嚓碎成粉末,簌簌而落,而武寰辰也是受反震之力,倒退出去数十丈,勉力定住身子后,又吸了口气,高举神兵,奋身纵来。 中年修士见他来得猛,忙拿了一只玉杯出来,手腕轻轻一转,升起一道宽有丈许的柔腻白光,倏尔垂落,绕体而走。 他抽空回首一望,此刻距离擎丹峰已是不远,只要夺符回了峰上,自有长老出手庇护,那便无忧了。 可这一分神间,武寰辰已再次上前,只一棒就打得白光淡去。 中年修士不愧补阁弟子,虽是道行不济,但他有的是护身法器,仗着还有一层护体宝光护持己身,不慌不忙自袖囊中又取了一牌符出来,正要摇动,可就在此时,一道红芒自魔云之上飞来,霎时将他护身宝光打了个粉碎,身形亦是受其冲撞,不禁向旁 侧一歪。 他心下大惊,知眼下乃是性命相关的时候,只一刹那间就已足够分出生死,强忍住胸口烦闷不适,把手中牌符猛然催动,放了一团厚实云气出来,挡在身前。 武寰辰见其护身宝光已破,身上只余一层云气裹罩,他目光一厉,顿觉来了机会,大喝一声,手中撼山棍上忽然金光大放,狠狠砸落在云气之上,一声轰然大响过后,就将此云震散,棍势犹自不绝,打在中年修士头颅之上,霎时敲了个粉碎。 武寰辰杀了此人之后,目光一扫,见那枚符诏近在咫尺,心中一喜,便伸手去抓。 忽听得云上有弓弦轻响,他哼了一声,竟是不闪不避,由得袭来朱箭落在自家背上,当得一声响,身子只是向前倾了一倾,动作不变,眼见要把符诏拿入手中,面上已是泛出欣喜之色。 沈长老把这一切都在眼里,自是不会任其得手,暗中一掐诀,一道金光闪耀的符箓飞过,已是将那符诏远远带了出去。 武寰辰伸手出去,竟是捞了一空,他猛地回转身来,瞪着血红双目吼道:“又是你这老道!” 每次关键时候皆是沈长老出来坏事,他实是深恨已极,知晓不料理了此人,实乃难把符诏拿到,发声一喊,提起撼山棍,冲下云头,向他杀奔过来。 此时另一边,张衍本是朝着那枚符诏而去,可忽有两名元婴修士飞至,一左一右拦阻在他去路之上。 他目光一瞥,微微一笑,手指一弹,一滴玄冥重水便自飞出,再一挥袖,甩出了一道剑光,分向两人袭去。 左边那人喝了一声,中规中矩祭出一面小玉盾挡在身前。 可他不知就里,太过小视这滴重水了,只闻一声闷响,他这心血相连的法宝已是被打得凌空爆碎,此还不算,此水去势未消,直直砸在他身上,竟是连肩带头一起打得稀烂、一名元婴真人,连护身宝光还未放出便就绝命。 右侧那修士却是小心许多,把法宝和护身宝光一起祭出,却见飞来剑华如飞矢疾电,顷刻就到面前,连忙驭起法宝去挡,可是那剑光当空一折,竟是越过法器,循隙进来。 这人大吃一惊,不觉着慌,拼命驱使法宝来护。 可那剑光极快,连折三次后,已是杀至里圈之内,将那法宝远远甩在后面,再于刹那间一闪而过,直击在他护身宝光之上,霎时就斩开一道缝隙,只是剑光毕竟受阻,未曾突入进来。 此人还未来得及庆幸,那剑芒倏尔一震,从上又分出一道光华来,他只觉眼前一花,噗嗤一声,六阳魁首已是飞上天去。 尸嚣教丁瑜方才赶到,然而看见得只是两具无头尸身,大为震恐,正犹豫是否上前之时,忽见一道枚剑光凌空一转,朝着自己飞来,不觉大骇,抖手甩出一道飘带,带上有璀璨星烟冒起,点点斑斑,丝丝缕缕,煞是好看。 那剑光过来之时还只是一道,到了二十丈内后,竟是倏地化作九剑,前后相缀,绕旋不停,剑芒所指之下,她只觉遍体生寒,似乎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忙祭起飘带挥舞抵挡。 可剑光忽左忽右,分分合合,虚虚实实,变幻不定,每每从空隙之间飞来,她看得紧张万分,根本不知该如何抵挡,唯有全力催动护身宝光相御。 张衍目光一闪,顶上五色罡云一转,便自背后飞出一道火芒,只一闪之间,丁瑜护身宝光便被剥了去,她才惊觉有异,一道疾光似自天外掠来,从颈脖一掠而过,已是将首级取了去,无头尸首停滞了片刻,才从云端坠落。 祁娘子眼睁睁看着同门死在眼前,心神大乱,悲呼一声,“师妹!” 张衍恍若未闻,他仰首看了看天空,袍袖一挥,起了小诸天挪移遁法,霎时横过百丈距离,到了那符诏之前。 这时忽有异响起,天上一道疾厉红芒飞出,直往此处射来。 他看也不看,顶上五色罡云一旋,背后升起一道水色光华,只一个冲荡,就把朱箭卷去无踪。 魔云之上的徐娘子见得此景,不禁神情大变。 张衍举手一探,便将符诏拿入手中,随后他转过身来,神色从容往峰上回返。 他自遁剑出峰,再到取诏而走,只用了不过片刻时间,可就这么短短一瞬,却已是连杀三名元婴真人。承源峡中修士,无论玄门魔宗,凡见此景者,皆是震骇心惊,此刻看着他远远而去,竟无一人敢于上前阻拦。 ……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八十五章 峡外蟒妖窥天符 云巅之上,颜晖辛见张衍从容取了符诏离去,望他背影一眼,眼中泛出jing惕之sè,暗忖道:“这张衍,果是吾辈大敌,然眼下尚不是与他动手的时候。” 祁娘子因见师妹丁瑜被杀,心中惊恐万分。 她这师妹天资禀赋皆是不俗,不但道行不差她半分,且还练有教中一门厉害神通。 可是这一切,遇上了张衍却全然无用。 那一道飞剑迅捷无伦,驰动之间快若电光火石,丁瑜直至被杀死,也抽不出手来运使那门神通。 与祁娘子斗法那魔灵外貌乃是一名昂藏男子,虽被夺了躯壳去,可两目清明,神智不失,此刻见她神思不属,哪会客气,立刻抓住了破绽,接连发了数道罡雷下来,俱是打在了她护身宝光之上,虽是不曾破开,却也震得她胸口烦恶,几yu吐血。 至此祁娘子再无半分战意,将涌至喉咙口的咸腥咽下,起一道虹芒,往东败退,须臾就不见了踪影。 那魔灵也不追赶,得了颜晖辛,转而往擎丹峰奔去。 武寰辰方才见张衍闯入进来,眨眼间连杀三人,吓得他心胆俱寒,好在其似无意寻他麻烦,拿了符诏便即离去,不由暗道一声侥幸。 现下他一刻也不想在此处多待,因急yu脱身,便发疯一般朝着沈长老接连打出上百棍。 沈长老可无有与他拼命的念头,驾一道清风飞去远处。 武寰辰逼开沈长老后,就把棍收了,跃身而起,祭一道遁光往承源峡谷口方向逃窜。 可他适才打死了补天阁一名元婴修士,玄门十派哪会这么热容易让他脱身。 补天阁一名元婴长老已至擎丹峰上下来,他先是取出一块玉石在手,将那中年修士飘荡在空的元灵接纳入内,随后冷哼一声。双袖震动罡风,往其逃去方向追索而来。 武寰辰才出去数里,忽听得上空一声鸟叫,扭头一望,发现竟是一只硕大无朋,浑身雪羽的怪鸟向临头,其背上还站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人,正冷然朝他看来。 这时又一道青光自太昊派峰上shè下。一名神情肃穆的老道人现身出来,暴喝一声,道:“杀我玄门弟子,岂容你逃去?还不乖乖就擒。若等老夫动手,管教你神形俱灭!” 这三人顶上皆有三团罡云,显都是元婴二重修士,武寰辰看得心头发颤,狂喝一声,把手一晃,自他怀中窜出一袭宝光,却是把一柄宝伞撑了开来。 伞面上嵌有千余颗明珠,刹那间放出千百道灵光。闪耀炫目,看往此处之人,这一瞬几乎都被晃花了眼。 三名元婴长老也是略微失神,可瞬息间就又恢复过来,见他不肯束手就缚,便各是祭出一个法宝向下打来。 三宝齐落,那宝伞被打得星火乱摇。光芒激shè,那千余明珠一瞬间便碎裂了百余颗。 然而武寰辰这法宝本就是准备夺了符诏之后逃命所用,守御之能强悍到不可思议,居然被他生生顶住了三派长老数次围攻,闯了出去。 好不容易出了承源峡,他唯恐玄门十派仍旧不肯放过他,因此全力飞遁,行了足有一刻。见身后已是见不得那三名长老身影,这才缓下身形。 他再看手中宝伞,见其上千颗明珠有大半碎成粉末,剩余一些也是黯淡无光,满身伤裂,说明此宝已是彻底毁了。 这些个海yin玉珠是他用了近百年时ri。才慢慢攒集起来,今ri一朝尽毁,实是痛心不已。 可比起这个,夺取符诏失败更是让他颓丧,不免仰天一声长叹,垂头丧气往前遁走。 他行了有一个时辰之后,却见前方有一名长眉星目,英伟过人的紫袍修士卓立在半空之中,顶上两团罡云急促流转,有一名女子正站在其背后。 武寰辰待看清女子,却是悚然一惊,暗道:“祁娘子?她不是先我一步逃走了么?怎么会在此处?” 那年轻道人犀利目光嗖地扫视过来,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点头道:“不错,还算有些道行,我身边正少人为我效命,你可愿来?” 武寰辰一愕,随即反应过来,把撼山棍拿在手中,恼怒道:“你是何人?竟敢把我当作奴仆一流?” 那年轻道人一笑,道:“我名唤罗沧海,虽是名声不显,但我叔父之名想必你是知晓的。” 武寰辰看出此人好似真是有来历的,便试探道:“不知尊驾叔父是哪一位?” 罗沧海傲然道:“我叔父姓罗,讳名梦泽便是。” 武寰辰大吃了一惊,北冥洲蟒部族长罗梦泽之名他自是听说过的,忙抱拳施礼,惶然道:“原来是尊驾罗妖主亲族,失敬了。” 罗沧海对他恭敬神态颇为满意,道:“我此行yu去承源峡,夺取一枚符诏,只是尚缺几个帮手,祁娘子已是答应追随,你可愿意同去?” 武寰辰头上冷汗涔涔,他方才从承源峡中逃出,如是再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顿时眼神闪烁,萌生退走之意。 祁娘子突然出声道:“武殿主,奴家那可怜师妹,还有你无当灵殿那两名副殿主,皆是死于张衍之手,此等大仇,你莫非不报了么?罗道友方才允诺奴家,只要我二人帮衬,便愿意出面对付此人。” 武寰辰心中暗骂,“这女人疯了不成,那张衍如此厉害,自己愿意前去送死,还要拖着本殿主一起下水。” 可祁娘子明着是劝说,其实暗底下却是告诉他,这位罗沧海已是知晓了他的根脚,若是不从,就是能走脱,也可寻上门来找他麻烦。 罗沧海似笑非笑道:“武殿主,我若看得不差,你也是有我蟒部血脉的,修得亦是我族中力道法门,只是再往上去,却是步步艰难,你若愿意为我出力,事成之后,我赠你一滴大妖jing血,绝不食言!” 武寰辰心头一震,他祖母乃是妖修,此事从未与人说起过,不想却被罗沧海一语道破。 可这还罢了,后面那条件却着实令他怦然心动。 他自入了元婴境后,因在功法之上的确遇上了一道关隘,这才起了寻取符诏之心。 若是侥幸得了些许钧阳之jing,拿去换来几滴大妖jing血,才有继续向下修行。 他暗忖道:“这罗沧海既然要驱使我,当不会坐看我二人去死,可也不知他道行如何,望他不是什么自大之辈才好。” 他思来想去,脸sè变幻了数次,最后一咬牙,抱拳一揖,道:“在下愿为道友出力!” 此刻承源峡擎丹峰下,赢涯老道因遭二名魔灵合击,再不复方才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再加上颜晖辛在旁虎视眈眈,似是随时可能亲自下场出手,使得他又不得不多分出一部分jing神来防备,未有多久,他便感觉一阵疲累。 而另一边,曹敏柔与那罗姓女子虽也是动上了手,但她乃是极为念旧之人,因此女与自己曾是同门,还曾救过自家xing命,是以打起来颇多留情之处。 颜晖辛耐心等了半个时辰,自觉时机已至,便一伸手,把背后幡旗一晃,幡上一十六星之中,又有两头走兽把巨口张开开嘴来,喷出来三道黑气,就有两名形貌各异的修士现身出来。 赢涯老道见状,毫不迟疑把手中符诏往外一丢,转身就走,算是弃符认输。 颜晖辛也不追赶,这老道至今章法不乱,不是好欺负的,况且补天阁三名元婴长老又是作势前来接应,无有必要再斗下去,起手一抓,就把那符诏摄了过来。 曹敏柔见赢涯老道退走,怅然一叹,也是不再争夺符诏,任由其被对方摄拿了去,幽幽言道:“罗师姐,若下回再见,小妹必不容情。”言罢,头也不回往峰上退去。 赢涯老道失了符诏,心中不快,沉着脸回到擎丹峰上,正要上法坛请符,那名已有元婴二重修为的长老却上来拦住,言道:“师弟,你慢着作法,此回有一符被张真人取去了,这事他做得颇是不合规矩,你去走一回,问他把符诏拿回来便是了。” 赢涯老道jing神稍振,道:“不错,此事需我亲去。” 他理了理袍服,驾一道罡风飞起,须臾来到瑶yin派名峰上空,见张衍正坐于法坛之上,便把云头一降,上前几步,打了一个道揖,道:“张道友,有礼了。” 张衍站起身来,回了一礼,笑道:“赢长老,怎么道友不去祭符,却往我处来?” 赢涯老道沉声言道:“张真人,请恕老道无礼,有一事不得不说,各派符诏是拿是弃,当由其宗门弟子与人斗剑,而后决出归属,别派弟子不可随意插手,道友怎来个不问自取,夺了他人的符诏来?” 张衍淡淡一笑,道:“若如此说,赢道友那位师弟,岂不也是越俎代庖?“ 赢涯老道正sè言道:“那却不同,张真人不是不知,沈长老原先已是应允将广源派符诏献上,只因他势单力孤,我等唯恐符诏被魔宗妖孽抢夺了去,老道这才遣了同门前去相助,还请张真人把符诏拿了出来,交还沈长老才是。” 张衍一声朗笑,把袍袖展了展,缓缓坐回法坛,道:“这却不必了,贫道动手之前,沈长老已是将那广源符诏赠与我瑶yin派了。” …… ……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gegegengxin(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八十六章 避强击弱 ps:今天还有一更,不过拖过0点 一缕清光坠在补天阁所据山峰之上,赢涯老道抖了抖衣袖,沉着脸从光烟中步出。 法坛之上,先前那名长老见他出去未久便即转回,神色之间似又不太好看,不免诧异,皱起眉头道:“师弟,怎么了,可是张衍不愿将符诏交回么?” 赢涯老道唉声一叹,苦笑着将前后原委详细一说,那名长老听过之后,立时怒不可遏,道:“广源派区区小宗,安敢如此?难道他不怕此举连累山门?” 他先前见沈长老服软认输,还曾在心下鄙夷,可却万万没有想到,此人居然敢在暗中另设手段,私底下将符诏让与了张衍,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被欺骗耍弄的羞恼。 赢涯老道摇头道:“沈殷丰定是得了张真人什么允诺,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那名长老顿时一噎,不说张衍方才接连斩杀三人,展现出来了强横无匹的剑术,单只是其在溟沧派中十大弟子的身份,就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 毕竟当初他们是极为粗暴的以势压人,若是此法对其不再构成威胁,理所当然是拿捏不住了。 而广源派要是得以靠上了溟沧派,平日只需把山门一闭,启了禁制大阵,谁也拿其无可奈何。 那名长老眉头深锁,慢慢走出去几步,似在沉吟,好一会儿,他才转身过来,闷声道:“师弟,张真人此举,我亦有些看不透,先揭过不提吧,待斗剑法会过去之后,为兄去请恩师,上溟沧派问个究竟。” 赢涯老道叹道:“也唯有如此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天色渐渐昏暗,已是到了酉时初刻,自忖今日还可再斗一场,便对那长老拱了拱手,拂动袍袖,一股清风自平地旋起,送他到了法坛之上。 他先命守坛童子换了香烛,再将衣袍整理了一番。这才上前祭拜符书。 拜了几拜之后,就退开一旁,只等符诏下来。 不过盏茶功夫,听闻天际中震声似雷。响彻天地,群山一起应和,灰沉沉的天幕一分,有数道祥光破开云表,如瀑沐布而下,立时有几处山岭承迎瑞光,在暮色之下焕发异彩。 赢涯老道仰首望去,此回自天上却是一次飘落了四枚符诏,其中倒有两枚是飘来玄门这处。看那峰头,分别是去往南华、少清两门,而另有两枚则是朝着九灵宗、元蜃门方向落去。 少清派荀怀英本在峰上闭门打坐,此时忽然有所察觉般睁开双目,放出一道精芒来。 他微微仰首,见穹天之中有一道符诏飘来自己这处,便毫不迟疑自峰上冲霄飞起。上前一拿,顺利将符诏拿入手中。 待收了此物后,四下一顾,却发现无人来与自己相斗,不觉眉头一皱,略作思忖。 他哼了一声,化一道惊艳剑光,直冲九灵宗所在。 赢涯老道见状。神情立时振奋不少,向前一步,目光跟随着那一痕飞掠光华远去,暗喜道:“好,此回有少清派荀真人出手,当可扳回一城!” 休看玄门此前被魔宗抢去了几张符诏。但还远远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玄门十派先前所定下的策略,便是全力击杀此来斗剑的魔门弟子。 魔宗因数千年来被玄门压制,是以其此来弟子不过六人而已,只需杀得其中一二人,届时去得极天,又岂有实力与玄门相抗衡? 需知到了那时,可是不必守什么规矩了,自是人多者胜。 赢涯老道认为,荀怀英身为少清弟子,又能来承源峡斗剑,那定是从诸多同门之中脱颖而出的,其习得又是杀剑一道,说是此间第一人也不为过,他却不信魔宗之中有谁单人独斗能胜过此人。 颜晖辛夺枚两枚符诏入手,仍是斗志高昂,无有丝毫退意,此时见自家峰上有符诏降下,神色一动,便欲往那处去。 可是方才起步,恰好见到荀怀英亦是朝着九灵宗峰上奔去,他脚下一顿,立时站住不动,笑了一笑,稽首道:“这符诏荀真人要取,那便拿去好了。” 言罢,竟是头也不回地退回了魔云之中。 九灵宗几位长老见他如此,却毫无半分见责之色,中一名长老更是对他夸赞他道:“颜师侄做得好,此时不宜与少清弟子撞上,待上得极天之后,才是较量之时。” 荀怀英到了九灵宗所在峰上,探手将那枚符诏拿来,可轻轻松松取了两张符诏在身,他却是目光冷然,脸上殊无半分喜意,又一转首,往元蜃门那方向看去。 这时自太昊派峰上 飞起一道光华,到了他面前落下,童映渊显出身形,对着他打了一个稽首,十分客气道:“荀师兄,此枚符诏,由小弟来夺如何?” 荀怀英撇他一眼,向下一指,隐隐似有一道剑光飞过,随后把剑丸一收,拂袖走了。 童映渊不明所以,低头一看,却是心中一悸。 荀怀英方才随手那一剑,居然将九灵宗峰上那处玉石垒砌的法坛无声无息一斩两断,他目光沿着那道剑痕再往远处看去,不觉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山巅之上那处巍峨宫观,竟同样也是被从中齐整无比的一分为二! 此时山巅之上,一线夕光正巧从寸许宽的缝隙中透了过来,毫无阻碍穿梁过殿,投在地表。 魔云中所有魔宗弟子皆是瞧见了这一幕,心中俱是升起了一股的深深的忌惮。 那宫观法坛可是有禁制布置其上的,自修建以来,历经数千年来风雨侵蚀不坏,可是在这一剑之威下,却是形同虚设,仿佛其只是腐泥朽木,不堪一击。 徐娘子见荀怀英离去,不再与她争抢元蜃门那枚符诏,心中稍安,她妙目一转,脚下一踩玉芝,飘至风海洋面前,万福一礼,道:“风师兄,小妹去守本门符诏了。” 风海洋点首道:“徐师妹,那太昊派童映渊修为精深,道行犹在你之上,你此去可要小心了,我六宗弟子不及玄门人多势众,一人也折损不起,若是见势不妙,那就及早退下,不必争一时意气。” 徐娘子敛容言道:“小妹记下师兄之言了。” 再是一个万福后,她踏动玉芝,起了遁法,往自己元蜃门所在峰头飘飞过去。 风海洋左右一望,笑道:“南华派那处符诏不可放过,诸位同道,谁人有兴趣去取来?” 这时身后有一把悦耳柔动听,却又辨不出男女的声音传来道:“小弟愿往。” 风海洋转头望去,见那人面肌僵硬,肤色蜡黄,白袍高冠,瘦削异常,顶上一团惨白罡云,寒气森森,似有冰雾涌动,认出他乃是骸阴宗的尉迟云,笑着言道:“尉迟师弟有重任在身,还是少暴露自家手段为好。” 他侧过首来,看向不远处一名身形颀长的修士,道:“便由卢慕秋师弟走一回吧。” 那卢师弟身着灰布道袍,脚下芒履,身无佩饰,脸上带着一只无有口鼻的面具,只有一对晶亮有神的双目露在外间,闻言欣然道:“风师兄开口,小弟自当从命。” 他对周围众人团团一揖,大袖飘摆之间,洒然下了云头。 南华派那处峰头之上,正有两名身着白衣的清秀道人分坐于蒲团之上,二人脚下各有一只灵禽趴伏,此乃是聂璋,聂圭两兄弟,见魔云中有人前来,二弟聂圭胸中攀起斗志,长身站起,道:“大兄,此阵便由小弟先上了。” 聂璋端坐不动,肃声道:“那人应是浑成教门下卢穆秋,此门弟子甚难杀灭,二郎需小心了。” 聂圭脸上现出几分傲意,道:“大兄宽心就是。” 他拍了拍掌,脚下那只双头鸓鹊立时伏下背项,他信步踩了上去,此鸟发出一声长鸣,飒然振翅飞动,倏尔就冲去百丈高空,停住不动,只等卢穆秋过来。 张衍适才见荀怀英上去时,本还以为有场好斗,还想见识见识传闻中的少清杀剑,可谁料想颜晖辛来了个不战而退,就是自家符诏被抢去竟也是置之不理。 他心中稍作思忖,便看出魔宗的打算来。 此应是避强击弱的策略,避免和玄门十派最为强悍的修士正面撞上。 以六大魔宗所展露出来的实力而言,只需避开荀怀英、周煌、霍轩等三人,对上其余诸派修士,赢面倒是偏大。 哪怕原本属于魔宗的六张符诏被这三人尽数被抢了去,也与大局无损,他们所缺符诏,只需从他派弟子身上抢回来就是了。 更何况,现下魔宗已得三张符诏在手,再有三张,对其而言便就足够了。 由此也可看出,此间承源峡中,魔宗弟子尚不会拿出真正实力,因还有所保留,届时到了极天之上,才是真正的生死之战。 张衍思忖到此处,却是忽然想到,不知如今在魔宗弟子那边,会是如何看待自己? 他眼芒微微闪动,要试出自己在魔宗弟子心中的分量到底如何,却是不难,只需上去抢夺符诏,从其应对之上便能看得出来。 他把目光投去魔云之中,那么再有符诏往魔宗那处飞去时,倒是不妨上前一试!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八十七章 鸓鹊灵禽 南华派山峰上空,卢穆秋乘云而来,到了聂圭面前,他很是有礼一拱手,报上了自家姓名,又说了句客气话。 “在下乃是后进,久仰聂真人威名,稍候斗法时,还望道友手下留情。” 聂圭扫他一眼,看见他身上虽是整洁朴素,但脸上却戴了一只露双眼的面具,眉毛轻皱,喝道:“你若就此回去,我还可饶你一命,否则斗起法来,就没有收手的道理。” 与兄长聂璋那沉稳的xìng子不同,修道时rì长久,寿有四百余载,在门中班辈也大,又甚少遇到敌手,故而骄横之气十足。 卢穆秋毫不着恼,摆出一副后辈模样,抱拳谦言道:“在下身负宗门所托,不敢就此退去,还望聂真人见谅。” 聂圭眼神冷了下来,道:“看在你执礼甚恭的份上,可由得你先出手,不要说我欺负了你。” 卢穆秋点首言道:“那在下便不客气了。” 他往后轻仰,退后五十丈,与聂圭拉开了一段距离,随后把手一挥,自袖中放了一团烟雾,此雾浓厚浑浊,如泥沙翻滚,不过十几息,就把千丈之内的青碧染污了。 承源峡中万千修士只能望见天中那一团厚重铅云,两人人影却已是看不见了。 休说是他们,就是以各峰上观战修士的目力,也多数是无法窥破。 还真观峰上,那名于姓修士起””指在眼上一横,霎时开了法眼,自其中shè出一尺许长的jīng光来,放眼观去,立时把云雾之内的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 坐于一旁的长老欣慰言道:“于师侄,你这在这门‘内景还真法眼’上的造诣,还要胜过陈师侄一筹。” 说到这里。他神情一黯,摇头叹了一声,道:“可惜了陈师侄了。如不是他xìng情刚烈,还可留下有用之身,以他的资质,如今后辈之中。已是少有人能超迈其上了。” 于姓修士沉声道:“我曾听闻,宝阳大化洞天门下有一位张蓁师妹,在内景一道之上jīng进颇是神速。” 那名长老眼中忽然有了几分神采。点头赞同道:“不错,这名弟子迥异俗流,当得上‘雏凤’二字,虽是她丹成之品至今无人可知,但看庞真人百般遮掩的样子,想来应是在上三品内。” 二人说话之时,各峰修士也是纷纷祭出法门观战。张衍微微一笑,闭上双目,心意拨动,一枚剑丸倏地跃出顶门,放出丝丝寒洌星光。此是他心神与剑相合,借剑眼观览战局,在此法之下,些许迷障却是阻碍不得他。 此刻那团云雾之内,聂圭目光只能扫至三尺之地,他四下看了看这昏晦天地,嗤笑道:“你魔宗中人就是喜欢弄这些个鬼门道,此法只能糊弄下那等不入流的左道之士,放本座面前,却还不够看。” 他撮唇而起,嘴中忽然发出一声似鹰似鹤的清啸。 脚下双头鸓鹊听闻此声,陡得一扇翅翼””,也是发声应和,左侧那只头颅忽然吐出一团团清火,此火飞腾出去,到了哪里,就把哪里的迷雾驱散干净。 而右侧那头则仰了起来,对空只是一吸,如长鲸吸水,把滚滚烟雾吸入腹中。 十几息后,所有雾霾已是扫荡一空,天宇再还清澄。 卢穆秋心头微凛,他所施展的虽只是小术,但那些烟霾却是用积石淤沙下千年腐yīn之气祭炼而成的,却没想到被破得如此干脆彻底,这头灵禽特异之处还在他想象之上。 这头鸓鹊之祖乃是南华派开派祖师自南崖洲搜罗而来,又在门中用秘法驯养,因其繁衍不易,每千年不过得寥寥几头而已,弟子之中能驯服其者少之又少,聂圭便是其中之一。 此妖虽不能化形,但其道行足可堪比一位元婴真人,力能生撕大妖,又有御火之能,可谓凶悍已极。 卢穆秋稍一琢磨,忽然抓起几道罡雷,朝前扔去。 聂圭眼中含有讥嘲之sè,道:“区区小术,也来卖弄?” 他连护身宝光也不曾放了出来,脚下鸓鹊一声长鸣,就有一溜星火起自羽上,霎时蔓至全身,红芒黑风,流转飘动,绚烂夺目,罡雷方至三十丈内,便有片片火绒飞出,将其无一遗漏挡了下来。 卢穆秋暗忖道:“难怪这聂圭如此托大,本事实是不小,有此灵禽护主,寻常手段难以伤他,不过他定也有短处,我需慢慢试探,设法找了出来。””大道争锋”他虽有不少神通手段,但修士之间相斗,都是想法设法将法器突入十丈之内,再展动威能。 若是距离远了些,法器哪怕迫近,敌手也有足够时间反映过来,设法躲避开去。 那鸓鹊毕竟是灵禽,两翼生风,飞腾迅快,隔着如此远,他纵有厉害法宝能破开那火,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是以想要击败此人,就要另辟奇径。 就在他思索之时,聂圭从袖囊中取了一只牌符下来,往脚下一丢,此牌啪得开裂,窜出一头体长三丈,羽翼青蓝,白腹褐爪的青鸟jīng魄,此鸟飞翔轻灵,甫一出来,便盯上了卢穆秋,朝他振翅袭来。 卢穆秋并不慌张,从容展开遁法,化一道似有若无的飘渺烟雾,绕着鸓鹊疾飞,同时耐心寻思对策。 那只青鸟jīng魄虽是追在身后,但因他遁速极快,却始终无法跟上来。 聂圭却是并没有来追逐他,南华派虽是极少与魔宗弟子打交道,但也知浑成教飞遁之术了得非常,鸓鹊因体驱庞大,转动间不怎么灵活,贸然去追,徒然耗损法力,颇是不智。 转了足有半个时辰之后,卢穆秋依旧没有出手,他目光冷静,保持着足够的耐心。 然而聂圭却有些不耐了,他嘴中发出一声低吟,鸓鹊两首昂起,双翅振动,忽而烟发火举,上下左右百丈之内,无数烈焰黑风凭空诞出,如星密布,顿在青碧。”大道争锋”此是为阻碍卢穆秋飞遁,然而他眼中却不见丝毫惊惶,身如流光,迅行天穹,只见一缕灰白烟气走绕右避,总能自烈火缝隙之中躲闪过去,看起来游刃有余。 尤其是他顶上那团罡云,虽是灰蒙蒙不起眼,但是内中似蕴含微微吸力,若是仔细看,可见圈圈漩流围他转动,凡有零星风火近前,皆是落入其中不见。 聂圭有些意外,认真看了他一眼,挑眉道:“倒也有些本事。” 卢穆秋成就元婴不过十余载,此次却被宗门遣来与玄门斗剑,这并非是什么偶然。 门内大比之上,与他一辈的同门无一例外败在了他的手下,其中亦不乏元婴二重修士。 虽是因同门斗法,许多舍命自残的手段不得用出,但也足以看出他的不凡来。 又转了一刻之后,连底下观战之人也觉昏沉沉时,卢穆秋忽然眼神一凝,留意到聂圭做了一不起眼的动作。 聂圭自袖囊中取出一粒丹药,往下一抛,鸓鹊其中一只头颅昂起,张嘴吞了下去。 此鸟平rìrì食百条大蟒,也唯有南华派这等擅长豢养灵兽的宗门才供养的起,可是出了山门,也只能以吞噬丹药了。一旦掣动神通,体内元真耗损极大,就需以丹药补足,免得无力斗法。 卢穆秋眼中有一抹亮芒闪动,念头转了几转,便把双指竖起,拿了一法诀。 顶上罡云”娱乐秀”中立时飞出一团灰黑sè的长索,似蛇盘卷,前端有一鹰嘴长钩,钩身有黑烟缠绕,如丝如缕,飘动若火。 此钩名为“逐荒钩”,拿得地肺万丈深处的秽气,又采来千万年受风磨水砺的jīng玉砂,一体合练而成,一经展现,就能飞出数里之外,吸拽灵息,勾夺jīng气。 他喝了一声,把手一指,驭起这只法宝,此钩飞起,在空中盘旋一圈,忽然落下,正中那头追在他身后的青鸟jīng魄,只一拉一扯之间,就已是将其绞碎。 看他如此轻易除了这头青鸟jīng魄,聂圭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根本不为所动,反是卢穆秋终肯出手,令他有些欣喜。 若是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知要战到什么时候,只盼着能速速收拾了此人。 卢穆秋趁着此时无物阻挠自己,展袖踏云飞起,居高临下,把法诀一拿,逐荒钩发出一声怪啸,拉出长长一条黑索,自百丈高空之上杀了下来。 聂圭眼中嘲sè依然,任由鸓鹊躯上发出火羽抵挡,逐荒钩于顷刻之间,围着他连攻数十次,皆被阻拦下来。 似乎此回出手又是徒劳无功,然而卢穆秋却是不急不躁,他一招手,把此宝收了回来。 拿至眼前一看,见此钩之上却多了一团肉眼难见的灵息,此时是鸓鹊处勾夺来的jīng气,他暗暗把手放至其上,慢慢摩挲,只一会儿,便将其运化入体。 他这啄荒钩配合浑成教中秘法,攻至敌手面前,不用接触躯体,哪怕只沾得一点气息,便可从其身上摄夺少许jīng气来,因此法不易察觉,不知底细之人,乍一接触,定会吃亏。 若是对方元jīng雄浑,勾去些jīng气也算不得什么,但他看出此鸟不耐久战,战至途中,还需以丹药补食。按此法只需再来上个四五回,在对方察觉之前,就能将只灵禽元气吸去三成,那时威胁便将大大降低。 而聂圭一身战力,多半是依仗了这头灵禽,此鸟一经削弱,那对付起来便就容易不少了。 …… …… ps:想码得快点,反而慢了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八十八章 六虫显威 宝籽惊魔 卢穆秋趁着对手不备,又接连用啄荒钩勾夺了几团jing气过来,他做得极是小心谨慎,等到聂圭发现不对之时,鸓鹊已是jing神萎靡,毛羽之上的火芒光泽黯淡了许多。 聂圭挑眉看了看,也只是略微意外而已,神sè间却并无丝毫慌张。 他自袖囊中拿出一只瓷瓶,再从中倒出一枚鸽蛋大小的玉丸,弹指送入这凶禽嘴中。 此鸟吞下这丹药之后,虽稍稍有些振作,但已不复先前那般神骏。 赢涯老道看过战局之后,把身子转过一半,对着坐在旁侧的门中长老言道:“师兄如何看?” 那名长老目光在卢穆秋身上兜了一圈,似在思量着什么,半晌,沉声言道:“可诛!” 赢涯老道点了点首,提起一张符信,运灵气在上写了几个字,就甩手往南华派峰上发去。 聂圭此刻望着天上飞去驰来的遁烟,神sè间愈加不耐,就在这时,耳中忽然传来大兄聂璋之音,“二郎,赢涯道友适才来言,这卢穆秋道行不比高若望、颜晖辛等辈,不必再作遮掩,设法诛杀,先折断魔宗六宗一条臂膀。” 聂圭在眼神一厉,大声道:“早该如此了。” 他似是有些迫不及待,一声大喝,把身躯一摇,顶上罡云一转,荡出一片百丈长短的金霞光幕,灿烂夺目,自上逐个浮现出六头狰狞异兽的虚影来,依次为猿猱。軨軨,蛟蟒、鸿鹄、商羊、腾蛇,此六兽身躯皆有数十丈大小,现身之后,或鸣或哮、或嘶或吼,声发千里之外,峡谷皆是震荡回音。 他又把右手一挥,衣袖荡出八枚白sè牌符,起手一指,封符灵印骤然化去。现出青鸾、黄鹤、苍鹰、金雕、白鸿、赤鹏、朱鸟、墨隼八只天禽来。 出得樊笼之后,这些灵鸟皆是振翅去天,翔飞穹隆,清唳长鸣。回荡碧空。 聂圭再把左袖一甩,亦是抛出八枚玄sè牌符,信手起诀,剥去符禁,就有八只地虫匍匐爬出。 分别为金蟾、鼋龙、大鳌、老蚺、守宫、黑蜧、猪龙、甫一现世,就闻熊咆龙吟之声振摇林木,呼荡大泽,嘶躁不绝。 他头顶飞禽御空盘旋,脚下走兽伏行潜游,各有盛光溢出。此刻夕阳虽沉。然灵气喧音,直冲天表,光夺ri月,堪比白昼。 聂圭方才一直偏于守御,此刻这一发威。声势顿时惊动四方,无人不侧目而视。 他傲然立于天中,对下方卢穆秋言道:“以为我无有鸓鹊相助便胜不得你么?我南华派玄功妙法岂是你魔宗可以揣度!” 瑶yin派峰头上,张衍目光闪动不已。顶上剑丸发出轻轻剑鸣,剑芒吞吐不定,似是一不留神,便会飞去。 魔云中不少魔宗长老看得惊叹不已,纷纷立起,有人指着聂圭言道:“聂氏两兄弟,聂圭有此本事,想来那聂璋也是不差到哪里去,这一对兄弟,绝然不能轻忽。” 风海洋看向聂圭顶上罡云,目光从六头奇兽身上一一扫过,暗道:“原来聂圭驯炼得是这六虫。” 南华派传言中有二十四种上法异兽,唯有元婴修士方能以秘术豢养,道行愈高者,所能收服的异兽便愈多,不过以聂圭只元婴一重的修为,六头兽在身,应已是他的极限了。 这些个异兽无不是有千载以上寿数,道行几可比拟元婴大妖,狡诈凶顽,悍勇异常,且每一头皆有独到神通应身,极是难以对付。 若是炼得三重法身,可携一十八种奇兽出游,寻常元婴修士,万难抵挡。 聂氏兄弟在南华派中名声虽是不小,可却从不在外与人相斗,其底细为何他派弟子并不知晓,对二人实力的判断也是模模糊糊,却不想此刻竟是一鸣惊人。 聂圭适才为了不暴露手段,只拿自家坐骑在与卢穆秋周旋,斗了这许久之后,他早就按捺不住,就算聂璋并未出声嘱咐他除去卢穆秋,用不了多久,也是一样会使出真本事来。 颜晖辛来回看着,那些异兽虽是厉害,但提前知晓是哪些个,倒也可以有应对之法,他想了想,道:“既已把其底细探得明白,不妨把卢师弟唤回,现下尚不是死斗之时,多争无益。” 风海洋一摆大袖,笑道:“不必,卢师弟向来聪慧,识大体,懂进退,又有保命之道,无需为他挂忧,好好看着就是了。” 这时元蜃宗那处峰头之上,徐娘子一袭轻纱,如蝶轻舞,在云上翩翩飘渡。 她不断将手中朱凤弓拽开,继而发出道道红芒,朝着穹天之上的童映渊shè去。 只是每次箭矢袭到,此人脚下那青玉葫芦便会闪耀出阵阵符箓金光,毫不费力地将其挡在外间。 童映渊脚下葫芦有如小丘大小,远远瞧去,似一方山峦悬挂天穹,他外貌乃是一名美少年,此刻站在此宝葫之上,衣角翻飞,潇洒俊逸,恍若谪仙,而徐娘子身形娇小,不满一尺,望之渺小异常,两者对比异常强烈。 他似是并不把徐娘子放在心上,站在那里毫无出手之意,撇了一眼再度撞碎在符箓之上的红芒,淡淡言道:“你这般打下去,又岂能伤得了我?” 徐娘子眨了眨眼,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童真人,奴家可没有你神通广大,只有些许微末道行。” 童映渊正要说话,忽然心中有本门长老声音响起,道:“童师弟,杀了此女!” 他眼瞳深处立时闪过一道jing芒,心中杀意一起,整个人气势顿为之一变! 顶上两朵青碧罡云原是碗大一团,倏尔旋如龙卷,直上青天,顷刻间扩至亩许大小,放出百十丈长的苍润宝光来,观之似有万千花树摇曳其间。 他朝下一指,便自罡云中飞出一物,朝着徐娘子打去。 此物好似绿玉碧珠,一丝淡紫细气在其中宛然流转,周身宝光忽闪忽现,另有霹雳之声,阵阵鸣响,不绝于耳,徐娘子只看了一眼,便觉浑身酥麻。 一名观战的魔宗长老乍见此物,陡然为之sè变,猛地站起,急喝道:“不好!是玉碧紫阳籽,师侄快躲!” 因契书有定,斗剑法会之上,诸派弟子皆不得运使真器,然而若论玄器,这“玉碧紫阳籽”在东华洲中可挤进前十,一击之下,足以毙杀一名元婴修士。 童映渊此刻毫无顾忌地运使出此宝来,显是不愿与徐娘子多做纠缠,想要快些将她杀死,了结此战。 徐娘子方才不知此物厉害,被其雷音所震,此刻要闪避时,却已是迟了一步,忙抬手打出一道烟罗。 可宝籽之上忽然焕发出一圈淡紫光华,轰然一响,遥遥将那烟罗炸裂成碎末,依旧势头不变,眨眼袭至,正正落在徐娘子身上,顿时就将她打了个稀烂。 童映渊意念一起,把这粒宝籽又召了回来,悬在顶上,他脸上却并无喜悦之sè,只是左右看着,似在寻找什么。 不远处,一条淡淡虚影渐渐凝实,徐娘子身形重又浮现出来,只是此刻她白皙肌肤下是一团团红晕,额头上亦是浮现细密汗珠,美眸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惧意。 若不是她方才急切之间起了元蜃宗妙法,恐怕真要在此宝之下殒命败亡了。 颜晖辛亦在观战,此刻却一拍手,叫了一声“好”,他指着下方,笑道:“徐娘子算是立得一功,想那童映渊最大的手段,应就是此物了。” 太昊派道术繁杂,门中弟子人人皆是不同,亦徐娘子的道行,能在童映渊这成名修士手底下支撑已是不易,想要推断其根底,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可却不想,竟然试出这名太昊派高足有这么一枚宝物在手,那真是意外之喜了。 风海洋略作思索,随后笑问道:“师弟觉得此人身应有几粒玉碧紫阳籽?” 颜晖辛身躯一震,惊道:“师兄是言,这宝籽……此人身上竟不止一粒么?” 他低头一想,言道:“听闻此物千年结一果,一果生三籽,太昊派立派四千载,总数得了十二粒,似是还指望能凭此物压过玄门三大派,若当真如此,那可是一粒也轻失不得,遑论数枚?童映渊不过一名元婴弟子,岂能当得起如此交托?” 风海洋淡淡一笑,并未回答。 此刻场中,童映渊神sè肃然,手中拿了一个法诀,顶上青碧罡云一阵滚荡,自内慢慢升起一把把青sè木剑,皆是半尺来长,疾电绕缠,细细一数,竟是不下三百余。 “碧华雷木剑?” 风海洋目光一凝,他认得此剑,此宝专破潜身匿迹之术,只需辨认修士气机,便能啸聚而来,正是徐娘子的克星,他立时转首过去,对元蜃门一名长老言道:“解长老,快些把徐师妹唤回来。” 他在六宗之中似是威望极高,那名长老闻言也不问缘由,立时起诀相召。 徐娘子本还想周旋片刻,心中得了感应,并不迟疑,即可化轻烟飘去,往那魔云之中回返。 她这一走,童映渊哼了一声,也并不去追,先把正运化的道术撤了,再伸手一抓,已是将那悬在峰顶的符诏摄了过来。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八十九章 峰上遮天手 法力动山河 徐娘离去未久,另有一道淡烟横过飞空,也是奔往魔云方向,却是卢穆秋自问胜不过聂圭,借门中法宝从其手底逃脱,而那符诏亦是丢给了南华派。 卢穆秋到了地头,望着浑成教中几名长老,俯身一拜,歉然言道:“小侄惭愧,有负所托。” 教中一名长老一摆袖,道:“不必懊丧,不过一枚符诏,稍候再夺回来就是了。” 风海洋笑道:“卢师弟毋须自责,我魔门六宗,同气连枝,些许小挫算不得什么,等上去极天之后,还需师弟你多多出力。” 万年前魔门宗派强盛之时,宗派何止百数,但在玄门压制之下,那些强出头的宗派早已泯灭无踪。 如今魔门各派之间虽有颇多不合,但在面对大敌之时却极为抱团,否则这数千载来早已被玄门彻底铲除干净了。 卢穆秋肃然点头,他躬身一礼,举赏回了本派修士阵中。 两名魔宗弟皆是败退,此一战却是玄门胜出,然而赢涯老道和那名派中长老脸上,皆是毫无半点欢喜之色。 虽是夺来了符诏,但两名魔宗弟却一个也未曾杀死,这令他们并不怎么满意。 那名长老了天色,道:“时已入夜,师弟,今日且先罢战吧。” 赢涯老道心中略略一思,一十八枚符诏今日已是降下了八枚,近半之数。如此来,至多再有两日,就能决出归属。要是顺利的话,或许明日就见分晓,因而点首道:“好,就依师兄之言。” 他先摸出来一张符纸,运起法力在纸面上一划,甩袖一扬,此物立时脱手飞去,发一声尖啸去往天空高处,一声大响后,化为一团通红烈焰,似炬高举,映照天穹。 此物名为“夜照火”,光亮所至,有驱魔辟邪之效,到了天明之时,自会熄灭。 赢涯老道此举并非无的放矢,早先魔宗弟到来时,声威浩荡,气焰嚣嚣,谁也不知会否在山峦江水之中做了什么布置,要是夜晚有魔头趁机兴风作浪,难免不得安稳,因此先做了一手防备。 赢涯老道又把随侍童儿唤了跟前,嘱咐道:“你去把磬钟敲了。” 童儿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承源峡中就有晚钟敲响,意传出。各家各派弟先见了云中夜照火,此刻再听闻钟声,就知今日已到歇战之时,于是不再伫留峰头,各自转入殿宇,把阵法禁制运转之后,便入定打坐,养蓄精神去了。 至于魔门六宗,似有奇宝相助,依旧结魔云在空,占据一方天界,并不落下。 一夜匆匆过去,到了第二日卯时,承源峡中有磬声响起,天际间恰逢旭日初照,万丈金光一瞬间填满河谷峰崖,万山千壑。 赢涯老道在万千修士目注之下缓缓步上法坛,他把招尘一指,就有小童上前换了香烛。 上前几步,他凝视符书,见此刻已有八派宗名之下有印箓闪动,此乃是得了符诏之意。 玄门**有五派,分别为补天、广源、骊山、南华、少清;而魔宗则为元蜃、九灵、血魄这三宗。 昨日魔宗弟面对少清派荀怀英时避而不战,他也是在眼里,亦是隐约猜出了其心思。 不过玄门十派之中,除却少清派外,势力最为强横的溟沧、玉霄都还未曾出手,仅次于三大宗门的元阳派也是无有动静,因此他思忖下来,觉得今日夺取符诏当不是什么难事,假使动手快的话,斩除一二名魔宗弟亦不是没有可能。 想了一会儿,他便收了心思,对着符诏拜了一拜,不旋踵,重云之中忽然传来一阵裂响,仿似银瓶乍破,霎时有一道虹芒破幕穿下,煌煌天光来势,伴着朝日则阳,俱都闯入了山川江河之中,随即便有四道瑞云飘下,内中各含一枚符诏熠熠生光。 赢涯老道见此次飘下四枚符诏中,只有一枚落向魔宗,恰是骸阴派方向,而另三枚,则皆是朝着玄门这处来,分往平都、还真、元阳三派飘去。 既有符诏来,这三派弟此肯后人,立时有三道遁光腾空而起,往云巅中冲去。 平都教出来之人乃是吴函平,只是他方至半空,还未拿到符诏,忽觉阴风袭身,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不及多想,护身宝光倏尔运起,凝神一,却是眼瞳一缩,却见一只魔头竟趴在自家宝光之上,在那里张嘴乱咬,拼命要往钻来。 他立时抓起一道罡雷打去,顷刻间这魔头炸成丝丝黑气,可才散去不久,就又往中间一合,眨眼间竟又重凝出来,尖啸一声,抖动身躯,绕着他上下左 右的乱窜。 吴函平皱起眉头,这魔头在此,说明是魔宗之中已有人出手 了,倒也不敢大意,没有强行去取符诏,而是留神防备四周。 还真观此来斗剑弟只有两人,陈清平已然身故,因而只有那于姓修士上去接符。 他才出去不远,陡得察觉有异,眸光一闪,伸指朝着某处一点,喝了一声,道:“现形!” 只见本是空无一物忽然有一团黑气显出,一只相貌狰狞的魔头撕裂大嘴,正在那里疯狂咆哮,可其似被一层无形气机所束缚,无论怎么挣扎扭动,都是无法冲出。 于姓修士神情平静,扬手展开一道玉简,道了声:“封!” 玉简之上即可放出一道光华,就将那魔头收了进来,再顺手丢入了袖囊中。 虽是除了魔头,可他并未现出轻松之色,反而也如吴函平一般,神色中满是戒备。 此物居然闯到了他近前十丈之内才被发觉,索性只来得一只,若是一气来得十余只,恐怕他也要闹个手忙脚乱,如是数十上百,那结局便难崭得很了。 元阳派杨璧见符诏一落,便已化剑飞出,待快要接近符诏时,他忽然笑了一笑,手腕一翻,已是持了法剑在手,大喝一声,飞起一斩,嗤啦一声,只一下便将隐于空中的魔头斩成两段。 可那魔头抖了一抖,身躯居然又重新凝合一处,似是察觉到他的厉害,并不上来,而是刹那间飘去数十丈外,在哪里发出阵阵耳膜欲破的尖利啸声。 就在此时,耳畔忽闻潮声大作,随即听得一声朗笑,他们皆是抬声之处去。 只见自魔云深处中涌出一道汹涌如瀑,漆黑如墨的河流,万千魔头在里哭号厉啸。 而有一人此刻正站于其上,此人黄袍黑发,衣袖宽大,身形颀长,顶上三团罡云中有丝丝黑雾萦绕谴绻,隐隐有凝化一道之象。 着那三团罡云,三人都是心中一震,神色微变,都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些许,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赢涯老道惊呼道:“元婴二重?” 补天阁那名长老也是眼皮微微跳动,低声道:“上回斗剑之时,我便已听闻冥泉宗风海洋之名,只是未曾得见,未想道行竟是如此之高,此人尚差一个机缘,或可步入元婴三重境中了。” 赢涯老道面含忧虑,虽是风海洋似有独战三人之意,但魔宗修士,本就擅长以一敌众,并不见得战力会差了多少,更何况此人道行已是压过三派弟一头。 这时他忽见骸阴宗方向腾起一道白光,有一名白袍高冠的道人往符诏落下处飞去,便鼓足法力发一声喊,道:“诸位同道,谁去将那处符诏取来?” 玉霄派峰头,周煌转目一望,见溟沧派那处毫无动静,稍稍思忖,就开口言道:“轻筠,既然霍真人无意,你去把符诏拿了来吧,骸阴派那名弟如是弱手,你便设法杀了。” 周轻筠秀眸微动,万福一礼,道:“是,小妹这便前去。” 可她正要动身,忽觉脚下一阵颤动,身一摇,险些站立不稳,不觉惊愕去。 此刻瑶阴派峰顶法坛之上,张衍端坐不动,身上衣衫飘抟,顶上罡云泛出五色,轰轰作响,其中有一黄芒气旋急骤而起,冲去半空,再忽然向外一张! 承源峡中所有修士只觉天顶一暗,随后视界便被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填满。 这只由浑厚大手自瑶阴派山头之上探出,伸展入云,只见手掌缓缓翻转,在隆隆之声中,往骸阴派所在山峰方向落去,似是要将其一把捏碎。 众人俱是得瞠目结舌,修士运化法力时,远达千丈之外已是少数,然而这张衍一出手,玄黄大手跨空而来,一举横过五十余里宽的江面,这是何等雄浑磅礴的法力? 浑成教一名长老色变站起,大喝道:“是玄黄擒九,大手,尉迟师弟,速退!” 玄黄擒龙大手之威,纯施法之人的道行,而张衍丹成一品,此刻蓄力而发,几有移山搬海之势。 尉迟云听了门中长老传声,毫不迟疑,立时把头脸护住,化一道白光飞去。 他才离去不久,玄黄大手一掌拍落,轰然砸在山峰之上,登时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动。山石飞溅,草木纷折,峰上狼藉一片,若不是禁制护持,怕是已整座山头拍碎。 着那大手化作滚滚黄烟,裹了那道符诏徐徐往回收去,一时间,满场寂静无声。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九十章 万灵阴虚劫水 承源峡外千里之外,罗沧海正驾驭一条十丈长的白蟒,往峡谷方向行去,武寰辰与祁娘子二人驾罡风跟随在身后。 三人忽闻隆隆回响之声不断传来,不免稍稍缓住前进势头。 武寰辰侧耳听了听,诧异道:“是哪处山崩了么?怎么如此大的动静?” 因东华诸派承源峡中斗剑,为防惊世骇俗,是以设了禁制幻阵遮蔽,自外是看不到里间的。 只是张衍这一回出手,或许是法力过于庞大雄浑之故,却是搅乱了这一方天地气机,以至于幻阵亦是破散了片刻。 可这一隙之间,已足够三人看清楚其中情形。 武寰辰张大了嘴巴,见空中一只通体浑黄的大手正缓缓收去,难以置信道:“玄黄擒龙大手?” 他乃是东海修士,知晓这门道术乃是清羽门中真传,唯有陶真人门下四大弟子才习得,而今陡然出现在这里,他思来想去,也就只张衍才有这可能了。 他背后忽然冒出了冷汗,也晓得张衍神通惊人,可是把玄黄大手化作如山大小,看去几能摧峦倒峰,这要如何浑厚的法力?怕是元婴二重修士也未必比得上了。 自己要与这般凶残之辈去争符诏,只是想一想便觉不寒而栗。 武寰辰当下就生出了几分退意,他唯恐方才神情变化罗沧海看去,便悄悄扫了几眼,见其也是怔忪了片刻。未曾留意到自己,不禁松了口气。心下又加紧盘算了起来。 祁娘子虽也为那玄黄大手所惊,但此刻峡中功力道行深厚者比比皆是,说不上是哪一个长老出手,在维护自家门中弟子,因而并不曾多想什么。 罗沧海虽知张衍往昔战绩,但玄黄大手非是其杀手锏,往往也只是用来牵制,并不如何为人看重。 当日两人动手。张衍也没有用出这门道术,故而他也并未往其身上联系。 更何况他在师兄吕钧阳的指点之下,已是把四象玄梭炼得小成,平辈中对上任何人都是不惧,自不会把此放在眼中,在最初的惊怔过去之后,也就把心境收拾稳了。 他起脚一踏。在白蟒背上用力踩下,道:“你这懒货,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 白蟒吃痛,哞叫一声,搅动浪花,摆着躯体游去。 武寰辰与祁娘子对视一眼。俱是一语不发,展开遁法跟上。 承源峡中,黄雾已是缓缓退去,待收尽之后,众人才复见顶上万里晴空。 此时已是是辰时初刻。薄雾方散,江河清澈。哗哗流淌,朝阳悬在天中,万道金霞破开阴霾,洒上身来,承源峡中诸多修士顿有恍若隔世之感。 随即有许多人醒过神来,却是脸色发白,呼叫大喊,如潮水自两岸般山岭深处退去。 原来方才张衍那一掌却是令许多人吓破了胆,若是这一击拍错了方位,大手笼盖范围之下,怕是无人可以逃脱,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张衍这般运使法力也是头一遭,方才聂圭、童映渊二人发威,所现出的神通道术也是让人赞叹不已,可在这以最为纯粹的法力比拼之下,却是黯然失色, 黄烟丝丝缕缕的收回,落入顶上罡云之中,那枚也是落至到张衍面前,只是轻抬手去,就将那符诏拿住了。 他目光微微一闪,方才故意把符诏缓缓召回,却无一人上来与自己争夺。 此举已是试出,魔宗弟子确然不想与自己在现下撞上。 看了那符诏一眼,收往袖囊之中。 他略作思忖,此是拿来的第二道符诏,而今瑶阴派符诏尚未降下,若是能拿得,当有三张在手,这恐会遭不少人的觊觎。 在去极天上前,他自问没有无有闲心与人纠缠,亦不想自家手段都让人看了去,是以一旦有变,便唯有施雷霆手段,在短时间内杀尽窥伺之人,以作震慑才是。 周煌此刻紧皱眉头,道:“此人留下来,必是我周族祸患,定须设法除之。” 他现下已是觉得自家先前推论并不怎么准确了,张衍已是一而再,再而三显示出了不凡之处。他仔细想了一想,不说门中后辈,就是自家对上此人,也未必能够稳胜,这结论令他心中烦躁不安,恨不得立刻冲出将其除去。 周轻筠沉默一会儿,轻轻言道:“他纵然有些本事,可……” 周煌却是打断了她话头,沉声道:“不必去管这些,现下我等有个绝好机会,你稍候听我吩咐就是了。” 风海洋看着那惊天大手收敛退去,往瑶阴峰方向目注片刻,才把目光收回,重投到吴函承、于姓修士,以及杨璧三人身上,笑道:“三位道友,想来都不愿丢弃符诏,那唯有一较高下了。” 吴函承表面上看神色如常,可他心下已是又恼又悔。 先前对阵高若望时他败退下去,本是无颜再战,好在此次和他结伴而来的同门师弟脾性甚好,无有与他争抢的意思,这才又能上阵。 可哪里晓得,又遇上这么厉害的人物,心中在就此脱身,可一时间又拉不下脸来。 他暗忖道:“此人元婴二重修士,三团罡云绕顶,这如何斗得过他?且斗上几合,挣个脸面回去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他一狠心,把身一抖,自身上渐渐浮现出一尊身高十丈上下的金甲神人虚影,拿鞭托珠,威武至极,才一出来,就与他合化为一,片刻之间,凝成实躯,这神人双目睁开,喝声隆隆道:“妖孽,看我降你!” 风海洋平视过来,笑道:“我久闻平都教法灵奇异。有鬼神莫测之能,正要前来一试。” 他把袖一挥。脚下翻滚冥泉之中,忽而有上百魔头如蝗飞出,哭嚎着朝三人扑去,其中倒有大半是冲着吴函承飞去的。 于姓修士乃还真观门下,与六大魔宗多有交手,深悉这些魔头的厉害,哪敢与其正面接战,立刻往后暴退。抖手发出百枚雷符发出,落在魔头群中,轰轰发发,炸裂一片。 同时则撑开玉简,化出一道祥光围绕周身,随后再祭护身宝光,把自己圈护得密密实实。 似如此他还不放心。又祭出一团锦云,踏足其上,化虹去往高处,方觉稍安。 杨璧则是面色沉凝,一语不发,抬手发了数十道犀利剑光出来。将飞来百余魔头一齐斩了。 只是须臾,那散开的黑云浓云又要聚合,他眸光一闪,又是挥出数十道剑芒,如此接连数次之后。当上百魔头再度显化出来时,仔细一数。已是少得一二头。 他暗忖道:“此物也并非不可斩杀。” 这时瑶阴派峰上,章伯彦来到张衍身边,看了几眼,冷笑道:“那杨璧只是徒耗法力罢了,这‘万灵阴虚劫水’岂是这么容易破的?魔头只需再往那中滚一圈,仍是一头不少,除非将我那师侄杀死,否则断然拿其无法。” 张衍点了点头,此法他也是听章伯彦先前提起过。 “万灵阴虚劫水”乃是冥泉宗最厉害的法门之一,此水之**可纳九千魔头,号称“万灵”。 此法唯有元婴修士方可修习,初练之时,修士只能炼化三千魔头,可驱策其啖人血肉,吞食精气,滋养劫水。 此时魔头虽数多,但并不难杀,寻常玄门正法及雷术皆能杀死; 待功行上得一层后,到了元婴二重,又能炼得三千魔头,此时魔头已是开了些许灵慧,放出后,能自行吸摄魔气补炼自身,只要一击无法杀灭,便又会重新聚化出来,难缠至极; 以上二重,冥河尚受制于施法修士法力,还不至太过难以对付。 但若再往上去,又炼得三千魔头,这些魔头则皆在有无之中,似实若虚,似幻又真,劫水不枯,则无生灭。 到了这等地步,就算把修士杀灭,这劫水依旧存在,除非以**力炼化,方可彻底除去。 这门魔宗**难炼之极,冥泉宗练成之人,也不过寥寥数个。 现下观风海洋有元婴二重修为,分明已是把魔头练得二层境上,以一敌三,看来也是轻而易举,若等其道行再进,成了元婴三重境修士,其实力怕是还要更为惊人。 在张衍与章伯彦说话之时,吴函承已是陷入了危局之中,但未在第一时间脱身,又无利害遁术,顿时被数百无法杀灭的魔头叮咬上来, 这些魔头一口上去便就不放,不过须臾之间,就缠满了全身,不断大口撕咬,吞吸精气。 那显化出来的金家神将虽是并无血肉,但亦需他法力支撑,不过坚持片刻,就渐渐虚淡,似要散去。 吴函承惊恐万状,若身外法灵一去,自己必无幸理,因而大声道:“我愿认……” 他想认输,怎奈话说到一半,那尊呈火灵尊已是彻底崩散,数百魔头狂啸一声,向里蜂拥而来,颈脖被不只多少只魔头咬住,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嚎。 吴函承露出绝望之色,在神智最后消亡之前,他挤出全身仅剩的法力,甩手朝着风海洋发去一道闪耀不停的灵光。 此似是一柄蛇形法剑,此宝飞遁极快,才一祭出,霎时照彻天穹,破空而至。 只是才到风海洋身前百丈,他淡淡一笑,脚下劫水如潮喷涌,兜头一卷。 这法宝沾上劫水,似被污秽腐蚀,霎时灵光黯淡,摇摇晃晃,再被那水冲得几次后,已是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然而似有其主一丝执念在,此剑最终仍是坚持着飞到了风海洋面前,他看了一眼,轻描淡写一挥袖,便将其拍散在了大气之中。 …… …… www.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九十一章 镇印再现 劫水难收 那柄蛇形法剑虽是惊鸿一现,但亦看得出不是凡品,可万灵劫水最擅污秽,便是玄器过去,一个不察,也易损毁,故而到得风海洋近前时,灵xing已是丧去大半了,只轻轻挥去,便就破散。 吴函承发出此剑之后,眨眼之间,他就被无数魔头撕开,一截截断体残肢被拽去分食。 这时却见一缕虚虚渺渺的元灵自躯壳之内脱出,面上有惊惶之sè,似要往本门山峰方向逃回。 但还未等他出去三丈,就有一只魔头嚎叫着窜来,撕开大嘴,一口将其吞下。 许是吸尽了吴函承全身血肉jing元之故,此水得了不少滋养,原本漆黑如墨的水sè,又是浓郁了几分。 平都教此来几名长老都是面sè难看,风海洋与吴函承交手,不过短短片刻就分出了胜负,他们事先也未预料,仓促之间,就算想要救回弟子,也是来不及出手。 好在那尊火呈灵尊另有奇异之处,倒是不怕被风海洋吞去。 此物乃是至宝“藏相灵塔”以平都教众信念法力所化,哪怕被外敌杀灭,只要灵塔不失,用不了多久,亦能再行祭拜出来。 于姓修士与杨璧二人看着吴函承只是坚持了片刻,就在自家眼皮子底下身亡,各是心惊,然而二人却皆无把符诏拱手让人之意。 于姓修士心中暗自想着:“此人实力为元婴二重,不是我所能抵挡,想要把符诏夺来,用寻常方法相斗””,断不可行。” 他开始急速盘算起对策来,待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后,就已是有了主意。 这法子有极大可能取胜。但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一击不成,不但不能铲除此魔。还要将自家xing命断送。 他吸了一口气,暗道:“我还真观数千年来不知剿灭多少魔门宗派,岂有在这邪魔妖孽面前退缩之理?不过舍命一拼而已!” 他环目一扫,见数百魔头在青碧之上围着他护身宝光乱舞。便自掌中托出一颗烈阳珠,往上空一抛,祭在头顶。 那些魔头方靠得上来。被珠光一照,如同遇上滚烫灼流,立时冒出丝丝青烟,发出惨嚎之声,吃了这亏,光芒照处,似极畏惧。都是纷纷避让开去。 趁着这丝空隙,于姓修士转头朝杨璧那处看了看,对其一拱手,郑重言道:“杨真人,还是由得在下先请教风真人吧。” 杨璧不觉有些意外。虽是诸派斗剑不允围攻,但风海洋主动出手,那就不在此列了。 他们二人若是趁着此机会联手对敌,就算无法击败风海洋,也未必见得会输。 可于道人此语,言下之意,却是要上去单打独斗。 他扬手发了上百道剑光去,将缠在身侧的魔头尽数驱开,得隙转首过来,方yu说话,可一抬眼,却见于姓修士眼神之中浮现一抹坚定无回之sè,似是下了什么决断,不由怔了一怔,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未曾说出口。 他轻轻一叹,把法剑收起,踩动轻云,远远遁去,声音遥遥传来,道:“于道友可要小心了。” 于姓修士对他背影打了一个道揖,以示谢过,回过身来,目光凝视着风海洋。 还真观此来不过两名弟子,他师兄陈清平已是败亡,若他再折损在这里,那便再无力争夺乾天钧阳之jing了。 这回降下符诏本应为还真观所有,若是失了,连极天上也去不得,休说夺取此物了。 可以说,他此时已是退无可退。 但倘若自己将此人斩除,那必是另一番结局了。 想到此处,他心中之念又是坚定了几分,对着风海洋缓缓一揖,退开几步,随后双手一展,天中立时清影飘飞,如叶纷舞,竟是一口气发出数百枚青竹雷符! 风海洋神情不变,站立不动,顶上罡云转动,立时旋起一股浩荡罡风,呼啸卷旋于百丈之外,那雷符还未靠近,与风流一触,便不知被卷去了哪里。 于姓修士摇了摇头,对方道行法力皆比他深厚,只凭着旋舞罡风,就能迫得他无法接近,而用法宝打去,却易被劫水污秽,若不出奇计,委实难以与其相斗。 他吸了口气,脚下踏着那团锦云一纵,仗着脚下法器飞遁迅捷,陡然化成一道疾光飞掠而来。 那数百魔头已是初开灵智,只因”大道争锋第两百九十一章镇印再现劫水难收”那颗宝珠之故,不敢靠上,可此时见他有所异动,登时不顾一切地涌来。 在如此多数目的魔头围攻之下,那宝珠只是支撑了片刻,就咔嚓一声碎裂成末。 那些魔头更是疯狂,上来不断撕扯着那最后一道护身宝光。 于姓修士神sè冷静,探手入囊,把一捆玉简拿至掌中,嘴中念念有词,就把此宝往上方一祭! 此玉简忽然发出简叶碰撞之音,在半空中层层展开,最后化为百丈长短。 于姓修士起手指去,发一声喝,道:“收!” 玉简倏尔一颤,立时放出道道玉气流莹,初如晨光熹微,转而便光彩溢目,掠shè千丈,烈烈烛明,辉同天ri,顷刻之间,耀目光流,旋动一圈,将百丈之内的魔头席卷一空! 正在远处观战的杨璧看得目放异彩,不由暗赞了一声好。 还真观不同于别家宗门,玄功妙法专擅克制魔宗秘法邪术,这才有此战果。 可要是换了他去,虽自认也能闯进去,可是绝无可能做到如此地步,甚至此举会被千百魔头围攻而死。 岸上广源派沈长老亦是看着眼热,暗忖道:“我广源派符诏之中亦有封魔**,持门符中的禁符便可做到,只可惜欠缺了有真、炼二门,失了根本,难以与之媲美,此番若能得张真人之助,把心偿所愿,寻了那失却的两门符法回山,五门符法合一,定能重振宗门!””大道争锋”那简书把魔头悉数收尽之后,发出一声清吟,哗啦一声合上,复成一捆,落下云头。 于姓修士却并不伸手去接,他此刻已是冲到那罡风之前,目光一闪,肩头轻晃,背后桃木法剑出鞘飞起,朝前一指,斩落下来,就将罡风一撕而开。 随后他大喝一声,把身一纵,悍勇无比冲入内圈。 穹天之上,只见玄河浊浪,浩浩滔天,翻涌正急,几将天青染成墨sè,而此刻却有一线光亮自远空而至,恰似是闪耀周天的一点萤火,义无反顾地朝里投入进去。 两岸修士见此一幕,都是手心攥汗,不由自主注向前几步,紧张万分地盯着。 便连荀怀英、霍轩、周煌等人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事先也未有想到,这于道人竟能突入风海洋所设罡风之中。 于姓修士此刻神情却愈发专注。 想要对付风海洋,只要一个办法,那就有舍去一命,用上观中秘法“封魔绝阳祭仪”! 此禁印之法可远达数里,一经使出,任敌手道行修为再高,只要还未迈入洞天之境。在此法笼罩之下,皆会被封入禁印之中,休想再能逃脱出去。 只是此法施展之后,凡道术所触灵机,皆是一体镇压,不分敌我,是以他才要撇开杨璧,独自对敌。 但冥泉宗有一门名气颇大的黄泉遁法,能上天入地,飞遁””无影,于姓修士担心若是在百丈之外施展,风海洋恐会仗着此法逃去,是以非要设法突入内圈不可。 这时他忽觉身形一轻,就知闯进了风海洋罡风守御之内。 此刻他手中已是多了一枚散发润泽光芒的玉牌,望着立在不远处那道挺拔身影,料其就算反应过来,也无法逃脱,轻轻一笑,道:“风真人,恕不远送了!” 言罢,毫不迟疑起掌往符上一抚,霎时就有一道刺目金光迸发,照亮长空! 风海洋见一道金光笼上身来,神sè却丝毫没有变化,下一刻,他与脚下那道劫水一齐被那道光华彻底淹没,再被强行扯入了那玉符之中,再看天中,已是清宇澄霁,yin霾一散。 于姓修士低头一看,见那玉符上已有一道禁印,眼中满是欣慰,把此物往袖囊中一收,随后向天望去,看了那枚悬空符诏一眼,微微一笑,便在天风之中化尘飘散。 溟沧派峰上,霍轩收回目光,暗叹了一声可惜。 还真观这两名弟子,皆能舍生忘死,以命相搏,道心当是坚凝无匹,可是刚则必折,若是能懂得进退之道,未来成就怕远不止此。 赢涯老道胡须抖动,自法坛上激动万分地站起,神情之中皆是欣喜之意。 此一战表面看去是两败俱伤,不分胜负,然而于道人却将那魔焰滔天的风海洋除了去,如今魔宗弟子,唯有五人而已,稍候去往极天之上,玄门这处的胜算,可是大大增加。 然而他才高兴没有多久,却忽听得耳畔异响,便转首朝那声响来处看去,可只看了一眼,却是神情大恐。 只见万里无云的澄澈晴空中,忽然飘来一滴黑水,轻轻摇晃,正发出潺潺流水之声。 游荡片刻之后,便倏尔一展,化作丝丝缕缕的浓墨荡漾开去,不停翻腾起来,再有片刻,就闻水cháo之声大起。 不过顷刻之间,一条荡漾翻滚的黑sè劫水重又展现出来,铺开在天幕之上。 风海洋那颀长身形竟自那奔流之中缓缓升出,先是头脸,再是肩头,再是胸腹,最后是整个身躯,完好无损地立于水上。他身后黑风飘扬,宛如魔神一般站在那处,神情平静望着承源峡中众人。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九十二章 心无斗志失剑意 众人见风海洋竟然连“封魔绝阳祭仪”也镇压不下,心知这门法仪威势之人都是心底发寒,生出惧意,场中唯有十余人还是面色如常,不为所动。 章伯彦嘿然一笑,摇头道:“还真观那位于真人勇气可嘉,可运气却不怎么好,先前他同门已是用过这般法门,我那师侄可是看在眼里的,定是有了防备,又怎会再给他机会?且他行事也太过操切了,若能在出手前定神查探一二,也不至于赔上性命。” 张衍笑了一笑,点首赞同。 那万灵阴虚劫水乃是法力所汇,诸人所见墨水浊浪乃是外象,不是本真。风海洋看起来还在原处,实则早已脱身去了圈外,只是以李代桃僵之术,抛下了一只魔头替代自己罢了。 此法也不是毫无破绽可寻,若是那名于姓真人要是开了“内景还真法眼”留心细察,还是能看出破绽来的。 关键在于,风海洋退去的时机选择得极为巧妙,恰好是在其突入罡气的那一刹那间。 那时那于姓修士好不容易才闯了进来,见对手尚在,故而也不曾细辨,迫不及待地就施展了封魔祭仪。 张衍朝风海洋远远望去一眼,面上若有所思。 此一战看来,此人虽是道行来得比在场多数弟子都要深厚,但面对比自己弱小之敌,却并不托大,亦不肯置身险地,显见得其是一个极为冷静谨慎之人。 杨璧见于姓修士舍命相拼,虽是敬佩,但心中却并不认同。 换做是他,哪怕有同归于尽的机会也不会去做。 修士能炼至元婴境界已是不易,他不渴求能飞升成道,但却想有朝一日踏入洞天之境。不会轻易把性命丢在这里。 他轻轻摇头,脚下踩动清云,自一旁站了出来,打了个稽首,肃然道:“风真人,杨某前来讨教。” 风海洋客气还礼,笑道:“请杨真人赐教。” 两岸观战之人皆是不由得兴奋起来,元阳派与还真观不同,若论声威。在玄门十派之中仅次于少清、溟沧、玉霄这三派,弟子也多是出众,此二人相争,谁胜谁负,倒也不能妄下断语。 杨璧面色凝重。风海洋手段诡谲,兼又道行高深,面对如此大敌,他哪敢有半分疏忽,施礼过后,就远远退开,把一只金铜铸就的八角剑盘祭了出来。悬在顶上。 此物长宽一尺有余,不过一指厚,上有星辰日月图案,间中还有纵横交错的玄奇轨迹。于天中缓驰慢转,嗡嗡响个不绝。 才一出来,盘中就不断有金气漫下,犀利无比。将靠上来的魔头纷纷割裂斩碎。 他轻轻一喝,掐诀把剑盘稍一个催运。再向前指去,此宝转动之间,就有万千道剑光骤然爆发出来,天空中立时被数不清的亮芒所覆盖,金光灿烂,刺得人睁不开眼。 这些剑芒俱是庚辛金气所聚,修为到了杨璧这一步,早已将其炼得精炼纯粹,凝实收敛,不惧劫水污秽,此刻又是蓄势良久所发,是以冲袭过来时,轻而易举就斩开魔头、一路割裂大气,简直是无可阻挡一般。 他这一击横过千丈杀来,剑气咻咻做声,气势极是惊人,大有将风海洋一剑剖成两段之势,引得峡中众人无不瞩目。 张衍仔细看了看,却忽然言道:“这位杨真人还未上阵,便失了争胜之心,此战定是不了了之。” 章伯彦与元阳剑派的弟子多有交手,甚至在小界之中还曾斩杀过其一名元婴真人,对此派底细知之甚深,闻言也是赞同,瞧了眼杨璧,冷笑一声,道:“府主说得有理,这杨璧一身虽是法力精纯,可自保之心过重,无有可能胜过风师侄。” 元阳派之剑术,在于利用几无穷尽的庚金剑气,展开连绵不绝的攻势,能全场压制得对手无法喘息,同时再暗伏杀招在旁,趁敌松懈疏忽,疲惫失神那一瞬间,骤然杀去,十有**能克敌制胜。 故而此派弟子剑势一旦展开,根本无需守御。 杨璧这一击看似气势如虹,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其并无什么后手跟上,显是十分在意回护自身,才致如此。 这么做虽也无可厚非,可却是弃了自家长处,战至最后,最好也不过是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风海洋见那剑气狂飙突进,裂空而至,并不着忙,神色自若起手一指,自劫水之中升起一面幡旗,挡在身前。 此幡上有一不停扭动的魔物,这魔头顶上独角、手足俱全,浑身有鳞,身后有尾。才得出现,就豁开大嘴,用力一吸,生出一道忽忽倒卷的狂漩,风团之 中,似有五颜六色的星屑滚动,那金气过来,都是身不由主被其吸引,顺着风势投入深不见底的口腹之中。 只是随着吞入剑气增多,那魔物本是一声黑漆漆的鳞甲,也不知何故,渐渐转而变成了金色。 它手脚原是灵活,可到了最后,却是僵住不动,待剑气去尽后,只闻咔嚓几声,就裂成无数细碎金块,从幡上落下,碎了一地。 一杆黑幡,此时也是化作白色,似是灵气散尽,摇了一摇,又往劫水中沉下。 与此同时,风海洋轻挥袍袖,脚下劫水之中立时涌出不少魔头来,密密麻麻,足有上千余只,去得半空后,往四面八方散开,皆是朝着杨璧狂啸而来。 杨璧见一击被轻易挡下,倒也不急,本拟再行出手,可见此一幕,也是神色微变。 这些魔头他先前连斩数十次,也不过灭去一二而已,要挡下百余倒还有几分把握,可一旦上了千数,前赴后继涌来,那非但能将他压制得无法动弹,还能将他前后去路堵死。 修士斗法,若是立于一处不动,一味僵守,那是取死之道,是故他不得不闪身躲避。 他立刻起了一道剑光,带着身躯冲去别处。 在飞遁之时,还不忘抖袖发了上百道剑气出来,杀入尾随上来的群魔之中,将其搅了个支离破碎,好一会儿才又重聚出来。 可这些魔头也不是一味莽撞冲上,而是分了上百路,从不同方向包抄来攻。 如此一来,杨璧就只能疲于应付,斩灭了这一处,又有另一处悍不畏死地杀至。 只要在原地稍稍滞留片刻,就有成群魔头聚来,似是越斗越多,无奈之下,只得不停飞驰游走,顾不上再去攻袭风海洋,任谁也能看出他此刻落在了下风。 可这也并非他本事不济,一来他并无击败对手的念想,二来元阳派功法神通,都是抢占了先机才能尽情施展,他起先那一退让,就注定失了先手。 峰上霍轩观战至此,忽然摇头道:“心无斗志,还强撑在那里做什么?不如早早退了。” 他看得出杨璧虽是道行不浅,但却不肯出尽全力,此刻不退,不过是顾念脸面罢了。 钟穆清琢磨了一会儿,道:“杨璧既然不争此符,那元阳派弟子想要去往极天,定要在下回夺一张来,而今魔宗之中,还有两枚符诏未降,一是冥泉宗,二是浑成教,他多半是会避开风海洋,把主意打到浑成教头上。” 霍轩略一沉吟,道:“冥泉宗那一枚自有我去取来,至于浑成教那一张,由得他与周煌去争好了。” 杨璧被魔头纠缠了许久,但毕竟也是元阳高弟,总有应对之法,自袖囊中拿出一把金气来,再是一抛。 此气去得极快,掷入空中后,登时舒展开来,翻翻滚滚,似云涌一般,分作数十团,大的有百十丈,小的不过尺许,呼吸之间,就蔓及十里方圆,各是金霞流动,夺目生辉。 若是自地面往上空看去,可看见其虽是排布散碎,但却是将所有魔头都圈在了里间。 杨璧这是要藉此金云布下剑阵,不求诛灭,只求将其困锁在内,才可转头去对付风海洋。 风海洋却玩味一笑,脚下轻轻一踏,又自劫水忽忽一阵翻涌,又自其中浮现千数魔头,只是这回却不驱驰上来,而是勒住不放,笑道:“杨真人,你既无争心,何必在此研磨功夫。” 杨璧被他说得讪讪,见对面又冒出这许多魔头来,不觉心惊,暗忖道:“若不出本命法剑,难以胜得此人,不过眼下尚未到拼命之时,不若先退了吧。” 他手段虽多,但要对付风海洋,却是勤修而来的一把命杀之剑,此剑飞驰之间,如电光朝露,一闪而逝。无需劈中敌手,只要沾得气息,循着气机斩去,在这一瞬间若无破法,必被杀死, 可若斩之不中,或被对手破去,一身苦修而来的道行也是要毁去大半,故而威力虽然不凡,他也不敢轻易出手。 此剑他道侣朱欣同样也是炼有一把,两人若合璧祭出,其威还翻上数倍。因而在他看来,不值当在这里与风海洋拼命,等到了极天上,无有了这等一对一的规矩,才好放手施为。 想到这里,他自觉再斗下去也是徒惹人笑,便把剑盘一收,弃了符诏,化一道剑光回转了峰上。 风海洋见他退走,从容把袖一兜,收了天上三枚符诏回来,脚踏劫水,亦是朝魔云中回返。 …… …… ps:晚上12点前有更。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九十三章 六符降天! 这一回四符降下,却不过半个时辰就分出了胜负。 风海洋一人力挫元阳、还真、平都三派,连收三符而去,玄门这边可谓大败亏输。 赢涯老道拉拽着胡须,眉头紧皱,脸上都是愁容。 这时忽然自远处飘来一封飞书,到了他面前停下,他眼皮一掀,伸手抓了来。 看过之后,不由叹了一声。 此封书信还未放下,竟又有一封到来,他有些诧异,亦是拿过启开,只是目光缓缓扫过,神色却是微微一变。 他闭眼思量,许久之后,站身起来,侍立一旁的童子只当他要上去祭拜符书,忙跑在前面,要去取来香烛换上。 赢涯老道目光一撇,将他唤住,道:“童儿,时候尚早,不急换香。” 他侧过身,与坐于近处的那名门中长老打了招呼,道:“小弟去与刘师兄说话。” 那名长老知其必是有事,头道:“师弟请自去。” 赢涯老道转下法坛,沿着一条小径走动,到了峰后一座凉亭中,见有一名白须老道,身着青紫道袍,道髻高挽,正闭目坐在里间,便上前稽首道:“刘师兄,魔宗已得六符,再想诛杀一二弟子,已是不能了,想来我玄门还是要在极天上与其一决胜负。” 门中那位长老缓开眼帘,道:“总要做上一场,魔劫””绵延千载,其气运正旺,此也在料中,无甚可说,你又何必这般惶惑不安?” 赢涯老道首称是,他俯身一礼,道:“此来还有一事,还真观两名弟子皆亡。门中三位长老现下欲去,只是我玄门十派先前共议,言明要携手对敌。共进共退,倒也不能置之不理,当有个说法才是。” 刘长老以手拍膝,言道:“此言甚是。” 补天阁、骊山派、平都教。还真观这四派比起其余诸派来,算得上是势小力弱,眼下俱都是失了符诏。 但玄门十派既然联手。未来与魔宗相斗,也是离不开他们,是不可能完全撇开一边的。 按照先前诸派掌门所议,此次要是玄门大胜,分润钧阳之精也是少不了他们一份。 但未来之势,谁也不说准,唯有四派携手。才能保持强势。 尤其是还真观,斗剑时虽是损了两名弟子,可由此也能看出,此派上下除魔之心甚坚,对抗魔劫时。是值得拉拢的盟友,要设法把其挽留下来。 赢涯老道又道:“师弟我稍候要再祭符书,此次只余下六枚符诏,依前次情形来看,至多不过再拜一二次,或许无需等至入夜时分,便俱可得了归属,再往后,就要去往极天相争,不妨请诸派弟子再来擎丹峰上,共商克敌良策。” 刘长老盯着他道:“只如此,想来师弟还不会来寻为兄,到底何事,你说来我听,不必拐弯抹角。”””赢涯老道手入袖中,稍候递上一封飞书,道:“师兄请看,此是玉霄派周真人发来,小弟一人不敢妄下决断,唯有请师兄拿主意。” 刘长老淡淡一笑,他接过看过内容之后,也是眉头打结,抚着胡须,似在沉思。 赢涯老道立在下首,不敢出言打扰。 刘长老言沉声言道:“周真人所言其实不无道理,瑶阴派事前可未曾有言要与我十派联手,虽数千年前签了符书,可如今底细为何,谁也不知,当视作外道,他要做什么,我等也无拦阻理由。“ 赢涯老道试着问道:“那小弟便以此回复周真人?” 刘长老却把手一抬,笑道:“不必,你莫非瞧不出来,他其实心意已定,你就算不回言,他也是一样要动手的,又何必掺杂进去,平白惹一个强敌?稍候去信,就来个只字不提,只说邀来他峰上议事,把瑶阴派漏过去便可,他自是能明白的。” 赢涯老道起手一拱,道:“是,小弟有数了。” 他拜别刘长老后,就回转法坛,命童子写下飞书,邀诸派弟子来殿上议事。 少顷,就有十余道光华飞去各峰,就连广源派亦收到了一封,唯独少了瑶阴派。 沈长老收到飞信后,不敢迟疑,立时动身飞起,须臾到了瑶阴峰前,见有禁阵在前阻拦,打了个稽首,道:“张真人,老道沈殷丰前来拜会。””大道争锋第两百九十三章六符降天!”他语声刚歇,下方便开了禁制,一把清朗声音传出道:“沈长老请下来一叙。” 沈长老按落云头,到了峰上站稳,见张衍站于法坛之上迎候自己,忙上来,先是互相致礼,再寒暄一阵,这才言道:“张真人,方才擎丹峰上有飞书来,说是相召老道前去议事,我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教真人,该如何处断。” 张衍微笑道:“贫道 已是瞧见了,沈长老无须有所顾忌,但凭心意行事即可。” 沈长老沉声道:“那老道便不去了。” 张衍看着他,笑道:“道友可要想清楚了?” 这老道先前也算是摆了玄门十派一道,此次若能去,虽拿不出符诏来,但以其手段,只要服个软,今后也不会被逼迫过甚,毕竟也不至于为了此事就灭了广源派。 沈长老呵呵一笑,把身躯挺直,言道:“我广源派依附了南华派数百年,早已忍气吞声够了,此次既来得斗剑,贫道愿意跟随张真人往极天上一行。” 此语等光明正大的宣称,其愿意站在瑶阴这一边。 张衍不禁扬了扬眉。 极天相斗,凶险万分,是真正生死之战,他先前与沈长老有约,要是这老道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无人来办此事两了。 沈长老见他神情,拱了拱手,正色道:“张真人不必担心,老道此来,乃是携了掌门所赐‘金罗地轴”大道争锋”符’,此为我广源派祖师所制,又有沈崇祖师手笔在内,自问遇上什么危险,也可脱身而去,不至有失,相反,还可助道友一臂之力。” 张衍倒是有些意外了,想不到此老竟这般有胆魄,了头,朗声笑道:“好,道友欲往,贫道也不来阻你,到时各安天命,各凭机缘了。” 玉霄派法坛之上,蒲团之上分坐着此来斗剑的三名元婴真人。周煌居于正中,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周轻荺与谢恪明,此刻都在那里闭目打坐。 这时一道飞书驰来,周煌有所察觉,立刻招手摘来,启开封皮,看了一眼,却见信上只言请他前去议事,却对瑶阴派一事只字不提,心念转了转,已知何故,他哼一声,道:“既然如此,又何必请我?” 手掌一翻,一道清光发出,那飞书已是消失不见。 周轻荺一双秋水也似的眸子转来,道:“师兄,可是赢长老不愿明言么?” 周煌冷笑道:“不去理他,我玉霄派做事,何时要他人首肯了?去封书信乃是出于礼数,看在同为玄门一脉,知会他一声罢了。” 周轻荺轻轻首。 周煌沉声道:“轻荺,稍候若我峰上降下符诏,此处便由我来镇守,你去把瑶阴那处符诏取来。” 周轻荺立起身,屈膝道:“小妹领命。” 周煌转过来又对谢恪明言道:“魔宗那处,只剩两道符诏””,一枚黄泉宗,一枚浑成教,方才霍真人来信有言,他欲去与风海洋一会,我等也无需与溟沧派争抢,那浑成教卢穆秋道行不高,不值得为兄出手,符诏就由你来取,如是有机会,也可设法将他铲除。” 谢恪明立刻站了起来,躬身道:“小弟当是不负师兄之托,只是……” 说到这里,他脸现迟疑之色。 周煌皱眉道:“有话直说。” 谢恪明拱手道:“浑成教那张符诏,别家定不敢前来与我玉霄争夺,唯有元阳派不可不虑,杨璧、朱欣两位道友可是失了本宗符诏,要是同样也看上了此符,小弟该如何,还请师兄示下。” 元阳派两百年前又有一位真人成就洞天之位,近来也出了不少佳弟子,大有成就东华四大派的气象。 杨璧与朱欣虽是此辈翘楚,但并非道行最高,只是因二人为道侣,合力对敌时远超同侪,这才被遣来斗剑。这也可看出元阳派把目光放在了极天之上,不太可能放弃这枚符诏。 周煌目光一冷,道:“你不必顾忌,元阳派又如何?只管出手就是。” 得了周煌允许,谢恪明便放心多了,至于可能与杨璧对上,他倒是不怕。 可是想到这里,他不由看向周轻荺,露出几分关切神色,柔声言道:“那张衍法力深厚,道术也奇,又精擅飞剑斩杀之术,师姐需小心了。” 周轻荺轻声道:“多谢师弟提醒,我自会仔细留神。” 谢恪明顿时放心许多,他这位师姐修道三百余年,只要不轻敌,当也不会有失。 半个时辰之后,赢涯老道与诸派弟子议事完毕,将众人送走后,便转了出来,到了法坛之上。 先唤童子过去换过香烛,他神情肃然,在山风中站了一会儿,这才对那符书深深拜下。 稍歇片刻,罡云上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霹雳之声,犹似天鼓擂动,岳撼山崩,响彻天地。 他神情一动,听这声音便知此次不同以往,仰天看去,只见空中罡云虚气,如奉敕令,冉冉漾舒开来。 霎时,一道金光盖地而至,拂风抱云,暖融草木,刹那间弥纶万水千山,祥云金霞之中,有六道光气分赴而下!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九十四章 金火相融 元阳暗手 这最后六枚符诏在下了罡云之后,却并不一气落下,而是各自遥遥指住一处山峰,光华漾漾,在空飘荡。 如此奇异情形,也使得峡中所有修士不敢妄动,只是凝神观望。 过了少许时候,其中有一枚忽然一震,似是绑上了石块一般,骤然往溟沧派峰上急坠。 霍轩自符诏现出后,便立在法坛高处,一瞬不瞬看着上空,见得此景,他一扭头,沉声言道:“钟师弟,就由你辛苦一回,去把这枚符诏取来。” 钟穆清神情肃穆,起手一拱,就放开罡风,裹体一绕,冲天飞去。 霍轩并不为其忧心,钟穆清修道四百余载,曾与齐云天同在孟真人门下修道,不但根基深厚,更是勤修溟沧派十二神通之一的“二象化心”之法,寻常元婴修士难以与之匹敌。 唯有似风海洋这等元婴二重修士恐需顾忌一二,不过此人尚要看顾冥泉宗那枚符诏,暂且无法脱身。 刚刚想到此处,却见剩下五符之中,又一道符诏自云头落下,随风飘去,所指之处,正是冥泉峰所在。 他目光一厉,侧首道:“洛师弟,我去把此符取来。” 洛清羽抱拳道:“霍师兄,莫要大意。” 霍轩点了点头,他踏前一步,只一纵身,就化一道横掠长空的烈焰,带着惊人气势,直往冥泉派峰上迫去。 风海洋此刻早已迎候在峰上,见是霍轩过来,他笑了一笑,对左右魔宗同道言道:“早听闻霍轩乃溟沧派十大弟子之首,神通手段比之当年齐云天也差不到哪里去,待我去会他一会。” 言讫,他足踏长烟。腾空而起,也是去往天中。 他与霍轩并无较量之意,魔宗已是取得六符。无需再争,虽说多一枚符诏便可多取一缕钧阳jing气,但却可在到得极天后再出力抢夺,而今上前。不过是想顺便探探霍轩的深浅,看其是否名副其实。 到了云中深处,他把万灵劫水展开。恰似一条墨龙在脚下夭矫盘旋,占据半边天空。 霍轩见得此景,一语不发,把身躯一震,顶上罡云猛然旋动,一道炙灼闪耀的光华降下,似骄阳立空。如火烈烈,逼人热浪滚滚而来,便是站在江岸山岭之上的修士,此刻也感两眉如烧,发须yu焦。口干舌燥,酷热难当。 他同修《赤霄瑞玦书》与《宝金云箓》这两门功法,金火两气腾升起来后,炽烈浩大,千百道金光不断闪发出来,亦是占据了半边天空,与风海洋隔着千丈,相互对峙。 除张衍之外,此是斗剑以来,玄门三大派弟子首次与魔宗门下正面对上,顿时把所有人都是吸引住了。 风海洋并未去看那符诏,对着霍轩一礼,随后把肩膀轻抖,数百余魔头一只接一只窜出劫水,吼声惊天,密密匝匝,团簇一处,聚拥成群而来。 霍轩xing情沉鸷,心中战意轩昂,面上看不出丝毫变化,他把手臂一展,炎转焰发,金火喷薄而出,这数百只魔头便被卷吞进去,连余烬也不曾留下。 风海洋也不继续出手,而是打个稽首,折返云中。 霍轩执礼回敬,一抖袖,转身回了峰上。 就在两人交手之时,又有二枚符诏震落下来,一枚往浑成教那处去,一枚转向太昊派。 杨璧站在山头,望着远处,衣衫猎猎响动,但眼看着那符诏落下,却并不去取,朱欣走到他身后,忧心道:“师兄,浑成教那枚符诏你不去取来么?” 杨璧摇头道:“既然溟沧派霍真人去取冥泉派符诏,那浑成教这枚符诏,周真人定是不会放过的,我又何必与他去抢?” 他话音刚落,就见自玉霄派峰上纵出一道灿烂虹光,往浑成教方向掠去。 朱欣玉容一变,跺脚道:“师兄竟连争也不愿争,早知如此,还不如妾身去取,如今拱手让人,我元阳派怎能去往极天?” 杨璧见她不悦,忙执住她手,温和言道:“师妹勿忧,你夫君我自有办法,你看此是何物。” 他摊开手掌,露出一枚宛如紫玉的宝籽,朱欣看了一眼,不禁低低惊呼一声,美目凝注自家夫君,道:“玉碧紫阳籽?师兄,此物是从哪里来的?” 杨璧哈哈一笑,道:“师妹,有此物在手中,我若是拿去给了太昊派,难道还怕换不来一枚符诏么?” “玉碧紫阳籽”乃是太昊派镇派神木所产宝籽,对其而言,关系重大,只是此物在数千载间失落了数枚,而今这一枚若能还了回去,其定是不会拒绝。 朱欣暗忖道:“难怪师兄先前那么提不起劲,原来原因在此。” 这时她又转而一想,蹙眉道:“师兄,你怎知太昊派定有多余符诏可分与我元阳?” 杨璧神秘一笑,道:“为兄自是不知,莫非师妹以为我只准备了这一手么?” 他又取出一枚晶莹通润的剑丸来,托在掌中,道:“师妹想必也是认得此物来历的。” 朱欣瞪大秀眸,更是惊震。 此物她自是认得的,当年元阳派洪佑真人在大比上击败了少清弟子赵竖,得了这一枚剑丸回来,后来这位真人飞升,此物就被摆在祖师堂中。 杨璧得意一笑,道:“这位赵竖真人若论起辈分,恰好是现今少清派掌门真人师叔祖一辈,且这枚剑丸似是还另有玄机,若是将此物归还少清派,多半可请荀真人相助我等,就算换一枚符诏来,想来也是可以的。” 朱欣神sè复杂地看了杨璧一眼,幽幽道:“原是门中早有安排,师兄瞒得妾身好苦。” 杨璧轻轻一叹,摇了摇她的手,歉然道:“也并非为夫有意隐瞒,只是事关重大,掌门真人事先关照,哪怕至亲之人,也不得泄露半句,师妹勿怪。” 元阳派一众长老,都不认可在极天斗剑之前虚耗弟子法力的做法。 他们认为夺取符诏,并不见得非要以命相拼,完全可在私底下另用些手段达成。 因而杨璧此来,共是带了三件物什,一件是这枚剑丸,另一件是那枚“玉碧紫阳籽”,至于最后一件,则是与南华派有关,只是眼下却是用不上了。 太昊派童映渊见本派符诏降下,立时展开遁术,飞身上去,他本以为有一场好战,可等了些许时候,魔宗之中竟无一人前来理会他,故而轻轻松松便拿了符诏。 斗剑法会上他到如今一共才出手两回,就拿来了两枚符诏,心中也是高兴。 此时眼梢一拐,却见有一枚飞书凌空飞至,也没怎么在意,抓来随意一撇,然而眼神却是怔怔盯住,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片刻后,他惊醒过来,手一晃,发出一道雷火,将其飞书烧成灰烬。 心中则转开了念头,暗道:“玉碧紫阳籽是我派中重宝,若杨璧所言是真,此物必得取回,且我若再得一枚,去往极天生死相搏时,把握还可多上几分。” 他在太昊派门中极不一般,师父乃是掌门弟子,是以此事无需与几名跟来,有了决断之后,当下转头,往元阳派所在遁去。 此刻承源峡内一处树木繁茂的山岭上,罗沧海一行三人暗藏此处,似是随时在等候出手机会。 罗沧海目光时不时在瑶yin峰与天上几枚符诏处来回扫着。 就在这个时候,忽有一道不起眼的青sè遁光飞至,落在他们面前,一名枯瘦道人现出身形,上来行礼,道:“罗师兄,小道奉命前来,听凭差遣。” 罗沧海打量了他一回,道:“你便是成道长?我听大师兄言道,你足可信任,你若此次能助我夺了符诏,我便在老师面前说项,收你做记名弟子。” 枯瘦道人大喜,道:“那就拜托师兄了。” 武寰辰暗道:“原来他另有人手布置在此,想来也是,他哪会这么轻易信任我二人。” 罗沧海侧了侧身,对武寰辰言道:“稍候符诏去往瑶yin派那处,设法防备另两名随张衍而来的元婴道人,尤其是那头龙鲤,绝不可放了此妖过来。” 武寰辰原以为罗沧海会要求他们二人与其一起围攻张衍,没想到只是去做个牵制,这倒让极意外了。非但是他,祁娘子也是这般想,可当听得要阻那龙鲤,两人都是面泛难sè。 武寰辰拱手道:“罗道友,那龙鲤姒壬,在东海之上大大有名,道行不亚于元婴三重修士,法力滔天,只消片刻,就可将我二人碾成齑粉,又如何阻得住?” 罗沧海哈哈大笑,道:“自不会让你们去送死。” 他伸手入得袖囊中,随后拿出一物抛来,指着说道:“此为‘焕玄灯’,可护得你们平安。” 武寰辰赶忙伸手出来,把此物接了,放在眼前端详,见此宝物乃是一古拙灯台,柄似树根,弯曲虬结,上刻有北斗七星,另有云纹古篆,望去玄异奥妙。 灯身之上散发出一股澎湃灵气,只一接触,便知是是一件玄器,这才松了口气,将此宝收起,暗道:“有此物和我那宝伞,若见势不妙,还可及时退走。” 他正想着,忽闻天上一声霹雳响,转首看去,见那最为两枚符诏倏尔一沉,陡得自云端shè落,一南一北,分向江水两岸落去。 …… ……(未完待续。) ps:周五前还有两更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gegegengxin(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九十五章 万钧雷霆荡天青 两张符诏各有去处,一张奔着玉霄派而去,另一处自是朝着瑶yin峰方向飘飞。 隐伏在旁的罗沧海激动起来,他终于等了机会,眼中shè出一道灼热光芒,大喝了一声,道:“诸位随我动手!” 话音未落,他已是展开遁光,贴地飞去,化一道弧光,往瑶yin派峰头冲去。 武寰辰和祁娘子也是一起遁身飞出,不过他们目的是为阻止龙鲤与章、徐二入施援张衍,是以稍稍落后一步,并不喧宾夺主。 那枯瘦道入听得令下,也是半点犹豫也无,自山脊上往前一窜,纵身飞空。 他所施展的遁术倒是极为高明,身形稍稍一晃,弹指之间,就已越过了罗沧海三入,后发先至地出现在云端上,再拔身而上,直奔那枚符诏而去。 罗沧海再怎么有自信,也不认为自己能在短时间内拿下张衍,因而他的谋划是由自己将其拖住,而由这枯瘦道入取了符诏离去。 夭空魔云之中,六大魔宗弟子本已是不再准备动手,忽然见到场中出现这等情形,不免都是留神看来。 徐娘子见来夺取符诏之入并非玄门两道弟子,秀眉一扬,很是不满,立刻抬手引弓,嗡得弓弦一震,一道红芒shè落下来。 枯瘦道入事先得过提醒,一直在提防魔宗弟子,见状嘿了一声,身形一蜷一弹,非但躲过了一道飞矢,反而又窜上去一截。 徐娘子咦了一声,又连发几箭,可依1ri被此入轻松避过,几次之后,与那符诏已是不远。 枯瘦道入修为不过尔尔,但这一身遁法却极是了得,这才被吕钧阳引荐来此相助罗沧海。 此刻他眼见那符诏触手可及,正要伸手,却忽有所觉般猛地扭头一偏,一道星芒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飞去,差一步就可要他xing命,不觉冷汗直流,忙把身体一蜷,暴退出去百丈。 他稳住身形后,定神一看,却见自南方shè来一道光华,恍若流星闪电,到了近前后,光华便自收敛,一名气质若空谷幽兰的女子自里踱出,他不觉打了颤,低呼道:“玉霄派?” 周轻筠瞧去一眼,细眉轻蹙,她此来明是夺取符诏,暗是为对付张衍。可是到了这里,却未曾见其出手,心中暗忖:“莫非张衍自觉有两枚符诏在手,无心再来抢夺?” 她越想越有这个可能,见那枯瘦道入惊疑不定看着自己,心生厌烦,绾住袖口,纤手轻抬,朝那处一指,顶上那团晶莹若玉的罡云略略一闪,就浮出七点星光,依序排布,似一串璀璨星链飞去。 枯瘦道入身躯一抖,脸上现出恐惧之sè,失声道:“神威星雷珠?” 那星光初时还在百丈之外,可转瞬之间,竞是已到了眼前,他怪叫一声,仗着遁法了得,想要闪身躲避开去。 只是那七道星雷接踵而至,迅烈无伦,不断自虚空中炸开,就算没有真个碰上他,只被那余波触及,便已被震得遁光飘摇,吐血连连,几不能支。 罗沧海在瑶yin派峰头上兜了一圈,却见张衍稳稳坐在法坛之上,竞无丝毫起身之意,正自诧异,忽听声后异动,回首看去,不禁又惊又怒,道:“玉霄派怎会来插上一手?” 他亦曾想过有魔门弟子前来,是以一直留神,可完全没防备玉霄派身为玄门大派,也会来此抢符。 枯瘦道入此入极为关键,涉及到他能否成功夺符,未曾成事之前需护得周全。 他忙抖手放出了一面幡旗,飞出之后,迎风一个招展,把枯瘦道入兜护住。 总算他出手及时,赶前了一步,此入还未曾被那雷珠震死。 罗沧海此时看向周轻筠的眼神极其不善,眼下张衍在禁阵内躲避不出,反而是此女成了自家最大对手。 交代了武寰辰和祁娘子一声,命二入牢牢盯着山峰,防备张衍出来,自己则烟云一卷,到了夭中,到了周轻筠面前,狠狠盯了过来。 可二入皆看出对方非是等闲之辈,又都心怀顾忌,是以没有一个入肯先动手。 枯瘦道入见此刻无入来阻碍自己,心中一动,晓得机会来了,自幡中探出身,起遁光一跃,又朝符诏奔去。 下方章伯彦与徐道入见罗沧海离去,顿觉来了机会。 章伯彦看着此刻留在那处的武、祁两入,低声言道:“府主,不如我与徐道友先去收拾了这二入。” 张衍却摆手制止,笑道:“不必,两位且看我手段。” 他缓缓起身,随着身形立直,峰上顿时有一股浩荡罡风排挡开来,树叶沙沙作响,峰山碎石泥沙都是簌簌而落。 他仰夭一声长吟,顶上罡云一震,轰的一声,冲去云霄,到了夭顶之上方自收了势头,再翻动舒展,不多时就化作了千丈云团。本是五sè缭绕,而今却是紫气弥漫,隐隐可见内中有电蛇狂舞,雷芒奔走,隐隐发出轰轰隆隆之声。 这动静极似夭极临头,引得峡谷中所有修士都是抬首看去,不少入见是张衍在施法,不由想起先前那惊夭大手,都是脸sè发白。 周煌本此刻已是取了符诏回至峰上,忽然回身一望,目光凝住,惊疑道:“紫霄神雷?” 罗沧海亦是神sè凛然,他乃凶入门下,自是认得这门神通,眼下生出如此异象,这一击想必酝酿已久,如若落下,必是惊夭动地,轻易抵挡不住。 转念之间,他不由心中一沉,难怪张衍在在峰上趺坐不动,原来不是不愿应战,而是打得把来入一齐收拾千净的主意。 他并非玄门魔宗两派众入,此地绝然不能久留,若是此刻畏怯退避,再想夺取符诏,那机会已是不大了。 想到这处,他面上陡得浮现出一片狞厉之sè,愈是如此,愈不能任其如愿使出此法,需趁其无法分心他顾,出手阻止。 他狂喝了一声,把袖一挥,打了一枚银光灿灿的飞梭出来,才至半途,但闻一声龙吟,便化作一条威武青龙,足缭瑞云,飞腾在空,夭矫长躯抖开风烟,直趋峰巅。 被一幕溟沧派三名弟子看在眼中,都是目露惊疑之sè。 霍轩转过首,对着洛清羽与钟穆清二入言道:“此莫非是我溟沧派的四象夭梭之法?” 洛清羽虽是寻常时候不怎么说话,可此刻反应却最为激烈,目光猛然凌厉了几分,稽首道:“两位师兄,此入定是那凶入弟子,吾等既为溟沧弟子,必要将此僚诛除!” 霍轩一把按住他肩头,沉声道:“师弟稍安勿躁,以张师弟的神通道术,足可应付此入,只是需防此入逃脱,你与钟师弟先去守住峡谷入口,便不怕他逃脱了去。” 洛清羽心领神会,连连点头,承源峡两岸诸峰皆有禁制护持,不惧其从顶上飞越,只要把守住谷口,此入便如瓮中之鳖。 三入再商议几句,洛、钟二入便自峰上飞下,须臾不见。 张衍见那青龙冲来,却是微微一笑,顶上光华闪过,乾坤叶飞了出来,柔似飘叶,金芒四shè。 此宝经他祭炼许久,早已心神合一,不似初入手中之时,尚未圆转如意。 龙吟声中,青龙以摧山裂岳之声悍然冲下,便轰的传出一声大响,乾坤叶虽被撞得金星四shè,摇颤不已,可却仍稳稳守在那处,不曾退开半分。 张衍身形不动,心中剑意一起,自乾坤叶下斜掠出一道寒气恣意的剑光,杀去半空。 罗沧海正yu动闪避,忽然身子一僵,似是被入扼住了身躯,脸sè一变,哪还不知是那头龙鲤这方夭地被困锁住了。 他于心中大骂不已,此术起得如此之快,绝非临时起意,分明是张衍早就有所准备。 只是此刻形势危急,顾不得再多想,忙把四枚闪亮夺目的夭梭祭出,护住自己。 此四枚飞梭才入空中,便似有四方神兽身影现出,只闪了一闪,那冲来剑光便即不见。 此刻武寰辰、祁娘子也是同样感觉自身陷入泥沼之中,动弹一下也觉艰难,自忖无法脱身,只能祭出护身法宝,二入看着那虚空中盘旋的雷云,都是心下惴惴。 周轻筠也是只觉身形如遭捆缚,她轻轻一喝,顶上罡云中冒出一颗晶莹玉珠,降下一道灿烂星光,将身躯护住,随后手一招,竞是趁着罗沧海不备,将那符诏拿入手中。 张衍也不来理会她,只管催动法力,再有片刻,那团罡云仿佛蓄势到了顶点。 他大喝一声,猛然放开法力! 刹那间,夭地间掣电惊走,似是闪过一道道夺目亮芒,数百道紫sè霹雳自罡云中猛击下来,仿若夭崩地裂一般,峡中山岭摇颤,河水激荡,功行浅薄者已经是被震得尽皆捂耳伏地。 这等等雷霆轰击之下,枯瘦道入最先支撑不住,惨呼一声,连入带幡被劈得化灰飞去。 武寰辰大惊,忙把‘焕玄灯’祭起,放出一团灰雾,裹了身躯。 此宝本可护持二入,他惊惧之下只来得及顾得上自己,祁娘子本与他不远,本还想得他庇护,却是走得迟了一步,被阻在外间,脸上露出愕然之sè。 待武寰辰发现不对,刚想补救,只觉眼前似有光华闪了闪,忍住刺疼看了一眼,就见祁娘子被数十道雷霆劈中,霎时间已是尸骨无存,他心头仿佛被入攥了一把,猛地一颤,直到这时,阵阵雷声才贯入耳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九十六章 四象天梭阵 承源峡中,惊雷掣电如龙蛇奔走,激绕而下,轰轰发发,震得群峰俱颤,天地皆鸣。 十派六宗、玄魔两道修士看在眼中,面上俱是浮现凛然之色。 在这等神通**之下,如无至宝护身,换了任何一人上去,恐也难以全身而退。 张衍这回所施雷法,并非胡乱发落,而是在他刻意引导之下,其中有大半是关照在罗沧海身上。 罗沧海倒也了得,虽是受龙鲤大妖所制,无法冲出这方天地,但有四象天梭在周遭护持,飞驰来去,抵挡守御,倒也守得稳妥,凡是神雷过来,都是被其挡在十余丈外。 他虽并不应付得如何吃力,可也只仅限于自保而已,随他来此的三名元婴修士,有两人已于顷刻之间陨命,而今只剩武寰辰一人,还在那里苦苦支撑。 至于同样陷于禁锁之中的周轻筠,张衍暂且未去理会。 他此刻乃是借了龙鲤姒壬之力禁锁天地,若是出手攻袭此女,难免会引得玉霄派长老插手进来,因而只是将她禁困在空,不令其逃去,只待收拾罗沧海之后,再与其见个分晓。 武寰辰此刻极不好过,紫霄神雷威力宏大,这等道术寻常只需捱上一下,就能把他护身宝光打破,眼下一道一道不绝攻来,就算罗沧海所赐玄灯护持,也觉吃力。 每一道雷霆落下,打在那灯上所起的薄雾之上,此气便就散开少许,几次之后,就似有溃散之象。 为了设法将其维系住,他拼命将浑身法力往里灌入进去,指望能撑了过去。 这一通暴雷轰击。休看煊赫熏灼,其实不过十几息功夫,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已是声势渐歇。 张衍本是准备收手,可这时忽有所觉,目光一扫,见有两道眼熟遁光往峡谷口去,心中一动,略一转念。微微一笑,便发了声喝,把玄功再行转动,顶上那团紫气罡云隆隆震动,当即又是百数道紫霄神雷自云中劈落。 罗沧海见张衍这般毫无顾忌地出手。也是惊怒,他于心中冷静判断道:“张衍如此行事,便是他丹成一品,法力定是损耗不小,稍候收法之时,那倒是可以出手袭杀。” 可这个念头才起,却又想到什么。暗骂了一声,将其打消了去。 张衍此来并非一人,身侧还有章、徐两人道人看护,根本找不到合适地出手机会。 罗沧海目光撇去。在周轻筠身上转了一圈,他此来目的是为夺取符诏,可此物现下却是落于此女之手。要从这名玉霄派弟子处抢来符诏,也不是一时三刻能办得的。而此处已是不容久滞,若是再不走。稍候怕就难以脱身了。 他也是有决断之人,觉得事不可为,便不再强求,自怀中拿了一枚保命法符出来,暗暗捏在手中,等待机会。 这枚法符是他大师兄吕钧阳临行前所赠,足可安然送他离去,他也是仗着此物,他才敢深入到承源峡内抢夺符诏。 其实他心中不无怨怼,他本是看中一件真器,想借来护身,怎奈任他如何苦求,吕钧阳也是不肯借出。若是当真能携来,恐怕此刻已是把符诏抢入手中了。 这时天中紫霄神雷仍是轰轰落下,罗沧海尚不觉得如何,而另一边的武寰辰却是有些抵受不住了。 这名东海修士眼见那灯上灰雾愈加稀薄,知晓再这么下去,至多再有片刻功夫,自己便要死无葬生之地了,与祁娘子二人一般下场,心中不禁愤恨起来,暗骂道:“要不是这罗沧海,本殿主早就脱身走了,又怎会陷到如此境地?” 一念及此,他眼中凶芒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或可保命的主意,反正都是一死,不如舍命一试。 他咬了咬牙,装作不支,连连摇晃身躯,几步之后,已是退到罗沧海近处,暗中抽出撼山金棍,瞅准一个机会,奋然举臂,一棒就对其砸了过去,同时嘴中大喝道:“罗沧海,纳命来!” 若暗袭他人,寻常时候他自是闷不吭声,可这话却是故意叫给张衍听的,以此表明立场。 罗沧海虽见武寰辰靠过来,可真是未想到此人竟会来个临阵倒戈。 他本在想何时脱身,四象天梭在上空招架紫霄神雷,还有小半注意力,却放在了周轻筠身上,而武寰辰,则根本不在他考虑之内,故而他是全然不曾防备。 武寰辰这一棍下去,唯恐张衍以为他是演戏,是以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极是狠戾,只闻砰的一声,打破了罗沧海护身宝光不说,还直直落在此人身上。 只是令他吃惊的是,这一棒明明砸中,可似是并未吃住力道,居然从其背上如滑了过去。 罗沧海向前一个踉跄,胸口一闷,情知不妙,也无暇来与武寰辰计较,把手中法符一捏,霎时有火芒腾起,将他全身裹了,把袖一卷,带了四象天梭回来,再一个蹿腾,化作一道星火流焰飞去,竟是轰然一声,从这方天地之内撞破出来。 到了外间,他抽空低头一望,见那枚法符已是燃去一半,恨恨回头瞪了武寰辰一眼,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鲜血,不再迟疑,催动法力,往峡谷口飞驰。 张衍微微一笑,他先前已是看见洛、钟二人前去谷口拦阻,知晓其是逃不去的,故而也不去追。 罗沧海这一道遁光,却是快逾疾电,竟是比张衍全力展开剑遁也慢不了多少,本是顷刻就能出得峡谷,可是却见谷口似有两人挡在前方,不由冷笑一声,把法诀一掐,待要把四象天梭放出打破去路,可当看清两人相貌,却是脸色一变。 左边一人,青色道袍罩身,似清风明月,潇洒脱俗,右边那人,是一名面庞清秀的文士,白衣随风拂动,飘然欲仙,分明是洛清羽与钟穆清二人。 这二人可不必寻常修士,一人已是不好对付,更何况两人在前。 他正思虑对策之时,忽然背后焰光大盛,转首一看,见一团烈火当空,炙热逼人,不由瞳眸一缩,竟是霍轩已是到了他的身后。 不过须臾之间,他已是被溟沧派三大弟子围困住了。 罗沧海目光闪烁,他朝着三人一一看去,忽然仰天一声大笑,道:“小弟有何能耐,竟劳动三位师兄一起出手。” 霍轩面无表情,沉声道:“那人早已叛门,你为其弟子,也非我溟沧门下,师兄之称,休也再提,今日我三人在此,你已是无法逃脱,若束手就擒,我等也不取你性命,只交予门中师长发落。” 罗沧海也是清楚,自己万难与这三人匹敌,心中也是发了恨,冷笑一声,道:“我看你们有多少功夫与我纠缠。” 他忽然往下一坠,竟是往江中而去。 三人神情不变,并不阻拦,水下亦是有禁法布置,想以遁法过去,那是白费功夫。 罗沧海还未落到江面,却见水花飞溅,有一条白蟒窜出,他往其顶上一踏,便自站稳了身形。 他长啸一声,伸手一点,把四象天梭发去天空,飞去四角,把法诀一捏,四梭齐齐一震,各自发出一道光华,自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霎时演化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象,竟是藉此四梭,在顷刻之间布下了一个阵势。 这个时候,他怀中那张法符才燃到尽头,彻底化为灰烬,呼啦一声,随风飞去,连那护身焰光一起湮没不见。 钟穆清看了几眼,神色一凝,道:“有些麻烦了,要破此阵不难,但却需三四日的功夫。” 洛清羽也是皱眉。 这四枚天梭本是一体,俱是玄器一流,此刻布下禁阵,比之守山阵法也差不到哪里去,想在短时之内攻破那是休想。 稍候符诏各自得了去处,他们三人待调息一番后,便要去往极天之上,哪里有闲功夫耗在此处?想是罗沧海也看破了这一点,是以故意布下此阵。 霍轩略作沉吟,道:“两位师兄勿忧,为兄自有办法破阵,只是却需请张师弟前来出手相助。” 罗沧海逃去后。张衍便把法力收了,霎时雷散电消,那一团罡云缓缓收拢,依旧悬于顶上,同时于心中发一谕令去,命姒壬撤了锁困天地之法。 武寰辰只觉浑身一松,似是自己捆缚自己力道没了,他因抵御神雷,此刻也是浑身无力,从云中跌落下来,落至张衍跟前,挣扎爬起,躬身拜谢道:“多谢张真人不杀之恩。” 这时自远处驰来两道遁光,到了近前停下,却是嬴涯老道与其门中那名长老到来。 嬴涯老道上前一步,稽首道:“张真人,此人在我诸派斗见之时,两回出手抢夺符诏,实是罪无可恕,还请道友将此人交予老夫处置。” 张衍还了一礼,点首道:“理所应当。” 武寰辰一听此言,顿时急了,道:“张真人,在下方才还相助于你……” 张衍哂然一笑,转过身去,并不来理睬他。 那名补天阁长老面无表情走了出来,他站在云头上,自袖中放出一条乌黑铁链,哗啦一声,就把武寰辰捆了个结实,随后对张衍作个道揖,乘风而起,拖了此人就往峰上飞去。 张衍把袖一抖,亦是起遁光往天中去,到了周轻筠近前,稽首道:“周娘子既来取符,那便按法会规矩斗上一场。”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九十七章 灵珠牝牡化界方,一十六法俱收藏 周轻筠来瑶阴峰上是得了周煌授意,抢符不外一个借口,是以脱了龙鲤困法之后,仍是立在那处,不曾离去,此刻见张衍上来,她神情亦是淡漠,稍作万福,便算回礼。 只是此女心中却远不及面上这么平静。 要想击败张衍,她自认为还有几分把握,可是要说将之除去,只那头龙鲤大妖就是一大障碍。 她稍作思量,暗忖道:“师兄说得不错,张衍既为周崇举弟子,便是我周族大敌,不过百年,他便成了这等气候,若不设法将他除去,来日待其法力愈加精纯,山门中势力更盛之时,加倍难杀,只是此人有飞剑在手,精擅遁法,击敌不中,还可远远退走,难以追索,唯有设法困住,方可克敌。” 心中有了定计之后,她把素手一翻,托起那枚符诏,道:“张真人,符诏在此,你当真要来争抢么?” 张衍负手立空,清声一笑,道:“此我为瑶阴符诏,岂能拱手让人?” 周轻筠微微点头,凤目扫来,寒声言道:“既是你自己所选,那便休我手下无情了。” 言罢,轻袖扬起,手中法诀一捏,就自顶上罡云之中飞出一枚熠熠生辉的灵珠,霎时一道光芒射去,刺目之极,霎时将方圆十余里内的山川一起涵盖在内。 此光才得放出,只眨眼间,又自收去,与电光霹雳相较,唯独少了声息。 待众人睁眼再行看去时。却见天上已是空无一物,两个人身影都是不见。 霍轩见了此景,神色一沉,暗道:“云瀚一气天?这周轻筠莫非与张师弟有旧怨不成?竟使出这门神通?” “云瀚一气天”为玉霄一十六门神通之一,与元婴三重修士的困禁天地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可用一枚本命星珠为凭,营造一方小界,把修士遁去其中相斗。 外间之人就算想要插手,也是寻不到门径入内。 通常玉霄派弟子多是用在生死相斗之际,才会运使这门神通。 周族与张衍之间虽有不少恩怨,但周家人处于某种考虑。却从来不曾主动宣扬出来。 至于溟沧派中,得知此事之人唯有两个。 下院院主石守静早已故去,另一个乃是艾氏弟子艾仲文,他对此中内情并不了然。张衍不提此事,自也不会主动开口去说,免得惹祸上身,故而无人知晓。 赢涯老道见周轻筠用出这门神通来,也是不明就里,既惊且讶,连连摇头。 虽是玉霄派来飞书言要抢夺符诏,可也不必以性命相搏吧? 他沉吟半晌,言道:“师兄,你瞧此回谁胜谁败?” 他身旁那名长老抚着胡须。叹道:“难说的很。张真人法力雄浑,又有飞剑在手,寻常元婴二重修士也不见得能拿不下他;而那位周真人也不是简单之辈,她既是能施展‘云瀚一气天’这门神通,想必修行的是《天宇境同书》。此法神妙难测,手段当是不少,谁胜谁负,孰难预料啊。” 张衍见一道光华闪过之后。眼前景物忽然一变,周围已是入了白茫茫云海翻涌的地之中。 玉霄派的神通道术,他也是听周崇举详细说过,心念只一转,就已猜出这门神通为何。 天上瑞云一分,周轻筠现身出来,周身星光耀眼,朝下一声叱喝,道:“张衍,入我法中,无人可以救你。” 玉霄派门中,共有“四气一法”六门玄功,她所炼功法,便是四气之中最为上乘的《天宇境同书》。 这门功法唯有周族弟子方可修习,有歌诀称:“灵珠牝牡化界方,一十六法俱收藏,采撷清气度真法,反演星斗会天象。”, 修炼此法的弟子,若无灾无难,无缺无损,通常每隔百年,便炼得一枚命珠,修得七星聚顶,便有机缘迈入洞天。 尤为厉害的是,若是修士暂无暇修炼神通**,可以以命珠为寄托,凝聚法箓,先行借得神通来使。 如此一来,弟子便可一意精进,就是与人斗法,手段也不见得少了。 需知修士多一门神通便多一份战力,关键时刻,还有扭转乾坤妙用,故而其战力远不能以常理来推测。 周轻筠入道三百载,但她天资高人一等,又有周族秘法相授,除却自家精修的“神威星雷珠”外,又借得三门神通傍身,其中一法,便是这“云瀚一气天”。 她本想到得极天之上才运使此法,只因感受到张衍对周族的威胁远比魔宗更甚,是以毫不犹豫便使出了出来。 不过此毕竟借来神通,施展过一次后,法箓 便自破碎,要想再使,短时之时那是不能了。 此刻她拿动法诀,玉掌一张,便祭出数十枚两头尖尖,长有盈尺的利刺,周身散发出细如游丝彩光,再向下一指,便即飞去。 此物名为“星神金刺”,乃是玉霄派用来抗衡天下各宗门的利器。 此针共分七种,现下她所发,名为“白磁金刺”,一经靠近飞剑,便能牵引吸摄,拖拽拉扯,通常只有对阵少清修士时方会用出,此刻却是毫无犹豫拿来对付张衍。 张衍忽觉前方星光骤明,刺目闪亮,飞剑立时随念而动,扬起一道惊虹,骤然杀去,似是要与之绞杀在了一处。 只是到了近前,他目光微微一闪,心意起时,剑丸倏尔一震,散开为一十六道剑光,竟是不与飞针接触,而是避让开来,自中路分开,由两翼飞掠而去。 那些金刺虽也飞腾迅捷,数目也多,但与飞剑相比,仍是逊色一筹,反应只慢了一拍,就被远远甩在了后面,未曾拦住。 周轻筠神色微变,她把袖一挥,身前就有无数白云飘起,结为一堵堵云墙,掩身在后。 剑光才从云中过去,张衍便觉心头传来滞涩之感,远不如平时那般流畅圆融,立知是这云中有异,能阻碍他飞剑穿行,微微一笑,不再勉强,心神相召,将之收了回来。 周轻筠方才在峰上观战,共是见得张衍三次施展手段,第一回是用飞剑斩敌,其余二次皆是仗着雄浑法力压制对手。 是以她斗法之前定下的策略,是先以神通困阻张衍,再用金刺法云合力克制飞剑,最后以精巧道术及法宝不断攻袭,不令其有蓄势反击的机会,如此便能牢牢把占上风。 现下成功阻得飞剑,她心中一定,自觉胜算大增,便挽袖一指,仍是驾驭那些飞刺杀去,同时默运心法,七枚璀璨星珠自罡云中飞出,列成一排,首尾相衔,纵掠打来。 张衍喝了一声,法力一转,顶上罡云轰隆一声,数十道紫雷迸发,霹雳精芒,电袭而至,非但将袭来星珠炸开,还十余道雷芒从中杀出,直奔周轻筠。 此女水袖一挥,顶上罡云抖颤,带得一条莹亮清透的飘带飞起,回旋若舞,一层层晶莹薄雾,灿烂漫开,雷芒电声,反复劈来,却是无法侵入。 她忌惮张衍一身雄浑法力,知晓攻势不可稍懈,必须拿住主动之势,否则其蓄力一击,必是难捱,因而再纤指一夹,驭起一根银星点点的凤尾簪,向下掷去。 张衍正催动罡风荡开那些个白磁金刺,忽觉似有一物闪过,他反应极快,看也不看,屈指一弹,一滴玄冥重水放了出去,与此簪撞在一处,爆出一声闷响之后,两物各自倒退回去。 周轻筠动作丝毫不停,纤手一翻,拿了一面铜镜出来,陡然站起,对着下方一照。 此为“五阳定镜”,与方才凤尾簪一般,亦是一件玄器,随其玉手晃动之间,就有一道道恍若流星的镜光落下,来势甚宏,才落下来,底下就有一枚金色贝叶浮起空中,飘然旋动,将星光排挡在外,不曾漏下半分。 两人适才一番交手,虽只过得几息,但功诀、法宝、神通,皆是较量了一番,其中只要有一方底蕴稍薄,无有应对手段,即可便是落败身亡之局。 非是十六派弟子,恐怕是看上几眼便要心惊胆战。 张衍暗暗点头,平心而论,周轻筠不愧玄门大派弟子,身上不但神通道术惊人,且还有两件以上的玄器护身,难破之至。 就算元婴二重修士,想要将此女拿下,也是极其不易,难怪周煌敢放心遣其过来相斗。 若是只用寻常法门,自己想要翻盘,的确需花费一番手脚,但他此次斗剑,又何止准备一种手段?要是以为这几下便想克制住他,那是大错特错了! 张衍哂然一笑,他把法力催动,长啸一声,自顶上罡云之中探出一只百丈大小的擒龙大手,把飞来金刺尽数拨开。随后把手一张,手心里有灵光清气浮出,七十二道红如焰火的幡旗从中飞起,旗面上有兽纹环月,自立传出阵阵咆哮,仿若有凶兽藏于其中。 此为陶真人所赐“万兽眠月幡”,每一面皆可藏三千余妖兵,甫一出现,就如虹芒一般,往四面八方飞去,随后闻听一声震天大响,自边角上现六门六禁,内中妖云滚滚,煞气冲天,旌旗如海,枪矛如林,唯闻喧嚣喊杀之声,似是隐有百万甲兵。 不过顷刻之间,张衍已是把“六返地柩大阵”一气排布出来! …… …… ps:12点前还有一更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九十八章 巍峰破云霄 山河裂灵屏 这二十余万卢府妖兵平日里藏身于万兽眠月幡中深睡,浑浑噩噩,不觉时日流逝。(百书斋baishuzhai.) 在昭幽府中时,每隔一月,张衍便会放他们出来进食操演,调息理气,阵门坛主还会传下丹药助其增长功行。 这几年操练下来,这座大阵早已演练精熟,不似初练之时颇多生疏破绽。 不过此刻才从幡中出来,多数人还困顿未醒,不知身在何处。 唯有妖将卢常素,因其是化丹修士,又是替代张衍主阵之人,是故能得几分自由,在水府中时,还可如常打坐修行。 此刻他才清醒过来,立时晓得遇上了大敌,急忙上了法坛,把阵旗拿起,一个摇动之后,二十余万妖兵便得他催迫,身不由主随令动作起来。 不过片刻,各处法坛皆有幡旗升起,一起响应,待张衍上得法坛,他早已是手拿阵旗恭候多时了。 张衍对其点了点头,勉励几句,便到了主位上站定。 这门“六返地柩大阵”,比之元婴三重修士困锁天地之术亦是丝毫不弱,但仅靠此阵,要灭杀一名有至宝护持的元婴真人,尚需佐以山川地脉之气。 实则若以山河图镇压,就算周轻筠道行再深厚上几分,也可于少时轻松杀灭。 便如当日壁礁府府主卢远星,以元婴二重修士的修为,须臾间就在此阵之下败亡,丝毫抵抗不得。 可惜的是,如今斗剑法会诸派弟子不得运使真器,若是张衍妄自动用,说不得玉霄派中长老就要来出手干预,甚或找借口诛灭他,是以他只得自己劳苦一回了。 他自袖中把山河图拿出。幅卷徐徐开展,拿诀作法,须臾间就把山河图中所藏精气摄出一部,分别打入各处阵门之中。 随他法诀所指,上百道灵光飞去后,自阵中渐渐浮现出一座座巍然入云的峰峦,虽不及当日以山河图显化出来的那般有耸壑凌霄之势,但要对付一名元婴一重修士却也足够。 周轻筠初时见张衍放出幡旗之时,声势煊然。还以为又在运使什么厉害道术,心中一紧。 鉴于此人先前两次出手,皆是震天撼地,威力惊人,是以她谨慎异常。把两件护身玄器都是放出,拨拢法云,在那里小心防备,不敢贸然轻动。 可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却惊惧现,自己竟是陷入一座阵法之中,不觉玉容失色。 她只知晓溟沧派中洛清羽似擅布阵图。可从未听说张衍也会此法。 张衍修道不足百年便跨入元婴境界,又有一身不俗的神通道术,又哪里还有闲暇去摆弄什么阵图?是以她从未往此处想过。 再如何厉害的修士,也无法以一己之力对抗同辈修士所布下的阵法。 通常所谓破阵。其实是寻到阵法脉络,设法逃脱出去或者破开阵枢,与大阵正面相斗,除非道行相差过大。否则是死路一条。 周轻筠想及此处,银牙一咬。不知用了什么神通道术,脚下起了一团烟云,身影一晃,一步之间,竟已是到了阵法一侧,身形又闪一闪,又去了另一角。 此法名为“周天方寸”,与溟沧派“小诸天挪移遁法”有几分相似之处,号称“一步踏星斗,百日绕周天”。 此法若经展出,要是懂得阵法,循着门径,趁着大阵之威尚未展出之时,脱身出去也未可知。 可周轻筠身为周族弟子,玄门世家弟子,只知一意修持玄功道术。洞府禁制,法驾飞舟,皆有人为其布置禁制,和族中许多修士一般,从未研修过阵法,又哪里懂得破解之法? 她连踏三步,把阵势绕了一个遍,只指望能撞了出去,可是运气着实欠妥,几回都未找准出路所在。 就在这时,她突然一阵逆血涌上喉咙,脚下一滞,不得不停下身形,捂着胸脯轻轻喘息了几口,暗中默察了一番,觉却是那命珠之内寄托的法箓已然破散,此间再也施展不了这门神通。 张衍在法坛上,把她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不由摇头一笑,这阵法之中,门户万道,千回百转,要是在他阵势起来之际,倒还是有可能脱逃出去。 不过他这阵法乃是活阵,是靠妖兵排布而成,并非是依仗地理山脉布置,可进可退,只要不撤了这云瀚一气天,他可催动阵势向外扩张,慢慢迫压过去,同样也是不能抵挡。 他之所以有如此信心,那是因为他一观便知,这门演化小界的神通非是周轻筠眼下这点修为能够炼就,定是以命珠借用而来的,能不能收,非要等到法力散尽不可。 换了他人来,或还不知里面的奥妙,可周崇举曾为周族嫡系弟子,好些神通道术对他对无秘密可言,为了覆灭周氏,交代给张衍的底细着实不少。 张衍镇住精气之后,对卢常素点道:“你可先行演动阵法,好叫我看生疏了未有。” 卢常素自是信心十足,道:“老爷请安坐,且看小的持阵。” 他打了个道揖,直起身时,面上已是一片肃然,把阵旗对着下方就是一个晃动,喝道:“起!” 周轻筠最初的慌张过去后,此刻已是镇定下来,正思忖出阵之法,这时忽觉有异,侧目看去,见无数精气从四方飞来,在半空中汇聚成一根根石岩大柱,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几乎将天也遮蔽。 同时一阵阵凛冽罡风吹来,绕着石柱回环呼啸,似刀刃卷岩,刮擦有声,此刻又有千百道浩烟迷雾自地表冲起,到了天幕上,复还撞下,暴土扬尘,乌烟瘴气。 这等景象看得她心惊不已,忙将那条莹亮通透,清清如水的飘带拽起,炫开大片莹如冰晶的光雾碎英,摆了开来。只此她如此还不觉稳妥,又把周遭法云驱动过来,一团团堆起身前。 卢常素瞧了一眼,把阵旗重重往下一挥。 万余根岩柱得了他谕令,隆声震响,如雹霰而落,黑风灰雾抛掷而来,轻易拍散法云,轰击在那晶雾之上。 周轻筠心中一闷,身躯轻颤,她知晓不能一味守御,抄手拿起“五阳定镜”,把镜光对天一晃。此镜不愧玄器,光芒照去何处,何处便碎石崩飞,烟消云散,落下之物无论浊气石柱,还是狂风尘雾,丝毫也沾不得她身。 卢常素却是嘿嘿一笑。他操持阵法日久,也懂得弄些花招,这些石柱迷雾其实有真有假,并非看起来那样可怖。修士若是不明其理,作法清除,表面看去占了便宜,实则是陷入彀中而不自知。除了耗损法力,别无什么好处。 他急于在张衍面前表现自己演阵得力。是以并不催动最大阵法威势杀敌,而是想把阵中精妙变化之处显演出来。 张衍看了一会儿,摇头一笑,若是寻常时候,他倒也不反对卢常素如此,说不定能迫得周轻筠法力耗尽,将其生擒活捉,但眼下他没有时间在这里干耗,却不需这般,便打了个法诀下去,稍稍镇住精气,再探手一抓,将卢常素法旗拿了过来,道:“你先退下。” 卢常素一愕,也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惴惴不安地退到他身后。 张衍冷然上前几步,把法旗抬起,猛然几个晃动。 刹那间,仿佛天摇地晃,在这方天地之间立时凝聚出无数山岳虚影,悬空高立,他也不多看,御旗下指,这一座座山峦便自朝下压去。 周轻筠见这许多山峰落下,面上霎时没了血色,现下她已是无路可逃,唯有祭起法宝,压榨躯内法力,使尽全力支撑。 可张衍此刻举阵压来,委实不是她一人所能抗拒,支撑十几个呼吸后,那条烟罗先自崩散,化作点点晶光散去。 周轻筠吸了口气,又将五阳定镜祭了上去,自香囊中拿出一面牌符,咬破手指,往上一抹,霎时染红,朱唇轻启,念动法咒,立时有一卷山水屏风自平地冒出。 忽然闻得“咔嚓”一声,那“五阳定镜”也受不住压力,片片碎裂,落了下来,她不再迟疑,往屏风之后一站,就躲了进去。山峦下落之时,似那蜉蝣撼树,这面屏风竟是纹丝不动,半点摇颤也无。 人影一闪,山河童子却是转了出来,指着下方道:“老爷,此是玉霄派中‘南阳水烟屏’那老儿所化虚形。” 张衍闻言眼前一亮,不恼反喜,笑道:“好,既是你先使了真器护持,那却也怪不得我,山河童子,你且去主位镇压。” 山河童子应了一声,化光一道,冲去山河图上。 张衍顿觉手中法旗一沉,往下坠了坠,他连忙拿住,持住旗柄,缓缓摇晃,引动阵中所有山川地脉精气汇聚起来,过得片刻,气息渐渐由虚转实,凝成一座万仞高峰,支天柱地,巍巍高耸,似是再长得几分,就能将大阵顶破。 张衍自觉火候已足,大喝一声,把法旗朝法坛下就是一指。 刹那间,仿佛整个天地翻了过来,崩山倒柱之声似在耳边响起,隆隆贯入耳膜之中,直欲胀裂一般。 张衍神情不变,从容如常,过得少许时候,声息渐没,他一抖袖,把迷雾驱散去,俯身望去,见周轻筠倒卧阵中,唇角殷红,玉容上一片苍白,再看其顶上,罡云丝丝散开,几欲淡去,而那枚玉珠也是光泽尽去,似是失了灵性, 张衍自袖中取出一柄法剑,提剑下了法坛,到了周轻筠面前,平静言道:“我曾答应崇举师兄,要覆灭尔族,今日你撞上门来,倒是不可放过。” 周轻筠也知大限已至,恨声道:“张衍,你休要得意,我师尊定会替我报仇。” 张衍淡然一笑,不再多言,起手一斩,剑光过处,已是将周轻筠头颅斩下。 …… …… ps:晚了半小时,抱歉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两百九十九章 借宝破阵 一道明灭不定的遁光自浑成教峰头折返回来,谢恪明如轻羽般自云上飘下,落在玉霄派法坛之上。wwwdyzww第,一, 他抖了抖袍袖,信步来至周煌面前,打了个稽首道:“周师兄,小弟幸不辱命。” 他此行也算轻松,浑成教卢穆秋显然不欲他与相争,上来与他交手几合,走了个过场,便就退去,是以顺利把符诏带了回来。 周煌点了点首,颇是嘉许地言道:“师弟做得好,待轻筠回来,我玉霄派便有三符在手了。” 谢恪明回首看向天际,道:“已过去了这么些时候,周师姐还未曾与那张衍分出胜负么?” 周煌笑了一声,道:“轻筠已使‘云瀚一气天’之法把张衍困入了小界之中,纵有飞剑亦难以脱逃,此已是有了一半胜算,不过这人还算有几分道行,轻筠要拿下他,也不是一时半刻之事,师弟耐心静候就是了。” 谢恪明仔细一想,也觉是这回事。 张衍再如何也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非是那些散修旁门可比,周轻筠尽管神通道术俱是精湛,但要想将此人压倒,确然短时之内也难以做到。 可虽是如此,他脸上还是不免挂了上几分忧色。 周煌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笑道:“你与轻筠之事,待斗剑回山之后,为兄可去族中,请长老出面说合。” 周、谢二族,本是世代姻亲,族中弟子互结道侣的着实不少,谢恪明对周轻筠的心意任谁也能看得出来。因此子在谢氏此辈弟子之中,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故而周煌颇是看好于他。有心玉成此事。 谢恪明先是一怔,随后大喜,深深一揖,感激言道:“那便先谢过师兄了。” 周煌微笑点头,伸手出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亲近。 而另一处,霍轩见二人斗法至今,却是迟迟不曾出来,面色不禁有些凝重。 适才他见周轻筠上来便施展了一门大神通。便觉得这场斗法似是别有内情,不是只为争符那么简单。 周轻筠能来得斗剑法会,可见其在族内地位颇高,而张衍更不必说,虽担着一个瑶阴太上长老之名。但实则是溟沧派十弟子之一,这两人之中,任何一人出了意外,都是棘手之事。 此刻非但是他们几人在关注战局,十派六宗弟子及承源峡中万千修士皆是在等着二人分出结果。 足有小半个时辰之后,只听青碧上闷雷滚滚,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忍不住盯着空中直看。 少顷,天云中现出一线清白光亮,灵气波卷,道道耀目光亮朝着四面八方散开。随后便见张衍以青天为幕,自云中御风而下,衣袍飘飘,点尘不染。 可令人惊异的是。明明是两人斗法,此刻却只他一人现身。 周煌脸色猛地一变。神情惊疑不定。 赢涯老道却是忍不住站起,眼中露出震惊之色, 谢恪明左张右望,也不见周轻筠身影,心焦不已,他按捺不住,疾起一道遁光,追着张衍到了瑶阴派峰上,冲至近前,大声喝道:“张衍,我师姐何在?” 张衍闻言停下脚步,回转身来,气定神闲地言道:“原来是谢真人,实不相瞒,令师姐已为我剑下亡魂。” 谢恪明瞪大双目,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他伸手指着张衍,颤声道:“你,你再说一遍……” 张衍神情平静,却是不再言语。 谢恪明神情都扭曲起来,吼道:“你敢杀我玉霄派弟子?” 张衍神色自若,道:“既是你我两家各凭手段斗法争符,有所死伤也是在所难免,谢道友何必如此大惊小怪,没得失了身份。” “你说得好生轻巧!” 谢恪明似是悲怒无比,连连捶了自己胸口几下,喘了几口气,再抬起头来时,双目已是变得通红,咬牙切齿地言道:“好,那我也来领教一番,看看你张真人有何本事!” 言罢,他大喝一声,顶上罡云倏尔放出一团光华,一刻通润玉珠升起,悬在空中,放出百十道有如银镝金矢般的光华。 张衍淡淡一笑,把袖一摆,转身回到法坛之上,坐定下来,道:“符诏已在本座之手,何须与你再斗。” 谢恪明闻言一怔,稍稍冷静了一些,但目光仍是盯着张衍不放,自袖囊中把自己那枚符诏摸了出来,投掷在地,指着言道:“这处有一枚符诏,你可愿与我斗法?若是你胜了,尽管拿去,若是你输了,我要你与我师姐偿命!” 他最后一句话充满了恨意,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张衍轻笑摇头。 谢恪明厉声道:“你莫非不敢么?” 张衍目光转来,扬眉道:“非是我看不起周真人,此枚符诏去留,你可做得了主么?” 谢恪明不由一滞,这符诏按道理而言,已是归属玉霄派,他门下一名弟子,自是无法擅自做主,可到了这个时候,他不过是寻一个出战的借口罢了,把袖一甩,大声喊道:“你要符诏,符诏已是在此,你今日非要与我斗一场不可!” 张衍并不理他,把眼闭起,章伯彦与徐道人二人一左一右,面无表情走了上来。 谢恪明冷笑一声,他可不惧这二人,只是正要动手,却见一光华横掠天际,晃眼到来。 周煌从光中现出身来,喝道:“谢师弟,还不给我住手!” 谢恪明脚步一顿,抬头看去,悲声道:“师兄来得正好,师姐她……” 周煌冲他一摆手,打断了他说话,目光下视,把袖一卷,先将脚下符诏摄了过来,随后看着张衍,阴沉着脸道:“我师妹尸身元灵可在?” 张衍目光迎上来,给了他四个字:“形神俱灭。” 周煌眉眼一跳,怒动颜色,眸光之中,陡得泛出无限杀机。 就在此时,一团形似烈阳的光华忽然飞至,凌在峰头之上,继而光华一分,霍轩自里探出身来,对张衍笑道,“师弟,为兄有事找你。” 他目光一撇,好似意外道:“原来周道友在此处,也是我来寻张师弟的么?” 周煌深深吸了口气,神情平静下来,一把抓着谢恪明肩膀,沉声道:“走。” 尽管谢恪明很是不甘心,但也不敢违抗周煌之命,满是仇怨地盯了张衍几眼,随着遁光离去。 到了云头上,谢恪明悲愤言道:“师兄,你为何要阻我?” 周煌喝道:“你莫非昏头了不成?你拿什么借口与他相斗?方才轻筠去与张衍争符,明面上是依足了斗剑规矩而来,你此刻若是上前动手,非但半分道理也不占,只会让我玉霄派遭同道耻笑!” 谢恪明悲愤言道:“师姐落得如此凄惨下场,难道就如此算了不成?” 周煌目光阴冷,道:“张衍杀我周族弟子,岂能与他干休?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切不可轻举妄动。” 张衍见二人远离,站了起来,对上方霍轩拱了拱手,笑言道:“霍师兄,不知何事寻我?” 霍轩自高处落下身形,降到法坛上,道:“为兄此来,却是为了方才那名强抢符诏的妖孽,要劳烦师弟出手相助。” 张衍诧异道:“以师兄三人之力,莫非还拿不下此人么?” 霍轩摇头道:“这名妖孽现已被我与两位师弟困住,只是他却用我溟沧派四象天梭布下了一处玄阵,想要破除,非借师弟手中‘五灵白鲤梭’一用不可。” 张衍欣然言道:“此也是份所应当,事不宜迟,我这便随师兄走一趟。” 霍轩在山门中对他并没有丝毫敌视,反而几次出手帮衬,尽管此次斗剑并没有与他站在一处,但张衍也是明白,霍轩如今坐在此位之上,所考虑之事着实太多,有些时候也是身不由主,对此他早有预料,因而倒也未曾见怪。 两人在峰上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驾起遁光,下了峰头。 由始至终,霍轩都是绝口不提周轻筠之事,仿佛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两人沿着江水行至峡谷口,就见前方有约有亩许大小的一团云光堵在那处,似茧子一般,其内共有青白红黑四色四道光华闪耀穿梭,交织映射。 钟穆清与洛清羽正守在那处,见二人过来,都是拱了拱手。 此处除他们之外,另还站着一名手持拂尘清癯老道,却是站在那里不言不动。 张衍认得此人乃是陈族长老,当日送霍轩等人出行时,也曾远远见过一面。 待脚下遁光在江水之上顿住,霍轩言道:“张师弟,要破此阵,需有四人看住四方阵角,我与陈长老、钟师弟、洛师弟各镇一处方位,稍候合力齐攻,待那四枚天梭被我等牵制住后,请师弟祭出五灵白鲤梭,专往气机弱处下手,当能见功。” 张衍看了几眼,见这处阵法并不如何玄异,纯是靠了那四枚天梭之能,霍轩此法,乃是以力相克,虽是略嫌蛮横,却可在最短时间内把阵势打破,也算对症下药,因而点头道:“如此甚好。” 霍轩又交待几句,便纵身而起,往南位站去。 钟、洛二人分别占了北、东两位,而那名陈族长老拂尘一摆,轻移脚步,却是立在了西位之上。 …… …… ps:昨天朋友聚会吃饭,酒喝多了,回来就睡下了,这章补昨天的,晚上还有更。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章 灵梭啄阵 金矛克妖 罗沧海见四人站在外间,各自守了一处方位,就猜出霍轩等人能有了破阵之法。 他也不愿坐以待毙,伸手入怀,拿出一只瓷瓶,倒了几粒丹药出来,仰头吞服下去,稍候坐在白蟒躯上运转法力,过了半晌,就便将药力完全化开。 他吐出了一口浊气,双目中精芒一闪,向天一指,将身躯之中法力全数催动而起。 阵中那四道光华仿佛得了猛药增补,发出嗡嗡鸣响,飞腾舞动,加倍迅疾,穿梭来去之时,密如织雨,几乎不辨踪影。 霍轩等人虽看不见他动作,但那阵法声势猛长,也能猜出是其做了什么应对。 不过在场这五人却并不怎么在乎,他们本来就是以力破阵,不拘其如何变化,都不会改变结局。 霍轩环顾一圈,见四人都是立住了方位,便大声道:“诸位,动手吧!” 随他话音一落,此间之人,除张衍之外,皆是齐声一喝,俱是抛出一枚牌符来,驭使其往阵前投去,再以法力一催,轰隆一声,立时化作一座十丈高下的石碑,顷刻便将东南西北四方流来地气压服下来。 四象结阵,本是引动四方之气而来,周流往返,使之不绝,这四碑往四角镇压上去,虽一时未能彻底斩断源流,却已是掘动了此阵根基,除非主阵之人运使阵力将其毁去,否则此阵必是不可遏制的衰弱下去,直至彻底无用。 不过此一过程,非经十天半月不可,是以罗沧海见此情形,也只是发出几声冷笑,并没有什么动作。 但他仔细一想。并不觉得霍轩等人就只这些手段,因而不曾大意疏忽,仍是催动四象天梭,先把阵势守御稳了,目光则随时留意着外间,以防有变。 霍轩转首过来,对着张衍说道:“张师弟,我这等便引力相攻,你若看准了弱处。就可自行动手,不必理会我等。若是一次不成,也不用急躁,慢慢寻着破绽,总能将其破了去。” 张衍缓缓点头。出手时机很是重要,若是能寻着气机薄弱之处切入,那就可一击而中,便能把这禁制一把敲开,但要是错了,恐还要多来得几次。 所幸他是粗通阵理之人,并非那等懵懂无知之辈。这玄阵乃是罗沧海匆忙中布下,甚是粗陋简单,完全是依仗了那四枚天梭才得以起势,是以他只是瞧了几眼。就已是胸有成竹,知晓稍候该从何处着手。 霍轩掐诀而起,顶上罡云登时一长,扩至百丈大小。把自己所站之地一起笼住了,因他玄功之故。整个人都浴在一片金光之中,再有一会儿,似是炼金熔铁,其上泛出金火之光,只闻轰隆隆作响,上百道罡雷轰然落下。 看他起了动作,钟、洛二人及那陈长老也未曾落在后面,俱是一同鼓起罡云,祭动雷法,往四象天梭阵上一齐轰击而去,霎时爆响之声密如骤雨,在峡谷群峰之中回荡不绝。 因出手之人道行皆是不弱,是以此番攻袭迅如裂雷烈火,连绵不断,未有半点间隙。 罗沧海尽管有阵势守御,此刻却也并不好过,每回落雷劈来,身躯都是不断跟着颤动,唯有拼命发出法力,维系大阵,他咬牙道:“我看你们能撑到几时!” 似这般不计法力损耗出手,虽是威力宏大,可他不认为霍轩等人能维持多久,只要有一个人支持不住,一角之上无有牵制,他就可得喘息之机。 四人出手足有一刻,陈长老见张衍还在站在一边没有动作,却是有些不满了,皱眉道:“张师侄,你怎么还不出手?有我等在此,你尽管放胆去试好了,便是一击不中,也无人会责怪于你。” 张衍还未说话,霍轩已是先一步开口,道:“师叔,张师弟此刻不出手,定是有他的理由,不必催迫。” 陈长老斜看了他一眼,道:“我是为你打算,怕你看错了人,漏抓了这名妖贼,回去无法交代,你既然不急,那我又有什么好说的。” 洛清羽笑道:“陈长老,你何须疑虑,当年那人在三泊布下‘四象斩神阵’,便是张师弟孤身闯破的,当年孟师伯还夸他在阵法一道上极有天资,想来此阵也是难不住他的。” 张衍对陈长老问话却是充耳不闻,自四人发动始,他眼神便紧紧盯着阵中,不曾离开。 四枚天梭被慢慢牵制之后,阵中气机实则已然豁开了一丝空隙,但他看得出来,最为合适的机会其实并未出现,因此还在那里耐心等待。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霍 轩等四人感到有些法力不济的时候,张衍目光一闪,毫不迟疑要将那五灵白鲤梭祭起在空。 霎时之间,空中掠过一道金光,由于飞遁过急,撕破大气时发出了一声尖锐啸声。 灵梭往那阵上急悍一撞,像是凭空打了声霹雳,大阵如被巨锤猛击,一个剧烈摇颤,内中原本有条不紊流转来回的四色地气,此刻像是被什么东西伸进去搅合了一把,眨眼间就变得狂乱无章。 霍轩本还以为张衍要试上几次方能摸准脉络,却不防五灵白鲤梭此一啄,正打这大阵七寸之上,只一下便就奏功,不由大喜道:“诸位,不要停手!” 另三人精神都是一振,又是加大了攻势,不过几息之后,这大阵终是不堪重负,一声裂响之后,便宣告破散,阵中所敛气机,顿时化作无数灵潮海涌而出,往四方朔流奔去。 随阵势崩溃,罗沧海如遭雷击,阵力反噬入心,本是提着的一口精血,抑不出地喷了出来,神情登时变得委顿不堪,软瘫在白蟒背上,大口喘息。 这时他已无暇去管那四枚天梭,因而四枚玄器各自悸动,由一丝性灵引动,俱是腾起在空,想要循着各方气机飞去。 此宝本属溟沧,霍轩怎能容其逃了去,把袖一挥,一大团灼灼如火的红芒晃出,立时就把当面飞来的赤色天梭逼得倒飞而回。 这没天梭还不太服气,鸣叫一声,化作一只浑身火羽的朱雀,犹自奋身冲上,只是失了人操持,威势也就少了大半,连撞两次,都毫无例外地被迫了回去,之后又扑腾了几次,可不拘往左右,还是天中去,都是被那流焰金炎制住,过不了多时,便渐渐被那火势侵浸,嘤嘤一叫,乖顺下来。 霍轩一招手,这只朱雀就如乳燕投林,自觉飞入他手,再看去时,已是化为一枚玉莹晶透,朱色如血的灵梭。此梭两头尖尖,中段饱满略鼓,内中有一点红光盘旋,仔细一瞧,却是一只极微小的灵巧火鸟在里间飞舞徘徊。 北位之上,钟穆清见那天梭一抖,化作一只威武玄武,似要往水中去,他哂然一笑,伸出双指一点,便自指尖上飞出一道黑气,霎时点在其背上,此气似有万钧重担,顿时压得其动弹不得。 他再捏指作法,嘴中念动法咒,连连打了几个法诀上去,那头玄武立时老实下来,不再挣扎,灵光一闪,化作一枚黑梭静静漂浮在空,他起诀一摄,便攥入了手中。 洛清羽所站东位,瞧见那天梭欲往东逃,他好整以暇,把五指一张,法力喷涌,化作丝丝缕缕青气飞出,纠缠绕结,形如罗网,盖在天中,那青色天所化青龙猝不及防,一头就闯了进来。 他笑了一笑,再五指一合,如索碧气往里倏地一收,顿时将青龙身躯扎得紧紧,呜咽一声,就重化一枚碧青宝梭。 而陈长老那处,他看也不看,把手中拂尘一圈,已是将一枚白色天梭兜在其中。 往里看去时,只见其内有一头白虎暴跳如雷,咆哮声声,左冲右突,来回扑跃,可就是如困入牢笼一般冲不出去,待附着法力的耗尽之后,便在嘶吼声中化为一枚白梭,方得停歇下来。 不过刻许工夫,这四象天梭阵已在五人联手之下攻破,连带那四枚天梭也是各被镇压。 这四梭一去,忽闻水声大响,就见一道十几丈粗的水柱冲天而起,隐隐可见其中有一条黑鳞大蟒攀云附浪,扭动身躯,往云中逃去。 这大蟒眼如大灯,身长四十来余丈,腹下已生指爪,坚似金铁,看去狞恶之极。 霍轩等四人见其逃窜,亦是身化虹芒,纵身越空,往天中拦截。 张衍抬首一看,出声提醒道:“几位师兄,且小心此妖会使替死之术,勿要使其逃了去。” 罗沧海本来的确是打着蜕皮替死,随后趁隙脱逃的主意,只是此法要对方未有防备方有望施展,可是此刻却被张衍一语道破,自知已是逃脱不得。 他倒也是凶悍,大吼一声,止住身形,扭过头来欲要搏命。 霍轩神情沉稳,起手一甩,祭了一支金矛在空,此物吞光而长,霎时伸长至十丈长短,矛身上现出四爪蟠龙盘绞,祥光瑞气弥漫,异彩纷呈,尽显光明之象。 罗沧海似是认出此是何物,神情骤变,眼中露出恐惧之色,还未等他抽身退避,霍轩把手虚虚一指,金矛似流光疾电,一闪而逝,霎时就将它身躯贯穿,惨嚎一声,从云中坠下。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零一章 借尸还魂神通术 同胞双子转生死 金矛自天直落而下,似流星陨光,径直穿入江水。 由于矛身过长,前半端直插入江底淤泥之中,深陷进去,而末端却还显露在江面之上。 那条黑蟒则被牢牢钉死在那处,金矛正巧从它颈脖处贯穿而过,半截身躯沉在水中,若隐若现,看去已是气息奄奄,陷入濒死之境,过不多时,周侧江水就被流淌而下的污血染红。 岸上许多修士都是发出惊呼,东华洲中妖修固然不少,可大多修为低微,数千年中又被魔宗杀戮了不少,身躯如此庞大的妖蟒他们也是头回瞧见,纷纷在那里猜测其来历。 霍轩等四人踩云踏雾,迎着江风徐徐降下。 洛清羽瞅了几眼那妖蟒,沉思了一会儿,转首道:“霍师兄,依小弟之见,这妖孽我等不宜处置,还是暂且不取姓命,带回去交给门中师长裁夺为好。” 霍轩缓缓点头,显也是同意他的意见,从此妖口中不定还能查问出那凶人不少事来,因而抬手对那陈长老一拱,道:“还请长老出手收了此妖。” 陈长老面无表情道:“霍师侄请先将‘大曰龙雀矛’挪去,我自有办法收它。” 霍轩看那黑蟒已无挣扎之力,把肩膀轻轻一晃,那金矛得了感应,倏地化金光飞起,眨眼投入他罡云中不见。 元婴修士可把属意法宝置入罡云之中养炼,时曰一久,可与自家气机相合,召唤来去,无不如意,其威力也要大上两三分,就是失机被人夺了去,若无相契心法祭炼,也无法御使,只是此法有一个弊端,但便是法宝有所损伤,也难免会波及其主,是以好处虽大,也不是人人愿意为之。 陈长老手一抬,自袖囊中拿出一只玉匣,上盖一开,放出一道莹莹青光,罩在在黑蟒身上,晃了一晃,须臾就将收去,再转动片刻,就把匣盖一合,丢了入袖中。 见黑蟒已收,钟穆清转过身来一拱手,道:“霍师兄,不知这四枚天梭该如何处置?” 霍轩正色道:“当回去交还掌门。” 听他这么一说,钟、洛二人都是不语,他们心中虽觉可惜,但也并未坚持。 霍轩看了看二人,却又笑道:“就是拿回门中,那也等到斗剑之后了,为看管稳妥,此前便先放在两位师弟手中吧。” 洛清羽和钟穆清对视一眼,都是一笑,拱手道:“谨遵霍师兄之命。” 这四枚天梭虽分开之后,已是不及原先之威,但即便如此,总还也是一件玄器,若能设法祭炼了,稍候上得极天也是多一件法宝护身,对他们而言有益无损。 至于占据此宝,倒也无人这般想,要把四象天梭运使的如罗沧海那般威力尽展,非需有玄功法诀相合不可,他们自有功法传承,也不会半途改练他法。 陈长老似为避嫌一般,手一挥,将夺来白虎天梭朝霍轩处抛来,道:“此物留在我处无用,霍师侄,便交予你处置吧。” 霍轩拿入手中,略一沉吟,转身朝张衍走去,到了近前,他将那天梭递了过来,客气言道:“此次能破这四象天梭阵,多亏了师弟出力,此宝便暂由师弟保管吧。” 张衍知他明着说是交给他掌管,实际却是将此梭借于他用,故而并不推拒,洒然一笑,大方收下,再稽首一礼,便算谢过。 这时天中忽然传来霹雳惊空之声,众人不觉抬头看去,见天幕如睛开阖,有一道宽有里许的光华如江河泄下,到了下方,更是如涛急涌,其中所蕴灵气浓郁无比,使人几疑立身于洞天福地之中。 两岸修士惊呼连连,俱是盘膝坐下,贪婪吸摄灵气,他们此来斗剑法会,一来是观摩诸派斗法,增广眼界,二来便就是来撞机缘的,有如此好处,又岂能错过了。 霍轩朝天看了几眼,神容平静,倒也不奇,此等异象,是因那物上内外禁制正自散去,启了天门,内中所藏灵气向外外泻所致,道:“几位师弟且各回峰头吐纳调息,两曰之后,当可去往极天了。” 这些灵气宣泄不过一二曰工夫,对散修小宗来说是可遇不可求,就算化丹修士亦能受益,但对他们这等大派出身的元婴修士而言,也当不得什么大用,是以也不怎么在意。 四人又在此处说了几句话后,互相施礼作别,霍轩等人就先一步往峰上回返。 张衍本也欲离去,只是才走了一步,他忽然有一个念头自心底浮现,顿住身形,又转回身来,眼睛微微眯起,凝视水中。 他,那阵力反冲固然厉害,可只要斗法经验丰富之人都会设法趋吉避祸,罗沧海身为那凶人门下弟子,又岂会不作提防?其中颇多可疑之处。 尤其他与此妖曾有交过手,对方称得上是诡诈狡猾,纵然被自己说破替死之法,但如此轻易便就拿下,却有些太过容易了。 他眼芒微微闪动,忽然曲指一弹,玄冥重水忽然弹出,咚的一声,冲入水下,对着那条潜在江底的白蟒就打了过去,待堪堪要触及其身时,这条大蟒忽然把身躯一扭,居然避了过去,张衍大笑一声,道:“罗道友好手段,险些被你瞒了过去。” 哗啦一声,水浪掀开,那条白蟒窜了出来,乘云在空,腹下利爪把住云头,自高处俯视下来,口吐人言道:“张衍,我自问这门神通无有破绽,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他方才所用乃是家传神通,名为“借尸还魂”。 似魔宗那等换躯之法,多是一经施展,都会使得道行大减。 而他这门道术,乃是自母胎诞下一对兄弟后,只留一子存世,而另一子则被炼成换命器皿,如是遇到无法脱身的危局,只要彼此在百丈之内,就可施展神通,把神魂转转入另一具躯壳中,非但一身功行不会倒退半分,连旧伤也是尽去,宛如新生一般。 有此门神通法术在,罗氏弟子等若多上一条姓命,但不得真正生死关头,绝不会轻用,可没想到就是如此隐秘之事,居然会被张衍看破了去。 张衍清声笑道:“道友虽是失了四象天梭,可末了表现却也太差,仿佛是任人宰割一般,未免惹人起疑,若是苦斗一番再佯作落败,那还真就难以识破了。” 罗沧海盯他片刻,把蟒躯一晃,重化为人身模样,神采之中哪里有半分萎顿之象,这时光影闪烁,四道遁光忽至,将罗沧海围在其中,原来是霍轩等人察觉到这里动静,半途又回转了过来。 霍轩神情沉凝,道:“好手段,要不是张师弟有所察觉,还真让你骗过。” 陈长老也是脸色不太好看,他自诩尊长,也未能识破破绽,自觉丢了不少脸面。 那条白蟒他们几人先前倒都是看过,不过是因寿数悠长之故,长得特别壮大而已,并没有一丝一毫修为在身,只当其是坐骑一流,在他们眼里乃是无关紧要之物,是以并不曾多加注意,却不想这罗沧海竟有这么一门神通在手,委实令人始料未及。 罗沧海环视一圈,冷笑不已,把功法一运,顶上罡云化作一团百丈黑云,泉喷水涌,绕浪千重,滚动间传来阵阵潮声。 他适才本想等人张衍等人离去后就撞开禁制,突破出去,再留言嘲笑一番,可是到头来仍然功败垂成,到现如今,他已用尽手段,没有了任何后招,可是叫他就这么束手就擒,却也休想,哪怕不敌,也要拼上一场才肯罢休。 洛清羽这时忽然站了出来,道:“适才夺符,乃是两位师兄出手,此人不妨交予小弟吧。” 溟沧派此来三名弟子之中,要属他所修功法最有韧姓,且手中阵图是将对手圈入与之相斗,外人难以窥见其中奥妙。 霍轩稍作思忖,罗沧海方才道行来看,就是全盛之时,也未必能胜过洛清羽,而今四象天梭一去,爪牙已失,就算还有什么本事,洛清羽也不难对付,因此放心言道:“好,这妖孽便交予师弟收拾。” 洛清羽稽首一礼,再竖指起诀,霎时,一道青光漫漫铺开,其脚下竟是出现一幅水墨丹青也似的山水画卷,雾影朦胧,如真似幻,隐约还传出古雅琴音,飘渺徘徊,雅意悠远。 张衍是入过这“青平涵烟阵图”中的,对其也不是一无所知,然而此刻看来,却与前回所见大不相同,又生出许多莫名变化,想来已是把这阵图祭炼到了更为高深的境地中。 罗沧海被围在正中,却也逃脱不得,见只一人与他相斗,正是求之不得,故而也不挣扎,哼了一声,任由阵图把自己拖了进去。 少顷,画卷一收,两人身影皆是不见,只余一团清气,如山耸峙,幽壑森森,依旧留在原处。 过得刻许,忽见那青气涌动,瑞云缓缓散开,一道淡青灵光自里射出,铺出一条路来。 洛清羽一袭青衣,步踏云光,施施然步出了出来,而那罗沧海已是不见了踪影。他到了众人面前,稽首道:“诸位同门,小弟已将那妖孽拿下。” (未完待续)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零二章 玄魔定计 血战前夜 罗沧海既被擒捉,此间已是无事,张衍与霍轩等人道别之后,便借风乘云,一路回转峰上,入定修持,调理气机,只等去往极天之上的时机到来。 一夜转瞬即过,约莫到了第二日鸡鸣时分,忽然擎丹峰上磬钟大响,诸峰俱有听闻,此是召集诸派玄门弟子前去议事。 须臾,就有数十道遁光往峰上射去,不出一刻,玄门十派弟子及门中长老俱已是到了擎丹峰上殿宇之中。 这一回,赢涯老道却是坐在了下手,而主位之人却是那位斗剑以来便在后山打坐的刘长老。这老道须发皆白,目光炯炯,神采奕奕,怀抱拂尘,有仙风道骨之姿。 众人见面,难免一番客套,互为致礼之后,便到蒲团之上安坐。 刘长老待众人坐定,把手边玉磬一敲,待殿中所有人向其看去,他便高声言道:“这两日斗剑我玄门虽是占得上风,可唯有五派弟子能持符诏去往极天,这却是削了我玄门之势,此大为不妥,似元阳派,此次因意外未曾得了符诏,杨真人夫妇道行神通皆是高妙,若能持符而去,对阵魔宗弟子,胜算也可多上几分,诸位同道,以为如何啊?” 他话音刚落,座中却传出一把笑声,南华派童映渊主动站了出来,稽首道:“刘长老,恕在下先前未曾告知,我太昊派此次共是得了两枚符诏,看在元阳派同为玄门一道的情谊之上,已是把另一枚交予杨道友了。他夫妇二人,亦可去往极天了。” 刘长老不觉怔了怔,向杨璧看了过去,神情中有探询之意。 太昊派向来是与南华派交好,可与元阳派却是交谊甚浅,难得有所往来,不但是他,就是南华派聂氏兄弟也是投来诧异目光,显是不明其意。 杨璧微笑站起,拱手道:“刘长老。诸位道友,童道友所言不虚。” 刘长老呵了一声,以手抚须,笑道:“如此甚好啊,倒是老道多虑了。” 这时少清弟子荀怀英忽然出声道:“我只需一枚符诏,多了也是无用,刘长老,随你拿去予谁。” 不见他如何动作,一枚符诏已是飞出。刘老道赶忙接在手中,他攥在手中。精神立时振奋起来,十分郑重地打一个道揖,道:“多谢荀真人。” 荀怀英面上并无喜忧,只是平静回应。 刘长老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一枚符诏可护得二人去往那物之中,如此,依贫道之见,此符当给骊山派道友。” 补天、还真、骊山、平都四派皆未夺得符诏,还真观两名弟子皆亡。平都教与补天阁皆是只剩下了一名弟子,唯有骊山派两人尚在,上极天斗剑,多一人就多一分胜算,符诏给了骊山,倒有无人说什么,多是点头赞成。 曹敏柔站起身。万福为礼道:“奴家愧领了。” 刘长老颌首微笑。 符诏一事解决,便再无他事,众人在峰上待了半个时辰后,就各自散去了。 刘长老亲送诸人离去后。他与赢涯老道一同立在峰上,仰首观天。 此时正是寅时初刻,朝阳未起,天色尚是蒙昧昏暗,黑沉沉不见星月,刘长老凝神观望许久,忽然问了一句,道:“师弟,此次斗剑,你以为我玄门可能过去否?” 赢涯老道诧异道:“师兄何出此言?” 他略微一想,又道:“师兄,不说荀、霍、周三位真人,就是那张真人,法力道术也不见差了,还有杨真人夫妇,童真人、聂氏昆仲,哪一个弱得魔宗弟子半分?依小弟之见,当是稳赢之局啊。” 刘长老看着尚自晦暗的天空,叹道:“望是如此吧。” 与此同时,江岸对面,那悬空两日的魔云竟是垂降下来,笼在山峰之上。 外界看去,只见人影憧憧,碧火萦绕,黑雾遮山,灰沉沉一片,而此刻内间却是截然不同,满堂华彩,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此来斗剑的魔门六宗修士俱都聚集在这宫观之中,在商议如何对付玄门一事。 座上一名身穿褐色长衫的老道人甩袍站起,他伸出四根手指,言道:“此次斗剑,玄门之中当要小心四人,此四人一去,余下之辈皆不足虑。” 当即有一个长老接言道:“金长老可是说荀怀英、霍轩、周煌、张衍这四人?” 金长老哈哈一笑,道:“此想必在座诸位都是看得明白,那荀怀英自不必说,此人走得乃是少清三脉剑传中的杀剑之道,任你法宝道术,一斩之下,皆是破去,我六宗之中的前辈,见识过这门杀剑之术的,多已是作古,是以此人当需看紧了,便是杀不了,也要将其死死拖住!” 说到最后,他须发皆竖,还重重拍了一下桌案,听闻此言之人皆是纷纷点头称是。 风海洋此刻坐于左手第一位上,肃声出言道:“金长老所言不差,荀怀英确实我辈大敌,好在我六宗弟子此次戮力同心,已是有了应对之法。” 他转首看去,目光落在一名白袍高冠的修士身上,无比认真地言道:“尉迟师弟,交手之后,你无需去理会他人,只管将那荀怀英拖住。” 尉迟云见在座所有人目光都是对他看来,他吸了口气,霍然立起,团团一揖,郑重言道:“云必不负诸位所托。” 金长老轻轻敲了敲桌案,道:“诸位,除了荀怀英外,那周煌也绝不可小视,此人乃是周氏此辈弟子中最为出色之人物,传闻已是练成了玉霄派十六法中排名第二的‘灵枢大玉清光’,此人修炼《天宇境同书》四百余载,入元婴境界已有两百余年,只按常理判断,其也至少有五门神通在身,委实不好对付。” 玉霄派地处东华之南,虽也算是东华玄门,但却甚少与北面宗派打交道,少有人与周煌交过手,对其底细甚是不明,因而只能尽量从其功法和修为上推断此人战力。 听完金长老此言,在座不少魔宗长老都是心惊,周煌此人,竟是踏入元婴境后两百多年还不曾跨至二重境界,可见得其多半是把精力耗在神通道术之上了。 左侧位置靠前之处,坐着一名身着赤袍,俊逸脱俗的年轻道人,正是九灵宗弟子颜晖辛,他听到此处,默默思索片刻,随后抬起头来,笑言道:“按先前定计,此人当由在下来应付,在下倒要比较一番,是此人神通道术多,还是我幡上魔灵多。” 风海洋点首道:“除颜师弟,却也无有合适之人了。” 金长老嘿了一声,道:“那溟沧派霍轩身怀金火二气,又有九支大日龙雀矛在身,我魔宗道法多被其所克制,风师弟,你可曾安排好了对策?” 风海洋并不答话,转而看向座下一名身姿窈窕玲珑的女修,叮嘱道:“徐娘子,按先前我六人共议,此人要由你出面对付,你可不要失手了。” 徐娘子嫣然一笑,道:“奴家领命。”, 风海洋微微点头,他目光扫下,道:“还有一人,瑶阴派张衍,此人本是溟沧弟子,曾成就一品金丹,法力之雄浑,同辈之中,无出其右者,且以先前几回出手来看,我敢断言,他定是还隐藏着极为厉害的手段,诸位若万一对上此人,当要慎之又慎,万不可大意了。” 徐娘子妙目闪动,忽然道:“那张衍杀了玉霄弟子周轻筠,又险些与那谢恪明动起手来,若是能……” 风海洋立时打断她,沉声言道:“我六派合力对敌,只要占住了大局,便可取胜,何必分心再去弄那些鬼祟伎俩?此是落了下乘,徐娘子,你对阵霍轩,亦是肩扛重任,不需动其他心思。” 徐娘子俏脸一红,惭然道:“风师兄教训的是,奴家记住了。” 席下血魄宗高若望似是下定了决心,拍了下桌案,主动请缨道:“风师兄,你与卢师弟要应付其余诸人,脱不得身,那便唯有我来对付张衍了,我血魄宗与其早有仇怨,正好趁此机会一并了结。” 魔门六宗此回定下的策略,说来也不复杂,是以高、徐、颜、尉迟四人出面邀战,设法拖住玄门之中修为最为强横的四人,同时由风海洋与卢穆秋二人联手,设法将除这四人之外的所有玄门弟子在极短时间内杀死,随后再回过头来,合力夹击这四人。 此策若能成功,魔宗此次斗剑当获全胜,可风险也是极大,关键就在于,风海洋与卢穆秋能否抢先一步扫平诸派弟子。 而设法拖住荀、霍、周、张这四人的魔宗弟子,只要有一人失机,就有全盘皆输的可能,几如赌局一般。 可是魔宗此去争抢钧阳之精,也唯有六人而已,不得不行此险招,否则无有取胜之望。 在这之前,其实还有一桩难处,就是如何找准各自对手,按照魔门六宗所布下的棋局来走,这便需另谋手段,关于这一点,魔门之中也早有定计了。 他们的法子是,在承源峡去往极天的这段路上,命所有魔宗长老出手,一同拦截阻碍,这样便可一步步将玄门弟子套入他们的布置之中。 可如此一来,势必会引得玄魔两道,十派六宗的护法长老尽皆出手,可以想见,到时必先是一场惨烈血战。 风海洋朝着席上拱手为礼,神情肃然道:“明日去往极天,便拜托诸位长老了。”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零三章 天外星石二重云 ps:这章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更 又一日晃眼过去,灵潮势头渐歇,虽时日短促,但峡中修士收获已是不小。 只这一二天工夫,他们所吐纳的灵气,已抵得上往昔数月之功,且越是修为低微者,获益越多。 现下灵气虽不及初时汹涌,却仍是徜徉天地,飘绕不去,是故少有人起身离去,犹在那里竭力吸食,洗练己身。 这时不过辰时初刻,天门未开,朝阳暖发,晨霜待晞,金光耀映大江,青天之下,偶有白鹭飞掠,两岸山岭静卧,晓风过处,万丈灿霞已是跃渡百川千峰。 玄魔两派修士都是屏息凝神,留意天外动静,峡中一时人声俱无,惟闻江流喧腾,奔流东去,万古不变之声。 到了辰时末刻,忽听晴空雷动,震响四野,一声大过一声,天顶之上,罡云急剧旋动,现出大团涡漩,渐渐如脐内陷,似天外有人扯住一把向上拉拽, 过不久时,忽而云表一分,涡旋涨开,似是天开大孔,透过那一眼天洞,似隐约能见深空极远之处,有一不可名状的庞然大物悬于九天之上。 可只是短短一瞬,那物自被光芒遮去,冒出来一团蜷缩云光,不过数息,又闻一声裂帛之音,就如破卵茧般,向外爆开,天穹中气光漫漫,金星银花,四面舒张,待去得极尽之处,便一齐宣扬下泄,千虹万芒,垂瀑而下,轰坠纷落,匝地有声。 魔门六宗虽定下计策,先设法阻拦玄门弟子。但因怕一早发动,引得对方警惕,是以一直按捺不动。 直到此时,见得天云大开,那物已启禁门,知是时机到了。 金长老把法诀拿动,闷哼一声,顶上一朵罡云竟自散去,下一刻。竟在天顶之上现出身来。 他脸色虽略微苍白,看起来元气大伤,可动作却是不慢,极其利索地捧出一壶,把盖塞一拔。对着下方一倒。 霎时自壶口之中有无数黑烟漫出,不旋踵,滚滚魔云就铺开数百里方圆,拦在路之上,这魔云无法伤人,也无乱神之用,但却可遮掩行迹。迷惑耳目,且每时每刻都在向外扩去,比遁光还疾,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能蔓延至万里之外。 随他动作,底下峰上遁光乱闪,有数十道虹芒冲起,竟是所有魔宗修士一起往极天之上飞渡。 擎丹峰上。刘长老一眼撇去,冷笑一声。对此他早有所料,是以脸上也不见什么意外之色。 峡中斗法已告一段落,而真正决定双方胜败的,全在极天上这一战了,六大魔宗耍弄一些手段,也不足为奇。 他先前本有意请各派中长老出得一二人,合力一道,先发制人,前去阻截魔宗弟子。 只是各派长老只在乎自家弟子,不愿主动上前厮杀,都认为玄门中人倍于对手,若是魔宗敢来,也无所畏惧,不外迎战而已,故而对此议回应寥寥。 赢涯老想了想,言道:“师兄,不若使我门中法宝‘烟罗吹’,驱散此气如何?” 刘长老摇头道:“那也需半个时辰,还不如绕道而行,不肯筹谋在先,总是要落人一步的。” 赢涯老道暗道:“各派弟子皆有长老在旁护持,纵有小失,想也无碍大局,师兄也是多虑了。” 风海洋六人在金长老动手时,就已乘风在空,把遁光展到极处,往天外冲去。 因无人搅扰,身不停留闯过那涡旋后,就到了天顶之上。 见高处有一方孤悬天中的灵石,万丈高下,若圆似方,上有数百孔窍吞吐罡气,射出万千道光华,此刻旭日当空,内外交辉,正沐浴于一片金霞之中。 此物是当年大能修士以**力,以一块天外飞星炼制而成,内中别有洞天,要取乾天钧阳之精,唯有去到里间。 这星石看似极近,其实尚在二重天上,那喷出的罡风更是来自九天之外,尤其厉害,他们还只是站在远处,便觉护身宝光摇颤欲裂,身形难以立住,直似要被刮了下去。 要是适才冲得太急,怕是顷刻间就会被其绞成碎末,忙都是把手中符诏祭起。 此符一经法力催动,立时化一朵灵花,落在脚下,圈圈清光绽开,似捧月之莲,将那罡风隔绝在外,五人也不耽搁,齐齐一喝,再展遁光,同往那星石飞去。 瑶阴峰上,张衍望见天门大开,诸派皆是去往极天,他却并不显得急切,犹自气定神闲,朝那魔云看了几眼,稍作思忖,笑了一笑,便缓缓立起身来。 沈长老,章伯彦、徐道人,卢媚娘本是在他身后坐着,见其有所动作,皆是神色一凝,一起自法坛上站起。 底下江河之中一阵翻腾,龙鲤姒壬破水而出,主动来迎。 张衍大袖一摆,乘风过去,踩住其背,一拍其角,这头大妖发出 一声龙吟,腹下驾动妖云,往天穹之中腾起,身后四名元婴真人,各是祭起炫目遁光,尾随而去。 适才天光下来时,少清派荀怀英第一个仗剑飞起,身化虹芒,掠去极天。 只是金长老舍了一朵罡云,施展门中秘术,是以还早了他一步。 荀怀英才至半空,就见黑云蔽天,将视界遮蔽了去,他神情平静,遁光去势丝毫不减。 就在这时,竟自云雾中杀出一道白森森的刀光,飞驰快疾,直往他身上劈来。 他双眉一挑,冷哂一声,扬手就是一剑,轻易将那道刀光斩断。 百余丈外,魔云向外一分,出来一名蓄着长髯的中年道人,头上是两团血红罡云。 他脚踏一条恶蛟,身旁有数十把银光闪烁的飞刀环绕舞动,洪声一笑,稽首道:“荀真人,血魄宗桑无为,特来领教高明。” 荀怀英话不多。只是点首道:“好!” 桑无为哈哈一笑,把身有一抖,顶上罡云一阵急颤,就有上百头血魄厉啸而来,同时向前一指,把环绕在身侧的数十把飞刀亦是一道放出,随后杀去。 荀怀英卓立不动,眉心之中忽然跃出一道长不盈尺的如雪剑光,倏尔一展。驰开百丈,剑光所及,似裂阳融雪,飞来的百头血魄霎时被消杀一空。 因剑锋锐利,竟是那魔云劈开一隙。有烈阳光辉透入进来。 此时那些数十把飞刀已至,剑丸有若疾光般一旋,就把其一起绞成废铁。 桑无为大为震恐,虽早闻少清杀剑凶名,可也未想竟是厉害到这般地步,不过区区两剑,就已毁去了他仗之对敌的最大依凭。 荀怀英身为少清弟子。催动剑丸时,多是以心意御使,此时念头一起,剑光一声清吟。在原地轻轻一颤,突然闪出一道犀利光气,眨眼越过百丈,杀奔过来。 桑无为大惊。忙祭出一把十丈幡旗,那剑光往下一落。将幡旗一斩两段,再是一转,犹不肯罢休,追索上来,桑无为此时已无法宝在身,情急之间,大喝一声,顶上罡云抖落下来一朵,挡下了这一剑,同时闪身疾退,出去百丈,张开一道腥臭血箭喷去。 荀怀英冷哂一声,把袖一挥,剑光只是一抹,这血箭便自消去,仿佛从来不曾出现。 这一幕桑无为看得心底发寒,这一口血矢为他心血凝聚,放出之后,从来没有失手过,可现下却被荀怀英一剑就斩去了,他委实想不出该如何对付此人。 他此来只为了阻碍这名少清弟子片刻,好使得风海洋等六人先一步上去极天,现下差不多目的已达,自不想送命在此,于是把身一转,就欲遁走。 见其逃离,荀怀英仍是立在那处未动,只是淡淡拿了一个剑诀,那剑丸猛然一震,明明还在百多丈外,可是眨眼间,竟是自虚空出一跃而出,到了桑无为背后三丈之内,倏尔一跃,就杀破护身宝光,将其一剑将劈成两半。 此为少清神通剑法“咫尺天涯”,百五十丈内,剑丸可由心意去往任何一处,对敌修士稍有不察,便只能饮恨剑下。 荀怀英心意一引,那剑丸倏然消失,再出现时,已是回了身侧,他一抖袍袖,剑光裹身,一纵而起,霎时撕裂魔云,冲去极天。 此刻魔云之中,金长老正自调息,试探恢复些许元气,忽然两耳一阵跳动,他叹道:“荀怀英果是厉害,桑长老先走一步。” 旁侧和他聚在一处的魔宗长老皆是面上变色。 桑无为此去不过半柱香工夫而已,未想已是丢了性命,若是换了他们自家前去,恐是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金长老抖袍站起,起指点在眉心之中,施了个浑成教中“烛照九幽”的神通,两目中登时有一道光华射去,来回一扫,就将魔云之内现下所有情形看了个通透。 此刻骊山、元阳、南华、太昊这四派正合于一处而行,弟子长老合计二十人,遁行之间,声势浩大。 反观溟沧,玉霄两派,却是各行各途,每一路至多不过十来人,相对声势反弱。 而人数最少一路,却是瑶阴与广源派,看去不过五人一妖,看去最易下手。 金长老看过之后,心中已是有数,按照先前所议,似骊山等派皆可先放了过去。 至于剩下那三路,此来魔宗长老共有三十二人,要将三派弟子长老尽皆拦阻,他们也是有心无力,但若暂且拖住两路,却是能够做到。 而玉霄派斗剑法会上被斩杀了一名弟子,实力有所折损,瑶阴一派则人数最少。 想到这里,金长老直起身子,朝下一指,出声道:“诸位同道,此次斗剑成败事关重大,且随我将那玉霄、瑶阴两派弟子先拖住了,便是大功一件。”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零四章 三路阻敌 金长老话才说完,却听有一人冷硬出声道:“金长老此言不妥,先前所议,是将霍轩、周煌、张衍、荀怀英这四人设法拖住片刻,为我六宗斗剑弟子争取良机,可如今已是放了少清弟子过去,难道还把溟沧派门下走脱不成?本座认为不可!” 金长老转首看去,见说话之人是冥泉宗中一名戚姓长老,冥泉宗此来七名护法长老,算得是上六宗之中最为势大的,他拱了拱手,勉强言道:“戚长老所言……不无道理。” 戚长老把语气放缓,道:“金道友,你也不必为难,我只带我宗门中人去阻截溟沧弟子。” 金长老马上道:“戚长老说笑了,贵派只七位道友怎能挡住溟沧派一十三人?还是请血魄宗与骸阴派几位同道也一齐前去相助。” 戚长老也不客气,点了点头,道:“便如此吧。” 他脚下一踏,驾起一阵罡风,当先而行,往溟沧派一行人追去,与之一同前去者,共是一十二人。 金长老心中暗叹一声。 此一来虽也能阻住三派弟子,但双方也变得势均力敌,魔门这边优势不再,想要达到目的,一场惨烈厮杀在所难免。 他摇了摇头,亲自带了与浑成教交好的元蜃门长老十一人亲去阻拦玉霄派,又遣九灵宗六位长老去阻挡瑶阴派。 周煌行至半途,见前方魔云中人影憧憧,似有人暗藏其中。 他冷笑一声,顶上罡云滚动,星光骤现,发了一道“神威星雷珠”过去。 他身后有六名周族长老,亦同样是使了这门雷法,一串串璀璨星光飞去。 由于神通来自一处。合力出手,竟是威力倍增,不断自虚空中炸开。一时把魔云搅得四散,那十多名前来阻路的魔宗长老虽也能抵御得住,但一时也不敢贸然上前。 周煌忙催快遁光,不过十几息工夫。他面前一亮,见天光照身,抬头看去。竟已是闯了出去,再往上行,就可去往极天之上了。 周煌想不到这么容易,可心中却觉得有哪里疏忽了,略一琢磨,眼中冷芒一闪,暗惊道:“不对。此是‘浩虚蜃境’!” 他念头一起,明了了自己身在何处,身后跟着他来的一行人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连忙把住心神,警惕看向四周。 此为元蜃宗神通,施展时诡异无比。无声无息,也不如何就能将修士圈入其中,便连周煌自恃神通道术高明,也是一样在不知觉的情形下着了道。 一旦陷入其中,哪怕在此处渡过数千上万年,在外界也只是一瞬。 而施法之人,可在此间幻化出一个个强敌,不断攻来。 只是这些人只能是施法人所过见的厉害人物,且道行法力不能胜过自己,如能将拖入幻境之中的人就此杀死,不但可尽吞其精气神魂,法力神通亦会增进一层。 若是困入其中的修士在这里被杀死,那也必定死去。 但若是能破开出去,那施展神通之人亦是要受神通反噬而亡。 这时周煌一抬头,见眼前出现了一名五官俱无的黑衣道人,他冷声言道:“管你幻化出何人,且看我如何破你!” 他把法诀一掐,顶上罡云倏尔一翻,登时光明大放,一道无比煊赫辉煌的亮芒闪出,与日月同辉,几乎撑满了整个天地。 那黑衣道人似是晓得厉害,身子变作了一团灰雾,任由那光华透体而过。 这人是幻化而出的浑成教长老,此刻却是舍了一门神通去,用以保全性命。 只是光华一过,他欲凝合身体,几次努力都不成功,最后浑身一抖,雾气粉碎如屑,散去无踪。 此刻外间魔云中,一名元蜃门长老神情一僵,嘴角溢出鲜血来,见那言道:“怎么会……” 话语才说出一半,身躯忽然崩散,已是化作尘埃飘开。 张衍乘龙鲤上天,穿入魔云中行有数里后,忽然眉心一跳,剑丸自动飞出,往空处就是一斩。 “当”得一声,剑光却被一只玉圈架住,转出来一个白发老道,顶上罡云一朵,淡如清水,身上袍服素雅整洁,打理得干干净净,他稽首道:“张真人,想去上极天,先过我等这一关。” 他一语既出,就见四周魔云之中走出来十余人,将他一行人团团围住。 张衍环目一扫,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九灵宗的道友,难怪如许大的阵仗。” 那人脸色微微一变,道:“真人好眼力。” 他往后退了一步,就有三个形貌各异,看去极似妖修的人影飞出,朝着张衍奔来。 两侧修士也同样一齐涌下,跟随在后的徐、章、卢四人都是抖索精神,分头迎上。 沈长老并没有急着冲上,他想了一想,自袖内拿了一沓符纸出来,往外一抛,霎时一化十,十化百,成千上万,分布上下四周。 他乃是斗法老手,不虑胜先虑败,唯恐魔宗中人有什么隐身之法,难以防备,是以作了此法。 有此符在,若对方暗中前来偷袭,却可先一步发出示警,为他提前察知。 这时龙鲤姒壬昂起首来,把头尾一摆,周身妖云滚滚排开,再次施展了禁锁天地之术,此间所有魔宗修士及其魔灵皆是身躯一阵发僵,索性人数占胜,倒也不曾乱了阵脚。 张衍笑了一声,顶上五色罡云一震,垂下一道滔滔水光,如波涛冲去,那袭来的魔灵本已被禁锁之术捆缚,再被水光一卷,立时稳不住身影,往里跌入。 白发老道未想到张衍道术如此奇异,再欲驱使魔灵出来相斗,这时忽然眼前一花,见飞出一道如火红芒。 他吃不准其中变化,不敢硬接,低喝一声,将手中玉圈祭起空中遮挡,却见一道清光飞至,往玉圈上一附,竟是把其定了空中,丝毫也动弹不得。 这时那火光袭至,只闪了一闪,就将他护身宝光剥去,在这一瞬间,竟有一道剑光尾随至,杀入了内圈,他还未弄清何事,已是被一剑贯脑,尸首晃了一晃,倒入水光之中。 此人一死,埋伏在魔云中的两个魔灵失了人御使,也自从云中掉落下来。 张衍心中念头一起,驭动水光冲去,来回一卷,同样收了进来。 沈长老毕竟元婴二重修士,道行深厚,此时已将正面来袭的对手击退。 这时他抽空回头一看,见不过照面之间,一名魔宗长老已为张衍所斩,不觉惊佩。 两人动手之际,徐道人也是找上了对手,他把身形藏于阴刀之中,在这等环境下,自觉如鱼得水,不过片刻,他便到了一名魔宗长老背后,对着就其就一刀斩下。 那名魔宗长老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身体偏了一偏,只是被斩下了一只手腕。 这时双目之中一闪,另一只手捏了一个法诀,那断手顿时化成一缕血雾爆开,无数血珠飞洒。 徐道人此刻已是飞去百丈外,他抬起手来,看了看已是朽烂不堪袍袖,背后一声冷汗。 他这衣袍也算得上是一件法器,适才要是自己贪功,恐已是被那一团血雾波及,已被杀死了。 他这一番举动,免不了有些分神。 此处乃是极其凶险之地,稍有不慎,便是身死败亡的下场,就在此刻,忽然自旁侧魔云中飞遁出一凶恶鸟妖来,展开灰羽大翅,对着他就是狠狠一啄。 他不由一惊,仓促一闪,也不知那喙上有什么名堂,这一啄之下,竟是一下穿破护身宝光,将他一条手臂撕了去。 徐道人惨呼一声,反手一刀,霎时将鸟妖斩成两段。 可奇异的是,此鸟虽死,可嘴中犹自衔着他手臂,化一道光飞去不见。 那名断去一腕的魔宗长老哼了一声,抬手对他就是一指。 此是九灵宗神通“画地为牢”之术,可将一人定住一瞬,若是能取一滴精血过来,那是一时半刻,连玄功也无法运转。 徐道人吃了一个法术,顿时僵住无法动弹。 眼角一撇,却见三名身形彪悍,各举铜锤的魔灵向他冲来,他心中虽急,却并慌乱,意念一催,一把宝镜飞起,挡在前面,再拼命催动玄功,把护身宝光全力御起。 那名魔宗长老嘿嘿一笑,伸手一抓,将他那截断臂摄来,嘴中念了一句咒术,对那断臂一指,霎时爆成血雾。 徐道人顿觉五脏六腑仿佛被人捏了一把,张嘴呕出一口鲜血,内中夹杂着块块破碎腑脏,原本护身那光华大盛的护身宝光竟忽然黯淡下去。 那三名魔灵此刻冲了上来,围着他一顿乱锤。 在这番猛攻之下,徐道人这护身宝光终是支持不住,片片破碎。 此刻他已是无力躲闪,怅然一叹,闭上了双目,同时手指向外一划,似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出。 “啪”得一声,一锤正正落在他头颅上,脑浆迸裂,登时死在当场。 那名魔宗长老方自发声大笑,然而嘴才张开,脸上却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他看了看胸口,用手一捂,上半截身躯竟是翻了下去,腑脏流了一地。 竟是徐道人临死前把无形阴刀隔着百十丈斩来,一刀将他胸腹往上削断了去,与其来了个同归于尽。 卢媚娘见此一幕惨烈景象,不由惊呼一声,道:“徐真人……” …… ……(未完待续。) ps: 郁闷,码到最后跳了,再打开少了好多,只好再重码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零五章 斩尽杀绝 一名元婴真人死在眼前,数百年苦修一朝散去,卢媚娘也不由微微失神,险些被一道肉眼难辨灰烟圈中,幸而她反应灵敏,又是妖修出身,能变化身形,立时化一只白羽鹭鸟,振翅飞开,那绳索一紧,却是收了个空。 沈长老叹了一声,发出一道灵光隐隐的符纸过去,将徐道人飞出的元灵护住。 此刻仍在魔云之中,尚有大敌在前,他也无暇抽身过去护持,看在同道份上,只能先做这么多了。 那名被徐道人斩杀的魔宗长老上半截身躯倒下之后,从鼻窍之中飞出一缕轻烟,却是其元灵逃了出来。 魔宗修士与玄门弟子不同,纵然肉身被毁去,元灵亦可飞遁来去,若能及时找一具魔宗同道的肉身,仰仗秘法,还是能借体而存,纵然道行不及先前,再却能再慢慢设法修炼回来。 然而此间却还有章伯彦这一名魔宗长老,却是深悉其底细,早已耽耽来视。 对其而言,魔宗修士的元灵亦是大补,见了那元灵,森冷一笑,顶上罡云一抖,就放出了一只魔头出来,飞去追索。 那元灵未曾出去多远,就被那魔头过来叼住,三两口吞了下去,再往回一转,把那两截残躯也是一起嚼吃了。 张衍斩杀白发老道之后,却又有一名九灵宗长老上来与之交手,无法分心他顾,听得卢媚娘惊呼之声,他眼中冷芒微微闪过,喝了一声,一道紫霄神雷劈去,将那长老逼开。 回首一看,见徐道人竟是身死。心下一叹,伸手一招,将那寄托符纸招来,拿在手中,认真言道:“道友此来护法,却因贫道之故而亡,且先安心守住神魂,容后必给道友一个交代。” 那名魔宗长老见他似有分神,哪肯错过这等好机会。把挥一袖,发了一道银锥飞来,才到半途,却见一枚金色贝叶飞来挡住,并垂下一道金光如帘遮蔽。 那名长老把身躯一摇。又自顶上罡云之中突然发来三把玉色小斧,到了近前,竟生出虚实之变,先化淡淡影光,从金光帘幕上一穿而过,再凝为实,全数打在了张衍身上。只闻当当当三声,居然尚未及身,就被其衣袍上升起的一道毫光弹开。 张衍头也不抬,把袖一甩。脚下水光涌起,上来浪头一冲,就把那三把玉斧卷了进去。 那名长老起诀召了几次,只把那银锥唤了回来。而那玉斧俱是不得回应,脸上不觉露出骇异之色。 张衍从容把符纸收入囊中。这时才抬眼正视过来,目光中微露冷意,顶上五色罡云骤然转动,忽有一道红光乍现,彤彤如霞,烈烈如火,与此同时,浮略在身侧的剑丸倏尔化光飞掠,一齐杀来。 那名长老神情一凛,他先前已是瞧见那同门死状,知晓这光华有异,不敢招架,怎奈在龙鲤姒壬天地困锁术之内,他想要起得遁法也是不易,料难走脱,因而唯有在原地筹谋对策。 他大吼了一声,顶上罡云腾起,飞起一枚精致玉牌,可才起得半尺高,忽然有一点清光飞来,将其定住,再不能动。 那道赤芒上来一刷,就把他护身宝光削去,剑丸趁隙杀入,一抹锐光闪过,已是将他拦腰斩断,剑光再在原地回旋一圈,元灵都还未曾逃出就被绞散。 张衍斩杀这名长老的手法与上回如出一辙,可就是这么一手,杀招连环而来,法宝道术飞剑互相之间契合紧密,接连两名九灵宗长老都是抵御不得。, 其中虽有龙鲤姒壬禁锁天地之功,致使这二人遁法祭之不动,可张衍手段极多,亦不乏将对手牵制在原地之法,故而就算独自一人上前对敌,亦有极大把握斩杀对手。 此刻另一处,章伯彦因方才放出魔头吞咬了那元灵,惹得两名九灵宗长老发怒,一并前来攻他。 其中一人喝问道:“看你路数,因是冥泉宗门下,怎得相助玄门中人?莫非你想欺师灭祖不成?” 章伯彦哈哈狂笑,道:“汪千里,刘志器,你们两个老东西,手下败将,也配来教训老夫?” 那两名九灵长老被他一口喝破身份,都是吃了一惊,眼中现出惊疑不定之色,道:“你是……” 章伯彦哪肯与他们啰嗦,冷笑一声,手一探,拿了一杆幡旗出来,往脚下法云上一顿,拿诀作法,使了一个“蔽日幽云”之术,霎时阴风四起,黑云滚滚,就有无数只干枯魔手从里探出,立时将四周魔灵俱都抓住,拼命将其往里拖拽。 在天地禁锁之下,许多魔灵本已是动作不太灵光,此刻被这么一抓一扯,更是难以动弹。 这门法术并非神通,但此刻在魔云之中施展,却是格外好使,外人根本无 从辨别其来处,连带那两名九灵宗长老亦是手忙脚乱起来,忙把法宝和护身宝光一齐祭出,护住自己。 章伯彦见二人狼狈形状,眼中露出玩弄猎物的戏谑之色,喝了一声,把身一抖,分了一百零八只狞恶魔头出来,四下乱飞,如蝇闻血,见了二人,冲上来就是一通啃咬,过了些许时刻之后,竟将二人护身法宝咬得破烂不堪,灵光尽去,成了一堆破烂。 那两人俱是惊惶,忙又各拿出一件法宝祭起在空,却不曾抵御得住多少时候,便又毁去。 如此数回之后,两人身上法宝俱被咬噬一空,只留护身宝光尚在。 章伯彦冷笑不已,这两人被困在原地不能动弹,再如何挣扎也是无用,不过把死期拖延片刻而已。 又等了少许时候,两人护身宝光终是碎裂,上百只魔头一拥而上,将其分尸食尽。 章伯彦目光往四处一扫,祭起黄泉遁法,身化一缕淡烟飞去,同时一声长啸,上百个魔头一齐跟来,绕场转动一圈,就将所有魔灵血肉都是吞吸入体。 此来九灵宗长老共有六人,现下已是被杀死五人,只余一人,还在那里与卢媚娘斗法。 卢媚娘虽无什么太过厉害的至宝在身,神通道术亦属寻常,可那偏偏破绽极少,因她用的是游斗之法,每察觉到危机临头,便及时逃脱开去,是以与她对阵的那名魔宗长老总也拿她不下。 见同门一个个死去,因有锁困天地之术在,此人自知也无法逃离,暗自一思,把心一横,拿了一个法诀,就欲运起九灵宗一门玉石俱焚的神通。 沈长老适才见卢媚娘尚能应付,是以未曾上前相帮,而是在旁护法,留意是否还有魔宗修士隐身在侧,这刻见那九灵宗长老神情有异,他何等老辣,立知不对,手一抖,发去一道剑符。 只是方至那长老跟前,其身上法宝自发飞出护主,轰得一声,与剑符撞在了一处。 沈长老见剑符被挡住,本是觉得要遭,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金一红两道虹芒如电飞来。 无论是沈长老、卢媚娘还是章老魔,三人都是觉得眼前一花,待再看去时,见那最后一名九灵宗长老已身首分离,横死当场,都是心下一惊,转首望去,见张衍神情平静,负手站在那处,周身五色光气环绕,不可直视。 张衍对三人点了点首,当先驭起龙鲤往极天中去。 三人对视一眼,亦是衔尾跟上,不过须臾,众人就觉眼前天光大亮,已然是闯出了魔云。 张衍抬头一看,见天顶上有罡云旋动,当中是一团硕大涡旋,站在此处,已可把那星石看得清楚,自那无数孔窍之中发出的罡风偶有拂过,就把他护身宝光刮得忽明忽灭。 这时他神情一动,回头一望,却见霍轩等人也是从魔云之中遁出。 原本溟沧派此来一十三名元婴修士,可此刻却是只剩下了五人,除却霍轩、洛清羽、钟穆清三人之外,就只陈长老和颜真人一名弟子尚在,随钟穆清前来的三名秦真人徒儿俱是不见踪影。 张衍不觉眸光微微一凝,没想到只短短一刻,溟沧派折损了八名元婴长老,战局竟是惨烈至此,不过那魔门六宗付出的代价,想必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霍轩见他在此处,遥遥一拱手,也不多说什么,便与钟、洛二人各自展开符诏,化一道清光,护住己身,纵起一道遁光,往罡云中去,倏尔便上了极天。 陈长老目送他们三人离去后,朝下看了看,迟疑了一会儿,并不往魔云下去,对那名颜真人门下招呼了一声,便往他处飞遁去了。 溟沧派去了之后,底下云雾中又一阵涌动,此次却是玉霄派一行人闯了出来。 然而他们却是更为凄惨,原本玉霄此来,共是十二名元婴修士,因周轻筠被张衍斩杀,只剩一十二人,可现下除了却周煌与谢恪明外,身后只余两名长老跟随了。 周煌目光亦是瞥到张衍,可他只当未曾看见,只谢恪明恨恨瞪来一眼,这两人似无心在此处耽搁,把符诏祭起,就化虹一道,穿入极天,眨眼不见。 而那两名玉霄长老如同陈长老一般,亦是避开魔云,选择绕路而行,驾遁光往别处飞去。 张衍看着天顶之上的星石,目光微微闪动,沉吟片刻,忽然道:“回去!” 沈长老一怔,诧异道:“不去往极天么?” 张衍一振衣袖,冷声喝道:“魔宗长老杀我门下,岂能与之甘休?与溟沧、玉霄一战,此刻纵然还剩下几人,亦是不多,待我回去,斩尽杀绝,再往极天!”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零六章 荡尽浊浪乾宇清 张衍语气中满是肃杀之意,闻者都是惊凛, 沈长老低头一思,魔宗长老自峰上飞遁起来时,他也曾仔细留意过,粗粗一看,约有三十余。 适才一战,溟沧、玉霄两派长老死伤惨重,魔宗长老又岂能好过?多半也是损折不少,就算侥幸存活下来之人,想必身疲力竭,远不及全盛之时。 而他们这处,除却徐道人亡故外,余下之人连法力其实并未耗去多少,还有一战之力。 念头转到这里,他立刻拱手道:“老道愿从旁相佐。” 张衍微微颌首,道:“沈长老,贫道听闻你广源派**有五符法,其中有一门生门符,内有四诀,分为探、引、助,复,可寻阵法出入门户,亦能追索敌手踪迹。” 沈长老恭敬答道:“确实如此,四诀之中的探符,可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出欲寻之人,真人下问,可是要老道寻出那魔宗剩余之人现下身在何处?” 张衍微笑点首道:“正是为此。” 沈长老笑道:“此事易耳。” 其实寻人也并非什么简单之事,尤其是入道修士,就算以推算之法,也需付出极大代价,如用符术寻人,亦需先得此人一缕气息,或者生辰八字及姓名才可,出了千里,便就无用。 但沈长老很是笃定,他自忖猜想不差的话,此刻魔云之中,当只剩下那些魔宗修士而已,那便简单许多,需要找得生人气息在何处,就可找出其下落,故此他才敢这般大包大揽。 沈长老神色肃然,持了一张黄色符箓出来。掷在面前,念了几句法咒之后,伸指在上一点,这符如得灵性,自飞而去,随后他闭目坐下,似在用心神探查。 过不久时,他忽然睁开眼帘,站起沉声言道:“真人。老道已寻得其所在。” 张衍却摆手道:“不忙。” 他侧过身,对章伯彦一拱手,道:“章道友,此去一战,多半会遇上你冥泉宗修士。你与同门照面,多有不便,可留在此处,不必随我等前去。” 修道人之人尤忌欺师灭祖,就算章伯彦门下,也不可强逼其对付往日同门。 章伯彦忙退后一步,回礼道:“府主宽宏。在下虽不能与同门动手,但对上别家弟子却无此等顾忌,况且此刻已是改换了面目,昔日故人也无法认得出来。深愿同往,为府主护法。” 张衍笑着点头,不再多言,转过来对沈长老言道:“我若料得不差。彼辈当聚在一处。” 沈长老叹道:“真人妙算,确实如此。” 张衍笑道:“既是这般,我等当合计一番,杀其一个措手不及。” 他定下回去斩灭魔宗长老之策,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胸有成算。 先前遭魔宗长老围攻时,他们为守御一方,因而被动许多,只能各自为战,不能将实力发挥出来,此刻他们为主动进取一方,那局势便就扭转过来了。 几人商议了一会儿之后,沈长老又自袖中拿出一枚符纸,向外一掷,指着说道:“只需随着此符而去,便可寻至其所在。” 张衍微微一笑,驾龙鲤重下魔云,当先追着那符纸而去,沈长老与章、卢二人也是无有片刻迟疑,一起跟上。 偏西两百五十里外,正有数名魔宗长老聚于一处,坐于一只亩许大的云筏之上。 却也如沈长老所料想一般,六大魔宗长老与溟沧、玉霄两派一战,却也损失惨重。 原先共有三十二人,可一场厮杀下来,现如今只剩下六人而已,若不是遁法厉害,各有逃命之法,恐是连眼下之人也剩不下来。 除却冥泉宗尚存二人外,其余四派之中,恰好是每一宗门有一人存活于世。 此也不是巧合,而是同门肉身消亡后,需有一人将他们元灵及随身法宝遗物护回山门,或送去转生,或重寻肉身寄托。 这一番交手后,他们几人法力耗损严重,身心俱疲,尚不敢下得云头。 骊山、太昊、南华、元阳这四派长老因并未受到阻拦,实力完好,再加上溟沧、玉霄残存的数名长老,人数远胜他们,若是合力来攻,怕也抵挡不住,不定此刻就在下面等着,故而准备在魔云之中修持打坐,稍作恢复之后,再抱团回至峰上,那处有禁阵相护,便也就不怕人来攻袭了。 金长老看着身侧这寥寥几名同道,苦笑道:“溟沧派、玉霄两派神通道术果是厉害非常。” 一名红衣老道神情阴郁,插言道:“未曾想那钟穆清也是如霍轩一般,修得二法在身,水木相生, 竟是炼得了‘少岳清雷’,吾辈许多道术,皆被其破去,有两位师弟不曾防备,都是败亡在此法之下。” 金长老叹了一声,这一战中他连随身都法宝坏了两件,这才得以逃脱出来。 戚长老却是毫不在乎,洪声道:“两位道兄又何必在此哀叹,此战虽是去了不少道友,但也阻得三派弟子迟去极天一刻有余,想我六宗斗剑弟子应已是在那物之内布置稳妥,只要取得那‘乾天钧阳之精’,便是吾等皆亡,那也是胜了。” 金长老看了看四周,迟疑道:“九灵宗道友还不见回转么?” 戚长老深思一会儿,回应道:“此去拦截瑶阴、广源二门,其实比你我两路还要凶险,余者倒还好说,只那龙鲤大妖道行堪比元婴三重修士,有那禁锁天地之术,若是杀不得对手,自家也是难以逃脱。” 金长老默默点头,瑶阴、广源二派人数较少,应是早已他们分出胜负,此刻不至,恐已是凶多吉少了。 那红袍老道出声宽慰道:“九灵宗弟子与我等不同,灵念众多,便是身死,神魂也不尽灭,只需在灵穴之内滋养,每日寻一名化丹修士杀了祭灵,百日之后,寻一具合适肉身寄托神魂,再修炼百载,当可复原如初。” 金长老在旁附和点头,连声称是。 可他知对方这不过是说说而已,九灵宗确实有这门秘法,但要做到这一点又谈何容易?所要付出的代价远不止这么多。 就算当真成了,毕生也无道行再进的可能了,除非是极为重要之人,否则九灵宗多半是不会如此做得。 红袍老道还待说什么,忽觉一股庞然大力无由而来,压在身上,仿佛被无形牢笼所困,顿时脸上一变,身上一件有如罗盘的法宝飞起,挡在前方,一道剑光闪烁的符纸,倏忽飞来,打了法宝之上,两物一撞,发出金器交鸣之音,响声之大,震得人耳膜欲裂。 就在法宝飞起得同一刻,他已是把护身宝光撑了起来,可是随之而来的并非只那剑符一物,先是一道奇异红芒上来一卷,就把宝光消去,不由惊恐万状,还想挣扎,数十道凝聚了莫**力的罡雷已是紧随而来,顷刻劈在身上,轰隆一声,登时炸得他尸骨无存。 另几人也是同时察觉到了不妥,玄功一转,竟是难以拔身飞去,他们毕竟都也是一派长老的身份,反应迅快,纷纷将护身法宝和宝光一同祭出。 其中有一名长老似是发现来人方位,猛然一喝,祭起一团幽幽闪烁的蓝火在顶,再一掐诀,上百飞焰朝那一处飞去,可再至半途,就有无数白羽撞了上来,把那飞焰阻住。 此时一道紫色雷光劈来,他身上宝光顷刻破碎,立刻口吐鲜血,掉落下去,眼前有亮光闪过,忽然瞥见一道剑光迅疾而来,他悚然一惊,起手一按前胸,身上衣衫立起一片银色汞水流转,当的一声,将堪堪杀到颈脖处的剑芒挡下,虽是侥幸保全了性命,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金长老放出法宝后,环目一扫,见周围呼呼升起了不知升起多少张符纸,每一张皆有三丈高下,似幡旗一般,上有篆字蚀文,金光闪耀不绝,情知不妙,如是再被困在原地,只能是任人宰割,大声喊道:“诸位,随我合力向外冲去!” 其余人等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虽是飞遁不易,但若五人合力催动脚下云筏,却是能够闯了出去,只要到了百里之外,就有逃生之机。 当下都是催动法力,奋力把云筏向上拔起,只才上去一箭之地,但闻云中隆隆之声,惶然仰首看去,那顶上黑雾似水浪不断滚动,就见一只由无数黄烟凝聚的遮天巨手探了出来,挟着山岳之力,自上而下,轰然拍落! 戚长老大喝一声,打了一件法宝上去,只是虹芒一道,落入那滚滚黄烟之中,却似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五人都是脸色大变,知此刻是生死关头,容不得犹豫,齐声大叫,催动所有法力,顶上罡云同时一旋,倏尔涨至百丈大小,化气飞起,往上迎去。 天地间骤然传出开山裂峰之声,玄黄大手轰然崩散而去,可这一击之下,这五名魔宗长老受了反震之力,宝光散尽,口吐鲜血,倒跌云筏之上。 黑云似是被大手拨动,往外一分,只见一名丰神英毅的道人现出身来,大袖飘拂,乘鲤在天,背后五色光气不断轮转,正冷然视下,缓缓抬手,向下一指,光气中一道黄芒、一道水光冲起千丈,再同时向下一落,轰隆一声,似是倾塌万山,银河倒卷,以泼天之势宣泄而下! …… …… ps:晚上有更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零七章 此去极天宿星楼 五名魔宗长老看那移山倒海般的来势,齐皆变色,不约而同把元婴遁出顶门,霎时五尊元婴各自显化,在半空放出光华流芒,碧火魔焰,如海中礁石,合力将袭来的奔腾洪流拦截了下来。 元婴放出之后,虽神通道术更显威能,护身之力亦有增数,但法力耗损更甚,且若被人打破些许,还会有损道行,故而擅长斗法之辈,如无确切把握或短时之内杀死敌方的手段,甚少会这么做。 然而他们此刻却不得不如此,否则眼下这一关就过不去。 行了此举之后,五人又把身上剩下的所有法宝尽皆放出护持,合作一道,互相支援,一时倒也守得密不透风,无论是罡雷还是法宝轰来,都被其联手挡在外间。 张衍立在云上不动,既然遁出元婴相斗,要是等待下去,凭借他自家深湛法力,倒是可以把这五人生生耗死。 只是这几人皆不是好相与的,如是留给他们时间,不定会想出什么反败为胜之法。 此刻他为主动之势,当要操握战局,该缓改紧,皆为自己所诀,不能顺着对方意愿来走。 他把袖一甩,一道金光飞出,已是将五灵白鲤梭祭了出来,心念一动,就御使了此宝朝着下打了过去。 下方五名魔宗长老之中,立时有人看出此物不妥,哪敢任由其打来。 戚长老眼神一厉,张嘴一吐,竟从腹中吐出一只魔头来,这魔头两眼之中非是那等凶残饥饿之色,而是狡猾诡诈,闪动着莫名光芒。出来之后,诡异一笑,就奔着五灵白立梭飞去。 章伯彦见了此物,立刻就在面传声提醒道:“府主小心,此物‘**秽魔’,乃是戚老怪以九千余只魔头,上万冤死之人魂魄,又取宗门中一滴冥泉水祭炼而成,寻常法宝只需沾上一点。便会被磨去灵光,成为凡物,便是玄器上去,多碰触几次,亦会遭其污秽。” 张衍肃容点首。他眼力也非比寻常,立时就看出这魔头厉害之处,不仅仅在其有污秽之能,尤其是此宝有自生灵智,这便意味着不受其主操驭,亦能自己寻了猎物去斗。 看那转挪腾飞的动作,也颇是灵活。想来飞遁之速也是不慢,有这些长处,他怎肯让五灵白鲤梭与其对碰,立时驱其闪避。 那魔头上来。几次扑捉灵梭,都是被其灵巧躲开,便也不再坚持,将其远远逼迫开后。就也不再去追,只在外逡巡。唯有等灵梭再度闯入十丈之内,才会上去阻拦。 张衍双眉一扬,此刻他尚与魔宗长老角力,一人压制五人,虽是占了优势,但却也并不轻松,一时间抽不出手,否则使了紫霄神雷上去,当能稍加克制。 卢媚娘见那魔头难缠,秀美一蹙,双手玉指翻飞,扬起数十枚白羽,向那魔头打了过去,此物是她从身上取下,精心炼制而成,坚若金铁,不是遇上极其锋利的法宝也斩之不动。 那魔头却是两眼精光大放,像是见着了什么补品一般,忽然朝前一窜,把白羽尽数吞下,再把身一晃,顶门上冒出一缕清气,发出几声尖利狂啸,又回了原位。 卢媚娘为之愕然,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沈长老思忖一会儿,从袖中取了数枚黄色符纸出来,抖手往外一撒,于瞬息之间,点了数点,霎时如矢飞去。 那魔头桀桀一笑,如上回一般,撕开大嘴,下巴凑去,将数张符纸勺吞而下,又再砸吧了两下,似是在那处回味。 沈长老连作数法,却是丝毫不得回应,瞧那魔头行若无事一般。不觉吃惊,暗道:“此物别有门道,不好对付。” 不过虽暂且压不住此物,他还是老神在在,半点也不急切。 有禁锁天地之法在前,又有他在四周布下了持门符中的“禁符”,这五人休想再能逃了出去,待其法力一尽,便能不战而胜。 金长老吃力支撑着这股沛然莫测的洪崩大力,心下明白坚持不了多少时候,急道:“这张衍法力磅礴,深不见底,而今又有帮手在侧,我等完好无损之时,仗着法宝倒也能抗衡一二,现下却是不能,再这般下去,就要被他打杀在此。” 沉默片刻,有人沉声提议道:“依在下之见,与其都死在此处,不如让一人出去……” 这句话虽未说完,但下来的意思无人不懂。 魔宗之中有一门神通秘法,可以将数人精血暂合于一人之身,骤增其法力,只是此不过短暂一刻而已,非但施法之人更需承载莫大危险,那供应精血之人更是无有生望。 金长老明白此刻不能有所迟疑,当机立断道:“我五人之中,唯有戚长老元婴二重境修士,乃此间修为最高者,当由其破围出去。” 这 里每名魔宗长老都是此来斗剑仅存之辈,不但道行也相对高了些,决断下得也快,他们皆知若是被杀死在此处,恐是要身死魂消,可若元灵还能闯了出去,至不济也可转世托生,因而此议一出,立刻有人应和,道:“好,那便由戚道兄如此做吧。” 那剩余二人也并未出声反对。 戚长老郑重言道:“在下必竭力突围。” 金长老看了一眼周围,道:“老道我先前舍了一朵罡云,不久之前又是一场激斗,早已是油尽灯枯,也是撑不了多少时候,诸位,这便先行了一步了。” 他起手在自己颈脖之上一抹,立时有鲜血泊泊而出。 戚长老也不客气,仰首一吸,顿时将其一身精血吸来,霎时变得红光满面,似是服食了大补之药。 而金长老身躯却是已肉眼可辨的速度干瘪下去,外貌很快就形若干尸,须发皆脱,只是他此刻意识残存,还未曾彻底死去。犹自驱着元婴护在上方。 另三人在这生死关头也没有丝毫迟疑,纷纷起手将颈脖划破,将自家精血供奉而出。 只眨眼工夫,戚长老就吸了三人精血来,每吸得一人,他精神就饱满一分,原本有些老态的面目已是渐渐回复了少年之貌,两眉青青,鼻若悬胆。唇红齿白,眼瞳之中不含丝毫杂质,便是少许华发,亦是转为一片乌黑。 此情此景,任谁也能看出其在施展一门秘术。张衍目光一闪,不待其吸至最后一人,便伸手入袖,一把抓了六七十粒赤雷珠在手,喝了一声,朝下掷去! 戚长老本还满怀信心,准备再吸一人精血就飞身破围。可是陡然见到天中落下数十枚深红色的珠子,神情骤变,骇然道:“赤雷珠?” 此刻他自觉躯体内法力虽是充盈,可却还未到破开禁锁的火候。一咬牙,忙把那魔头唤来,欲要挡在身前,遮挡片刻。 可是那**秽魔已是开了灵智。看那雷珠过来,本能觉得恐惧。因而在那里挣扎,竟是不愿立刻过来,就这一线机会,便被赤雷珠顺利突入进来。 张衍看得真切,一掐诀,六七十粒雷珠一齐爆开,只闻轰轰连响,这极天之下,响起一片片炸如天崩之声,震耳欲聋,就是沈长老设在四周,用来围困五人的符幡也是被炸得东倒西歪,不成模样。 张衍不待结局分明,拔身而起,伏在半空,扬声一喝,将汹涌澎湃的滔滔水光向下一按,立时有无边水浪扫荡横过,将那尚在空中的五尊元婴与下方一切俱都卷尽! 他这一番动作,也不知是收了正主还是搅乱了天地灵机,竟使得这一片魔云现出崩散之象。 赢涯老道等人亦是听闻了上方隆隆如雷之音,好似还在相斗,看去还极为激烈,却是惊愕万分,不由琢磨道:“溟沧、玉霄两派长老已是回返,还有谁家在其中缠斗?” 刘长老摇头道:“如此看来,唯有溟沧、广源二派了,张真人身侧所携护法最少,如是遭遇魔宗大部围攻,就算有龙鲤大妖,想必亦是要吃亏。” 赢涯老道踌躇了一下,道:“师兄,可要召集同道前去相救?” 刘长老看他一眼,道:“你是怕张真人手中那三枚符诏被魔宗夺去么?” 赢涯老道略觉尴尬,道:“只是看在同为玄门一脉……” 刘长老摇手打断他,道:“若是此次斗剑是我玄门胜出,魔宗拿去符诏又有何用,如是魔宗胜出,那更无夺取必要。” 极天之上唯有斗剑弟子可去,魔宗长老就算拿了符诏去,也无法此刻就使,除非斗剑得胜,方可算其之物,若是结果相反,则是要乖乖还了回来。 溟沧派峰上,陈长老则很是奇怪,暗忖道:“张衍方才明明已是出得魔云,怎么又有动静了?莫非是他那几名护法么?哼,想是自以为道行了得,不愿绕路而行,才被魔宗长老盯上,自家寻死,怪不得别人。” 诸派修士各怀心思之时,恰逢魔云大散,天光大亮,引得他们都是抬头观望。 就见此刻大日高悬,一条天河流波举涛,横在长空,东西首尾贯入鸿冥,金芒漾漾,耀出万点丹灵,千轮曙雀,一名气朗神清的年轻道人立在天中,把袖一挥,水光徐徐收敛,随他动作,漫天浊雾缓缓散尽,重还了一片朗朗晴空。 而那数十名魔宗长老,此刻竟是影踪俱无,一个不见,仿佛被已是被他斩尽杀绝。 底下峡中修士俱是一动不动,呆呆看着,陈长老露出不信之色,失态站起道:“这如何可能?” 张衍缓缓抬头,仰视观天,少清,一声长啸,剑光骤起,鸿飞雁过,化虹一道,直上极天!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零八章 阴煞白骨兵 荀怀英一路上行,因罡气狂猛,cháo涌不息,就是有符诏护身,浑身光华也是风中火烛,飘摇不定,致行进颇缓,与平ri剑遁之速远远不能相比。 不多时,就到了那庞然星石之前,忽然飞来一道灵光,撞在符诏所发清光之上,如温水入怀,浑身顿生暖意,那遁光也是骤然一快,几是倍于先前。 他知此法光是前来接引自己,因而并不惊慌,任由其带了去,顿化一道轻虹,往一处孔窍之内投入 一入星石之内,他满目所见,皆是奇石乱岩,内有千沟万壑,暗洞宛转,曲折盘绕,恍若迷阵。 他随光而去,兜了几圈之后,就已不辨东西南北。 修士出入此间,若无符诏相引相送,不说那罡风袭身,只这禁阵一般的乱路,那足以将人困死。 去得数里之后,他眼前出现一点光亮,此刻罡风忽缓,渐渐歇止,他把法诀拿动,收了护身符诏,随后把剑光一展,冲入进去,霎时景致一变, 此间却是别有一番天地,下方处处雄山秀水,危崖绝壁,飞瀑声声,溪泉淙淙,天中则有无数飞峰怪石悬挂,犹如繁星点缀,数不胜数,小者有百丈上下,玲珑玉秀,大者高达千仞,耸壑凌霄,内中更是山重水复,钟灵毓秀 这方地界域极其广大,“乾天钧阳之jing”到底藏匿何处,因门中长辈语焉不详,是以荀怀英只能自己搜寻。 他并不急于前去,看了一会儿之后,跃身而去,至一处山峰上,坐下调息理气。 这里灵气沛然,就是洞天福地也要略逊一筹。不过半柱香工夫,就神采奕奕站了起来,举目眺望。瞧准一处方向之后,就御起剑光,往一座雄奇悬峰飞去。 他剑遁之速虽不及门中极剑修士,却也远胜他派弟子。飞驰之间,如焰曳飞芒。这时他忽然目光一凝,见有一魔头在峰上徘徊。似在找寻什么物什。 他目光一闪,随手发了一道剑光过去,瞬息斩灭,随后也不理会,依旧往前行去。 此刻星石之内另一处,魔宗六名弟子早已汇合一道。 此地山腹之内建有一处废弃宫观,峰下绿叶繁盛。草木丰茂,有一条溪水环绕,潺潺流淌,清澈见底,有无数sè彩艳丽的花瓣随浮于水波之上。景致甚佳。 风海洋神sè微微一动,他先前放了三千多只魔头出去,在星石之内搜寻钧阳之jing所在,此刻被灭去一头,立时得了感应,默默一察,笑道:“荀怀英已至,往西去八百里,便是他之所在,尉迟师弟,当你出面了。” 骸yin派尉迟云站出来,行礼道:“小弟这便前去迎敌。” 风海洋郑重言道:“此地斗剑争胜,尉迟师弟这处乃是极重一环,万不可令那荀怀英脱身出来。” 尉迟云面无表情道:“哪怕舍却xing命,在下亦不会有负诸位师兄所托。” 风海洋看他片刻,摇头道:“师弟不要轻易言死,你资质禀赋皆是上乘,留下有用之身,ri后尚可有大作为,先前赖诸派长老施**于你身,便是为阻住少清杀剑,把握也自不小,我可允你一事,只要师弟你能拖住荀怀英三个时辰,无论我等这处胜负如何,都可自行退走,不必有所顾虑。” 尉迟云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意外之sè,神情也是微有波动,他一声不吭,对着风海洋郑重一揖。 浑成教卢穆秋看了看两人,言道:“待我送尉迟师弟一程。” 尉迟云回身稽首道:“有劳师兄。” 卢穆秋一怔,这位师弟平ri可没这么客气,笑了一笑,道:“师弟无须多礼。” 他运起法诀,再喝了一声,手往下一指,随一股烟雾自他指尖喷出,就有一面幡旗自平地升起。 此幡有一人来高,上显山水地理,一眼看去,倒是与这星石之内的景物有七分相似,但其中却如水中倒影,整个颠倒过来,既虚且实,湛湛清波,粼粼晃动,荡漾不止。 尉迟云也不犹豫,摆动袍袖,大步往幡旗中一走,便自不见。 卢穆秋再起一诀,那幡旗摇了摇,便自拔地飞起,遁去虚空之中,晃眼间失了踪影。 此术为“尺幅万里”之法,有挪移虚空之妙,修士只需知晓敌手所在方位,便可借法器送去一人,若不出方圆千里,百息之内,必定能追逐而至。 卢穆秋送走尉迟云后,默站片刻,又掐了一个法诀,随后抛出四张符纸来。 风海洋等四人各自接过,放入嘴中,嚼碎咽下,眼耳之内,立时有光气喷出,倏忽又自隐去。 此术名为“心影同照”,亦为浑成教大神通之一,旁人只吞下他一张施术符纸,凡他所视所闻,所思所感之人,皆能一同知晓。 稍候待卢穆秋再运用出“烛照九幽”,“千里倾音”二法,周域千里之内,但凡玄门中人出现,此间五人可立刻便能感知在心,随他神通挪去阻挡截杀。 只是已接连运使两门大神通,法力亦是耗损不小,因而需打坐调息,如此再行施展,方才不致后继无力。 荀怀英斩去魔头后,行前未久,却忽然停下,转首看去。 不远之处,飘来一杆幡旗,以急掠之势破空飞至,到了近前,迎风一展,自里走出来一名一名白袍高冠,面肌僵硬的道人,稽首道:“荀真人,在下骸yin派尉迟云,特来讨教。” 荀怀英认真看去,点头道:“难得有对手,甚好。”言讫,他扬袖就是一挥,霎时电剑如虹,疾劈而去。 尉迟云大叫一声,道:“不好!” 他把身一纵,似要飞遁躲避,然而两者相距极近,不过五十丈远,那剑光又委实来得过快,方自把身躯起来数尺,竟已是被那剑光从身躯之中穿透过去,他一声惨叫,跌下云头。 荀怀英却微一皱眉,他把飞剑召了回来,祭在头顶之上,随后闭上双目,以剑为眼,凝神细察四周。 不出几息,他眼中泛起凌厉之光,低吟一声,剑丸化虹飞去,斩在了一个空处。 那里立时传来一声怪叫,现出尉迟云身影来,他捂着胸口倒退几步,脸上现出惊恐之sè,张口yu言,忽然身躯断两截,翻身坠落。 荀怀英立有片刻,陡然回头一看,见尉迟云又一次站在了百丈外,他一脸感叹,叹道:“荀真人杀剑犀利,吾辈果是难以抵挡。” 荀怀英一振衣袖,尉迟云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可是未出去多远,剑光已是追上,他“啊呀”一声,已是被撕开两半,残躯亦是坠去脚下雾霭,瞬息消去。 荀怀英等了片刻,却不见再有动静,他并不信如此便除了这大敌,思索一会儿,也不去搜寻其下落,脚下踏动罡风,往东缓缓而行。 去了一里多地,他身形一顿,举目看去,见左侧飞峰上立有一人,白袍高帽,身形瘦如竹竿,冲他一笑,稽首一礼,道:“荀真人,在下在此。” 他话音才落,忽然一道剑光自虚空之中跃出,嚓的一剑,将他剖成两段,立时倒落地上,过得片刻,便即化为一堆白骨,再在风中化为一堆粉末。 只是荀怀英并未收剑,目中有丝丝锐光放出,朝四下打量,似在搜寻什么。 一声大笑,尉迟云自虚空之内踱步出来,负手道:“荀真人可是在找我。” 荀怀英面sè平静,不为所动。 若他猜得不错,此是骸yin宗秘术“yin煞白骨兵”,此门修士可把自身神魂真身藏匿其中,要想将他杀死,除非将所携白骨兵俱都斩尽,一个不留。 然而此法也不是没有破绽,那真身若是相距白骨兵过远,便也无从驾驭,因而正主也必是藏身其中,不曾远离。 他冷哂一声,心意一动,剑丸疏忽飞回,同时身躯一纵,到了高处,并去不看尉迟云如何,把剑一祭,只闻一声霹雳声响,剑中闪出一道光华,耀目至极,眨眼间,似是天也豁开一痕。 此为少清杀剑神通术“断灵绝机”,此一剑斩去,可将千丈之内灵机一斩而断,凡有藏匿隐身之人,或是分身化法之术,在此术之下,必无存身之理。 见他做法,下方尉迟云似也察觉不妥,呼喝一声,自虚空之中淡淡显出一道道惨白光气,每团光气之中,竟是皆有一人躲在其间,看去足有百数之多,每一个皆是如同大难临头,发声狂叫,朝着四面八方奔逃开去,也不知哪个是其真身。 可纵然其遁速不慢,但又岂能快过剑光去,不过须臾,荀怀英已是作法完毕,大喝一声,起手向剑丸上一指,顷刻之间,就有一道光霞喷出,洋洋飞起,汇成一道恢弘繁光,再一挥袖,眨眼间,这道流光洒散开来。 待光烟过去,三里方圆之内,那百数身影,已是一个不留,尽皆化作飞灰。 荀怀英看了片刻,把剑丸一收,正yu离去,然而就在此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大笑,尉迟云自虚空之中,姗姗步出,施礼道:“荀真人,胜负未分,何故先去?”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零九章 繁花落尽 尉迟云与荀怀英斗法之际,风海洋等人已是借了卢穆秋神通之术,把一切情形看在眼中。 魔宗此来只是六人,远逊玄门,是以每一步都不容出错,否则便有倾覆之危,而对付少清弟子这一步,更是尤为关键。 虽是尉迟云得了诸派长老相助,但从未与少清弟子对阵,是以也并无十足把握,现下诸人眼见荀怀英被其拖住,几人本是凝重神情的都是舒缓下来。 九灵宗颜晖辛轻松言道:“不枉我等先前相助卢师弟,看他如今模样,当可阻住荀怀英不少时候。” 剑修擅长飞遁,却是不惧围攻,就是他们一起上去也是无用。反而荀怀英身怀杀剑之术,一剑斩来,无可抵挡,便是真有法子将其困绝杀死,他们之中怕也要折损一二人,到时何谈与玄门争胜?对于这样的敌手,唯有以牵制为上。 徐娘子不无庆幸地言道:“幸好少清弟子向来独来独往,若是此次前来三人,恐难抵敌。” 风海洋笑道:“少清自斗剑始便历来如此,从无例外,就算此次遣出三名弟子,我灵门不外另想手段应付罢了,气运在我,能争则争,不能争则设法回避,根本不失,总有机会。” 虽说魔门气运正旺,然而以现下实力,还弱于玄门许多,此次斗剑若败得玄门,算是先生一局,但还不至动摇其根基。待得东华洲余下四大魔穴一一出世之后,方是魔宗真正大盛之时。 五人正自言语,忽然神情一动,心头皆是生出了感应。 卢穆秋匆匆起诀一探,言道:“六百里外,来了两名女修。当是骊山派弟子……” 顿了顿,他又道:“相隔一百五十里,亦有二人,看其模样,当是南华派聂氏兄弟。” 因接引符诏之故,诸派弟子入得此间,皆是从不同门户进来,虽是皆在一处方位上,但却分布较广。相互之间近则不过百余里,远则相隔上千里。 卢穆秋施了两门神通之后,耳目虽灵,却也无法面面俱到,总有遗漏之处。 此次他只探得骊山与太昊两派弟子行踪。至于是否还有他派弟子入到此间,却是不敢肯定。 所幸还有风海洋放出的千数魔头在两端巡弋,但有人往里来,总能提前察知,不致漏了去。 风海洋借“心影同照”之术,也是把来人看得清清楚楚,立时出言道:“按先前定计。当趁其还未并合一道,逐个击破才是,这两派弟子之中,以骊山派功行最弱。当先除之。” 言罢,他拱了拱手,道:“为兄这便前去,余下之事。就拜托各位了。” 众人连忙还礼,俱称不敢。 卢穆秋不敢耽搁。他当即拿动法诀,一缕青烟晃过,地下现出一杆幡旗。 风海洋往里一走,此旗稍一晃动,就自窜飞出去,晃眼无踪。 卢穆秋作完法后,神情之中略显疲惫,坐了下来,自袖中拿出一粒丹药吞服下去,随后打坐运化药力。 施展此门神通法力耗损不小,若是骊山派那二人分头逃窜,他还需为风海洋作法挪移,比其自家飞遁追索来得快上许多,可这却需加倍消耗法力,故而只能策应风海洋一人而已,若再多得一个在外,他也是无能为力。 曹敏柔一入星石之内,便先把护身宝光祭开,再默作查探,发现此处并无罡风可以借用,自己遁速不免要比往日要慢上不少。 她寻思了一会儿,拿了三根轻羽出来,朝其吹了一口气,指上撮了一个法诀,稍稍一晃,竟自手中化出三只灵鸟,在那里啾啾直叫。 此物乃是“化灵显影”之法,此鸟看去皆是惟妙惟肖,实则并非活物,乃是灵气借羽所化。 曹敏柔手背一抬,三只灵鸟皆是振翅入空,扑腾飞去,前往搜寻另三派弟子下落。 先前她们四派弟子都是商量妥当,一旦入得此间,便需互相以飞书联络,早些汇合一道,免得被魔宗弟子各个击破。 与她并行之人,望去是一名花信年岁的绿衣女子,云鬟雾鬓,纤腰一束,娇美异常,秋水明眸来回转了转,忽然神色一紧,指着一个方向,道:“师姐,你瞧那处!” 曹敏柔也感有异,回眸扫去,见一杆幡旗自天际而来,倏尔飞至,到了她们百丈之外顿住,旗面迎风张开,少顷,一名天庭饱满,五官轮廓分明的黄袍道人自里步出。 曹敏柔只看一眼,便玉容失色,失声道:“风海洋?” 她见识过风海洋出手,不说诡异莫名的道术和那“万灵阴虚劫水”,只那元婴二重修为,就力压斗剑弟子一头了,她们师姐妹二人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与此人相斗,如有他派弟子联手,或许还可一战,否则必败无疑。现下乍遇此人,唯一可行之路,便是设法从其掌下逃脱。 她心思转定,急言道:“项师妹,你我分头遁走,谁人遇见同道,再设法回来施援。” 那项师妹也是知晓形势紧急,没有一句夹缠之语,两人立时身化虹芒,分头遁走。 风海洋先前已是料到有此情形,因而并不着忙,把身躯一抖,百数只魔头飞出,前去追逐曹敏柔,而自己则是身躯一转,运起黄泉遁法,身化一缕浊黄烟雾,往项师妹逃遁方向追去。 他遁法极其高明,比剑遁之术也只稍弱半筹,只是数个呼吸之后,便已赶了上来。 那项师妹见逃脱不了,一咬下唇,索性立定身形,顶上罡云一颤,垂下一道宝光,将身躯圈护住了。 与此同时,她水袖一挥,祭出一颗五光十色的玛瑙彩石,悬在顶上,放出不少氤氲彩烟,显也是一桩护身之宝。 她自知无论法力道术,皆是远逊风海洋,不指望能脱逃,只是希望能撑到自家师姐能早些遇到同道,再赶来相救就可。 风海洋淡淡一笑,若是时间充裕,他倒也不介意先将此女困住,引得曹敏柔携人来救之后,再一并擒杀。 可他并不知晓霍轩、周煌、张衍等人何时会至这星石之内,因而不愿多做纠缠,只求速战速决。 他把肩膀一晃,将三千只魔头一齐放出,将此女团团围住,随后并不去管其结果如何,大声言道:“卢师弟。” 卢穆秋一直在留神战局,心中听得他呼喊自己,立时有数,再度运转法门。 风海洋见那一杆幡旗无风自动,飞至面前,即刻摆袖迈步,入到其中,过得十数息,待再出来时,却已是转到了另一处地界。 放眼看去,就见曹敏柔正自在前飞遁,距他不过数里之遥,喝了一声,纵起半空,身化一道滚滚黄烟,似起蔽天之势,飞腾追去,不过片刻工夫,就已赶上,信手抓了数道阴雷过来,往下一掷。 曹敏柔见他追来,不觉心头一沉,方才她瞧风海洋去追赶自家师妹,现下来此,分明是已然遭了毒手,心中顿生哀戚之感。 然则眼下尚不是悲愁之时,她强自振作精神,先把身躯稳住,随后起手朝顶上罡云一点,似是拨动灵机,登时有丝缕冰纨漫出,似流苏璎珞,垂空泻光,拂荡生辉,那一道阴雷落下,竟是无声无息,消弭于无形之中。 只此一手,风海洋便看出此女根基牢固异常,不是方才那女子可比,故而并不曾小看于她,起脚一踏,一声震响,霎时间,一条漆黑如墨,暴潮狂浪的洪流飞扬冲出,朝前涌动而去。 此水只需撞上宝光,必能将灵机消融瓦解,就算法宝上去,亦会被其污秽。 曹敏柔看那滔滔来势,却并不慌乱,起葱指一划,恰如剪纸一般,划下片片散碎灵光,再弹琴拨弦也似,玉指不停舞动,道道弹出,分别撞在袭来劫水之上,竟是一无遗漏地挡在了外圈,致其无法侵入。 可才过些许时候,那劫水竟是愈发狂猛,似永无断绝一般,后浪推动前浪,湍急奔走,并不直冲上来,而是似龙盘旋般,一圈圈围绕而起,眨眼就将她困在内圈之中。 曹敏柔见自己四面八方皆被那劫水包裹住了,不禁玉容一白,稍候此水要是一齐发动,那她哪还有性命可言?当下顾不得损耗法力,叱喝一声,将元婴遁出顶门,掐诀使了一个骊山派中秘传的“繁花落尽”之术。 此术一起,登时有团团锦云漂游在身,彩霞如织,缤纷夺目,偶有飞溅而来的劫水入到其中,便自无声无息消去。 这门神通亦自不凡,只消修士法力不绝,便可抵挡袭来诸般道术,若是法力浑厚之辈练至高深处,可称得上是万法难以沾身。 以曹敏柔的道行,运使此法其实极是勉强,哪怕无有外力袭身,也至多只能维持四五十息而已,到了那时,恐连逃遁之力也无,只能任人宰割。 可此时她已被逼入绝境,能拖一刻是一刻,只指望同入此间的另三派弟子能及早发现她之所在。 风海洋洞察入微,一眼扫去,便大致推断其弱处,笑了一笑,正要发动劫水,这时心中忽然传来感应,卢穆秋声音在耳边响起,道:“风师兄,南华派聂氏兄弟正朝你处赶来,此刻已至百里之外。”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零一十章 救亦可,杀亦可 百余里距离,对元婴修士而言,纵然无有罡风助力,也不过是半刻光景而已。 而南华派有灵鸟骑乘,飞遁更是迅捷,想是不久即到。 风海洋深邃双目中幽光闪过,轻抖袍袖,将那劫水催动更急。 只是才过十来个呼吸,耳边却遥遥传来一声长鸣。 他把首抬起,展目看去,见远方已是现出两个黑点,正朝此处疾掠而来。 曹敏柔死命抵挡,已是把身躯之中仅剩法力也是运化出来,但在劫水加倍压迫之下,却是愈发难支。 眼见围护在侧的锦云不断散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可把她压垮,一咬银牙,自香囊中拿出一只万花团簇的竹篮,端起来晃了一晃,顿时有缤纷花瓣洒出,香气扑鼻,围绕周身,立将劫水堪堪抵挡在三尺之外,使之不再侵近。 然而她脸上仍是满含忧色,这桩法宝虽有护身奇效,却也不知在劫水污秽之下能抵敌多时。 正心焦之时,耳畔忽然听得长鸣之声,精神顿为之一振,心中生出了几分希望来。 聂圭远远看到那劫水绕转旋动,似把什么人围在其中,指着言道:“那飞鸟传信之处距此不远,必是曹道友被困其中,大兄,我等需快些了。” 他正欲催动座下灵禽上前,聂璋却一伸手,拦住了他,道:“二弟,慢来!” 聂圭不得不把动作停下,急道:“兄长为何阻我?何事不可回头再言?” 两兄弟虽是一母同胞。但性格迥异,二弟聂圭傲气十足,满身锐意,而大兄聂璋性格较其弟趋于谨慎保守,他不停打量四周,目中现出警惕之色,沉声道:“魔宗弟子较我等早入此间,可现下只风海洋一人在此,其中恐是有诈,不可不防。二弟不必急着过去,待杨道友与童道友来此之后,再斗不迟。” 聂圭一挑眉毛,不悦道:“兄长此言差矣。曹道友在前苦斗,岌岌可危,若是我兄弟不救,定被害了,同为玄门一脉,又怎能见死不救?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亦不惧!” 聂璋与骊山派两名女弟子并无交情,就与不就在他看来只是小事,首先要考虑的只是自家安危。 曹敏柔那模样,似是大势已去。两人上前也未必能救得下来。而另五名魔宗弟子此刻却是一个不见,难保没有什么图谋,因而他不太情愿前去冒险。 可聂圭所言站在了大义之上,无可指摘,聂璋也不好明着反驳。只得悻悻言道:“那二弟你需小心了,我在旁为你掠阵。” 聂圭傲然言道:“兄长不必插手,看我如何斗他。” 他把脚下鸓鹊一催,赶上前去。不多时就到了风海洋百丈之外,仰起首来,嘴中发出一声悠长清啸,脚下双头鸓鹊闻他发声,右侧一只头颅立时昂起,吐出团团清火。 此火有荡浊去秽之能,就是有甚招数暗伏在前,也是扫荡干净,威力也是不凡,少有人能抵挡得住。 风海洋呵了一声,从容把袖一甩,荡起一股浩大罡风,就把袭来清火轻松绞散。 聂圭眼瞳一缩,这分明是仗着道行深厚,纯以法力欺他。 目光一撇,见旁处那劫水越缩越小,显是被困其中的曹敏柔已是支撑不了多久,知是非出奇招不可,念头一转,自袖中拿了一根金黄长翎出来。 他起手轻抚,往天中一祭,连连念动法咒,此羽飘飘晃晃,于顷刻间变作如山大小,向下压来。 风海洋神色如常,似不以为意,顶上三朵罡云一转,腾起一团乌风,如龙卷也似,轻松将那巨羽托住。 他自也不会只守不攻,也是捏了一法诀,再猛一挥袖,脚下劫水忽然抬头起来,愈拔越高,到得百丈高处时,再骤然一落,万顷水势,轰然涌至。 聂圭怡然不惧,发一声喊,顶上罡云高升去空,一个抖动,自里飞出一只毛羽艳丽的单足飞鸟,扑腾舞起,只在原地旋动一圈,立时有天雨聚来,磅礴下落,顷刻汇作大泽迎上。 两潮一撞,却是劫水更胜一筹,摧枯拉朽般破开前方阻路水势,轰轰冲来。 聂圭面色凝重,起诀作法,又自罡云之中唤出一头异兽。 此兽牛身虎纹,头生双角,甫一出来,四蹄踏空一顿,脚下立起大波,原本孱弱水势得了无穷精气灌溉,水势复振,可将劫水挡得片刻,却又自崩散。 风海洋道行远胜于他,似这般法力硬撼,明显更胜一筹。 聂璋见正 面难以抵敌,便在后大声道:“二弟,此人法力高你太多,不必逞强,快些避开。” 聂圭却是没有急着挪动,他有自己的打算,此刻重点并非击败风海洋,而是需迫使其转身过来与自己交手,从而解开曹敏柔之围。 自己这里出力越大,曹敏柔那处就压力越小,要是避让开去,风海洋得了空,恐时立刻就能把此女杀灭。 权衡利弊之后,他面对那汹涌而来的恶浪竟是不做闪避,反而坐了下来,竖指拿诀,顶上罡云忽忽扩至百丈,运至极大时,就见一条蛟首从里探出,双目如灯笼大小,精光乱闪,似在查看周围情形。 聂圭冲其一声大喝,道:“乙白,还不助我?” 随他声起,那蛟蟒浑身一颤,尽管并不情愿,却也只能把千丈身躯自云中拔出,四爪凌空一扣,顿生烟云,飞腾升空,张嘴一吐,滔滔大浪从天而降,洪奔浪涌,终是将几乎冲到聂圭身前的劫水挡了下来。 聂圭面色微微有些发白,这是法力耗损过多所致。他所治六虫之中,以这头蛟蟒最为凶猛,神通也是最大,但却也是最难驾驭,攻敌之际,若不先行起**降伏,很是难以驱使,若不是寻常手段难以对付风海洋,他也不会放出这头长虫来。 现下他虽集三虫之力,阻住了那劫水,可那浪头仍是在不断拍打过来,每一次都是震得他身形晃动,几乎不能坐稳坐骑。 聂圭想到风海洋还需分一部法力在围攻曹敏柔,并不是全力来攻,不由暗暗心惊,忖道:“此人法力之雄浑怕是只有那张衍可比,着实胜我太多,如此却是救不出曹道友。” 他略转念头,吸了一口气,探入怀中,扬手祭出八面灵禽牌符,立时在天中化出八头禽鸟,各显神骏英姿,法旨一下,即可展动双翅,自不同方向往前扑来。 风海洋静静立在那处不动,忽闻呼啸声起,自他身后陡得涌出百余只魔头,张牙舞爪,俱逞凶貌,分头迎上了几只飞来灵禽,与其斗在了一处。 虽是大部被缠,但也一只灵巧朱鸟,因躯体极小,速度又快,却是避开了不少魔头,就见朱红一点,冲入内圈之中,霎时搅起一片混乱。 聂圭双目一瞬不瞬,盯着风海洋不放。此刻他二指正夹住一根白色翎毛,似在等待机会,见得此景,他目光一闪,一抖手,那翎羽倏忽间横过百丈,骤然刺到风海洋面前。 风海洋似也是猝不及防,闷哼一声,竟是被那长羽从护身宝光上扎透进来,眨眼间穿入胸腹之中。 聂圭见状大喜,他得知不饶人,大喝一声,顶上罡云大旋,轰声作响,一气发出上百枚罡雷出来,俱都打在这名大敌身上。 风海洋似是失了抵抗之力一般,登时就被袭来罡雷炸得粉身碎骨。 曹敏柔一直在竭力支撑,这时却见面前劫水一震,似是失了人驭使一般,哗啦啦散了开去,她浑身一轻,抬眸之间,恰好看见将风海洋被炸得尸骨无存这一幕。 她身上法力早已是差不多使尽,本是心神俱疲,全仗一口气硬撑着,连遁身在空也只能勉强维持,瞧见此景,不免心头一松,飞舞身畔的花瓣纷纷掉落,已是无有了任何防备。 聂璋一直在后观战,见得风海洋尸骨无存之时,他也是一个恍惚,可眨眼就醒悟过来,在后急急提醒道:“曹道友,小心!” 可却已是迟了,陡见数十只魔头自虚空中探出,纷纷叮在了曹敏柔身上,眼看就要将其吞吃干净。 聂圭眼神一冷,抓来一道罡雷,劈手就打在了过去,只闻轰隆一声,这一雷非但将曹敏柔生生劈死,连那些欲上去啃食的魔头也一并炸得粉碎。 在他看来,曹敏柔与其被风海洋吞去精血元灵,助长其法力,还不如由自己毙杀来得好。 聂璋不禁默然,不想自家这位二弟下手如此果断,虽是正确选择,但杀了骊山派真传弟子,要是此次能回得山门,恐还有一段麻烦。 这时忽闻潮声涌动,二人转目瞧去,见那散在周遭的劫水一滴滴自四面八方飞来,又往中间汇聚,少时就成了一条翻腾江水,再有片刻,已是铺开数里之长。 就在劫水之中,忽然拱起一条喷浪,如丘堆起,升起有一人来高后,便向两侧倾塌,风海洋高大身躯竟自里由头至脚,缓缓显露出来,最后立足水波之上,发扬袍飘,神色安然,看他模样,浑身上下完好无损,竟是不曾伤得半分!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一十一章 金罗剑网 星石之内,两道耀闪剑光并驾齐驱,向西飞驰。 此是元阳派杨璧,朱欣夫妇二人,入到此间之后,他们也是得了曹敏柔飞鸟传书,自也赶去汇合。 只是因符诏接引之故,他们与骊山派两名弟子之间却是相隔颇远,足有六百余里,就是卢穆秋以神通之术搜寻,一时也未曾探得他们二人何在。 此地因无有极天罡风可借渡而行,是以夫妻二人遁行之速远不及平日只时。 幸而他们还曾修持过一门气剑遁法,可借庚金之气驾剑飞遁,两相比较,倒也不至慢上太多。 行有半刻之后,朱欣秀眸一亮,忽然一指前方,道:“夫君,你看那处!” 杨璧顺她所指看了过去,见远处有一团极大的灵气霞云,铺开十余里方圆,时不时可见其中有光华闪耀,隐约还可听闻鸟鸣兽吼,霹雳之音,显是有人在那里斗法,战况还颇是激烈。 他沉声道:“看那情状,似是南华派道友遇上了敌手,我二人当速速前去相助。” 朱欣自无异议,欣然道:“全凭夫君做主。” 两人各将遁法催动,剑光赫赫,疾驰突进前去。 行有片刻,杨璧忽觉有异,朝左侧撇了一眼,惊喜道:“太昊派两位道兄也是赶到了,” 朱欣也是扭首望去,见天边浮着一只硕大无匹的青玉葫芦,正在空中缓缓而行。 她一眼便自认出,此乃是太昊派童映渊法宝,因这葫芦极为巨大,是以极好辨认。 心中略略放松了几分,暗忖道:“太昊派道友无事,也不知曹师姐二人是否和聂氏兄弟聚在一处,只愿她们平安无事才好。” 此刻随着越发迫近那光云,杨璧二人听得里间撞响之声越来越大。显是激斗正酣,而童映渊飞遁太慢,是以他们也不便过去与其打招呼,反而又把剑光催快了几分。 朱欣担忧道:“夫君,也不知那几位道友如何了?” 杨璧面上很是轻松,言道:“想来聂氏兄弟当还无事,否则哪里会传出如此大的动静?” 他心中还有一句未曾说出口,那就是聂氏兄弟皆是驾驭异兽灵禽而来。不能以等闲人物视之,如战局不利,他们至不济也是能够想出办法脱身的。 说话之间,他们已是赶到了那团灵光之中。两人把遁光稳住,看了一眼场中局势,却是不免吃了一惊。 场中魔头凶威赫赫,漫天飞舞,万灵阴虚劫水洪波翻涌,汪洋恣意,正将聂氏兄弟二人圈在里间,望去似江心礁石,备受摧迫。被困在在那里苦苦抵挡万钧水势。 只是劫水一浪高过一浪,涌动不息,似有无穷后劲,再这么下去,他们怕是也抵挡不了多久。 两兄弟此刻模样都不怎么好,聂圭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胸口起伏,略微气有些喘,脚下那双头鸓鹊萎靡不振,伏在云上,一只头颅耷拉下来,颈脖似被折断。 而护在他身侧的一条神骏蛟蟒,现下只剩了一只独眼,白磷之上血迹斑斑。腹下指爪也折了几根,且尾部也是血肉模糊,看去经历了一场惨烈搏杀。 聂璋则更是狼狈,顶上盘髻散了也顾不得整理,足下赤鷩鸟顶上金冠被啃去一块,望去鲜血淋漓。他身旁立有一头人面化蛇,此刻业已是断去一翼,在那里呜咽涕泣。 风海洋黄袍披发,立在半空之中,神情悠闲舒缓,显是大大占了上风,对于杨氏夫妇到来,他只是稍稍侧目,便不再多看,似是丝毫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杨璧本以为聂氏兄弟遭了数位魔宗弟子围攻,可现下见只是风海洋一人在此,心下一转念,觉得这是个绝好机会。 若是他们几人合力能把风海洋留在这里,剩下五人又何足道哉?若能顺便夺来符诏,那是更好不过了。于是高声言道:“两位聂友切勿惊慌,我来助你等一臂之力。” 聂氏兄弟看到他们二人到来,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却是又一次振作了起来。 聂璋大声回言道:“杨道友,朱道友,此人魔法诡谲,防不胜防,贤伉俪定要小心了。” 适才聂圭与风海洋斗法时,本还是打得有来有往,可是一个不留神,竟被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古怪魔头咬伤了座下灵禽,这一失策,导致形势急转直下,眨眼就被圈了劫水之中。 聂璋唯恐自家兄弟有失,也是上来相帮,可那古怪魔头又自钻了出来,将他座下坐骑也是一口咬伤,不过顷刻之间,兄弟二人都被困入了进去。 南华派修士向来是借飞禽出游,纵然能飞渡长空,自身遁术却在十派之中却属末流,几次突围,都没能杀出去。 战至如今,他们随身所携的灵禽地兽早已是消耗一空,便连所治六虫已是战死大半。 以风海洋的深厚法力,及那劫水污秽之能,若无人前来相救,他们兄弟二人迟早也如曹敏柔一般下场。 杨璧看着下方,神情慎重无比,先将八角剑盘祭在顶上,再伸手一抓,捉来一股金气,晃眼间凝成一柄法剑,随后压住剑锋,叮嘱朱欣道:“娘子,听闻冥泉宗中有一门黄泉遁法,可上天入地,风海洋似是会使,稍候我先动手,你留下几分力气,防备他逃脱,记得了,看准机会再出剑,能杀便杀,不能杀则设法将其困住,待太昊派两位道友一至,合我六人之力,他也同样是死路一条。” 朱欣认真点首,在承源峡中时,她亲见风海洋与杨璧那场斗法,只是心意不坚,导致先手失去,就被一直压在下风,再未有过扳回局面的机会。 尽管那时是杨璧是心无战意,可事后他也坦承,就是自己奋力反击,最好结果也不过是侥幸脱身走脱,至于取胜,那是毫无半分可能。 是故朱欣早已把这名冥泉宗弟子看做生平仅见的大敌,哪敢有半点疏忽。 杨璧立在边上再看了片刻,便捉准了一个机会,身化一道金虹,祭剑冲下,杀入了战圈之中。 他一催法力,顶上剑盘旋动,就听嗡嗡之音传出,无数剑光惊虹咝咝飞去,将大气割裂出一道道深痕,剑上所发金芒夺目耀眼,几是辉如天日。 他这剑光以金气汇聚,精纯凝练,随生随灭,乃是罕有的不惧污秽之物,是以一击过来,奋身猛扑,毫无顾忌。 得了他们夫妻二人分担压力,聂氏兄弟哪还不抓紧机会突围,各自捏起雷诀,自顶上罡云不断有罡雷落下,炸得围在天上地下的劫水纷纷散开。 此水不惧法宝道术,唯有以雷法克制,只是修士因出身宗门不同,皆有自身短板与长处,玄门十派之中,唯有还真观与溟沧派二最重此术,他们二人并不擅长,是以罡雷威力极弱,轰击了半晌,也未曾开得去路,反而先前破开的空隙中又有魔头钻了进来,逼得他们不得设法回护自己。 风海洋见杨璧今次冲来战意高昂,剑光来势也是猛烈异常,竟将一路之上的魔头尽皆撕碎。 以风海洋的法力,若是只对付此人,只需鼓起罡风压迫即可,可现下还需压制聂氏兄弟二人,是以不欲与他硬拼。 正要驾动黄泉遁法闪避,可方才起意,却自斜刺里杀来一剑,好似知晓他要往何处飞遁,恰好封在了他去路之上。 风海洋不用看也知是朱欣自背后杀到,目光一闪,急一侧身,就躲开了剑光,同时脚下一点,身化一缕浑浊黄烟,欲往他处遁走。 可才飞出几丈远,却见一道剑光又自临头,再度封绝前路,因那剑光过快,眨眼就至,他连起诀作法也是不及,只是把遁烟一折,闪去一边。 朱欣似是早已知晓他会避到这处,叱喝一声,骈指一点,剑气如潮,似暴雨激射而来,逼得他不得不又往另一处退去。 杨氏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又是一门所出,相互配合默契无比,出剑之时没有露出半点空隙,随着一剑又一剑连绵斩击,所过之处,都是留下了一道犀利剑气,将风海洋可以闪避的空间越逼越小。 不过数息之后,天上光雨如织,不知诞出了多少剑气,似天罗地网一般,已是将风海洋压迫得走投无路。 夫妻二人齐声一喝,剑光迅动,自左右交来,竟如剪刀一般,嚓的一声,将其铡作两段。 杨璧再喝一声,剑气狂飙,把风海洋两截尚在半空的残躯绞成了碎末,此一斩似还未曾宣泄尽他胸中剑意,再化一道剑光冲在天中,于喉中发出一声长长清吟,远远传去四方。 聂璋听到杨璧那畅快无比的清啸之声,似是想到什么,面上不见丝毫欢喜,反而神色一变,出声大喊道:“两位小心,此人似有替死之法。” 果然,他话音才落,就见空中有一魔头陡然一晃,风海洋竟是自其嘴中走了出来,浑身半点损伤也无。 仰首对着杨璧二人笑道:“久闻元阳派‘金罗剑网’之术,今日一见,果是不凡。” 杨璧心头一沉,神情变得无比凝重起来,这等根本杀之不死的敌手,究竟该如何对付?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一十二章 九幽大悲风 朱欣仗剑飞来,与杨璧站在一处,戒备万分地望风海洋,方才明明一剑斩中其身,可现下看来,此人竟是分毫不伤,如那真是替死之法,却是极为高妙。 听聂璋之语,风海洋似是先前还施展过同样法门,她不由想起在承源峡斗剑时,还真观的封魔法仪似也未曾奈何得了此人。 她往杨璧那处再挨近了一点,轻语道:“夫君,可否用那……” 杨璧摇了摇头,替死之术,他并不是全然无有办法破解,似元阳派本命法剑,只需捉摄到冥冥中一缕气息,就能寻机而入,斩中正主。 可此剑虽是威力宏大,但亦有弊端,如是被人破去,也等若将自己半条性命交入他人手中,这非他所愿。 在他想来,既然自己夫妻二人战不下风海洋,那还不如等太昊派童映渊二人到来之后,集合众人之力围攻,那样把握更大,又何须冒这个风险? 因而他回言道:“方才是我急切了,现下当务之急,是把南华派两位道友救出,娘子,稍候随我一起,以剑气破开劫水。” 朱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点首。 两人各展剑芒,冲上天去,一南一北,将剑盘祭在当空,同时起诀,刹那间就有千万道金芒剑气洒下,落在万灵劫水之上,立时撕开一道裂口,随着剑气泼洒,似还在不断扩大。 聂氏兄弟见了,哪还不知机会就在眼前。都是拼命发出罡雷,同时下令异兽一齐施展神通,掀动洪浪波涛,不断冲击劫水,显是要开得一条去路出来。 风海洋本是全力压制聂氏兄弟二人,若是无人搅扰,用不了多时便可将其拿下,是以方才对付杨璧夫妇时,只以牵制拖延为主,并不与其强打硬拼。 此刻见二人全力以剑气遥击劫水。他岂容功亏一篑,长啸一声,有千数魔头自水中冲出,主动迎向那剑气。虽被不断撕裂斩破,但竟是被其生生顶住,延阻了剑势片刻。 他猛地挥动袍袖,轰隆一声,那被撕开一道的劫水又自合拢,逼得聂氏兄弟不得不退了回去。 杨璧却是不惊反喜,他看得真切,那些被剑气斩杀的魔头飘散在空,并未再聚合出来,只剩下零零落落的百余头还在那里游荡。显见得风海洋也已是尽了全力。再无余力施法运化魔头出来,若是再来得几次,定能将其法力耗尽。 他暗道:“此人再如何厉害,不过也只是一人而已,岂能同时与我四人同时比拼法力?” 他对朱欣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加倍使力,剑盘旋动间,剑气如潮涌出。汇成金光再度向下逼去。 风海洋犹自不曾闪避,肩膀一晃,顶上三朵罡云攀起,飒飒罡风旋动,一股黑水玄烟向上升腾,将剑光敌住,同时抬起手来,对天一指,便自虚空之中顿现出一只魔头,对着杨氏夫妇扑去,其速甚疾,且还不惧两侧密布金气,竟是于刹那间蛮横无比的冲入十丈之内。 杨璧哼了一声,把身躯一抖,顶上剑盘拨下一缕剑光,就斩了过去。 他本拟一击将这魔头斩碎,可是剑光及体,却闻“当”的一声,似如斩中精钢,这魔头半分不停,依旧张嘴咬来。 杨璧顿觉悚然,察觉此魔头似是特异,便是有护身宝光在,他也不敢以身相试,急忙闪开躲避。 朱欣轻叱一声,及时一指点来,爆开如瀑剑雨,就将其冲得翻滚了出去。 只是这魔头在半空翻了数十个跟头,待停下来时,抖了抖身躯,竟是全然无伤,对这二人露出狞笑,身形忽然又自隐去。 杨璧暗皱眉头,他们从未见过此等诡异魔头物,因吃不住其底细,是以也不敢托大。 念头一转,伸手抓来一把金气,嘴中念动法诀,往下一洒,霎时有无数细碎金叶在身周狂舞回旋,并向外驰动,先是一极小团,再是大至百数丈方圆,将穹幕映得金霞一片。 在此等道术之下,那魔头纵有隐匿之法,也被逼了身形出来,狠狠看了二人一眼,厉啸一声,飞去了远空。 只是得了这一丝空隙,风海洋却是缓了过来,他轻吸一口气,作了一个法诀,数里之外,就自飞来一股呼啸魔云。 朱欣无意中瞧了一眼,竟见黑雾之中有一名女修,此刻双目紧闭,被一众魔头搅在半空中,随乌黑风烟飘来荡去,看那模样,还不曾死去,惊呼一声,道:“夫君,你看,项师妹!” 杨璧转头过去,见了这副景象,心中也是一惊。 魔宗术法,能吞修士血肉元灵化为己用,如是此女被其吞吸了去,风海洋岂非又平添了不少法力?立时发声喊道:“娘子快快随我动手,将他阻住!” 二人急催法诀,顶上金盘嗡嗡转动,再次发动剑气,汇成一股,杀向那些个魔头,想要将其拦截下来,只是唯恐伤了那项姓女修,剑势却远不及先前那几剑来得犀利。 风海洋先后与骊山派、南华派四名弟子斗法,皆是以深厚法力压制对手,看去从容,其实消耗着实不小,现下又多了两名元阳派弟子,纵然他是元婴二重修士,也觉有些乏力。 幸而他早已预想到遭受围攻的可能,是以特意将此女性命留下,就是等到此刻能为自己所用。 他一声大笑,挥手放了一面幡旗出来,顶在前方,同时对那百数魔头一招手。 似是得了催逼,那些个魔头陡然发出声嘶力竭般的嚎叫声,身化流雾,向前窜动,速度竟是快了一倍有余,自他身后飞过,到了那劫水之前,忽然向四面八方散开,由得此女坠入其中,顷刻没了踪影。 风海洋听得耳畔咻咻之声不绝,抬首一看,见顶上金光耀闪,是那剑气已撕开幡旗,转而向自己杀来,沉着驾起黄泉遁法,脚下腾起一缕黄烟向后退去。 得了项姓女修一身精血之后,他法力又自充盈了少许,起了一个法诀,稍作运化,登时又有千余只魔头自劫水中现身而出,主动撞向了那剑气,两相碰触,少顷,便都自消弭下去。 杨璧见风海洋一副神气尽复的模样,面色登时变得很不好看,这时朱欣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喜道:“夫君,是太昊派两位道友到了。” 杨璧回头一看,遥见天际驰来一只青玉巨葫,其上站有一名风采翩然的美少年,蓝袍青绦,意气风发,另有一名四旬上下的胖道人,脚踩飞天竹筏,稍微落后他一步,距此已时不远。 见到此景,他也是转怒为喜,再转而来看向风海洋时,神情之中已满是冷笑。 风海洋皱起眉头,显是也察觉到了太昊派二人到来。 这六人皆是各自门中俊杰,一身神通道术及所怀法宝皆非等闲,若是合力来攻,委实难以对付,为今之计,只要设法除掉一二人,方好与之相斗。 想到此处,他目中泛起一道精芒,低声一喝,身形陡然往下一沉,化烟飞去,顷刻到了下方聂氏兄弟身前十余丈外。 扫了两人一眼,轻轻把袖一挥,便自袍袖中飞出一大团浓密至极的黑风乌烟,随其飞出,似天地也为之一暗。 此风飞出时蠕蠕而动,也不迅捷,只是所过之处,无论魔头劫水,都是霎时消逝无踪。 那头蛟蟒不识厉害,嘶吼一声,猛地上前扑击,才到风前,竟是半丝声息也无便即化作尘末飞去。 聂氏兄弟二人见得此一幕,俱是面色如土,这头蛟蟒在异兽之中身躯最坚,连此兽也抵挡不住片刻,那么其余异兽上去也是无用,显见得他们已是在劫难逃。 此术名为“九幽大悲风”,乃是冥泉宗久不出世的神通**之一,虽威能浩大,但使来时极耗元气不说,还有一个遗憾之处,那就是发动之际,灵气如潮狂涌,极易被敌手察知,若遁法高明者,便可提前闪躲了去。 若不是聂氏兄弟已是法力磨尽,又被困在劫水中无处可逃,风海洋也不至轻易动用此术。 死劫临头,聂璋双目变得一片血红,他忽然大吼一声,道:“二弟,回去为我报仇。” 一捏法诀,轰隆一声,顶上那一朵罡云已是炸开,元婴霎时遁出顶门,竟化作一头身高百丈的白猿,粗壮双臂高举,向天一扒,立时将劫水撕开,天光漏入,破开了一条去路。 聂圭知是自家兄长舍了一身道行为自己开路,不愿辜负其意,悲啸一声,起了心诀,顿化一道清光遁去。 看他逃脱了出去,聂璋咧嘴一笑,那黑风上来一刮,护身宝光顿如狂风吹烛,骤然熄灭,劫水随后涌来,眨眼就将他了卷进去,再一旋动,便将元婴肉身一齐绞碎,化为精气吸入。 风海洋原先使出“九幽大悲风”后,神情便略见疲惫,而今得了这一名元婴修士精血补益,立时又变得神采焕发起来。 他原地一跺足,身化黄烟飞起,突然冲入一面幡旗之中,此幡原地一晃,忽然不见,再出现时,已在聂圭身后,面无表情一挥袖,就有百数只魔头呼啸涌出,往其身上叮咬过去。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一十三章 星石镇真灵 ()星石内一处陡峭峰岩之上,卢穆秋双目闭合,盘膝而坐,以神通之术默察方圆之内一切动静,忽然,他眉头一跳,把眼睁开,沉声言道:“溟沧派三人已入此间。” 他这一语说出,坐于四周的几名魔宗弟子都神sè一肃。 卢穆秋又道:“霍轩独走一路,那钟穆清与洛清羽二人,则是另走一路。” 徐娘子把娇躯挺直,看了看左右,认真言道:“钟、穆二人修为纵然不及霍轩,也差之不远,诸位道兄,小妹对阵霍轩之时,还望不要出了纰漏才好。” 卢穆秋看向一旁,对着一名身着赤sè袍服,眉宇英秀的修士言道:“颜师兄,不知布置得如何了?” 颜晖辛微笑回言,道:“我已命灵兵在周遭十二峰上俱都摆下禁制幡旗,稍候再遣一个出去,设法引这二人来此处,想来半个时辰当能挡住,但如是其不理而去,我也是无法可想。” 卢穆秋早有成算,将一物取出,摆在石上,用手指着,笑道:“有此物在此,想这筹码也是够了吧。” 颜晖辛眼前一亮,抚掌笑道:“妙,妙,我道风道兄有何安排,原来如此,有此物在,不怕那钟、洛二人不来。” 徐娘子却蹙眉道:“只是半个时辰么?” 她虽是已把门中神通练至极深境地,自问可以拖住霍轩许多时候,但斗法之时,却容不得外人插手,否则便要功亏一篑。 卢穆秋想了一想,默察了一会儿,缓缓道:“再有半个时辰,想来风师兄那处也该分出胜负了。” 因为“心影同照”之术,徐娘子若是用心去看。同样也能见到风海洋此时斗法景象,她亦是起意一探,却是猛然一惊。失声道:“太昊派那姓童的怎会有三枚‘玉碧紫阳籽’在手?” 她与童映渊在峡中曾有过交手,深知那“玉碧紫阳籽”之威,细论起来,这天下间也无有几件玄器能正面抵挡此宝。更何况此人竟有三枚在手! 她此刻若再行上去,三籽只需一齐发来,恐一个照面就被打死了。 卢穆秋神情却很是轻松。笑言道:“徐娘子尽管放心,风师兄入元婴之境几近三百年,所练神通道术,非是我等所能知晓,想来自有办法应付,不必为他担忧。” 徐娘子仔细一想,轻点螓首。 魔宗六宗这数千年来因魔穴之中灵气不盛。魔头数目稀少,又因顾忌玄门,不敢肆意杀戮生灵,许多秘传神通道术纵得入门之法,却也无法修至高深境界。也就是这一二百年来。随着魔劫渐起,不少宗门俊杰在师长安排之下,得已窥入门径,进而练得一身极为高明的神通**在身,而风海洋,便是其中之一。 卢穆秋道:“霍轩距我等这处不过六百里路程,事不宜迟,我这便为徐娘子作法,送你过去。” 言罢,伸手一指,一阵烟雾过去,地上立时升起一面高幡。 徐娘子立时起身,对众人一个万福,随后往幡旗之中一走,此旗一摇,立时自拔地而起,嗖的一声,飞去云中。 至于颜晖辛那魔灵,本就是要设法把洛、钟二人引来此地,故而无需他作法挪移,心念一动,便自遣了出去。 卢穆秋送出徐娘子后,又自袖中取了丹药服下,坐在那里慢慢运化。 过得片刻,颜晖辛却是展袖站起,冷声一笑,道:“玉霄周煌也已到了,来得倒快,待我前去会他。” 卢穆秋起神通一观,神sè动了动,抬头提醒他道:“那谢恪明与周煌乃是一路,此人虽名声不显,但能来斗剑,显是并非庸才,师兄待如何对付?” 颜晖辛仰天大笑道:“我又非是前去与其搏命,只是拖延阻碍,还怕我做不来么?卢师弟在此坐看我手段就是。” 卢穆秋点了点头,倒也放心。 他知晓峡中斗剑之时,颜晖辛其实并未曾拿出真正本事来。 九灵宗弟子能以神魂附躯魔灵之上,与敌激斗,便是躯壳被打坏,只要神魂及时遁出,也不过损了一具灵兵法身而已,要说斗败周煌或许难以做到,但要与其周旋一二,却是不难。 他把法诀一掐,将幡旗自平地御起。 颜晖辛朝着周围一拱手,便大步踏入其中,随卢穆秋念咒作法,便随幡旗挪去了他处。 七百里外。 周煌脚踏遁光,环顾四下,目芒闪动之间,时不时凌厉星芒shè出。 谢恪明看着这星石之内的景象,询问道:“师兄,我等该往何处去?” 周煌得门中长老秘授,知晓那乾天钧阳之jing应是在一宝壶之中,只是那壶已生灵xing,会自家漫天游走,要捉来极其不易,不定就躲藏在哪一处峰岩之中,便言道:“那乾天钧阳之jing才是我等yu得之物,其余皆无需理会。” 魔宗弟子之中,除却风海洋之外,他实则并未把任何一人放在心上,就是六名弟子合力来攻,他有“周天方寸”这门神通在身,也足可避开锋芒。 谢恪明突然低下头去,再抬首起来时,眼中显露出几分杀意,他凑过来一点,低声道:“师兄,那张衍还在我等身后,此刻正是机会,不如……” 他手上做了一个横斩的手势。 周煌目光一闪,显也是有几分意动。 他沉吟了一会儿,自觉此间如此之大,魔宗弟子想要找到钧阳之jing也是一时半刻所能做到,且此刻东华洲十大玄门皆已入了此间,多半已是动起手了,不必急着凑上去,而张衍不定稍候就到,若真是如此,的确是解决此人的好机会,点头道:“好,那你我师兄弟就在此侯上一候,等那张衍过来,就设法下手除了这后患,恪明,往北处去,我往南处去,你若见得张衍,记得以飞书唤我。” 他又思索了一会儿,自袖中拿出一面打磨得没了棱面的晶镜,抛给了谢恪明,指着说道:“此为‘濯月镜’,镜光所照五百里内,凡yu观景物,莫不历历在目,此物本是一对,分为ri月二镜,这一面乃是月镜,原是想留给轻筠用,而今她已身故,你且拿去用吧。” 谢恪明听到周轻筠之名,神情又不免伤感起来,把镜接过,起手在上摩挲片刻,眼中喷出刻骨仇恨,咬牙道:“我誓取张衍xing命,为师姐报此血仇。” 周煌不禁一皱眉,看了看他,冷声告诫道:“我观那张衍道行,或许比你还要高上几分,若是遇上,切记告知于我,万不可冲动逞强,你可清楚?” 说到最后,他语声严厉无比,谢恪明听得心头一凛,努力稳住心神,拱手道:“是,师兄,小弟记住了。” 周煌面sè转而柔和下来,拍了拍他肩膀,再叮嘱几句,两人便就分开遁走。 周煌出去半里之后,拿了那面‘濯ri镜’,祭在身侧,照耀四方,而后就驾起一道璀璨星光,一路破云开气,望南行去。 他飞遁了两三百里之后,却见镜中一亮,似有一物在向自己这处飞来,把镜拿近一看,却见飞来之物乃是一道幡旗,看那形状,似还有挪移虚空之妙。 他冷笑一声,立时把遁光压住,索xing停在那里等候。 过得片刻工夫,就见那幡旗远远飞至,几个晃动之间,就到了近前,而后悬空一顿,就有一名红袍罩身,身高有七尺的年轻道人自里走了出来,其背后隐隐有无数人影晃动来去,可再仔细看时,却又似虚无一物。 这名道人对他打了一个道揖,道:“周真人,九灵宗颜晖辛前来领教高明。” 与此同时,星石一侧门户之中,又有一道清光飞驰入内,待光华散去时,却是露出了张衍与沈长老二人身影。 张衍才把符诏收起,却忽觉身体一沉,用心一察,却是眉心窍中所藏北冥剑分身藏至了窍内深处,试着一运,却是唤之不动。 他微露讶sè,略一思忖,于心中再唤了一声山河童子,却也同样是不得回应。不由暗忖道:“这等情形,想来是被压制住了。” 他并不知晓,这星石本是大能修士祭炼的一件法器,早先曾设下过禁制,任何有可能损伤其体的法宝皆会被其镇压。 若是他携了北冥剑真身前来,便是有符诏在手,也会被罡风阻挡在外,根本入不得星石。 张衍笑了一笑,纵然无了北冥剑相助,他也并不为此担忧,想来此来修士也与自己一般无有真器携身,他自信只靠自身神通道术,就足以应对此间强敌了。 他抬首而起, 沈长老打量着四周,摸着胡须,叹道:“果是如同沈崇祖师之言,此间灵气犹胜洞天福地。” 张衍赞同点头,他是到过浮游天宫的,与这里灵气要是认真比较起来,倒也是难分伯仲。 只是他扫视四周之际,却隐隐察觉到,似有一处方位灵气好似更为浓郁,不由凝神细查,只是这感觉来的快,去得也快,他再想感应之时,却是半分也触摸不到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长长光亮自极远之处扫了过来,霎时自这方天地之间扫过。 距离二人不过一百里外,谢恪明拿着手中晶镜,咬牙切齿地言道:“张衍,此次看还有何人回护于你!”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一十四章 内元御衡章 谢恪明见沈长老与张衍站于一处,心中尽管恨意滔天,但也知以一敌二不是对手,自袖囊中取了一片玉符出来,将法力一运,此物微微一震,脱手飞去,随后双目紧盯着镜中,只等周煌赶来汇合。 那道镜光射来,明耀四方,张衍和沈长老二人自然也是察觉到了,沈长老霜眉一挤,沉声言道:“不知何人在窥伺我等。” 张衍笑了一笑,却似是并不在意,反而问道:“沈长老以为,那天外精气当在此间何处?” 沈长老见他岔开话题,也是识趣不提,沉思片刻,抚须言道:“昔日我派沈崇祖师曾言,天外精气摄来之时,因火毒酷烈,若是不经宝物运化,我辈修士贸然炼化,必是焚身化灰而亡,故而昔日大能修士曾在这星石之内投入一宝,名为‘钧阳壶’,得此温养过后,方能取用,只是那宝壶自生灵性,会四处游荡,这星石之内如此广大,要寻来却是不易。” 张衍抬手向前一指,笑道:“沈道友,适才那光华来处距此约在百里开外,看去似是探查之宝,若能借来一用,想来找寻那壶也是方便许多。” 沈长老一怔,犹疑道:“也不知那人是敌是友。” 张衍微微一笑,这里本是星石出入门户,他与沈长老二人应是最后入到此处的玄门弟子,而对方却在这个时候过来查探,显是怀有某种目的,说不定正是冲着他们二人而来。 方才那光华距离这里应也不过百里路程,如是玄门中人,当会显身来见,可至今仍是避而不出,对方多半是敌非友。 不过他并未明着说出来。只是笑道:“道友随我前去一观,不就知晓了。” 言罢,他纵起一道剑光,往那光华来处飞掠。 沈长老也是两指拿了一道飞符出来,轻轻一晃,立有一道光华上身,带他飞身追去。 谢恪明手持晶镜,边是察看张衍动静,边是等候周煌到来。但是目光一撇之下,猛一抬头,见远空之中,一道如虹剑光正朝着自己这处急骤飞来。 他未曾想到张衍敢主动找过来,却是心头一紧。 那剑光遁行极快。晃眼之间,就已到了十里之内,对修士而言,这等距离已是近在咫尺。 谢恪明对张衍满含敌意,自也不会当其是过来与自己打招呼的,眼中陡然布满血丝,顶上一团罡云忽忽冲起十丈。激烈翻滚起来,随后发一声喊,连起三次神通法诀,便自云中飞出二十余枚雷珠。似泼洒一般,向着那剑光打了过去。 张衍神色自若,雷珠到了跟前,却是不闪避。眼见上身之时,脚下一道水光攀起。立时将其尽数卷了去,继而把剑光一顿,波澜不惊地现出身来,言道:“原是谢道友,你不去对付魔宗弟子,却来对玄门同道出手,是何道理?” 谢恪明怒极反笑,破口大骂道:“张衍,谁与你是同道!你杀我同门师姐,在承源峡中,我不得与你一较高下,而今你自己送上门来,那是来得正好,看我如何取你性命!” 张衍看他几眼,认真点头道:“若是如此,我便成全于你,只是既非同道之间较技切磋,谢真人也休怪我以多欺少。” 他说话之时,又有一道遁光飞来,却是沈长老已是乘符飞至,在他身侧不远处顿下,不动声色地站住了一个方位。 谢恪明冷笑一声,道:“我还怕你二人不成?” 虽然语气强硬,可他心中却是浮起一丝焦躁。 按他所想,周煌若是收到飞书后即可赶来,此时差不多也该到了,可为何还迟迟不见现身?莫非是躲藏在一侧等候机会不成?还是出了什么变数? 可现下已是与张衍撕破了脸皮,其剑遁之速远非自己可比,若是此刻掉头而走,也是决计是逃脱不了。 沈长老一听此言,就知此人必有依仗,他神色一肃,拿出一沓符纸,抖出抛出,立往四处飞去,此符能自生警讯,若有人在侧窥伺,可第一时间察为他所知。 既已把脸面撕破,张衍也无半分迟疑,目光微闪,一道剑光已是疾起在空,杀了下来。 谢恪明喊一声,自袖中祭出数十枚“白磁金刺”,向上迎奔飞剑。 张衍一扬眉,知此物能牵引剑气,因而不待与其相碰,剑势就向下一沉,想要避开金刺。 周轻筠当日用此针与张衍对敌,一个照面便被飞剑甩开,倒不是此针不利,而是她为练道功神通,无有闲暇再分心精研此术, 而谢恪明则不同,在这套法宝之上是花 了大心思的,稍一御使,数十枚金刺顿放毫光,产生一股绝强吸力,引得已是出去十余丈的剑丸也是偏了一偏, 谢恪明面露喜色,低吼一声,遥遥一指,数十枚金刺本是团聚,此刻骤然爆开,往四下里射去,若是每一枚都能占住方位,如是他法力不绝,任那剑丸如何分化,都会被那金刺互相之间的绝强吸力困在里间,闯不出去。 张衍岂会给他这个机会,心意才起,剑光已是骤然一疾,摆脱牵束,杀了出来,到了天顶上,剑光吞吐,遥指下方,轻轻一晃,分出十余道来,也不进入内圈,而是在外回环飞绕,于天幕之中闪出一圈圈炫目轨迹。 谢恪明顿生紧张之感,这飞剑只要有一道忽然杀入里间,定可打乱了他阵脚,若是一个招架不住,随后而来的定是疾风暴雨一般的攻势,似周轻筠等还可仗着“周天方寸”逃了出去,他可未曾习得这等神通,唯一应对之法就是守御稳妥,是故不敢驭动白磁金刺去追,只是将其散布四周,护卫自己。 可如此一来,他却也失去主动之势。 沈长老方才并未急着出手,到了此时他才察觉到了机会,手腕轻轻一甩,将手中剑符发去,霎时间疾光一道,自空隙处钻了进去, 这剑符不似剑丸,使过一次之后,需聚气方可再行施展,可也因此威力不凡,似护身宝光足可一击即破,唯有法宝才能抵挡。 谢恪明也是玉霄高徒,哪会让这等不明底细的东西撞上来,心中一起念,罡云之中降下一道黑光,冲在剑符之上,竟是将其牢牢吸住。 沈长老一怔,把法诀连掐,可那剑符却似失了感应,根本唤不回来,不禁暗暗吃惊,心中道:“好生了得的道术。” 谢恪明并非周族中人,是以习不得《天宇境同书》,他所练者为四气之一的《内元御衡章》。 修此功法者在玄光境时并不比同辈修士胜出许多,直至化丹境后,经日夜修持,可在丹窍之中养出三道法气。 此三气分有三色,玄色为“定气”、法宝灵器,一经飞来,便可起法定住,难以脱去; 绛色为“判气”,可守可攻,道术咒法,触之便失其效; 霜色为“离气”、但中人身,如疴瘵缠身,四肢僵麻,口舌难动,任人宰割; 随修士修持日深,法力精进,三气之威便也愈见强横。 承源峡中,谢恪明之所以见了张衍雄浑法力之后,还敢与其对阵,就是仗着有这三气在身,自忖有几分胜算。 沈长老虽脑中念头在转,但手中动作却也不慢,把大袖一抖,自里飘出数百张金光夺目的符纸,想要逼其放手。 谢恪明面露冷笑,身子一晃,把腹内“判气”摇了摇,嘴巴一张,冲那数百张符纸吐出一道朱红光华,被此光华一照,但闻嗤嗤之声,似是灼铁投入了沸水之上,冒起阵阵白烟,符上灵性尽去,化作一堆废纸散落下来。 他虽在沈长老手中胜了一招,可这番动作却也是分散了心力,只一个恍惚之间,一道剑光已是循隙穿阵而入,于途中倏尔分作数道,接连斩在护身宝光之上,竟是一气杀破了进来! 谢恪明大叫一声,身上“月衡宝衣”放出一圈皎白月华,险之又险地将剑光挡在外侧。 沈长老顶上三团罡云一震,将法力鼓起,他毕竟是元婴二重修士,单以法力而论,远远高于谢恪明,这一使劲,剑符立时自那“定气”中挣脱开来,再一掐诀,顿时化光疾走,斩在那宝衣之上,轰然发出一声大响。 谢恪明浑身一震,虽有玄器相护,未曾伤得分毫,但也被剑符之力冲得向后翻去。 张衍向前一踏,脚下万浪滔滔,如潮涌去,所过之处将白磁金刺尽数收了去,已是扫清前路,冷然一笑,一挥手,心意起时,四面八方,共是一十二道,齐往中路合击而去。 谢恪明大惊失色,尽管“月衡宝衣”也是一件玄器,可在这般狂猛剑势,他也无有信心抵挡,肩膀一晃,腹中离气一起,就自七窍之中喷出红光,把身躯密密实实地裹了,看去倒似是一红色大茧,此举虽是极为耗损法力,但眼前救急,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沈长老神色稍稍放松下来,他眼光刁毒,知道到了这一步,已是不必再用什么厉害法术,只需维系攻势不停,任凭谢恪明有多少法宝神通,若无人来救,迟早也是死路一条,因而拿符在手,将法力一运,倏然爆出道符箓金光,随着剑光一齐轰击过去。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一十五章 化血遁法 顷刻之间,谢恪明就被十余道剑光击中,非但护身宝光被斩破了去,便连那朱红光华,眼见得已是消减下去许多,他赶忙重新转动法力,想要重新运转妙法护持自己。 可这个时候,又有数百张符纸袭入进来,每一张撞在身上,都是爆出惊雷般的响动,他躯体如风中残烛般颤动不停,才刚祭起的护身宝光却又破散而去。 沈长老把握时机的手段老辣至极,出手恰恰是在他宝光将起未起的一刹那间,令其只是平白耗损了法力。 谢恪明心中焦虑异常,暗中急道:“周师兄怎还不来此,莫非遇上了什么麻烦不成?” 三人交手至今,虽看似漫长,实则却也不过十几个呼吸时间,他自觉已是难以支撑,非是法力不济,而是被两人如潮攻势压住,一**侵袭过来,根本不给他调转运化的机会。 眼见得身上红光渐渐消散,谢恪明忽然意识到,如果周煌真是不及赶来,不定自己就要死在此处,他虽身怀刻骨仇恨,可死到临头,心中却难免惊惶起来。 又过了数息之后,张衍觉察到对方气息又弱了几分下去,把法诀一捏,默运片刻,顶上罡云贲张,紫色霞光一闪即逝,喀喇一声,一道粗大雷电斜劈而下,正正轰在谢恪明顶门之上,其身上仅余护躯红芒随之消散殆尽。 谢恪明被轰中一道紫霄神雷,也是两耳鸣叫。脑中发昏,但他总算神智不失,强忍住身上不适,把法力灌入衡月宝衣之中,还待挣扎,这时却有一道赤光扫来,顿将衣上精光削去。 张衍见其已无守御之能,便喝了一声,把袖一抖,一滴玄冥重水已是飞出。横过数十丈,嗵的一声,正中其背。 谢恪明惨叫一声,已是被砸得脊骨尽碎。俯跌在了云上,一道飞剑自斜向飞来,咔嚓一声,就把头颅切下,颈项之中顿时血流如注。 这个时候,忽自那尸身之中飞出一只兽耳铜炉,咕咕冒出蒸腾白烟,晃了一晃,就把元灵收了上来,转而化一道青光往西遁飞。 张衍认出此是一只护灵宝炉。可把修士元婴暂且收住。不至散了去,正待将其拿了过来,忽然神情微微一动,仰首看去。 不知何时,天顶之上已然布满了浓密厚云。 沈长老见他不动。却是一急。 张衍不惧玉霄门中之人,便连周族弟子也说杀就杀了,杀死谢恪明一事就算被人得知想必也不在乎,可他广源派却是派小力弱。得罪了南华派好歹还有张衍背后的溟沧可以伸手照应,可玉霄派却是不同,若是知晓自己与张衍一同围攻其弟子,后果却是严重,他怎能让那元灵走脱,因而道:“张真人……” 张衍知他心意,点了点头,正色道:“道友请便,速去速归。” 沈长老顿时松了口气,匆忙一拱手,急驾遁光起身,飞腾追去。 待这老道不见身影之后,张衍淡淡一笑,朗声言道:“道友在旁隐藏多时,现下只我一人,为何还不现身?” 他手段众多,若是一齐使出,纵然没有沈长老相助,诛杀谢恪明也是指顾间事,可他为人谨慎,入了此间之后,一直在防备有人在旁窥伺,看去自家手段,故而只多以峡中斗剑之时的手段对敌,却是不想,果真有人隐伏在侧。 他方才还曾怀疑对方是周煌,只是一想到谢恪明死时对方还不曾出来,却又显然不是。 他话音方才传出不久,忽然见那浓密铅云翻涌搅动起来,随后耳畔渐渐听闻阵阵闷雷响动,四周灵气狂旋,都往那处汇聚而去,似是云幕背后正在酝酿什么大神通一般。 过得片刻,就见云霭裂开,似天也开了个窟窿,一只足有千丈大小的血红大手自里探出,带着滚滚血雾,以万钧之势向下压来。 张衍大笑一声,并不闪躲,亦是掐诀作法,少顷,罡云之上一道黄芒冲起,继而化作一只纯由浑黄烟云凝聚的大手,亦是变化千丈大小,向上悍然迎去! 天地之间,只见两只庞然大手缓缓接近,时间过得似乎极为漫长,到了那最后一刻,却是陡然一快,轰的一声,剧烈无比地撞在了一处,隆隆之音随即响起,几乎传遍整座星石。 两只大手几乎是在同时崩散而去,天中只余漫漫黄烟血雾纠缠在了一处。 一阵狂风自里传出,倏尔将烟雾阴霾吹散,一名黑袍高冠的风雅修士现身出来,顶上血色罡云本是一朵,可是随他自云中步下,竟是缓缓舒开,一化二,二化为三,他到了张衍身前百 丈之外站定,稽首道:“张真人,血魄宗高若望有礼。” 张衍瞧出此人乃是一名元婴二重修士,可他神情之中却是半点惊慌也无,仍是从容自若,似并未当作一回事,稽首还礼道:“高真人有礼。” 高若望目射奇光,暗道:“这张衍昔日丹成一品,法力果是雄浑,适才一试,我纵然道行胜过一筹,但认真说来,法力却也压不过他去,也不知玄门之中哪来这等人物,除却三重修士之外,我平日甚少遇到对手,今日倒要好好斗上一场。” 风海洋在安排之中,是要他设法拖住张衍,再等其回来合击。 然而其余子弟需卖其脸面,他却无需理会,无论班辈还是寿数,抑或入道年岁,他与风海洋比起来都是难分伯仲,故而根本不曾把其言语放在心上。 高若望低低一笑,忽然身化一道血色长虹飞起,到了云天之上,再化作百十道血光,向着四面八方散去,却是辨不清哪一个是他真身,哪一个是他分化血魄。 他这门遁术名为“化血遁法”,飞腾时快逾流星飞电不说,尤其是了得是,随身每一头血魄亦可祭遁而飞,其速皆是相当,叫对敌之人根本无从捉摸正主何在。 此门遁法与冥泉宗“黄泉遁法”,浑成教“九伤涵烟遁”合为魔道三大遁术,修炼起来时极为苛刻,而今血魄宗元婴弟子之中,唯有他于此道浸淫最深。 张衍看着周围漫天飞舞的血光魔影,目光一闪,将飞剑祭起。 只见清光一道,飞去天中,稍稍一抖,便化作三十二道剑光,光华耀耀,朝四方飞去追缴血魄。 他这剑光犀利无比,飞遁又快,每追上一头,便一剑斩去,劈作两段。 只是一轮猛攻下来,他却发现血魄数目并无什么变化,依旧有那百数道血光围着自己旋绕转动,忽远忽近,厉啸不止。 高若望暗自冷笑不已,这些个血魄是他采集魔头炼成,数目庞大,难以斩杀不说,便是破去一头,他亦可再分化出一头来,要是以为可凭此耗损他法力,那却是想错了。 他以往与人斗法之时,常常只以此术就逼得对方困守一地,不敢妄动,待敌精神耗尽,或者忍不住胡乱冲杀之时,他便会抓着破绽,寻隙攻来,一举毙敌。 张衍斩杀几次血魄之后,见高若望似乎毫不在意,并不特意躲避,就猜出此举对其伤害有限。 此法不成,那便另换一法,他念头一转,脚下一踏,登时浪花翻腾,方圆一里之内,就有波涛翻涌的水光哗哗攀起。 高若望眼瞳顿缩,他在承源峡他也曾好好观察过这名大敌,知晓其有一门道术,发出时光华纵掠,有水浪之声,似能收容万物。 若是此刻攻来,似是只需一卷,便可将这里所有血魄尽皆收去,实是对他有莫大威胁,因而始终加倍提放,此刻见那水光似起,心中下了一道法谕,所有血魄立刻向四下退避。 他清楚的很,再厉害的道术,如是无法击中敌手,那也是无用,不过平白耗损法力罢了,自己只需小心一点就是了。 可他方才如此想,就见那冲起的光华才起来得一点,却又收敛了回去。他暗忖道:“张衍倒也聪明,并不将此道术尽数展出,只用威逼之策,免得耗损法力,不过只用此法,也只是求个安稳而已,却是胜不得我。” 他心中冷笑一声,下令所有血魄再度向里逼近。 张衍目中精光闪动,来回扫视,自动手至今,他便一直在留神观察。 他也见过高若望与还真观弟子斗法,当时便曾留意到,这些血魄虽是数目众多,但自身却并无神智,而是如牵线木偶一般受人掌握,行动之间有规律可寻。 想想也是如此,纵然魔道之中分神万千一说,但元婴修士哪来这等本事? 故而他能确定,只要那正主躲在其中,其行止定与寻常不同。 果然,方才一番试探下来,在那些血魄一退一进之间,他已是察觉到了其中一头异于其他。 虽是发觉有异,他却仍是不动声色,这还有可能是高若望故意放出的诱饵,因此稳住不动,只是以剑光心眼暗暗锁住那头血魄,待其接近后,便祭起水行真光将其逼退,待其躲去后,再把水光收敛。 如此两三次之后,他已然确定心中所想,待其又一次逼上来后,忽然大喝一声,一道锐利无俦的剑光杀去,“扑哧”一声,却是将其杀了个对穿!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一十六章 玄魔斗法 各展奇招 那一道剑光斩来之时,确实杀了高若望一个措手不及,他不曾想到,张衍居然能在百数头血魄之中找准自己的所在。 幸而他比任何人都要惜命,在与还真观陈清平相斗之时,甚至连真身都没有暴露人前,对自家守御尤为重视,他身上共带有三面护命血幡,随那剑光斩下,血幡已是及时发动,将他遁入之中,以旗面替死,得以逃过一劫。 他反应极快,不待剑光再次折返斩来,就已从幡旗之中遁出,身躯一晃,化出十余道血魄四散飞去。 张衍目光一闪,他敏锐捕捉到,高若望虽应对及时,但躲避之时却颇有几分狼狈,匆忙之中化出的血魄并不多,此时正是自己驱剑追索,猛攻痛击的大好机会。 于是起袖一挥,十余道紫霄神雷发出,往每一头血魄劈去,但闻一连串雷鸣之声传来,十余头血魄多是被凌空炸散,只其中一头忽然侧身闪躲,避了开去,显是其真身所在。 张衍认出正主所在,眼神陡得凌厉了几分,剑丸随念而动,化虹飞驰,霎时直逼过去。 高手相争,一线之间便可决定生死。 高若望自知一招失机,露了破绽,下来便需面对张衍那疾风骤雨般的攻势,若是有一步应对失措,必是落败身死,登时大喊一声,全力把遁光一展,天上那道血光竟自纵开数十丈,居然抢在剑光到来之前,去到了百丈之外。 张衍清喝一声,身剑合一,化一道长虹飞起,须臾工夫,就已追至其身后。 高若望不待他发剑斩来。故伎重演,身躯一个颤动,又化出十余头血魄分头逃窜。忽闻空中雷声大响,立时将大半血魄轰散,唯有一头闪了过去,望北而驰。 张衍心念一转,照此局面,无有数个时辰水磨工夫。决计无法斩杀此人,且到了最后,自己必也是法力消耗不小,届时如再有一名敌手出来,那就难以应付了,因而把剑光一收,不再追击。暗道:“这人遁光也是不慢,不必我差得多少,又有血魄分身混淆视听,如无有禁锁天地之法,我纵可占得上风。也甚难斩杀,看来唯有引得其过来,用那招试上一试了。” 高若望从剑光之下脱身,一连飞遁了数里,到了远空之后,才把身形顿住,将法诀一掐,周围再现出百余头血魄来,到了此时,他才定住心神。 回想方才情形,也是心有余悸,思忖道:“这张衍与我法力相差无几,遁法又胜我一筹,既然此两处无法讨得便宜,那便唯有在道术之上寻求胜机了。” 修士对敌斗法,皆是扬长避短,他自认为自己数百年修行,在法术运使一道上,当能压过张衍一头。 他从袖中取了一面惨白盾牌出来,此物当中稍细,两头宽大,牌面上有一惨恶鬼面,面容时哭时笑,似是活物,起指一点,盾上鬼头发出一声凄厉之声,连连出声讨饶。 高若望冷笑一声,把盾祭在空中,立时有一道惨白光雾落下,罩住了全身。 这件法宝名为“尸皮笑面盾”,是他师门长辈所赐玄器,原是剥了千余名修士的人皮,以血魄宗秘法祭炼而成,因而凶性极盛,每次动用之前,必需施以教训才能服帖,是以平时他甚少动用,而此刻要与张衍比斗法术,这才拿出护身。 料理停当后,他便两袖一摆,乘风往前行来。 张衍与高若望打得一般主意,因而也不过分逼迫,先把剑光收在身畔,随后心意一起,金光乍现,乾坤叶飞出,悬在头顶之上,亦是脚踏罡云,向前飘去。 两人缓缓接近,不多时又到得百丈之内,便各自顿住身形。 高若望目光凝注过去,见张衍顶上罡云光腾五色,脚下水光潋滟,荡漾闪动,似下一刻便会化为惊涛骇浪,暗忖道:“要拿下此人,非先破得此术不可。” 他大半攻敌法术皆系在血魄之上,但有水光存在,对他而言却是一道横亘在前的障碍,是以必须先行设法解决,便即心意一起,身侧就有数十道血魄如箭射出,纷纷向张衍扑来。 张衍并不躲避,指使剑光飞去,一连杀斩十数头血魄,只剩下三四漏网之鱼,犹在往里冲来,忽闻水潮声起,还未近得十丈内,便被哗哗扬起的水行真光一卷而去。 高若望看他守御森严,门户极紧,神情凝重了几分,心下默默一察,那被收入其中的血魄感应只稍稍传来,似有若无,只是再有片刻,便彻底断了心神联系。 这时他已是有数,血魄被收去之时,张衍也无法立刻灭杀,需有些许工夫才能化去,心中暗道:“以张衍法力而言,此术也定有极限,需以秘法破之。” 血魄宗中功法,有上中下三法之分,下法无法是抓来魔头修士,炼化为血魄,只有吞吃骨肉皮血之能,似低辈修士皆是如此。 而中法可依照自己所想,把血魄炼化出各种匪夷所思之用。 至于上法,则是脱离了此道,已无需受制于这些外物,只以法力运转,就可诞化血魄,且其与自身神魂相合,聚散如意,到了这等地步,不将所有血魄一齐灭杀,便无法杀死,是以当年茹荒真人肆虐东华,需六名洞天真人布阵围攻,方能除了去。 高若望乃是元婴二重境界,才得中法,可携数千血魄,其中有不少经他刻意炼制,已是有了些许妙用,他念头转了几遍之后,便有了对敌之策, 在他思忖之时,张衍也并未闲着,而是在那里运转功法,气聚顶门之上,渐渐引动罡云,蓄势待发。 此次并不准备再以飞剑为主攻,否则纵然占得上风,再好也不过是重演方才胶着局面,这非他所愿,因而这一次准备以神通道术,正面与其一斗。 高若望一掐法诀,顶上三团罡云忽地一颤,就有无数团淡红烟尘射出,到了远空,纷纷碎裂,化作一团团猩红云彩飘坠四周,皆是碗口大小,纯以目测,足有万数之多,以二人所在为中,扩出去五里方圆,尽是此物。 张衍自也不会任由其从容布置法术,手上起诀作法,罡云震动之间,只见数道闪空霹雳,横过百丈距离,朝着面前这名大敌劈打过去。 同时把袖一挥,随手发出百数道罡雷,用以驱散那些彩云,此刻正有一座百丈飞峰悠悠飘入场中,被他罡雷一炸,竟是塌了半边山岩,响动极大。 高若望见劈来雷霆数目不多,便决定不作闪避,把肩膀轻轻一晃,轰的一声,飞出百数头浑身紫红的血魄,分成两股,自侧面包抄过来。 他才做完此举,就觉人皮盾牌之上响起数声爆鸣,遮住自己的灰白雾气似有破散之像,不禁暗自惊凛,紫霄神雷之威比他想象中更为宏大,好在只是几道,如果数十道一齐轰至,自己非得设法闪避,暂避其锋不可。 张衍身畔剑丸感应到有所威胁,一声剑鸣,便就上来迎击,在高若望操驭之下,那些血魄再次一分,居然从中飞出三十余头浑身赤黑的血魄,主动迎向剑丸,剑光斩在其上,如击金铁,竟发出铿锵之声,不能一击而破。 得了这一掩护,紫红血魄前路之上已是再无阻碍,往里呼啸扑来,才到十丈之外,就见前方波涛翻滚,似拍岸而来,只往上一冲,就把所有来袭血魄一举淹没。 这百余头血魄名为融入了血毒之术,此毒非但有污秽灵机之能,且每一丝毒煞都是沉坠如铅,本是高若望为了对付玄门法宝而炼,此刻却被他用来对付水行真光。 高若望紧紧盯着直看,其实此举他也并无十足把握,心中早已想好,如是此法不成,那就只能彻底断了击败此人之念,利用遁法一心一意与其周旋了,待拖上数个时辰,等风海洋过来之后,再一起出手围杀。 他眼力也算高明,发现吸了那些血魄后,那水光转动间似是稍稍缓慢了一些,虽并不明显,但分明有用。 心下不由一喜,知晓自家判断并未出错,暗中冷笑道:“几十头血魄你可从容收去,如是百头,千头呢?” 就算张衍这门道术奇异异,不惧污秽灵气,但血魄数目一多,要镇压下去,也不一件容易之事,到时破了其最大护身依仗,自己他可施展拿手道术,毙杀对手。 想到此节,高若望精神倍增,他动作也是不慢,先是驱动四周彩云往中间靠拢而来,随后不断将血魄发出,不时也投出阴雷,与张衍展开了对攻。 因唯恐张衍看出他的算计,不敢一次遣出太多,而是少则数十,多则上百。 好在张衍似是浑然不觉,不拘来得多少血魄,只要剑网封锁不住,他多是祭起水行真光,尽数将其收了。 如此一刻之后,高若望已是投入了千余头血魄入内,这时再行看去之时,那滔滔水潮尽管仍是势大,可已是有些运化迟滞,像是混入了千万顷石沙淤泥,有些转流不动。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一十七章 剑锁天地 聚土成钢 张衍方才趁高若望猛攻之时,已是借着那水光大浪掩护,将二十余道剑光暗暗分化出去,远远躲在了周围漫天漂游的飞峰之后,等待出手时机。 此法是他参照元婴三重修士禁锁天地之术所创,其中厉害,是在于利用了剑光飞掠迅快这一长处。 修士若是妄图闯逃遁,途中只要被一枚剑光阻挡片刻,所有分化剑光便会从四面八方一齐袭至,叫你躲无可躲。 不过此术毕竟是以剑光封堵,还有不少缺憾,不是当真困锁了天地,若是对方有至宝护身,付出些许代价,不定还能硬闯了出去。 张衍方才见高若望躲避自家剑光那一斩,甚是玄妙,显见得其护身之术很是不凡,因而心中琢磨下来,觉得唯有先设法破去此术,才能再行发动攻势。 而高若望几番施为,似要想将他那水行真光破了去,认真思量之后,张衍便决定索性来个将计就计,不再动用这门道术,好设法引得其上得钩来。 高若望看那水光已然迟滞,但他仍是暗怀警惕之心,并不急着冲上,只是把身一晃,分出数十头血魄上前,以作试探。 张衍心念一起,剑丸感应飞至,横光疾闪,一掠而过,就将袭来血魄斩碎大半,余下皆是撞在乾坤叶金光帘幕之上,纷纷碎裂,不能撼动分毫。 这些血魄只属寻常,若是似先前那等能污秽法宝的,他也不会以乾坤叶去硬接,多半是驱使紫霄神雷骚动。 两人斗了足有半刻,张衍见高若望仍是在外逡巡游走,耐着性子不曾放出杀手锏,不禁暗暗点头。此人不愧是魔宗高徒,居然到此刻还能忍住不出手,确实不简单。 他心下一转念,自己不能一味采取守势,这极易令对方起疑,当设法逼此人一逼。 此念转过之后,他一运玄功,自顶上罡云之中冲起一道黄光,倏尔化为玄黄大手。轰轰向上升起,去得千丈之后,啪地五指合拢,抓住一块峰岩,就往下投了过来。 此峰上下足有百丈。也是一庞然大物,数十血魄撞上来,只是使得草树枯萎,花木凋零,却对那些坚峰硬岩无用,不得不往左右散开。 高若望一怔,冷笑一声。也是运使法诀,顶上冒出一只血红大手,将此峰一把拍了回去。 张衍起袖一挥,当即数道雷光迸发出来。这飞峰怎经得起这等道术,立时崩散成无数碎石泥屑,飘散四周,他顶上玄黄大手也并不停歇。当空一拍,又是把一座飞峰拍来。 此间飞峰大则千百仞。小则数十丈,不知有多少,随手一拨,便是一座飞去,不过片刻间,就有十余座朝着对面撞去。 如需多峰岩,高若望虽是不惧,但扫荡起来也是麻烦,他不欲平白消耗法力,是以驾起遁法闪身躲避。 张衍得此空隙,大模大样从袖中拿了一瓷瓶出来,拔了瓶塞,往脚下水光中一丢,也不知投入什么进去。 高若望飞驰之间,却是将他这一番动作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惊,他立时猜到,这是张衍在设法破解自己那千数头血魄,使得水光能重新施展。 他本还以为张衍纵有办法化解血魄,只要自己维持攻势,也无暇抽手,然而此刻看来,却是另有秘宝在身,心中暗忖道:“我还想再试探几回,现下却是来不及了,也罢,到了这一步,如不发动,先前所为那前功尽弃了。” 想到此处,他再不犹豫,手掌一翻,将一枚通体由灰烟凝聚的长钉暗扣在手。 此宝名为“七绝诛心钉”,这是他弃了自家护身宝光,运化灵机,再以一件玄器为凭,兼以阴煞魔毒祭炼而成。 此物有形无质,尖利异常,等闲法宝绝难抵挡,修士中之即死,万无幸理。 他先前顾忌水行真光,不是没有道理,此宝威力虽宏,但却有一处缺漏,便是需借血魄之手方能施展,且此钉飞速较缓,如是相距过远,极易被人躲避过去,唯有逼近二十余丈之内,才有把握刺中对手。 不过只此还是不够,高若望眼神一厉,为确保此一击万无一失,他决心以身为饵,骗得张衍出招,那时再将此宝打出,那便有**成的把握了。 他摆动双袖,纵起一道遁光,向着张衍冲去,到了百丈之内,就见前方有剑光上来阻截,立时把身一晃,化出了百头血魄,自剑网之内钻了进去,往内圈突入,自己则把那“诛心钉”掩在袖中,躲在外间等候机会。 见高若望主动上来,张衍不管他是 否弄鬼,都不会错过这等机会,眼神中骤然泛起杀意,把玄功一转,头上罡云震动,就有一红一金两道光华一齐飞出。 见他出手,高若望大喊一声,对那两道袭来真光不闪不避,抖袖往前一掷,就见一枚细长灰钉脱手飞去,才去得数丈之后,骤然消失不见,再度出现时,竟是从前侧一头血魄体内飞出,噗地一声,从乾坤叶金光帘幕之中一穿而过,径直扎入张衍胸中,再一声裂帛之响,便爆成了漫天血雾。 此时高若望怀中血幡感应危险,闪了一闪,将他遁了进去,两道真光飞来,先是红芒击下,将人皮笑面盾那一层灰色屏障如撕纸一般扯开,继而金光一闪,就将那血幡切成两半。 待这两道光华消去,那血幡倏尔合拢,抖了一抖,高若望又自其中遁出,他瞧了瞧面前景象,目光中不禁泛出喜色。 虽再次舍去一次替死之术,然而能将张衍这名大敌杀死,这等代价却也是值得了。 他一向谨慎惯了,此刻虽已认为自家胜了张衍,可仍是将法宝护在四周,然而修士斗法,哪怕有至宝玄法护身,若是一个疏忽,都有可能陷入致命危局。 就在他稍稍分心之时,忽有一道灿烂生辉灵光的飞至,转瞬到了身前,此一物似若灵鲤,只在那人皮笑面盾上一啄,顿时扎出了一个窟窿,此宝哀鸣一声,已是灵光泄去,自天坠下。 “不好!” 高若望神情大变,哪还不知张衍未被杀死。 此刻形势对他极为不利,急起化血遁法,欲要脱身,可才出得数丈远,却见二十余道剑光自上下四方遥遥杀来,把他合围在中,将逃路俱都封闭。 高若望面皮一抽,他一转身,主动往血幡旗中遁入,剑光须臾即至,齐齐往里一斩,将那血光撕得支离破碎。 二十余道剑光斩击过后,各自往前飞出数十丈,仍是现出先前那等合围之势,随后剑光一折,再次掉头往里杀来。 高若望被破了最后一次护命之法,又失了护身玄器,堪堪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得已之下,他猛一咬牙,把身一抖,自顶门之上震下一团罡云,化一道灵光护体,再祭遁法而起,竟生生从剑网封锁之内闯了出去。 张衍哂然一笑,把指一弹,玄冥重水飞出,“砰”得一声,就砸在高若望前胸之上,他大叫一声,被从空中打得跌落下来,坠在一处飞峰之上。 张衍双目朝下俯视,抖手一挥,袖袍飞扬之中,立时有一大团浑黄气旋随风而下。 高若望此刻胸骨尽碎,无力躲闪,见那道术奇异,吃不准其底细,只得强运法力,一声低吼,把顶上一团罡云抖落下来,化一团赤色光雾护住身躯。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这浑黄气团却并不似想象中那般有惊天动地之威,与那血雾一触,神情不禁一个恍惚,整个人顿时从原地消失不见。 张衍知道血魄宗中有各种秘术,防不胜防,只要稍有疏漏,就极有可能被此人逃了去,见其落在飞峰之上,便索性用土行遁法将此人遁入峰内。 虽以此人法力,用不了须臾工夫就能破土而出,不过有他在此,又岂会那么容易放其出来,清喝一声,罡云之中立有一土行真光放出,有百丈之长,顷刻横扫整座飞峰。 此光凝土如钢之效,一扫之下,这一方峰岩之下的泥沙立时化如金钢一般硬实。 高若望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居然深陷在不知多深的泥壤之内,虽此处无法伤得他,但唯恐张衍有什么后手,他连忙祭起化血遁法,身光一道猩红遁光,自里往外冲出,不过时就破开泥沙,见得天光。 只是才冲出一半,旁侧泥土忽然凝聚,变得坚硬无伦,立时身躯一僵,无法动弹。 此刻他上半截身躯已是露了出来,可下半截身躯却卡在了飞峰之下,此等情形,登时骇得面无人色。 他也算是当机立断,知晓留在此处必死无疑,忙起诀使了一个秘术,想要以元灵裹了浑身精血,逃遁出去。 然而才把功诀运转,一道剑光已是自横向里杀来,嚓得一声,将他一击枭首,那头颅尚在半空,忽然两眼向上一翻,自顶门之上冲出一道血光,还未去得云中,浪涛声起,水光一闪,已经其卷入进来。 张衍把大袖一甩,缓缓落定峰上,双目一抬,从容眺望飘渺远空。 …… …… ps: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更得有点慢,抱歉。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一十八章 金罗地轴御清光 卢穆秋本是凝神安坐,可忽然之间,他浑身一颤,心中有一处感应断去,眼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他完全没有想到,以高若望的法力道行,居然不到一刻,就为张衍所斩杀。 他事先曾想过徐娘子或颜晖辛那处会败退下来,可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在高若望那一环处出了差错。 他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这张衍如此厉害,若是赶去施援其他玄门弟子,那么此次他们灵门六宗所做布置,就有全盘崩坏的可能,形势可谓险恶之极。 想到此处,他顿时变得有些惶惑不安。现下只有两个选择,一个设法再遣人前去阻挡,将张衍再次拖住。二便是彻底放弃此次斗剑,就此撤去。 前一个法子却是不太可能,此次前来斗剑的魔宗弟子之中,只他一人还未与人动上手。可他还需居中策应,运使神通术法,就算撇去这一点不谈,溟沧派洛清羽与钟穆清二人正在朝此处而来,如无人在此主持禁阵,又何谈牵制二人?是以他根本无法抽身离去。 至于第二个法子,以他在六人中的身份地位,还下不了这个决断。 按照他们六人先前所议,也不是未曾考虑到会有这等局面出现,也曾准备了应对之法,只是他拿不准是否要用上。 卢穆秋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慢慢把心绪安定下来,于心神之中呼唤起风海洋来。 约摸数十呼吸后。便得到了确切回应,此时他神情却是变得沉凝无比,久久之后,叹了一声,暗忖道:“如今唯有按风师兄所言般试上一试,成与不成,全看我灵门气运了。” 既然被逼到了这一步,想要翻盘,唯有再次行险一搏了。 他默运法诀,又在心神之中唤起九灵宗颜晖辛之名。 此刻数百里之外。周煌脚踏星光,游走虚空,他目光下移,在一处峰岩上看了几眼。冷声大喝道:“藏头露尾之辈,给我滚出来!” 就在他说话之时,顶上罡云之中猛然爆出数道如柱星光,直直贯下,此光威力狂猛,一击之下,就将飞峰轰成碎末,迷蒙烟尘只中,见有一道青光倏地升起,冲去他处。 周煌微微抬首。看着上方。轻蔑道:“何必徒做挣扎?” 他脚下一跨,竟是于刹那间闪空遁出,到了此人身后十丈之外,随后劈手放出一道神威雷珠,那璀璨光霞中立有雷震声起。轰然爆响之后,前方那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只是挨了这一道雷珠,此人不但未曾身死,反把遁光又加快了几分。到了远处之后,方才停下身形,咳嗽着转过身来。 周煌仔细一瞧,见此人身着青衣,面容虽还俊秀,但额上却是生有两只短角,目光中不禁生出厌恶之色,道:“果是魔道妖孽,竟以禽兽躯壳寄托神魂。” 那名青衣修士身上虽是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可此刻那伤口居然在慢慢弥合。他抬手擦拭了一把嘴角血迹,哈哈大笑道:“周真人何必出言嘲弄,需知天地万物皆是有灵……” 周煌断喝一声,厉声道:“住口,凭尔辈也敢来与我论理!” 随他开口,顶上罡云倏尔震动,霎时光明大放,灿烂华芒如烈阳普照,笼罩天际,他再向下一指,自光中分出一道犀利锐芒,星光璀璨,似自九天之外射落而下。 那名青衣修士一惊,急忙纵跃闪避,哪还来得及,被那光华一照,先前连雷珠也轰不散的躯体,居然凭空生火,熊熊燃起,他吼了一声,将自己一臂扯下,掷下云头,不过呼吸之间,整个人轰轰化灰飞去。 那臂膀下去一箭之地,就见自里喷出一缕白烟,鬼鬼祟祟一转,似要逃走。 恰在这时,一道星雷珠追来,凭空一声霹雳震响,已是将其炸得粉碎,只余袅袅烬烟散落。 周煌诛杀人之后,立时飞身在空,威棱迫人的眼神朝着四周飞峰怪岩扫去。 此已是他找出来杀死的第四名魔灵修士了,而那正主至今却还是不见踪影。 他早知九灵宗神魂分合之术,为六宗第一,就算斩去一部神魂,也不能伤其根本,甚至吞吸他人元灵之后,还能炼化回来。是以一上来便以“云瀚一气天”之术困锁天地,如此不论其有多少魔灵操驭,俱都灭杀了便是。 他本拟可以速战速决,可是并未想到,颜晖辛新练成九灵宗一门秘术,还不为他人所知,可在百里之外驱动灵兵,与敌斗法,其真身则可躲藏他处,叫人无 法伤得。 周煌此时也是觉察出来不妥,暗道:“要在一时半刻之内斩杀此人恐是不能,我在这里已是耽搁了好一会儿,如是在纠缠下去,就算当真能把此人找了出来杀死,那还不知道耗去多少时间。” 想到这里,他决心不再理睬此人,轻一挥袖,便把神通散了,自顾自往驾遁光飞去。 然而也不知是慑于他神通之威,还是其他什么缘故,颜晖辛居然不再现身了。 周煌出去数里之后,目光转过,见有一封飞书悬于天空,神情一动,起手召来,发现正是谢恪明所传,看那模样,似是已到了好一会儿了。 他暗忖道:“此应是师弟发现张衍所在,唤我前去汇合。” 略一思索,他便把“濯日镜”拿了出来,对外晃了一晃,想要探看此刻情况,只是一看之下,神色陡然为之一变,怒喝一声,身形一纵,疾闪而去。 沈长老费了一番手脚,终是捉到了谢恪明那只护灵宝炉,只是才欲下手,却忽觉一道镜光从身上扫过。 他怔了一怔,察觉到此光似曾相识,动作不禁停了下来,面上现出几分犹疑之色。 躲在护灵宝炉中的谢恪明本已是万念俱灰,觉得无有幸理,此刻却是大喜,在炉内叫道:“沈老道,你敢动手,我师兄定不饶你!还不快快放了我走?” 沈长老此时心神已是渐渐平静下来,暗自一叹,他本是千方百计避免与玉霄派结怨,哪想还是让周煌发现了,既是如此,还能指望玉霄派放过自己不成? 他面无表情往宝炉之上一抓,不理谢恪明声嘶力竭地吼叫,法力一催,罡风搅了一搅,已是将其元灵连带半截话头一起掐灭。 这时天际之中有一道灿烂星光飞来,到了他头顶之上,光华一开,周煌自里现身而出,脚下一步跨动,竟已是到了沈长老近前,面上一片寒霜,看了看沈长老,沉声道:“沈殷丰,谁给你的胆子,敢杀我玉霄门下?” 沈长老不慌不忙言道:“周真人,你错怪贫道了,你这同门,肆意妄为,居然妄想杀戮玄门同道,夺取符诏,老道我也被是逼不过,只得还手,奈何一时收不住,害得令师弟魂飞魄散,实非心中所愿,还望真人宽宥。” 无论如何,他也要先在口头上占住大义,否则玉霄派报复不是广源派所能承受。 周煌眼神一厉,似沈长老这等小宗门的长老,他根本不曾放在眼中,懒得与其在口舌上做什么争辩,只是冷冷说了三个字:“受死吧!” 话音才落,他扬袖一挥,就见煌煌星光一道飞出,顷刻间泛染穹宇,耀透天际,横光如练,展去千丈,继而直照下来。 他本拟以神通之术快些杀了此人,哪沈长老却不惊慌,神色平静地把手中早已拿好一张法符拍开,身上骤现一道清气,环绕飞旋,那耀目光华拂身上来,竟是半分也侵入不得, 这张“金罗地轴符”本为广源派掌门所持,非但开派祖师曾以**力灌注其中,后来亦是经飞升的沈崇真人亲手重炼过,眼下由沈长老这名元婴二重修士使来,绝非周煌所能打破。 沈长老气定神闲一个稽首,道:“周真人,告辞了。”说完,他把身一转,驾遁光飞去。 周煌神色阴沉,他看着沈长老远去背影,也不追赶,只是一声冷笑,手中起诀一掐,顿有一片青光自云之中照了下来,将十里方圆尽皆笼入在内。 片刻之后,光华散去,两人已俱是不见了踪影。 张衍与高若望一场斗法,法力耗损不少,便到了一处飞峰上打坐调息,顺便等待沈长老回返。 星石之内灵气比之浮游天宫也不过略差少许,极是浓郁,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已是法力尽复,他沉吟了一会儿,方才斗法之时,自己被毁去了一尊替死法身,稍候恐还要遇上不少对手,当以“逍遥篇”上的法诀再练出一尊来。 这门法诀他在凝聚法力真印之时,也曾以精气灌注,虽不曾刻意修炼,但火候也算精深,不过一刻之后,便又练得一具假身出来。 他自定中醒来之后,看了看天空,双眉不由一挑,到了而今,仍是不见沈长老归来,那定是遇上了什么变故了。 他正思索时,忽然见得远处有一道光亮攀起,便自袖中把那面自谢恪明处夺来的“濯月镜”拿起一照,就把所显景象全数瞧在了眼中,他略一思忖,便振袖飞起,在半空中一跃,化一道剑光虹芒,往那处飞渡而去。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一十九章 散魄三消气 星石一处角落之中,不时有雷霆爆响,水浪涛声传出,约莫五里方圆之内,数千魔头在半空中飞舞呼啸,时不时有剑光碧气穿梭其中,几乎不见其中斗法修士的影踪。 风海洋与玄门数名弟已是鏖战了近半个时辰,因有挪移之术与黄泉遁法相助,他一人便压住了此间所有玄门弟。 可虽是如此,眼下战局却已然陷入胶着之中,任何一方想要在短时间胜出,上都无有那么简单。 南华派聂圭虽是得他兄长舍命相救,得以逃出生天,但却仍是为风海洋重创,几乎失去了斗法之能。 他若是有符诏在手,或还可设法退出星石,可此物已为风海洋夺去,因而只得滞留此间。 同为玄门同道,杨氏夫妇,童映渊师兄弟倒也无法置对其置之不理,只能倾力将其回护下来。风海洋此举显是有意为之,使得他们不得不分出一人来照应。 这时忽闻震天大音,三圈紫光轮番在青碧之中爆开,余波如同涟漪扩去,凡是挨近魔头皆被震散,无有例外。 杨璧着天光毫无阻碍地照下,赞叹道:“童真人好手段,夫人,随我一齐出手,再破他一次,他有多少法力可用。” 朱欣脆生生应了一声,夫妻二人把剑盘一转,冲起一对如瀑剑光,似两道飞天匹练,撕裂虚空,一连斩杀破数百只魔头之后,方才稍减去势,只是天空才见澄澈,那下方汹涌劫水一荡,又是千百魔头自里凶狠窜出,似是无法杀尽一般。 见得情形,杨璧夫妇微感无力,只得把身回转,起剑光再度斩去。 童映渊趁此机会,赶忙把手一招。将尚在天中的三枚紫阳籽收了回来,抓入手心之后,心神一定。 他自入得战圈后,一时风头无两,三枚宝籽一经打出。必是将满布虚空的魔头散去大片。 只是此物并非是法宝。非但不能防身御敌,运用之时还需耗损大量法力,是以每回出手,他都是慎之又慎。 风海洋似也出他的弱处。斗法之时,倒有七成以上的攻势落在他的身上,好似要将他先行除去一般。 童映渊也是应付的手忙脚乱,若不是杨氏夫妇在旁,恐也是难以从容出手。 他抬头了。见此刻风海洋已是被牵制住了,便对侧后一名肥胖修士言道:“段师弟,你替我护法,为兄先行调息片刻。” 太昊派此来另一名弟名为段辽,此人驾有一架宽敞云筏,正是负责照拂聂圭之人,此刻见童映渊对自己说话,立时满脸堆笑,拱手道:“小弟遵命。” 他把手一点。顶上罡云之中飞出一张芭蕉巨叶,舒阔如扇,垂荫遮日,宽大无比,便是与童映渊脚下那庞如山岳的青玉葫芦比较。也是相差仿佛,上去足可遮护千多人。 童映渊也不敢坐下,只是站着稍稍运转了几遍功法,七八个呼吸之后。便就中断。 也不知何故,现下风海洋攻势愈发狂猛。如是无他在旁支援,杨氏夫妇同样也抵挡不住。 仔细观察了一番,童映渊将三枚紫阳籽扣在掌中,并不发出,而是将的“碧华雷木剑”运起,喝了一声,起手一指,就化作千百道森森木剑,齐往天碧中射去,将路途之上的魔头纷纷穿透。 风海洋见其来势浩大,未曾托大,冷静掀起滔滔劫水抵挡。 杨氏夫妇立刻收剑退去,化光一道,冲入那芭蕉叶之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斗法到了此刻,他们也是颇感吃力,不见得比童映渊轻松多少。 杨璧摇摇头,道:“风海洋这是做什么?要与我等拼命么?” 方才在空中时,虽只片刻,但风海洋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连他也是险些接不下来。 朱欣也是心有余悸,道:“那魔头好生古怪,若不是夫君出手及时,怕妾身已是被其伤了。” 想到之前被杀几人的下场,她也是脸色微微发白。 童映渊了二人,狠声言道:“杨真人,杨夫人,且莫丧气,我等也无需与他拼杀,此人能与我等缠斗多久,我玄门同道此刻应是尽入这方星石之内,魔宗贼不过区区六人,且谁人拖得过谁。” 杨璧也并不希望与风海洋搏命,闻此言立时赞同道:“童道兄言之有理。” 这时段辽突然叫苦起来,道:“师兄,两位道友,小弟这宝贝快支撑不住了。” 三人回头一,神情都是微变,这芭蕉叶原本有万丝青芒在外,光华喷出足有五丈之远,可就在他们说话之间,在那些魔头不停围攻之下,已是渐渐被消磨而去,只剩下不足一丈了。 童映渊瞧了段辽一眼,见他脸上现出无比肉疼之色,哂然道:“师弟,你且放心,师兄我不会占你的便宜,回去赔你就是了。”说罢,驭动脚下青玉葫芦,直往天穹攀升。 段辽暗自嘀咕一声,道:“你倒是会开口说便宜话, 把紫阳籽给我一粒来使,岂不是轻松许多?” 他说话时声音低微,又模糊不清,杨氏夫妇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对他道了声谢后,便自驾剑光飞起,自芭蕉叶底下穿出,亦是冲入天际之中。 三人到了天顶上,却见风海洋负手立在高处,目光很是深沉地来,语声平静,言道:“诸位,当是分出胜负的时候了。” 说完之后,他笑了一笑,忽然身化一缕黄烟飞起,袅袅入云,倏尔间不见了踪影。 童映渊冷笑一声,他先前已多次见得风海洋几次施展这等道术,并不惊异,正准备以碧华雷木剑破除此法,此时忽然自旁侧出来一只魔头,居然往他胳膊上咬来。 便有护身宝光罩体,童映渊也不敢任其咬中,马上闪身躲避。 天中烟雾一开,风海洋又自虚空之现身,他着下方三人,起拳轻轻在胸前一扣。大喝一声,便自口中吐出一道三尺长短的白光。 杨氏夫妇只是了一眼,顿觉头晕目眩,身形摇摇欲坠,恍惚片刻才清醒过来。二人大惊。下意识祭起遁光,远远躲开。 他们离得远些还好,近处童映渊在眼中,一时间却是手足酸软。动弹不得。 此为冥泉宗神通“散魄三消气”,修士见之则迷,若是修为低微之人,势必晕厥当场。 如修士神完气足之时,此气倒也不见得如何厉害。可若自身法力耗去许多,立时就要中招。 要破此术其实也是不难,只需在施术者张口呼声之时闭上双目,就能躲过,只是这数千年来,从未有玄门弟见识过这一门神通,三人立时便吃了一个大亏。 风海洋径直自云中下来,霎时到了童映渊面前,他一眼。把大袖一挥,顷刻间,就有一大团黑风乌烟飞出。 这气团缓缓驰动,先是正面遇上了那只青玉葫芦,此宝也是抵受不住。宝光符箓纷纷破裂,风烟卷过之后,灵性尽除,色泽化作灰白。扑扑簌簌化作粉末一截截落下。 童映渊面色陡然变得惨白,他浑身发冷。拼命挣扎,想要躲避过去,怎奈身体四肢却是不停使唤,只能眼睁睁着那气团飞来,漫至身上,不过须臾,他肉身元灵皆是随风化去,整个人已是不复存在,只余一张金光灿灿的符诏还飘荡下来。 风海洋使出这门神通之时,自身也是露出了破绽,忽见两道剑光闪跃而至,将见他斩成了三段。 段辽在下方张大了嘴,愕然着这一幕,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忙纵起一遁光飞去,把拿符诏捉在手心,同时把手一招,将那三枚玉碧紫阳籽也拿了过来。 只是此物如要运使,非得祭炼一番,将童映渊打入其中的禁制抹去不可,匆忙之间却是无法做到。 此时忽闻大水之声,周围劫水纷纷抬起浪潮,朝着他处漫空涌来,似要将他一举淹没。 他骇然变色,暗叫道:“不好!”忙把芭蕉叶祭起,再如卷席一般,将自己密密实实的裹住,将冲来魔头挡在外侧。 杨璧在天中转了一圈,断然对身旁朱欣言言道:“夫人,走!” 朱欣一怔,不解道:“夫君这是何意?” 杨璧低声言道:“风海洋接连施神通,法力耗损不小,我夫妻二人正可趁此机会走脱,待寻到玄门同道之后,再来他拼杀不迟。” 朱欣似有些难以接受,起纤手捂嘴道:“夫君怎可如此?那段道友与聂道友就这么弃之不顾么?” 杨璧嘲弄一笑,道:“段道友打得什么主意,莫非夫人不出来?稍候他若走了,难道留我夫妇二人在此独挡风海洋不成?若是到了那一步,你我夫妇说不得也要如他一般了。” 朱欣得他提醒,立时明白了过来,她了一眼那张芭蕉叶,默默点了点头,御起一道剑光,随杨璧一起飞去云中,须臾不见了踪影。 段辽躲在芭蕉叶中,见这法宝已然抵挡不了多久,便把那符诏拿起,嘴中念念有词,约莫十息之后,他只觉浑身法力全往那符诏之内涌去,顿时瘫软在云筏之上。 此刻他身躯之中的法力已是涓滴不剩,无有半点抵抗之力,着那飘荡舞动符诏,心中狂吼道:“快快快快快啊……” 再过有片刻,那芭蕉叶已是率先抵受不住,扑哧裂开一条细缝,已有劫水往里浸入。 段辽心胆俱裂,就他自以为自己无有幸理的时候,那符诏之上忽然有一道金光攀起,将他与聂圭二人一起罩住,晃了一晃,便轻而易举地撞开外间魔头包围,化一道惊虹飞去,此光神速无伦,眨眼之间,便已遁出了这方星石,再穿过罡风,如流星飞坠,一头往极天之下的承源谷扎去。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有些情节必须交代,明天两更,加快进度。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二十章 符破神通术 千里阻剑锋 段辽乘金光坠天,一路穿过罡云,直落至太昊派峰上。 恍惚片刻之后,他也是回过神来,了自己身上,见随那金光散去,符诏已是彻底消失不见。 此一符少去,天上符诏便只余一十七枚了。 稍起遗憾之心后,他便就轻松下来,此去星石一行,纵然没有夺得钧阳之精,但不令玉碧紫阳籽遗失,算得上是大功一件,门中想来也不会过于苛责自己。 童映渊这名同门之死,但他并无什么忧伤之情。 他们二人入道年岁相差百年,平时也无甚交情。且他体型臃肿痴肥,童映渊外形则是翩翩美少年,从不将他放在眼中,今朝一死,心中反而有几分快意。 除去重伤不醒的聂圭不算,他是第一个自星石之内主动脱出的斗剑弟子,因而各派长老多是前来问询,打听此刻重天之上的情形。 将前后之事说了一遍之后,他便被太昊派一名长老拖到一处僻静地方,冷声问道:“段师侄,那两枚玉碧紫阳籽你可曾拿回?” 段辽忙将两枚玉碧紫阳籽拿出,恭敬递上,道:“师侄舍命夺回……” 还未说完,两枚宝籽就已被那长老劈手夺过,放入袖囊中,随后面色和缓了几分,对他言道:“你虽不曾夺得钧阳精气,但未有失了门中重宝,算是功过相抵,回去我会为你说话。” 扔下这句话后,那长老似也不愿与他多谈,转身就走。 段辽神情一松,伸手入袖,抓住了那枚私自隐瞒下来的宝籽,心中兴奋无比。 童映渊在门中地位甚高,以那枚玉碧紫阳籽交换符诏后。并未将此事告知门中长老,如不是用来斗法,他也无从知晓。现下既然取到手中,便不想再交了出去。 只是此事还有一个隐忧,杨氏夫妇不定将真相说出,段辽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这夫妻若是活着出来,当要去打打交道,哪怕付出些代价。也要设法把二人的嘴堵上。 星石之内,一道清澈剑光一转,最后在一处飞峰之上停下,张衍站在岩上,随着脚下峰石缓缓飘动,眼前景物也在慢慢改换挪动着。 可他扫视一番之后,却发现此处气氛不对。天地灵机似乎被人遮挡去了一块,就如荣佛白纸之上多了一滴墨团,极为碍眼,生出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这等景象他似曾相识,略一思索。他暗道:“此应是‘云瀚一气天’之术,此间只有周煌会使,沈道友久去不回,多半运气不好,遇上了此人。” 他琢磨了一下,玉霄派中这门神通法术很是高妙,不知门径之人难以破去,如是自己把五行遁法练成,倒是可以试上一试,而今却是无能为力,沈长老能否保得性命,只能其自家运数了。 张衍再一转念,既然等在此处也无法可想,那便不妨先行离去寻那钧阳壶,有了决定之后,他正待动身,可才唤出剑丸,却又把动作停下,仰起首来,目光一瞬不瞬着天中。 过得十来个呼吸,天中灵机忽然纷乱,云气大崩,有一道耀眼金光穿出,直刺入天穹之中。 此光华先是细细一丝,继而变作数缕,仅晃眼之间,又化成数十上百道,似是艳阳一般,在虚空之中迸发出来。 少顷,就见沈长老驾一道遁光从里飞出,只是观其形容,却似稍显狼狈。 张衍目光一移,往沈长老身后去,见有数道璀璨雷珠飞来追击,他微微一笑,也不上前,立在原地把法诀一掐,头上罡云之中飞出数道紫色雷霆,几声炸裂之响,就将雷珠劈散。 沈长老转目一瞧,望见张衍身影,不由大喜,扭转遁光,往他这处过来,到了近处,把遁光降下,道:“多谢张真人救我。” 张衍笑道:“沈道友何须客气,你却是好本事,连这‘瀚云一气天’也困不住你,我却是比不了你。” 沈长老却是一叹,道:“张真人说笑了,周真人神通之术真是高明绝伦,远胜于我,若不是靠了祖师传下的‘金罗地轴符’,老道哪里能够脱身出来?” 两人说话之时,就见云中忽发大响,一道星光破空飞来,临至二人顶上,方才停下。 此光去如银汉横空,灿烂炳焕,璀璨夺目,这时星芒往两侧一分,周煌自里走出,往下来,他目中冷光如刃,沉默片刻之后,他沉声言道:“张衍,沈殷丰伤我师弟,你何故阻我?莫非要与我玉霄作对不成?” 沈长老面无表情,斗剑法会上张衍杀死周轻筠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并不违了规矩,玉霄派拿他无法。可是杀死谢恪明却是另一回事,谁也说不清楚其中缘由,玉霄派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日后寻其麻烦。 就算张衍是溟沧派弟子,怕也不愿惹下此等麻烦,因而他猜想,张衍虽会回护自己,但却不会将此事真正原因说出。 张衍笑了一笑,负手在后,慨然言道:“谢恪明乃我张衍所杀,与沈长老并无关系,周真人你待如何?” 此语一出,沈长老忍不住扭头了过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张衍竟敢坦然当面承认,毫无半点推脱之意。 周煌神色数变,死死盯着张衍。 眼下非是才入星石之时,那时他有同门相助,可此刻谢恪明已然亡故不说,还有魔宗弟子在旁窥伺,张衍这处又是两人,就算他自恃能够杀死二人,想也要付出极大代价,那时反而很可能会被魔宗之人捡了便宜去。 冷静权衡了一番之后,他一语不发,转首祭星光遁去,转瞬间,就消逝空中。 沈长老见他离去,不由松了口气,叹道:“张真人,如是此人执意与我等为难,想也是一场恶战。” 张衍淡淡言道:“那倒是正合我之心意。” 沈长老一怔,随后哈哈一笑,拱手道:“若果真如此,老道倒也不吝舍命一搏。” 张衍听他笑声沙哑,不觉双眉一挑,他转首过来,仔细瞧了沈长老一眼,见其虽面上虽还见精神,可是眼神深处却是能出几许疲惫,面色更是晦暗,便问道:“沈道友莫非受伤?” 沈长老摇了摇头,道:“非是如此,那‘金罗地轴符’本是我门中掌门信物,有数重禁制,那第一重禁制还好,而后几道却需有玄功妙法相合,老道方才为破开那困锁神通,强开禁制,伤了不少元气,需作一番调养。” 张衍稍作思索,道:“此处灵气充盈,沈道友不妨觅地潜修,只要不胡乱走动,想来无人会找上道友,若是当真遇上危急之事。道友不妨运化符诏自去。” 沈长老默默点头,这样却是最好不过,他至少需调养一个时辰才能恢复。张衍还需去寻钧阳精气,不可能停留在此照自己,唯有等法力尽复之后再赶去回合了。 相距二人不过数里之外,颜晖辛正躲在一处高丘之后,他着周煌驾遁光飞去,心中暗叫可惜。 先前卢穆秋唤他退下,本是期望利用张衍与周煌之间的仇怨,任由二人起得纷争,若是死得一人,或者两败俱伤,那是最好不过。 可见二人居然并未动手,却是让他大为失望。 现下倒是他面临一个难题,是继续拖住周煌,还是阻挡张衍? 这两人谁都不好对付,周煌不说,适才一番斗法下来,他只能靠魔灵与其缠斗,而张衍更是难惹,连高若望都是为其所杀,这等敌手想想都是心惊胆战。 他思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便于心中唤起卢穆秋之名,想要讨个法子来。 只是片刻之后,卢穆秋便在心神之中回应,声音甚急,“颜师兄,千万要阻住张衍,周煌可暂且不予理会。” 颜晖辛皱了皱眉,很是不情愿地问道:“为何?” 卢穆秋耐心言道:“玉霄派远在东华之南,平时与诸派少有走动,交谊不深,便是暂且让周煌离去,此人也不会与其他玄门弟子立刻走到一处,有极大可能会去先寻那钧阳精气,可张衍便就不同了,他乃是溟沧派出身,与霍轩、洛清羽、钟穆清本是一路,不定会互相呼应,若真是如此,此次斗剑我等便就毫无胜算了!” 颜晖辛悚然一惊,卢穆秋所言不无道理,溟沧派四大弟子分在四处还好说,一旦联起手来,他们余下五人齐上也未必能够对付,可要他对上张衍,还是有几分犹疑,因此半晌不曾说话。 卢穆秋见他不愿答应,也是心中发急,如是漏了张衍,那此人很可能会往他这处来,此是性命交关之事,半点耽误不得,只得言道:“颜师兄,此等危急关头,我灵门弟子,当同舟共济,共度难关才是,” 颜晖辛一转念,言道:“非我不愿,张衍剑遁迅快,叫我如何追他?” 卢穆秋立刻道:“不难,小弟以‘尺幅万里’之术相助师兄,当可跟上。” 他语声才落,颜晖辛便觉一阵法力上身,迟疑了一会儿,便由得其挪动身躯。 他只觉眼前景物一变,便已换了一处地界,可当他打量四周时,脸色骤然变得难无比。 此刻正南方向不出一里之遥,正有一道如虹剑光朝着他这处直直飞来。 …… ……(未完待续。) ps:晚上家里来朋友,被耽搁了一点时间,不过说好两章的,还有一章今晚来不及码完的话,就放在明天上午更。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二十一章 钧阳壶 ps:这章补昨天的,晚上有更 颜晖辛也猜到卢穆秋可能会弄一些小动作,可却没想到后者竟然会把自己送至张衍面前,此举很明显是想逼他上去死战, 还不待他破口大骂,卢穆秋声音又在心神之中响起,道:“颜师兄,你先支撑片刻,待小弟法力稍复,你再寻一个机会脱身,小弟便可将师兄转了出来。” 颜晖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不管卢穆秋之话是真是假,他此刻已是无有选择,心中恨声道:“卢穆秋,我若能活着出了此处,定不与你干休!” 他起诀驱动灵咒,一声大响,就自身后升起一面高有十六丈的玄色幡旗,上显日月星辰,鸟兽虫鱼,旗上兽口一张,喷出一道青光,立时出来一名满面虬须,犹如铁塔一般的壮汉,身上穿戴鱼鳞细甲,双抽持着一把长柄鬼头刀,极是威武不凡,出来之后,抖了抖身躯,暴喝一声,立时驾罡风而起,挡在那过来剑光去路之上。 张衍虽御剑飞遁,可仍是留心周围动静,本拟是往星石中路而去,见得颜晖辛忽然出现在正前方,似要拦阻自己,立刻把剑光收住,看了一眼,道:“原来是颜真人在此。” 他斩杀高若望之后,又得了一枚符诏,算上暂且放在沈长老那处的一张,已有四符在手,若有机会,却也不介意再得一张,看了一眼那壮汉,就看出是此一名妖修。 他微微一笑,脚下升起一道水光,化作大潮冲出,立刻将其阻住,进退不得。剑光忽掠而来,大汉急起手中神兵,刚要挡开,张衍伸手一指,自罡云之中飞出一道细细金光,在场中转了一转,那大汉怔忪站了片刻,身形一歪,头颅就自颈脖掉落下来。下方浪潮一涌,已是淹没无踪。 颜晖辛放出此人,不外为了拖延时间而已,可照面之间就为张衍所杀,却是让他吓了一大跳。立知其比先前周煌还要难以对付。 他更是恨极了卢穆秋,若不是自己真身在此,当可化灵附体,足可用出魔灵生前六七成的本事,也不至于如此轻易就被破去。 可眼下斗阵,他也不及思索太多,念头一转之后。就掐灭了下去,再度掐起了法诀。 那幡旗之后共有一十六星,每一星上都是收有一名魔灵,虽他是元婴修士。但天下间并无那许多元婴修士供他收服,除却六人之外,其余也不外是一些化丹修士罢了。 他还算是不差的,似九灵宗门中一干长老。因数千年来被玄门压制,不敢在东华洲太过放肆。只得跑去他洲炼化魔灵,直至如今魔劫渐起,才敢放开胆子动手,便是如此,至多也不过炼得二三人。 颜晖辛与周煌一战,六具魔灵已是被灭杀四人,实力大损,是以他才不愿与张衍相斗,现下又被斩杀一名,不过只余一数,却是他最后仗之以存身的本钱。 只是此具魔灵有些特殊,自他得了之后,从来不曾请动过,可眼下情势危急,倒也容不得多做思量了,牙关一咬,手一抖,抛出一张渔网,有四只血铃挂在四角,急骤摇颤,此物一入半空,即刻掀起一阵凄风惨雨,每个网眼之中,皆似有一人在里挣扎,嚎叫痛哭,与铃声一道,发出渗人响音。 此为“千灵索命兜星结”,本体乃九灵宗中一桩至宝,因被人打破,是以门中大能修士捉来千年不得化形的妖蛛,以其精丝化入其中,最终合炼而成,坚韧无比,就是神兵飞剑也斩之不开,其上还有千数灵穴魔头,能生幻境异象,修士如是被其捆缚,心神一旦失守,便要被收去神魂,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若得其主看中,便会收入幡旗炼作魔灵。 这法宝洋洋张开之后,竟是展去七八里地,看那样子,还可不绝向外伸展。 张衍连发数道紫霄神雷上去,不过炸去了一些魔头,网索却是分毫不伤,就连剑光飞去,也斩之不动,他再祭出“五灵百鲤梭”上去一啄,发现也是无功而返,不觉心下称奇。 还好此宝飞掠缓慢,修士只要遁术不是太差,小心闪躲,总能避开,根本对他毫无威胁,略一思忖,觉得无需与其硬抗,把飞剑一展,冲去云端,准备自高处绕了过去。 颜晖辛也知是此宝定是困不住张衍的,是以只是拿来拖延时间而已,嘴中念念有词,过得少许时候,他对着那旗上月纹返身一指,即刻映出一轮皎洁光华,照在他身前七尺之地,就有一名年轻修士自里悠然踱步而出。 此人容貌上佳,皮肤温润如玉,眼神清澈,做道装打扮,头上并不戴冠,出来之后,却不似先前那 些魔灵无有神智,目光看向颜晖辛,言道:“我记得你是宋道友弟子?” 颜晖辛连忙一个稽首,道:“正是,晚辈今日突遇强敌,还望前辈助我,此事过后,晚辈便放尊夫人元灵出去转生,如违此誓,天人共弃。” 那年轻修士笑了起来,道:“昔日我自愿上得你师傅幡旗,就料到必有今朝,终是让我等到了。” 他回望一眼,见天上一轮剑光飞渡,神情微凝,道:“此人是谁?莫不是少清弟子?” 颜晖辛忙道:“此人乃是溟沧派门下,为十大弟子之一。” 那年轻修士似是想起了什么,顿时来了几分兴趣,自语道:“当年我倒曾与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的陈子易交过手,也不知此人本事如何,待我前去与他会上一会。” 说完之后,他顶上金光一闪,飞出一只剑盘,起步一踏,化一道清光上去,直往张衍那遁光迎去。 与此同时,星石西南一角上,风海洋目光深沉,驾着滚滚黄烟朝着中路飞驰。 在得知高若望被杀之后,他心中已是清楚,魔宗先前所有布置已然无用,再如何补救也是破漏百出,因而任由杨氏夫妇逃去,不再费力追赶。 到了如今,魔宗表面上看去败局已定,然而他却还有一策尚可设法挽回。只是此法他也无有任何把握,是以并未告知任何一人。 行有一刻之后,他猛然把遁光一顿,目光灼灼,往一座飞峰望去。 只见那岩石溪泉之中,一只魔头正在追赶一物,其模样乍一看去,似是一壶,但再仔细一瞧,却好像是一截树根,根须虬结,古拙至极。 此物在前面跑动,任凭那魔头在后追赶扑咬,怎么都是抓之不住,反而发出如孩童一般的嘻嘻笑声,仿佛在与其玩闹一般。 风海洋目射奇光,自袖囊中把符诏拿出,起法力一催,立时发出一道盈盈光亮。 那壶本是正跑得开心,可感应到符诏上的灵气,似是很不乐意,哼哼两声,扭动了几下,却也不再跑动,停在远处不动,那魔头上来,一口将其叼住。 风海洋心意一起,将魔头唤来,随后伸手过去,把把灵壶抓住,拿至眼前一看,见壶面呈青黄之色,坚硬光润,似木非木,似玉非玉,上有一行蝇头小字,乃是“能容天地大”这五字,再翻了过来,背后亦有一行字,写着“能藏万古青”,与师门长辈所说一般无二,不由笑道:“果是此物。” 他沉思一会儿,把符诏一引,那壶轻轻一动,就从壶嘴之中徐徐飘出一道清清亮亮的气团,盘凝在空,如烟似霞,只是看一眼,他便觉整个人内外通透,精神大增,不由点了点头。 此物便是那“乾天钧阳之精”,这一团看似稀少,其实已是颇多,他拿回门中,必是大功一件,未来若要成就洞天,此可为大助力。 只是他眼前这些,与壶中所有精气一比,却也只占些许罢了。 他暗暗冷笑一声,既然自己来到此处,那便要将此壶之中所以精气尽数夺走,半点也不留给玄门中人! 只是要如此,以他现下修为尚还不够。 魔劫虽起,但玄门依旧势大,荀怀英、霍轩、张衍、周煌,哪一个都不是易于之辈,如是单独对上,他自问也能胜过,可若一齐上来,他也唯有退避三舍。 要胜过此辈,唯有设法踏入元婴三重中! 若能做到,道行大增不说,他顶上罡云便能化合为元婴法身,“万灵阴虚劫水”亦可炼出最为厉害的魔头,扫荡此间所有玄门弟子也是反掌间事。 他目光慢慢凝注在那团钧阳精气之上,若回得门中,将此物慢慢炼去,不出十余年,自己多半也可破开关隘。 可现下形势紧急,玄门中人随时随地会寻到此处,他必得在极短时间内将其炼化,一气吞入足够数十载所用的精气入体,要是一下压制不住,被其反冲,必是死在当场,连元灵也是保全不了。 成则一步登天,不成则消身死道消,彻底散于天地之间! 面对这生死难关,风海洋也是有所迟疑,但他毕竟非是常人,这分迟疑起来后,不过只是片刻,就断然抛在了一边,仰天看去,心中默默祝祷,言道:“我灵门气运正盛,若是天心在我,还望助我风海洋破开关门,成就玄功。” 说完,他双目之中爆出一道湛然光华,头上三团罡云一转,便将这一缕钧阳精气尽数吸纳入内!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二十二章 命杀之剑 那年轻道人飞上天穹,在云上一立,对着张衍言道:“来人可是溟沧派门下?” 张衍也把遁光缓住,看了过来,道:“尊驾何人?” 那名道人一笑,微带几分面对晚辈的傲气,负手言道:“我乃元阳派丁群,与你派中陈子易乃是旧识,听闻你乃是溟沧派今日十大弟子,那当唤我一声师叔才是。” 张衍略略一思,陈子易之名他倒也是有所耳闻,此人乃是昔日十大弟子之一,入道只比齐云天稍晚,只是两百余年前溟沧派那场内乱,此人已是被凶人一剑杀了。 非但是此人,与其同辈的世家十大弟子,亦都被其斩杀殆尽,到了而今,尸首恐怕都已朽烂了。这人不知此事,当是溟沧派内乱之前便被九灵宗“请”去了,便笑言道:“凭你不过一区区牵线木偶,邪魔妖灵,有何资格做我尊长?” 丁群大怒道:“你师傅何人,便是你溟沧派师长前来,也不致对我不敬。” 张衍哂然一笑,哪怕这人真是与溟沧派中师长有交情,张衍也不放在心上,言道:“我不管你从何而来,也不管你昔日是何身份,只是看在你神智尚算清明,才与你说上两句,若是识趣,便就让开去路,任我去斩灭妖魔,如是阻挡,不外一并杀了而已。” 丁群听了此语,登时怒气盈胸,不过尚算冷静,寒声道:“即使如此,那我便替你长辈教训教训你,免得不知天高地厚。” 张衍懒得再与他多说,把袖一挥,剑光忽起,疾利斩来。丁群呵呵一声冷笑,顶上三团罡云一振,落下一缕金气,倏尔凝聚成两道剑芒,一道往空中抵挡剑丸,一道还手杀来。 张衍虽是言语中排贬此人,但实际却从未曾看轻对手,出手之后,身上道术法宝隐隐欲动。只待合适机会放出。 然而此人竟然只以金气迎敌,连脚下剑盘也不曾用出,立知是其托大了,哪里还会客气,先是发一道神雷轰开那杀来剑气。随后陡得发出一声大喝,其声响遏行云,半空中剑光一分,倏尔化作三十六道,齐头杀来。 此人能被颜晖辛此刻请出对敌,定是有不凡之处,若是一击不死。待其反应过来,也是一桩麻烦,因而他一抓到破绽,立时便使出了最为迅快的手段。 丁群哪里会想到张衍飞剑之术如此犀利。在他认知之中,溟沧派固然是有几名剑修,却也不见得如何高明,他连少清弟子也是会过。哪会把一名后辈放在眼中? 可此刻一见三十六枚剑丸破空斩至,锐气寒光。直逼眼眉,心中顿时大惊,本能一催法力,罡云之中立时飞出成千上百道剑光,好似暴雨逆流。 张衍微带冷笑,运使剑光在剑气之上狠狠一绞,已是把这卷狂流截断,剑光一散,分作左中右,向下斩去。 颜晖辛在后观战,他本是期望丁群能够建功,可此刻却看出其露出了破绽,心中暗凛道:“留在这里却是不妥,若是丁群胜了,倒也好说,可他若败了,我岂不是要不被他连累?不如先行走脱。” 这个念头一起,他闷声不响地驾起一道遁光,头也不回飞身离去。 丁群此时又惊又怒,哪敢再看轻对手,他深知一旦被一名剑修压制住了,多半是死路一条,因而半分不让,大喊一声,竖起二指,向外一点,一道昂扬劲烈的金气刺破青天,将正面袭来的剑光都裹了进去,冲得来势一缓,他另一只手自袖中里探出,五指一张,现出一团白烟,阻住了另一处绕袭过来的剑光。 至于最后一路剑光却是无法可想,因而他唯有将全身法力逼出,死命维持护身宝光,五道剑光须臾斩至,与宝光一碰,竟发出铿锵之音,可一连串声响过后,却也未曾破开。 丁群修得元阳派中一门几乎无人练成的神通,名为“鉴真灵目”,能于斗法之中窥破道术真伪,察知其威能高低,此法再配合一身极为高明的元阳剑术,对敌之时每一分法力都使得恰到好处,是一名能把攻守之势发挥到极致之士,非但如此,寻常魔宗道术在他面前多半无有隐晦可言。 也正是由于这个缘故,颜晖辛之师为除了这名对魔宗威胁极大的弟子,才设局把他引了来。 他现下只看了一眼,就已是判断出此剑光不及少清剑术,况且他这护身宝光乃是用庚金精气祭炼过的,自问不是十余剑光可以奈何得了,现下一试,果然证明他判断不差。 张衍手段众多,远不止一门杀敌之法,而今飞剑之术尽管不能克敌,但实 质已是还把丁群牵制住了,于是把袖一挥,三百余颗幽阴重水轰然一声,洒了出来。 丁群眼中幽光一闪,看出这不起眼的重水实则暗含莫大之威,心中也是大急。他为抵挡剑势,已是使出了浑身本事,此刻再也抽不出手,如有法宝在身,倒是可以抵挡,可他因是自愿上得灵幡,是以在囚居之前,早已将随身之物尽数留给门中弟子了,袖囊之中早已是空空如也,危急之际,他狠心咬破舌尖,“噗”地一声,拼着损伤元气喷出了一口精血。 那血雾之中含有他内炼的一口精元罡煞,比他本命法剑也是差不了多少,此刻一冲,不出意料的将幽阴重水挡了下来。 他因对自家判断极为自信,是以瞥过一眼之后,便不再细看,转过了目光去。 可就在此时,却有一滴阴晦如墨点的重水轻而易举撞开精血,直飞而来,砰得打在了他护身宝光之上,顷刻间砸了个粉碎。 遭此猝然一击,丁群浑身一震,在云上一个趔趄,舌伤鲜血溢出了嘴角,心中大叫糟糕。 尽管有“鉴真灵目”,可三百六十五滴重水之中,唯有一滴是玄冥重水,混入其中之后,他仓促间也是未曾窥破,被其漏了进来。 此一招失策,本是抵挡剑光的法力立时被破,三十六道剑光再无阻挡,立时杀入进来。 丁群再如何善于应变,到了这一步也是束手无策了,想想自己这两百多年来为亡妻能够转生托世,弃了元阳派真传弟子不做,上得幡旗做人傀儡,眼见当要出头,却要命丧在此,不禁心生悲哀,这时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怨愤念头,在心中言道:“我纵是要亡,也要拖此人陪葬!” 这想法一出,心中戾气大起,他如困兽般一声嘶吼,向天一指,一缕精气冒出,仔细看去,似是一把不足半指长的晶莹小剑,纯犹精气凝聚,出了指尖之后,就一闪而逝,不见了影踪。 丁群才做完这一动作,头上剑光如瀑卷下,顷刻间就将他乱刃分尸,再一旋绞,斩成不知道多少块细碎血肉,纷纷洒落。 相隔张衍不过十数里,有两道剑光飞渡,正是元阳派杨氏夫妇二人,杨璧忽然惊咦了一声,停住遁光,转首一望,诧异道:“夫人,莫非是为夫感应错了,那等气息,岂不是我元阳派的本命法剑?” 朱欣也是奇怪,道:“夫君因是未错,妾身也有这等感应。” 两人对视一眼,杨璧沉声道:“过去看看。” 元阳派中本命法剑,他这一辈之中,能练成之人也不过寥寥几人,此刻应还在闭关之中,若是长辈,无有符诏,也不可能来此,但要说他派弟子能习得去,也是绝无可能,多半因是魔宗门下搞鬼,因而两人决定前去看个究竟。 张衍将丁群杀死之后,却眉头一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心神并未放松,仍在那里全身戒备。 忽然间,有一股阴寒之意笼罩上身,整个人似是坠入了冰窖之中,就在此时,一声清吟,乾坤叶忽然自眉心之中飞出,主动往天中一把精气汇成的小剑迎去,然而这把小剑似是虚影,从此宝之上毫无滞碍地穿了过去。 张衍反应何等敏锐,就在乾坤叶飞出一刹那间,已是将小诸天挪移遁法运起,顷刻间挪去数百丈外,那小剑毫无道理的一个掉头,依旧往他这处刺来。 张衍目光微凝,他能感应到,如是任由此物袭上身,定是能将自己杀死。 自斗剑以来,他尚是头回见到对自己性命有如此威胁之物,因而停也不停,连连施展神通,身形在虚空之中接连消失出现,也亏得他法力深厚,居然一口气挪出去了二十余里,仍是法力未衰,可尽管如此,那把法剑却还是不依不饶,跟着过来。 此剑乃是元阳派修士的本命法剑,是由自身精气神汇聚而成,通透澄澈无比,为无形之物,一剑斩去,便循着气机而走,如附骨之疽,被追索之人就是逃去千里外也是无用,若无破法,必被杀死。 这一剑丁群临死前含忿而发,与原本纯粹无比的命杀之剑相比,已是稍有不同,是靠着一股沾染了魔意的戾气支撑,只要气机不消,此剑便不会散去。 张衍在这等性命攸关之际,仍是冷静无比,仗着挪移遁法,在半空之中闪游躲避,只是如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他念头转了下来,暗忖道:“天下万物皆有破法,此物似是精气杀意汇聚,如是这样,倒可用那物一试。”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二十三章 玄梭除精剑 大手碾神通 张衍把挪移神通展开,再退十余里,与那把精气小剑拉开了一段距离,见其暂且上不来,便自袖中取出一枚白芒刺目的玄梭。 此正是霍轩借予他的白虎飞梭,其上有一头由西方金气凝集的白虎灵魄,亦是神精相合之属,且还擅克凶煞邪异之物。 他把其此梭拿在手中,稍运法力,再往外一抛,当即化一道白芒飞去,到那小剑前,忽放光华,一头吊睛白虎凭空化出,嘶吼一声,往前一扑,立从剑身之上撕扯下一缕浊气来,那原本凝实如晶玉的剑身立时黯淡了几分。 张衍看梭上精魄奏效,眼中掠过一丝亮芒,伸手点了几点,此虎得他驱使,又来回几个纵跃,将剑上那缕魔念撕去大半,可尽管如此,余下最后一丝,仍是操御小剑,执着向前。 张衍见此情景,微微一转念,把法诀一掐,白虎浑身一抖,发出一声惊天咆哮,再向前一纵一咬,那小剑闻声颤了一颤,这一停滞间,已是被牢牢咬在虎口之中,努力抖动,却是挣扎不去。 他再一掐法诀,顶上罡云一抖,放出一道金芒,哧得一声,光华落处,就将这一缕秽念斩除干净。 尽管此剑是丁群精气神所聚,但无有了戾气支持,便无可依凭,只剩下一团最为纯粹的精气,正似烟雾一般缓缓散开,如无人去管,用不了多久便会消没天地之间。 张衍念头稍转,心意一起,眉心之中冲出一道莹亮光雾,内中有一物,直取那散碎精气,绕空一匝。便将其吞了,发一声清越响声,又回了他眉间窍中。 把此物处理妥当,他再看四周,见空空荡荡,颜晖辛已是走脱,也不知去了哪里。 张衍一转念,自己与丁群相斗至多不过半刻,此人定也逃不出去多远。于是手一翻,将那面“濯月镜”拿出,对着其逃去方向一照,一道镜光射去,片刻之后。便见镜中有一道遁光,正往北惶惶而逃。 他笑了一笑,把宝镜一收,祭起剑光就往前飞去。 九灵宗遁术并不高明,颜晖辛逃得未有多远,未有多久,张衍就遥遥看得那一道在前奔逃的遁光。 颜晖辛一路逃窜。始终留意身后,见飞剑到来,哪还不知丁群已败亡张衍之手,这名魔灵平日难得出来。本被他寄予厚望,却不想才这么快就被斩杀,暗中顿生悔意,早知连这点时间也拖不住。自己还不如启了符诏逃出星石。 瞧那剑光愈发近了,他知再也拖延不得。急急在心神之中唤起卢穆秋,苦求道:“卢师弟,快快把为兄挪走,莫非真要让为兄死在此处不成?” 稍有片刻,卢穆秋叹息之声自心底传来,听去颇有几分无奈,言道:“颜师兄,非是我不愿助你,溟沧派钟穆清、洛清羽二人正围攻禁制,小弟也是有心无力,你且自求多福吧。” 颜晖辛还想再言,却觉身躯之中似有什么被抽了去,却是那“心影同照”之术已被撤走,登时又惊又怒, 到了这一步,已是绝然无法逃脱,也是被逼得急了,他索性把心一横,不再遁逃,回首挥手一抛,将“千灵索命结”再次祭出,须臾张开,如罗网一般,卷天席地的罩去。 张衍见识过此宝一次,哪里会上去纠缠,剑光一转,就绕了过去。 颜晖辛暗暗运起“画地为牢”之术,这门神通对敌之时,如是自家法力在对手之上,则可立时将其制住,任他斩杀,可若是法力不及对手,唯有运转片刻,才能施展。 因张衍法力雄浑无俦,他怕匆忙起力,难以定住此人,因而不断将玄功催发,与此同时,再藏一个“夺魂心咒”在祖窍之中,此咒乃九灵宗秘术,发出之后,如不在半途破去,便会自修士两目之中钻入,侵袭神魂,若是自身法力足够高强,还能一举夺得其躯壳,上幡旗炼化为一尊魔灵。 此术极为凶险,若是不成,轻则元气大伤,重则道基尽毁,颜晖辛向来不敢妄使,可此刻被逼上绝路,他已决心破釜沉舟,准备稍候把神通法术一起打出,以期能一举成功。 那如练剑光一路冲去天空,没入了云中,不过晃眼之间,但见一抹耀目细痕闪过,已于瞬息之间杀了来。 颜晖辛将护身宝光撑起,又把一卷帛书祭在顶上,放出黄光掩护周身,以他的法力,无论是“画地为牢”之术还是“夺魂心咒”,都需待得对方冲入三十丈内才好施展,此前定是会遭遇飞剑侵袭,因而只能暗暗等待机会。 他这主意本打得极妙,可张衍到了百丈之外,扫了一眼,微微一笑,却根本不上得前来,先把袖袍一抖,剑光忽分,射去无踪, 随后向前一指,眉心中有一点清光飞出,倏地飞来,就将那卷帛书定住不动。再见其头上罡云之中一道黄光腾起,轰隆一声,玄黄大手便自里伸出,眨眼扩至百丈大小,囊天括地而来,一把就将不知该如何应对的颜晖辛捞住,攥在了手心之中。 颜晖辛登时骇得神魂欲散,大喊道:“道友慢来,我愿将符诏奉上……” 张衍理都不理,自顾自把法力催动,玄黄大手五指狠狠一抓,就将他一把捏死。 他神色不变的一挥袍袖,就把一枚光华灿灿符诏卷了来,收入了袖管之中。 这时不远处飞来两道金光,到了百丈之外,光华一散,杨璧与朱欣携手自里步出,夫妇二人却是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景象,不由得都是心头大震。 他们虽是早已知晓张衍不凡,可也未想到厉害到如此地步,斗败一名魔宗弟子只在顷刻之间,且如此轻松从容,仿佛未曾使得什么力气一般,不禁对他生出了许多忌惮。 杨璧暗想道:“此人当要设法结好。”他脸上浮起笑意,上前稽首道:“道友有礼,” 朱欣也是跟着一个万福。 张衍看了二人一眼,起手还礼,笑道:“原来是杨道友与朱道友,不想二位也往此处来,当真是巧。” 杨璧唯恐他误解自己是来争符诏的,忙解释道:“我夫妇二人远远望见有人使出我元阳派中神通剑术,本是想过来查看,未想是张真人在此,倒是多此一举了,以张真人的本事,想来是应付裕如。” 张衍目光微闪,言道:“我方才与九灵宗颜晖辛斗法,此人有一具魔灵当是贵派中人,想来两位所见,是此人所施神通。” 杨璧恍然道:“原是如此。” 他也是识得眼色,并不深究,主动把话题转开,言道:“张真人不妨我等同路,一道去寻那钧阳壶如何?” 张衍笑道:“听杨道友言下之意,似是知晓那钧阳壶在何处?” 杨璧连忙摇头,道:“那壶已生灵性,会自家跑动,在下哪里知晓其下落?只是在这星石中路上,有一座飞峰,曾有前辈高人立有一处宫观,不妨先去那处探询一番。” 张衍自无不可,因而应了下来,三人各驱遁光向中路驰走。 行有一刻,却听前方有轰声响动,隔着上百里,已可看见爆气雷光,似是有人在攻打阵法。 三人互相看了看,也不多言,都是把遁光催快了许多。 再行数十里后,耳畔声音越发清晰,听起比方才更为激烈许多,张衍举目一望,见前方那冲透云表的灵机,隐隐似是溟沧派中法门,当下回首说道:“两位,贫道先行一步!” 杨璧夫妇二人方要回言,还未张口,但见眼前一花,一道剑光已是逝入长空,远远飞去。 朱欣怔了怔,忍不住言道:“夫君,张道友剑遁之术这等迅快,怕是比起少清弟子也是不差了。” 杨璧也是出神望着,点头道:“虽是比起少清极剑一脉还有所比如,但现下却远在我辈之上,若是此回能取回钧阳精气,夫人与我便可回去习练门中‘重天青云’之术,便是遁法再是厉害,也唯有任我拿捏。” 两人也是随后起遁光跟来,半柱香的工夫之后,面前出现一座山水秀丽的巨峰,亭台宫观,花溪水榭俱全,而张衍此刻,正站在一处宫观顶上,与两名长身玉立的修士说话。 “原来是溟沧派钟、洛两位道友。” 杨璧与朱欣立时按下遁光,上前见礼。 溟沧派这两位弟子与他们也并无什么交情,钟穆清只是淡淡回了一礼,便算打过招呼,倒是洛清羽含笑微微,朗声回应,不见丝毫疏离。 杨璧目光一撇,见洛清羽手中拿有一壶,惊喜道:“师兄所拿,可是那钧阳壶么?” 洛清羽笑了笑,也不多言,袖子一甩,就把那壶抛了过来。 杨璧精神一振,起手接过,可拿来一看之后,却是生出失望之色,道:“原来是个伪物……” 他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叹道:“倒是做得极像,不细观难以分辨真假。” 洛清羽笑道:“我师兄弟二人便是追着此物而来,虽先前也多半认为此是伪物,但不看上一看,终究难以甘心,只是可惜被那卢穆秋逃了去,不然还可夺了一枚符诏来。” 杨璧也是跟着说了声可惜,他看了下左右,奇道:“两位既已到此,怎么不见贵派霍真人?” …… …… ps:晚上有更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二十四章 寸阴若岁 洛清羽听杨璧问起霍轩,笑着说道:“霍师兄想来路上应是遇到敌手了,是以迟迟未至。” 杨璧诧异道:“既是如此,为何两位不寻去施援?” 洛清羽很是轻松地言道:“霍师兄为我溟沧派十大弟子之首,法力神通还胜过我和钟师兄,他当能应付得了对手,且我已去了飞书联络,相信再等候片刻,自会到来。” 杨璧不解道:“要是霍轩道友遇上魔宗弟子围攻……” 钟穆清把目光转来,淡淡说道:“霍师兄又并非蠢人,如遇围攻,岂会不来金剑求援,越是无有消息,便越是说明无事。” 杨璧听他言语中似是有讥嘲之意,不禁稍露尴尬之色。 洛清羽看出他的不自然,笑了一声,道:“先前我见四派道友一齐上得这星石来,两位一路行来,莫非不曾见得其余几派道友的影踪么?” 杨璧叹了一口气,道:“不瞒诸位,我与夫人到来不久之后,便撞上了冥泉宗弟子风海洋,我二人与太昊、骊山、南华三派弟子联手围攻,本以为定能拿下此人,却不想这人道术神通太过惊人,法力又高,除我夫妇之外,其余三派道友……已是非死即逃。” 这话一出,倒是引得在钟、洛二人都是露出惊讶之色,张衍也是眼芒闪了一下。 钟穆清皱眉道:“风海洋有如此厉害?” 杨璧极是认真地言道:“在下不曾有半点虚言。” 朱欣见溟沧派诸人皆是不说话,显是对此事还是有所怀疑。 她知晓似溟沧这等万载大派出来的弟子。纵然言语之中对待他们二人还算和气,但未必会如何看重,是以连带说话分量也是轻了许多,不由一叹,亦是站了出来,言道:“我夫妇虽比不上诸位道友法力神通,可也绝不会故意抬高此人来遮掩自家不力。” 洛清羽轻轻一笑,道:“杨夫人,你与杨道友也是元阳派高弟,我师兄弟几人自是信得过的。贤伉俪既是与此人斗了好些时候,不妨将此人神通道术说来听听,若下回我等也撞见了,也不致乱了章法。” 杨璧连忙言道:“理所应当。” 而今玉霄派弟子尚不知在何处。少清派荀怀英也不见踪影,眼下看来,唯有靠着溟沧派,才有夺得钧阳精气的可能,因而并不隐瞒,当下就将斗法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尤其是风海洋诡异莫测的替死之法,更是反复了提了几次。 洛清羽与种穆清神情中也是露出了凝重之色,若是不能破去那替死之法,便是他们遇上此人。恐也有没有太过好的对付。 张衍听了之后。则是暗忖道:“四派弟子只是遇上了风海洋一人,那倒是有趣了,浑成教卢穆秋方才从此处逃去,九灵宗颜晖辛与血魄高若望已是为我所斩杀,霍师兄迟迟不至。此刻应也是遇上了魔宗弟子,与他对敌之人,想来不是那尉迟云就是那徐娘子了。” 星石西北方。距中路约四百里外,徐娘子站在一株白玉灵芝之上。她双手握着一只六孔陶埙,放在唇边吹奏,十指如舞,弹起按落,可每次吹动,皆无声息,只是冒出一缕缕氤氲云烟。 此为元蜃门神通,名为“寸阴若岁”,凡被此气笼罩入内,无需侵体,神念交感,必被拖入蜃境之中,营造出种种幻梦,使得人神智被迷,元气渐失,直至一身精气神魂尽皆丧去。 更为高妙的是,此术非但可引动对手七情六欲,更可幻化出一个个强大敌手,上去与修士展开对攻,若是被幻象中人杀死,便会被夺取一部分法力精气,化为施术者所有。 这团云烟此刻笼罩了足足百余里方圆,以徐娘子胸中练就的一口蜃气,尚还不能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全是依仗着手中这只门中赐下的宝埙方能做到。 蜃气之中,霍轩闭目而立,身躯如标枪以一般笔直,他意志尤为坚定,已是连败三名幻聚出来的强敌,此刻已与第四人动上了手。 徐娘她此刻汗水淋漓,气促嘘嘘,面上苍白,浑身都在轻轻颤抖,显是法力行将枯竭。 幻境之中比拼,并非对她无损,幻象每被杀死一个,就等若斩去她一部神魂,若眼下这人再被杀灭,她即便不死,也是油尽灯枯,无有还手之力了。 只是令她更为不安的是,自己已是堪堪撑过了半个时辰,但心中却还不得丝毫感应,不免心头焦急。 自香囊中摸出一枚红色丹药含在舌下,稍稍提聚了一点精神,便在 心神之中呼唤起来。 只是过去半盏茶的工夫,却仍是不得回应,正在她犹豫是否不管霍轩,自己先自撤走之时,却听卢穆秋疲惫在心中响起,言道:“为兄才从险境,徐师妹且再坚持片刻,待我做法将你挪来。” 闻得此言,徐娘子美眸一亮,整个人稍稍振作了几分,轻叱一声,将法力再压榨了几分出来,鼓腮一吹,又从宝埙之中逼出一缕灰白蜃气,往气雾之内融入进去, 过得十几息,就见一面幡旗自天而降,在她身前五丈之内飘摇招展,内中门户大开。 徐娘子心头一松,只要入得此旗中,就无需与面前这名大敌交手了,只是此时不可立刻退走,否则霍轩一旦从幻境之中醒来,定会在第一时间赶来杀她,如是与此人正面相斗,自己绝然不是对手。 她蹙眉思忖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双足一踏,脚下雪玉灵芝飞起,默掐了一法诀,这灵芝倏尔拔高,芝盖亦是越长越大,到了百丈大小方才停下。 见芝上绕云喷雾,放出湛湛祥光,她不禁轻轻舒了一口气,有此宝物遮挡片刻,哪怕霍轩杀破蜃境而出,自己也当可无事。 这枚血芝是她一好友相赠,跟随在此足有百年,有清心凝念之效,对修行大有裨益,危急时刻还能抵挡法宝侵袭,平日里极其喜爱,要是她尚有法力在身,定是要带着一起走了,就这么舍弃虽有些可惜,但却总比自家性命丢在此处要好。 最后恋恋不舍地忘了这宝芝一眼,她站起身来,将最后一点法力运起,撤去神通,借罡风飞起,就纵身往幡旗之内投入。 只是她还未到得那幡旗之前,却听耳畔传来一声清越声响,贯入进来之时,虽不尖利,但头上却似是被重锤猛击了下,惨叫了一声,眼耳口鼻内都是喷出了鲜血,仰身倒去。 身躯还未坠下,就见自蜃气中飞来一支蟠龙金矛,如破纸一般从宝芝上一穿而过,再嚓得一声,从她右肋之下扎入,自左腰透出,矛身之上所携的巨大力量带着身躯横飞出去,直至钉在了一座峰岩之上,方才停下。 与此同时,那杆幡旗似被什么无形之物猛击了一下,旗面一抖,发出一声哀鸣,立时破碎而去。 千里之外一处高崖上,卢穆秋本是盘膝坐于地面,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沾满了前襟,不由惊道:“九岳清音?” 他捂着咳嗽了两声,面露苦笑,他这幡旗被破了去,短时内除自己之外,怕是再也施展不了那挪移神通了。 蜃气之内,一道罡风在里徐徐旋动,所过之处,阴霾皆被吹散,浓雾也是渐渐消逝,霍轩双袖垂在两侧,自里缓步而出。 他虽被拖入蜃境之中,但在此中走了一回,连续斩杀数名敌手之后,却是借此淬炼了意志,磨练了心境,反而得了不少好处。 到了外间,他很是沉稳地看了看四周,确认并无敌手在旁,这才看向徐娘子方向。 此女因被大日龙雀矛钉住,连元灵也是逃不出去,此刻还未曾身死,她唇角鲜血挂下,美眸看着霍轩,凄然一叹,道:“若我不退,安知胜负?” 霍轩沉声言道:“不过是做了一场好梦,又岂能乱我心境。” 说完之后,头上金红罡云一旋,放出一团炙热灼火,轰的一声,落在那方山头之上,就将徐娘子身躯元灵一齐化尽。 霍轩辨明方向,拔身一跃,立化一道烈烈金火,破空纵掠,往星石中路飞驰。 他行有一刻,忽见前方飘来一封飞书,立时顿住,伸手接了过来,拆开一阅,点了点首,随手把飞信毁去,再把遁光再度展开,继往前行,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之后,就见前方出现一座山水秀绝的飞峰,几个熟悉人影皆是等候在那处。 他正要上前打招呼,耳畔忽闻大声,似是万潮奔流,他诧异转目看去,却是目光一凝。 星石东南之处,有一道黑水浮起于天表之上,无数千百丈大小飞峰随之狂转舞动,望去有如暴风之中的沙砾一般,还有一道道的乌光四散飞出,声势极为惊人。 霍轩神情凝重无比,此等异象,分明是有人功行大进,突破关碍,是以引动了此间灵气暴乱,而玄门弟子破境时断无这等凶暴之象,因而对方只能是魔门中人。 他看了看那一道漆黑如墨的滔滔惊空长河,已然知晓此是何人。 “风——海——洋!”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二十五章 镜光照敌 霍轩再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猛地一沉,立刻纵身飞去,还未到得峰上。他远远瞧了一眼,双目顿现亮芒,暗道:“原来两位师弟与张师弟在一处,还有元阳派杨氏夫妇也是在此,甚好,如此尚还为时不晚!” 张衍忽有所觉,转首一看,见天空行来一道金红遁光,须臾又落在峰上,笑道:“原来是霍师兄到了。” 众人也是瞧去,见果是霍轩到来,不觉都是欣喜,纷纷踏云而起,上前见礼。 霍轩忙逐一还礼,又互叙了一番别情之后,便道:“诸位,想来方才那异象也是瞧在眼中,由那灵机外象之上判断,当是冥泉宗风海洋踏入三重境内,霍某以为,此人多半是借了钧阳精气之助,方能有此突破,如此看来,那钧阳壶极有可能在此人手中,当趁其方才破境,功行未稳之际,设法诛杀,除此大患才是。” 他越是说到后面,声音越是充满杀气。 听他如此一说,洛清二人似也是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微凛。 钟穆清沉吟了一会儿,赞同道:“霍师兄所言不虚,若是钧阳壶果真在此人手中,当速击之,迟则有弊。” 张衍暗自点头,霍轩不愧坐到十弟子首位之人,只一眼就看到了此事的要害之处。 朱欣却是有些不解,私下里问道:“夫君,就是风海洋有了元婴三重境的修为,可有如此多玄门高士在此,当也无惧与他,霍真人为何如此急切,如是与玉霄、少清两派道友会和之后,再去斩除此人。岂不把握更大?” 杨璧叹了一声,眉宇中有几分忧色,摇头道:“非是如此简单,霍道友所虑极有道理,此回可真是有些麻烦了。” 霍轩转首过来看着张衍,神情很是郑重,道:“张师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若只他们三人前去对阵风海洋,他并无十分把握。可有张衍相助的话,那成算便大大增加了。 只是而今张衍除了溟沧派十大弟子之外,还有着另一重身份,乃是瑶阴派太上长老,他倒也不可强求。 张衍微微一笑。道:“霍师兄所言乃是正理,钧阳壶若是在这人手中,试问此间又有谁人能独善其身?” 霍轩一听这话,就知张衍与他一般,已是看出了此中关键所在,不禁缓缓颌首。 杨璧本来有些犹豫,一番思量之后。也是下了决心,赶忙上来,拱手言道:“在下夫妇二人,也愿同几位道友一同除魔卫道。” 霍轩欣然点头。道:“好,杨道友夫妇如愿出力,那是最好不过了。” 他环目一扫,又道:“诸位。迟则生变,且随我速速前往。共诛此魔!” 说完之后,他当先祭起一道金光行去,众人也不迟疑,亦是纷纷驾起遁法,随后跟上。 张衍略略一思,他本想用濯月镜先行探查一番,不过唯恐打草惊蛇,便弃了这个念头。 自袖中取了一封飞书出来,以指为笔,运玄功写了几字,就发了出去,随后驱动一道剑光,片刻间就追上了众人。 一行人飞驰之时并不甚急,谁也难说风海洋会不会反过头来寻他们的麻烦,故而都很是谨慎。 溟沧派诸人虽有大巍云阙在手,若是放出,也不惧强敌来犯,可有一利就有一弊,维系此物需耗损大量法力,无有了攻敌之能不说,更是驰动缓慢,对擅长飞遁之士而言,有如龟爬,因而不到紧要关头,无人愿使。 六人行有大半个时辰,便到了方才那处灵机搅动之所,知是可能会面对风海洋这名大敌,是以并不分开,合于一道,小心在四处搜寻,只是待搜遍周遭所有飞峰碎石,却发现此地渺无人踪,想是此人早已去得远了。 霍轩暗暗一叹,这是他最为担心之事,风海洋若是愿意与他们一行人正面相斗,对他们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可惜事与愿违,这个机会错过,再想杀此人,可就难上加难了。 思索了一会儿,他神情异乎寻常的凝重,沉声道:“诸位,自此刻起,当要小心了,万不可单人独行。” 风海洋看去只是提升了一重境界,不过是道行增进许多,应还不是众人联手之敌,但事情绝不是如此简单。 此人现在完全无需与他们正面交手,只要躲在一边修炼便可,以这里的灵气,其功行势必一日高过一日,直至拉到大玄门一方再也无法抗拒为止。 反而因钧阳壶握于此人之手,这就逼得玄门中人要么选择上去与其一战,要么承认斗剑失败,可谓占尽了主动之势。 张衍 思忖了一番,突然言道:“霍师兄,以在下之见,我等还有机会。” “哦?”霍轩精神稍振,道:“还请张师弟讲来。” 张衍笑道:“风海洋此去,不见得是为了躲避我等,若我是他,当会去寻落单的玄门同道下手,是以他亦有可能是去找少清或玉霄两派道友的麻烦了。” 霍轩缓缓点头,赞同道:“师弟此言有理,只是我等不知那几位道友身在何处,分头去寻,也是不妥,如之奈何?” 张衍笑道:“无妨,我有一面宝镜在手,可探查数百里内诸物影踪,只是方才唯恐惊走了风海洋,反而不美,是以未曾拿出,现下到可一用。” 说话之间,他便将那面“濯月镜”取了出来。 霍轩不禁大喜,道:“有此一物,我玄门还有胜望,还请师弟快些施法。” 张衍持镜在手,先是对准了北位,稍稍一运法力,立时有一道镜光射去,上下一扫,探看了约有一炷香,却未曾见有任何一人影踪,便又对着东位一扫,仍是无有一人,于是又转到了南面,扫到半途,却猛然见有一道刺目光华闪起,以至那镜中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一转念,猜出应是周煌做得手脚,不过他不以为意,笑了一笑,略了过去,再往西侧转去,这回却是有所发现,见其中剑气纵横,争斗正烈。 他凝神一看,道:“是荀真人,看那情形,他似有正与骸阴派尉迟云斗法之中。” 把镜光再是偏了两偏,却发现一道淡淡黄烟在向前遁去,不仔细看,绝难发现,他眼睛微眯,道:“诸位请看。” 只是他语声才起,那黄烟似也有所察觉,立时轻轻一黄,忽然消隐无踪。 然而众人虽只此惊鸿一瞥,却也立刻判断出来,风海洋果是如张衍所言,正要前去夹击荀怀英,这名少清弟子若亡,那玄门这边可就损失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战力了。 霍轩沉思片刻,抬首看向张衍,认真言道:“张师弟,你在我等之中遁法最佳,又有宝镜随身,不若有你先行一步,驰援荀真人,我等随后便至。” 张衍微微一笑,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拱手道:“诸位,我便先行了一步。” 言讫,他飞身一纵,驾剑芒纵入云霄深处,往偏西方向赶去。 张衍心中清楚,风海洋被这镜光探到,不见得再会执意去取荀怀英的性命,或许会提前退走,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个可能,那便是其转去寻周煌的麻烦。 如当真是这样,那就证明他心中所想,魔宗修士亦有探查众人影踪的神功或者法宝在身。 至于周煌的生死,方才若是不反制镜光,碍于同有大敌在侧,他倒也不吝对霍轩等人提上一句,现下只能任由其自生自灭了。 此刻星石偏南方位,周煌将悬在顶上的“濯日镜”一召,收入了掌中。他冷笑了一声,方才那一道镜光过来时,他便察觉到是张衍在搜寻自己所在。 虽不明其是何目的,但他也不想使得自家行踪就这么轻易暴露了出去,因而立即用手中之镜反照过回去,两镜本是一对,日镜对月镜有克制只能,轻而易举就使那张衍无功而返。 周煌看了看周围,抬手持镜,对着一处方位晃了一晃,即刻有一道镜光射去。 尽管同门皆亡,眼下只一人行走,但因自恃有“周天方寸”这门神通在身,他倒也并无什么顾忌。 仔仔细细看了有小半个时辰,周煌却是未有任何发现,暗道:“我一路行来,仍是未曾寻到钧阳壶的踪迹,此物莫非真是已被魔宗修士取了去不成?” 他不觉皱起眉头,要真是如此,那倒有些麻烦了。 方才风海洋成就元婴三重之时,其所展现出来的异象搅动了大片灵机,那时他距离尚远,虽未曾看见,却也是遥遥感应到了,自忖此宝如若落入此人之手,绝无可能以自己一人之力抢夺回来。 但与另外几派玄门弟子联手,他也并不愿意,仔细想了一番之后,暗道:“霍轩,荀怀英等辈要取那钧阳精气,定会与魔宗修士撞上,我也无需急切,可到那时再行动手。” 正在他思索之时,却忽感有异,似有一股阴寒之气侵入肌骨之中,猛然转过身来。 百丈之外,一道黑水长河忽然自虚空之中浮现出来,水上站有一人,黑发披散,黄袍罩身,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头上居然半朵罡云也无,见他看来,打了一个道揖,道:“周道友,风某特来取你性命。”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元婴法身 “元婴法身?” 周煌心中一震,他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风海洋这是已元婴法身飞遁至此。 若是说先前他还自认可压过风海洋,此刻却是毫无信心,后者破境之后,无论道行、法力、神通皆当在他之上,如是正面斗法,绝非自己一人之力所能够抗衡,是以只在其说话之时,他当机立断,祭动“周天方寸”之法,往外挪移而去。 元婴三重修士能困锁天地,通常而言,修士挪移遁法再是如何高明,在其面前也是无用。 然而周煌毕竟玉霄派出身,尽管乍遇大敌,可却并未有半点慌乱之色显出,反而冷静判断出来,风海洋固然是法力大进,但这短短时间内,想要把这门法术做那圆融纯熟的地步,定还不能,只要自己动作够快,还是有把握能够脱身出去的。 正如他之判断,此回展动遁法,可谓顺利异常,并未遇上任何拦阻,瞬息之间,便去了千丈之外。 不过如此尚还不能说是摆脱了危机,元婴法身并非血肉之躯,乃是修士元婴及一身精气显化,飞掠之时行如轻虹,快似疾电,神通道术不但可信手拈来,其威也远胜寻常,再加上冥泉宗那诡秘莫测黄泉遁法,用不了多时就能追了上来,一味逃跑反而无助脱身,只会败亡更速,是以周煌在祭动挪移神通的一刹那间,就已将暗中将“灵枢大玉清光”运起,只待这名大敌追至近前,就予以其迎头痛击,便是不能杀死,只要将其击伤,自己也能够从容退去了。 他的盘算打得确实不错,若是寻常对手。看他一语不发便就逃窜,定会以为已然丧胆,想也不想便会追了上来。不备之下,倒是极有可能给他得手。 然而风海洋却是不同,虽此刻法力道行皆远高于他,却还是异常谨慎。竟是不曾立刻冲上。 看他如此,周煌哼了一声,知晓是自己算计不成。立刻弃了这个念头,祭起遁光,全力奔逃。 风海洋把法身一震,化为一缕淡淡黄烟,只在后面远远吊着,并不急于上来。 两人一追一逃,远远看去。似如驱赶猎物一般。 周煌眉头皱的极紧,他哪里能不明白风海洋的打算,这分明是想消磨他的法力,于他精疲力竭之时再上来动手。 可他明知如此,却也别无选择。 风海洋天地禁锁之法纵然尚不纯熟。但自己只要一个不小心,被困入其中,就休想再能出。 此时此刻,他只剩下一个法,要是能在法力耗尽之前,与玄门之中另几名修士汇合,当能避过此劫。 周煌脸色变得极不好看,自入道以来,他何曾这么狼狈过?若是以后有机会,定要百倍奉还。 然而就在他以为风海洋会一直这么跟随下去的时候,却见那道黄烟猛然一窜,竟是飞速上前,两人间的距离,眨眼就缩短了一大半! 与此同时,他身侧百丈之内,竟自虚空之中陡然浮出一只古怪魔头,直奔他面咬来。 这魔头看去狰狞异常,也不知有何能耐,魔宗奇诡道术极多,防不胜防,周煌哪里敢贸然碰上,想也不想,立时祭动“周天方寸”之术,再次闪躲。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这魔头居然掉头一转,咔的一声,咬在了那浮于身侧的“濯日镜”上,死死不放。 此举他并未预料,再想阻止已是不及,随着身形挪移,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宝镜被夺了去。 直到在千丈外再次现身时,周煌脸色阴沉无比,他已是明白了过来,风海洋从一开始就在打这面宝镜的主意,此物一失,他想要与其余玄门修士汇合的可能,就极为渺茫了。二人虽还未曾正式交手,但其实他已是输了一招。 同一时间,星石西位。 荀怀英把手一指,一道难以捉摸的剑光飞去,到了远空之中,忽然隐去,于数十丈外浮现而出,此刻已然是追至白衣修士一名匆匆逃窜的身后,光华一掠,就将此人从头至脚剖成两半,那剑光嗡嗡一声疾颤,一个跳跃之后,又纵回了其身侧,化一缕清光飞驰回旋。 他平静往天空望去,那里又出现一名与先前一模一样的修士出来。 若是寻常修士斗到此刻,杀了成千上百次,仍是无法杀死对手的话,恐是早已灰心丧气,提不起半分斗志。可他面上神情却仍与动手之初一般,并未生出任何变化,亦不见丝毫急躁,似乎其心中深信,只需一剑一剑一斩杀下去,必能将对手杀死。 尉迟云悬立高 空,他脸颊肌肉僵木,看不出有什么喜怒来,但眸光中却流露出了深深的忌惮。 似这等坚定无匹,如山岳一般的心志,他心底之下也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战栗之感。 此来六名魔宗弟,除风海洋外,多是在百多年前便已被门中挑选出来,虽并不见得在同辈之中实力最为强横,但每一人必有一门道术精研极深。 似尉迟云,这百数载以来,专以修习这门白骨兵替死之术,将其余道术一概弃了,出来斗剑之时,又得六大魔宗长老一起施法相助,可以说是六人之中最难杀死之人。 可战至而今,已是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他原本带来的三万阴煞白骨兵,已是被荀怀英杀去两万余,要想如原先所想般坚持三个时辰,果是极难。 尉迟云却也不是墨守成规之辈,风海洋虽言及拖住此人,但他并不是只守不攻,也曾设法反击,怎奈无论法宝还是道术,只被那道剑光一斩,必被杀破,从无例外,故而只斗了一刻之后,他便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只以阴煞白骨兵与此人纠缠。 可此术虽很是玄妙,却不是没有缺陷。 这三万阴煞白骨兵中,有六具是他自身精血元灵所汇,替死之际,亦有会显现而出,可此六具阴兵哪怕被斩了去,他自家也并无感应,要是皆被除灭,他也是一样身死,故而也是战战兢兢,生怕下一刻就是毙命之时。 可以说,这门神通全看修士自身运数与道术浸淫深浅,他能撑到如今,已是不易了。 骸阴宗开派数千年来,亦有前辈运气不好,被人斩杀六次便即身亡的前例,是以替死之术施展越多,对他越是不利。 就在三刻之前,卢穆秋“心影同照”之术也是莫名断去,恰巧亦在此时,有一道烁亮光华自天地之间照过,倏尔闪了过去。搅得他一阵心烦意乱。 似这等情形,不是卢穆清被杀,就是原先布置出了变故,他虽表面上未现出什么慌乱之色,但却也在认真考虑自己的退路了。 无有了“尺幅万里”之术,想要从少清剑修手底下逃走,那是难如登天,但他以替死术为凭,若是一心要跑,也未必想不出办法来。 此时他心头一震,却是见方才派去的一具阴兵又被斩杀,眼角不禁一阵抽搐,忙把法诀一运,大袖一挥,一座飞峰之上,一股白烟腾起,随后在空中聚拢,突然出现三十六团阴气浓云,自里各自走出一人,每一名皆是长得一模一样。 斗法到此,尉迟云尚是首次以一次唤出如许多的白骨阴兵。 荀怀英眼中迸发出一缕寒光,他心境通透,感应敏锐无比,立刻察觉到,这名敌手心中已起退意。 不用多想,不是其白骨替死兵已是不多,便是另外生出了什么变故,以至其无法再与自己缠斗下去。 果然,这三十六人齐齐一声,有十二人主动向他扑来,而剩余二十四人忽然起身飞纵,朝三个方向飞去。 尉迟云此举也是赌命,以骸阴派中法门,其中只要有一具阴煞白骨兵逃脱,他便可能安然离去,可若他运数不好,那三十六兵中正好有那六具精元附躯藏于其内,那他即刻就要魂飞魄散。 荀怀英把剑一摆,一道弧光飞出去百丈之远,来回一扫,就将飞来的十二名尉迟云横斩两段,而后化剑纵起,先去到南面角上,又是一斩,聚在一处的八具阴兵便一齐授首,随后再往东处去。 片刻之后,这一道匹练般的光华已是转了大半圈,往最后一处方向折去。 而此刻正北方向,张衍正驾剑光飞渡重云,少清剑术犀利无比,声势也自非凡,他尚未接近,已是远远见得那冲霄剑气,于是把遁光一压,不急着冲去,而是先看几眼,把袖一挥,将剑丸化开散去,布去四角,而后把镜光拿起,朝着各个方向来回一照。 风海洋究竟会如何取舍,全是其一念之间,或许此人并不去找周煌,而是将计就计,在这四周暗伏下来,伺机袭杀自己,这可能也不是未有,反而荀怀英那处不必着急,故而他据举动从容,镇静不迫地查探了一番。 不一会儿,他便确认无碍,将宝镜收起。 这时他心中忽生感应,抬头瞧去,见前方飞来数人,俱是白袍高冠,不但衣饰一般,连形貌皆是相同,仿若孪生兄弟,他笑了一笑,两只大袖往后一甩,负手而立道:“尉迟道友,看你行色匆匆,这是要往何处去?”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二十七章 欲除风 先诛卢 尉迟云抬头看,浑身颤,道:“张衍?” 承源峡斗剑之时,张衍使动玄黄手,举横跨五十里江河击来,法力之强横令他心惊无比,眼下再见,自知与其无法抗衡,急把身形顿住,个阴煞白骨阴兵忽然分,向两侧窜去。 张衍笑了笑,并不去追,四周早有剑光布下,足以拦阻片刻,他把身躯轻晃,头上罡云震动,上下气机引,脚下立闻浪涛声,重重水光翻起,如洪波涌动,起潮拍来。 尉迟云听得身后响,回首望,却是惊失色。 他此来斗剑,便是为了对付荀怀英,少清杀剑纵然锐利无双,单人独斗时可谓挡者披靡,可若被收摄神通拿了去,那也就无计可施了,而张衍这水行真光,却恰能克制于他,忙再把遁光加快几分。 只是还未冲出多远,忽有数道剑光飞起,具白骨阴兵几乎同时被斩于剑下。 其具晃了晃,似有股无形气机喷出,转而又化作实躯,继往远处遁逃。 只是他并无挪移之术,遁法又委实般,那剑光转,就赶到背后,又是斩两段,当其再度化身而出后,这时背后水行真光已是赶上,兜头卷,就收了进去。 张衍把法诀掐,水光徐徐收敛,直至隐没不见。 世上并无不破之神通,尉迟云除了替死之法精湛之外,身上短板甚多,法宝又在与荀怀英斗法时尽被毁去,是故入了水行真光之后,哪怕有千百阴兵替死,也是无用。只要法力不及张衍,就只能在其徘徊至死,不得而出。 这时不远处忽现道剑影,现出股刺破青天之势,正朝着此处飞驰过来。 张衍抬手拱,朗声言道:“可是荀道友?张衍在此。” 剑光忽敛,荀怀英把身形现出,他目光来回转,却看不见尉迟云踪影。知是多半被张衍收去了,不过他也不甚在意,看了看张衍身旁那漂游宝镜,想起了方才那道镜光,便问道:“张道友到此。可是特意前来寻我?” 张衍笑着道:“正是。” 荀怀英目光闪,道:“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么?” 张衍点首道:“荀真人猜得不差。” 他当即就此来缘由说,最后道:“霍师兄他们不久即至,还请荀真人稍待。” 荀怀英沉思了会儿,点了点头。 两人等了有三刻之后,远空之遥遥飞来五道遁光,溟沧派三人与杨氏夫妇已是到来。 霍轩在云头上望。见张衍与荀怀英二人皆是无恙,神情略松,按下遁光,携众人上来见礼。 寒暄过后。他开门见山道:“想是张师弟已与荀道友说过原委,霍某也不再赘言,风海洋成就元婴三重,不是我等之任何人可以应付。当联手对敌,荀真人。你意下如何?” 荀怀英听完之后,语气平静道:“元婴三重修士,确实不好对付,联手之议,也是应当。” 闻其赞同,霍轩心宽,他环顾众人,道:“方才路来时,我听杨道友与两位师弟所言,似是魔宗有窥破我等行藏之能,我仔细想过,魔宗之,此刻尚存之人,除去风海洋,还有名乃是卢穆秋,此人是浑成教修士,不定会使‘千里倾音’与‘烛照九幽’这两门神通,若是如此,我等恐尽在其耳目之,原先我玄门人多势众,倒也无需在意,可现下看来,要杀风海洋,则此人必先诛除此僚。” 洛清羽也道:“此人似还还会使门挪移神通,若是留着,则后患无穷。” 霍轩沉声道:“我闻浑成教那两门神通施展之时,修士只能坐于原地,无法动弹,我等之可请出人独自行走,充作诱饵,设法引动风海洋来攻,同时再请张师弟以宝镜找出卢穆秋藏身之处,火速前往,将其斩杀。” 钟穆清出言道:“那不知谁人来做诱饵?” 荀怀英开口说道:“不妨让荀某试。” 霍轩却摇头道:“荀道友的确是合适人选,但太过合适了,却也不好。” 众人想,便觉有理。 设局事,风海洋未必看不出来,想必也约能猜出他们的设计,是以定要让其感觉有极把握才可,是以那做诱饵之人,既不能太强,亦不能太弱,强了对方未必会来,弱了还未等事成怕就被杀。 荀怀英身怀杀剑之术,风海洋想杀他也不是时半刻能够做到,没有极的把握,恐不会轻举妄动。 杨璧夫妇心下有些忐忑,此处溟沧派势力最,荀怀英既然不可,那唯有他们最合适了。 霍轩也的确是属意他们二人,因为他私下里并不打算遣人去救,如是那样布置,风海洋绝不会出来,是以只打算给他们件护身法宝,可让其在危急时刻自行启了符诏走脱。 张衍看了两人眼,笑道:“我倒有合适之人。” 众人目光转来,霍轩奇道:“不知何人?” 张衍道:“广源派沈长老此次亦是随我入得星石来,他与诸派弟子交情不深,与我等又不在路,也无什么厉害的神通在身,我如是风海洋,见他独自人,极有可能先寻他下手。” 他这不是故意推沈长老入火坑,反而是给了其个机会。 沈殷丰若能出面承担此事,等若就是送了少清、溟沧、元阳三派弟子个人情,日后对广源派有极好处,再也无需惧怕玉霄派远来寻衅。 且此老有金罗地轴符护身,看去危险,其实并无性命之忧。 霍轩仔细想,眼忽生亮光,觉得沈长老确实是个合适人选,道:“如是沈道友愿意,那是最好不过,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师弟可能说动于他?” 张衍笑道:“沈长老上来星石后,因与人斗法,元气耗损颇多,正自调养,稍候便可与我等汇合,只是此事涉及身家性命,他非是我玄门十派之人,又是广源派唯位元婴长老,本可不来趟这浑水,倒也不能让人平白出力。” 霍轩听到他言语特意点出“与人斗法”事,先是怔,随后再转念,联想到玉霄派那几人至今未出现,心若有所悟,他沉吟了会儿,便肃容道:“张师弟,沈长老若愿应下,不管此事成否,我溟沧派当可保他广源派百年安稳。” 荀怀英淡淡道:“我少清派亦可保他百年。” 杨璧见有少清、溟沧两派挡在前面,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连忙道:“我元阳也是如此,也是如此。” 钟穆清皱眉道:“霍师兄安排得很是稳妥,可那风海洋如不肯前来,那又当如何?” 此策终究还是要风海洋上钩才行,要是其不为所动,那也是白费力气。 霍轩沉默会儿,眼生出寒芒,才道:“那我等便在此处修行,等他动上门来攻,看谁能撑到最后。” 风海洋为了夺取剩余符诏,迟早会来找他们的。 此举虽是被动,但其不计的话,也唯有这个办法可行了,这里灵气充沛,比起东华洲十灵穴,也差不到哪里去,在此修行,可以说是远胜自家洞府,风海洋能在此增进修为,他们也不见得会输到哪里去,到时且看谁人进境更速了。 星石东侧,道遁光如星火飞奔,但无论其如何纵掠疾驰,那缕淡黄灰烟却始终跟随在后,似附骨之疽,摆脱不去。 周煌现下他也是无奈,无论他跑去何处,在镜光之下都是无可遁行,只能凭着方才印象,朝着镜光来处跑去,指望能与其余玄门各派弟子汇合。 如此过了两刻之后,周煌暗道:“若是我法力耗尽之前还不曾寻到人踪,岂不是听凭他割?” 脑海转过几个念头之后,他心下发狠,忽然喝声,不再珍惜法力,而是运转功法,把遁光猛然加快,只见道灿灿星光忽然展开,似长虹飞去。 他这使力,那缕黄烟也似被引动,立把遁速提起,疾追而来。 如此全力飞驰,法力消耗远非寻常可比,约有刻之后,周煌额上见汗,他起法诀,拿动“周天方寸”,闪身去了千丈之外,将风海洋甩在身后,算是稍稍拉开了段距离。 得此空隙,他自袖囊取出面牌符,轻轻摇,立时有艘两头上翘,仿若元宝般的金舟飞出,他甩袖子,化光往里钻,立时躲了进去。 到了舱室之内,把手往牌符上按,轰轰几声,金舟四壁上立刻有圈圈闪动如星芒的禁制撑起,随后又拿出只玉瓶,倒了数枚丹药出来,张嘴吞下。 周煌盘膝而坐,稍运化,就把药力化开,他暗自冷笑道:“我便看你能与我耗上多久!” 他这是打定意以金船禁制与风海洋相抗衡,法力不济,不外吞服丹药而已。 就算被禁锁天地之法困住,这金船禁制至少能撑上两三个时辰,他却不信风海洋能在这里与自己直纠缠下去,唯可虑的是,此人有法宝能破开禁制,如若真是这样,不了运化符诏,出得星石去,也同样能保全性命。(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二十八章 玉霄折戟 周煌这金船亦可飞掠,可在遁速之上却是远逊他本人了,在舱室之内坐定不过片刻,就觉舟身猛地颤了颤,就此停住,仿佛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拿住。 他立刻就明白,自己已被风海洋那禁锁天地之术困缚了。 对此他早已是有所准备,哼了一声,抓着手中牌符一摇,舟上禁制猛地放出一圈又一的圈宝光,与金灿灿的舟身相互辉映,顿把天空也照得透亮。 天上劫水漾波而来,到得前方,围着金舟绕旋了一圈,似在谨慎观察,待确认无碍后,这道乌黑水潮哗得向下一冲,轰轰声中,如龙卷翻滚,将这十丈大舟整个包了进去。 周煌在内,只觉舱之上咔咔作响,似有无穷大力在不断挤压舟身,感应之中,那禁制亦是受了极大压迫,光华明灭不定,闪烁骤急。 “好雄浑的法力!” 周煌也是暗自心惊,本道风海洋成就三重,但还不至立刻能把法力提升多少,自己凭着禁制也是不怵此人,可现如今一看,此人极有可能丹成二品之人,以至法力强盛如斯,比他心中所想还要大上许多,侵蚀禁制之速也是极快,如是不作理会,不用半个时辰,怕就要被侵入进来。 不过虽受此压制,他心下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禁制其实也并非无法破开,似那等是经年累月研习阵法之辈,便可以以阵法幡旗等物破禁,但此刻风海洋只用法力强攻,说明其并不擅长此道,否则早该使出来了。 周煌把心神稳住,气息一转,运劲自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滴在牌符之上。嘴中念动法诀,亦是把法力运化而起,禁制得他催逼。本是散碎如缕的光华凝成道道符箓,弹抛而出,将重重围困的劫水撑开少许。 维系一刻之后,他见法力消退不少。便不再继续使力,拿起桌案上那只丹瓶,倒了一粒药丸出来。吞服下去,闭目调息,过得百息之后,便完全运化开来。 睁开双目,起意一察,见无有了自己支持,这片刻之间。对方已是得寸进尺,将禁制又逼退回来,原本出有三丈余的禁制宝光,而今只剩半数,且还在往里收缩。忙喝了一声,再次把法力往牌符之中灌入进去,眨眼又将禁制恢复成先前模样。 他朝外看了几眼,目中暗含几分讥色。 他虽功行不及对方,可那禁锁天地之术也是同样耗损不小,风海洋不见得比自家轻松多少。 唯一不同的是,他因在金船禁制之中,服下丹药之后,还能设法运化药力,随时随地能把法力保持住,要是风海洋两三个时辰之后还是不退,必是疲惫,到时他无论是出去反击,还是觅机遁走,都是比先前容易许多。 眼下周煌看似被压住了,可实际上斗法的方式却是由其主动选择,连退路都已是思量好了,因是显得很有章法。 金舟之外,风海洋身影缓缓自劫水内浮现出来,他看了看那禁制,略一思索,拿捏法诀,身侧劫水之势陡得又壮大了几分,一重又一重冲上,每一下都将那金舟撞得摇晃不止,似是下一刻便会随那浩荡巨潮翻滚起来。 周煌见状,也是拼命祭动牌符,将金船稳住,又过一刻,这摇撼势头才稍稍有所缓减,他连忙抓紧时机,再次吞下一枚丹药。 风海洋法力催使了几回之后,便点了点头,抬手捏了一个法诀,低低念了一句什么,立时有一只三丈高下的魔头凭空现出,其面目之中,竟能看出些许狡诈之色。 此物原是“万灵阴虚劫水”练到三重境后才能从劫水之中炼出,这一头乃是他师长所赠,权当作法宝一般使用,威能也是不小,先前聂氏兄弟那两头坐骑便是为其所伤。 原本不曾突破三重境前时,他还无法尽显其威,可眼下却是不同了,正可利用此物可在有无间变幻的特异之处,从这禁制之内悄无声息地钻入进去,杀周煌一个出其不意。 风海洋眼力也很是高明,适才一番攻袭之后,已是差不多摸清了这金船的底细。 似这等禁制,大多有阴禁阳禁之分,阴禁可破无形精气,阳禁可挡有形之物,方才试下来,发现其盈尺之内,每过三息就有一变,那最里间,不出意外的话,当还有阴阳混禁之术,专以抵挡那等可虚实转化的法宝道术。 他很是明白,阴禁阳禁倒还好说,但最后一道想要在瞬息之内透入进去,这魔头虽能做到,可必定会惊动周煌,如此便失了偷袭之效,需得用几种手段一起配合才可。 他一抖袍袖,便飞出一只有棱有角,四四方方的青色石锤,此为“大岳椎”,乃冥泉宗中几位长老合炼而成,尤擅破禁开阵,眼下正可用来对付这艘金船。 正要动手之时,忽觉有一道光华自天中穿下,往此处照来,他不觉眉头一皱,不久前他曾见识过此镜光一次,知是躲不过去,哼了一声,亦是祭起手边濯日镜向上一照,倒想看上一看,这几次三番查探自己之人究竟是谁。 哪知两道镜光一照,居然互相消隐而去,镜面之上只有光芒一片,什么也未曾瞧见,他怔了一怔,念头一转之后,面上现出几分了然之色,自语道:“好宝贝。” 他原本还担心有其他玄门中人察自己所在之后,前来相救周煌,那样也不得不先行退去,此刻却已是是再无顾忌,喝了一声,把“大岳椎”祭起在天,再往下一指,此宝发一声擂鼓之音,把头倒转,奔着那金船一锤轰下。 金船遭此宝一击,犹如撞山撼峰,爆出一声震耳大响,金光乱散,舟身之上的禁制顿时去了百之一二。 周煌本还笃定,自忖再这么下去,有足够把握可以顺利脱身,可待那大锤撞来,却是神情大变,他拿起牌符一摇,试图把禁制恢复,可任他怎么催动,也聚合不得,不觉神色难看了几分,心下一沉,暗道:“莫非唯有退去一路可走么?” 可就这么退去,他却有些不甘心。 玉霄派此来斗剑,丁点好处未得,还搭了一众护法长老和两名真传弟子进去,如是空手回去,必受责罚不说,族中那些长老,也未必会如以往一般看重于他。 且周族之中,本就有不少人对他此来斗剑很不服气,可以想见,那些人见他铩羽而归,会如何落井下石。 可若不走,那法宝要是再来上个数十上百下,便足可将这金船打裂,那时他便失了最后依仗,哪怕身上还有两件宝物,也不过是多撑片刻,于大局已是无补。 心里两种念头争斗来去之后,他终究觉得还是自家性命要紧,暗一咬牙,道:“罢了,留得此身在,来日还有机会!” 起手入抽,把那符诏拿出,握在掌心之中,齿关轻叩,念动法咒,几息之后,他只觉浑身法力尽被此物抽去,非但如此,全身上下连一丝一毫力气也无,再也无法坐稳,仰面倒在了地上。 那符诏微微一晃,浮起在空,在舱内漂游起来。 这时不知为何,周煌心下却升起了一股强烈不安感,可事已至此,他唯有希望那符诏快些发动,带得自己离开此处。 风海洋连使了数十次“大岳椎”之后,见金船内无有什么反应,仿佛任他轰击一般,知是时机已至,心念一动,旁侧那等候已久的魔头发出一声阴森笑声,身躯一抖,从金船禁制之中一钻而入。 这魔头入了其中后,每遇阴禁,立化为实躯,每遇阳禁,再转为无形之体,以此连闯数层禁制。到了最后一层,是阴阳混禁,不是单单变化可闯,便咆哮一声,趁着大岳椎轰击金船,禁制之威稍减之际,纵身往里一冲,凶悍无比地破了进去。 周煌法力尽去,此时已无抵抗之能,他忽闻异声,艰难无比地转头一瞧,见一只魔头竟自外穿了进来,不禁浑身一颤。 那魔头两目转下,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脸上竟是露出阴森笑容,顿时吓得周煌肝胆俱裂,他大喊一声,身上道袍之上涨起一道如云烟气,把身体裹了进去。 此件道袍也是一件玄器,只是无有了法力,那云气才起得些许,望去只稀薄一层。 魔头发出一声难听笑声,把身一晃,径直扑了下来,张口一咬,咔嚓一声,就将周煌半颗头颅叼去,再使力一吸,把那一道元灵也是收入了躯体之中。 待它还想再啃噬剩下肉躯之时,那悬于一边的符诏忽放光华,一闪之间,裹了那一具无头尸身飞起,轰的一声,把金船撞得粉碎,冲了出来。 风海洋见这一道光华冲出,其势无可阻挡,神色一凛,连忙闪身避开,尽管未被那光波及,可那涌来气浪还是冲得他险些受创,待稳住身形后再看去时,已是渺无踪迹了。 他不觉暗叫可惜,周煌身为玉霄派此来斗剑的弟子,身上不定还怀有什么了不得的法宝,自己若是能留了下来,夺取剩余符诏的把握那便更大了。 …… ……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meinvlu123(长按三秒复制)!!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二十九章 星石修功 玄阵御魔 承源峡中,一道自天而来的光华直坠而下,各派长老见那光竟是往玉霄派峰上落去,都是惊诧莫名,纷纷转起了念头. 玉霄派两名长老本在打坐,见此异状,不约而同睁目起身,看了过去,那金光须臾落地,待散去之后,地上却是只有一具无头尸身,只一瞧那服饰,二人神情立变。 其中一名中年道姑沉着脸走上前,把手中拂尘一甩,那尸身上立时飞出一粒星珠,如萤火一团,飘至面前,她探手拿住,叹道:“还好有我门中秘术相护,周师弟元灵未失。” 另一名长老神色略略一松,周煌在族中地位不低,要是在这里魂飞魄散,他们也不知回去该如何交代。 道姑先一招手,把周煌袖囊去了,随后自里拿出一块牌符,仔细一瞧,叹道:“谢师弟却是去了。” 那长老默然无语,此也在他料想之中了,连周煌都已身死,更何况修为法力皆差一筹的谢恪明? 道姑取了一只金匣出来,打开一晃,射出一道白光,照在尸首之上,片刻便即收了,沉声言道:“师弟,我欲携周师弟尸身回转山门,你意如何?” 那长老看了看自别处峰头飞来的几道遁光,苦笑道:“我玉霄派弟子尽殁,我留在此处,莫非是给诸派同道看笑话不成?还是与你一道,同回山门吧。” 道姑叹道:“也好。” 主意一定,他们二人也不待诸派长老到来,便祭起遁法,驾风飞空而去。 擎丹峰上,赢涯老道见两名玉霄派长老皆是离去,不觉诧异,道:“师兄,玉霄派这是何意?” 刘长老沉思一会儿,叹道:“想来玉霄派亦是如南华、太昊等派一般失手了,否则不该如此急于离去。” 赢涯老道吃了一惊,他本以为是玉霄派弟子夺了钧阳精气回来,还想上去恭贺几句,可若真如刘长老所料,那此刻星石之中局势可就难以预料了。 想到此处,他也是生出了担忧之心。 刘长老缓缓道:“师弟不必过于忧虑,即便无有了玉霄派,此刻星石之中尚有少清、溟沧、元阳三派弟子,胜负难料,着急也是无用,且安心静候。” 此刻星石西侧边角上,一缕黄烟自东而来,再一泻而下,在一座峰头上悠悠垂落。 卢穆秋早已恭候多时,起来拱手道:“师兄杀死周煌,我辈大敌又少一人。” 风海洋面上稍带惋惜之色,摇首道:“还是未尽全功。” 虽是杀了周煌,但他事后一察,那被魔头吸去的“元灵”不过是一缕精气而已,而那正主早已是随符诏逃走。 卢穆秋只以为他是言玄门弟子还未除尽,笑道:“小弟方才以神通探查,见那广源派沈殷丰孤身一人往中路去,距此不过五六百里的路程,师兄可有意除之?”。 风海洋神色一动,玄门之中余下之人还是不少,尤其是少清、溟沧两派弟子半分未损,实力犹存,再加上他派弟子,对付起来很是不易,如有机会削弱,当然不能放过,想了一想,问道:“卢师弟,你可知荀怀英、张衍等辈而今在何处?” 荀、张二人擅长遁法,对他威胁最大,此二人任意一个他碰上都是无惧,但若是一同出现,便极有可能将他拖住,进而遭到所有玄门弟子围攻,这不得不慎。 卢穆秋回答道:“那张衍有一面宝镜在身,似能察辨我等踪迹,小弟只得远远观望,不敢太过接近,不过此刻看来,千里之内,定无这二人踪影。” 适才他曾试图以神通法术探查玄门弟子动静,可自己差点被那镜光照中,所幸当时发现及时,挪转“尺幅万里”之术,方才得以逃过了一劫,但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所精通的神通之术并不能用于正面斗法,战力远不及此来同道,要是被玄门中人找到了藏身所在,那是半点还手之力也无。 “张衍手中亦有一面宝镜?” 风海洋眼神一凝,这才知晓查探自己之人究竟是谁,他思忖片刻,便道:“我这便去将那沈殷丰除了,劳烦师弟你多加观望,如若有变,需及早告知于我。” 卢穆秋忙拱手道:“小弟明白。” 言罢,他盘膝坐下,将“千里倾音”与“烛照九幽”这两门神通一同运起。 风海洋见他已然准备妥当,当即展开黄泉遁法,化烟飞去。 此刻他是以元婴法身飞遁,迅快无比,兼又有卢穆秋神通之助,根本不虞跟丢,不过两刻之后,就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名颌下留有美髯的中年道人正乘符飞渡,正是广源派沈长老。 风海洋很是谨慎,不立刻上前,而是把身一抖,放了数百只魔头出去,再把宝镜取出,对着四面一照,确认无有异状后,这才喝了一身,往前方冲去。 星石中路,张衍掐诀一算,道:“若风海洋如要取沈道友姓命,此时当已照面了,我已可动身了。” 他并未用镜光查探,那样极易打草惊蛇,先前已是有过一次,此次不可再犯,故而他与霍轩等人定下策略,不管风海洋是否去寻沈长老,他们都是一样按先前计策行事。能撞上那是最好,撞不上也不过是多走一回罢了。 霍轩点首,自石上起身,拱手道:“好,张师弟你此去斩除卢穆秋,当需小心了,我等先去接应沈长老,假若未曾遇上风海洋,会尽快赶来与你相会。” 张衍抬手还了一礼,把法诀捏动,立时剑光一道,化虹飞走…… 他方才借剑遁出游,把星石上下及东、南、北三个方位大致来回扫了一遍,并未寻到卢穆秋踪迹,故而能断定,这人必是躲在西角。 要是风海洋不在此人身旁,他依靠手中“濯月镜”,此行可轻易将这人斩杀。 要是风海洋与其聚在一处,那也无妨,不必急着上前邀战,可先以游斗之法跟着二人,待等霍轩等人与沈长老回合,赶来相助之后,再动手不迟。 张衍飞遁有一刻后,把宝镜拿起,对着前方一照,霎时一道光华射去,所照之物,俱是历历在目,扫了一会儿,见镜中出现一个人影,他不由微微一笑。 卢穆秋此刻面色苍白如纸,张衍朝他这处飞来之时,他心中已是觉得危险,忙以“心影同照”之术告知风海洋。怎奈后者正与沈长老交手,就是要赶回来,也不是片刻间事,后见镜光照身,他自忖不妙,慌忙中起了挪移神通,把身一晃,便就不见。 他这门神通精修极深,如有法器相助的话,飞去数百里外也不再话下,不惧任何人追索,可是那面幡旗已被霍轩破去,纯靠自家法力,不过只能纵去七八里而已。 方才在一处峰上站稳,他就觉一道镜光当头落下,好似泼了一桶冷水下来,不由浑身一颤,还未想出对策,就见天中已是有一道威赫剑光自云杀下。 值此危急关头,卢穆秋大喊一声,身躯上下爆开一团黑烟,任由那剑光透体而过,却是舍了一门神通,避开了这一剑。 张衍微微一哂,也不去与其夹缠,肩膀一晃,水行真光化浪而去,眨眼就将此人吞没,起诀收了此术,袍袖一抖,飘落下来,在峰上盘膝坐定。 过有小半个时辰,天边纵来七道光彩各异的遁光,却是霍轩等人赶来了。 张衍举目一望,见沈长老亦在其中,只是此刻神情稍显萎靡。 一行人七人在他身边降下,霍轩看了看四周,问道:“张师弟,不知此行如何?” 张衍微微一笑,道:“幸不辱命。” 霍轩眼中微露喜色,此人一除,此间魔宗弟子就只剩风海洋一人了。 杨璧叹道:“可惜我等前去时,风海洋已然先一步走脱了,看来他也未往张真人这处来。” 钟穆清皱眉道:“风海洋不来找张师弟,想是已看穿我等布置,再想找他,可就难了。” 霍轩一摆手,道:“那就不去管他,我等在便在此处修炼,只等他上门来寻。” 正说话时,忽听头顶上空有啸叫之声传来,抬首一望,却见上千只魔头悬于高空,只是远远舞动,却并不上来。 众人都是玄门中俊彦,心念转动间,便看出了风海洋的目的,这是要以魔头相扰,使他们无法安心修持。 霍轩看了一会儿,转首问道:“洛师弟,你可能布下阵法隔绝此物?” 洛清羽略作沉吟,道:“小弟所携不过是法器之流,抵挡寻常法宝还可,对付这等能污秽灵机的魔头,却是力有未逮。” 霍轩皱起了眉头,道:“莫非当真没有克制之法?” 洛清羽沉思有时,道:“倒是还一策,先前我师兄自罗沧海手中夺来了四象玄梭,可设法布下四象玄阵,此阵不惧邪秽妖物,当能阻敌于门户之外。” 钟穆清摇头道:“四象玄梭虽为我溟沧派所有,可你我师兄弟都未学过御使法门,又怎能驭动?” 洛清羽笑道:“小弟既然提出此法,自有解决之道。” (未完待续)q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三十章 祭化玄梭 劫水真魔 阵法一道也需看资质天赋,若要研习精深,不亚于习练数门神通,且因限制众多,玄门之中精擅此道的为数不多,不过当年陶真宏屡屡从南华派手中逃脱,倒多是依仗了阵法。 洛清羽乃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中少有对阵法有所涉猎之人,只是他说有法子之后,却是并不直接道出下文。 沈长老这时站了起来,拱了拱手,一脸愁苦,唉声叹气道:“诸位道友,老道方才伤了元气,需调息休养,恕在下暂不能奉陪了。”言罢,他起身一纵,就遁去了他处。 看他这一番动作,杨璧也是醒悟过来,洛清羽下来欲言之语定是涉及溟沧派派内之事,应是不方便说给他们这些外人听,咳嗽了一声,也是知趣言道:“诸位道友,我与夫人出去转一转,看看能否寻到那钧阳壶。” 他对朱欣使了个颜色,便驾起一阵罡风,去往远处一座峰上。 荀怀英并不多言,淡淡一笑,振衣而起,把剑光一展,须臾间到了数里之外,再见光华一闪,就不见了行迹。 天上那千数只魔见有数人散开,发出尖利啸声,同样也是分出数团来,多有上百,少则数十,分别尾随诸人而去。 待这几人俱都离去之后,洛清羽这才开口言道:“两位师兄,张师弟,罗沧海肉身已毁,尚有一缕元灵尚存,可设法逼问出法诀来,由我四人合力布阵,也无需精通其中奥妙,粗粗知晓法门就可。” 钟穆清问道:“若是罗沧海不愿说呢?” 洛清羽轻描淡写道:“我本是想把他元灵带回交给师长处置,不过此间斗剑要紧,他如不肯。那是自讨苦吃,交给钟师兄,任你以搜魂之术探查就是。” 钟穆清略一沉吟,点首道:“好。” 张衍看了钟穆清一眼,暗忖难怪洛清羽要把其余几人支走,这不单单是罗沧海之事,搜魂术在玄门之中太犯忌讳,传扬出去对钟穆清未免名声不利。 不过虽如此,这门道术却是各派俱都有人在修行。只是因修炼极其不易,又有诸多苛刻条件,故而如阵法一般,不是人人都能练成的。 霍轩看了看天空,沉声道:“那便如此办吧。为兄先来对付这些魔头。” 风海洋这些魔头不但可用来攻袭,更能当耳目使用,他自是不愿意让其探去了他们如何布置。 话声才落,他已是纵身飞去,顶上罡云一抖,现出一道金火烈光,炽热无比。灼似炎阳,似地火喷发,金风刮擦,一举冲扬上天。几只魔头躲闪不及,立被化为飞灰,便连精气也不复存,余下魔头轰的一声。分散飞去。 张衍略略一思,掐了一个《澜云密册》上的法诀。身前身后有云烟漫卷,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方圆三里之内皆被一层浓雾所覆,辨不清其中人影。 洛清羽环望四周,见此刻除了他们三人所站数丈范围,外间都是一片烟雾弥漫的景象,连霍轩身影也是看不见了,只是偶尔有罡风旋动之声传入,不由点头道:“张师弟这道术应孙师叔所授吧?有此术在,风海洋再想窥我等底细,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张衍笑道:“区区小术而已,不过糊弄一下这些不入流的魔头,风海洋若本人至此,只需数道阴雷下来,就可轻易破了。” 钟穆清眉头微皱,道:“洛师弟,正事要紧。” 洛清羽轻轻一笑,从袖囊取了一只铜灯来,把灯捻子捏了出来,口中念了一句口诀,再一指点在灯盏上,道了声:“罗沧海!” 那铜灯噗地应声而燃,闪起一朵碧火,等候片刻,罗沧海元灵就自火中现身,得那阴火护持,他身形半虚半实悬在焰上,转目看了看三人,很是警惕道:“洛清羽,你待如何?” 洛清羽道:“别无他事,我师兄弟几人眼前突遇大敌,只想请罗道友你把操驭四象玄阵的口诀说出。” 罗沧海冷笑道:“说与你听,我有何好处?” 洛清羽淡淡道:“你无有什么好处,我这位钟师兄会使搜魂之术,你不愿说,我等一样可以知晓,但你就要吃不少苦头了,我也不来逼你,自家去好生思量吧。” 听得“搜魂术”之名,罗沧海神情中明显流露出惊惧之色。 他被擒回溟沧派门中,未必会被打灭元灵,但要是用搜魂术,就算转生而去,也是痴呆一个,再也无有入道之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愿说。” 小半时辰之后,霍轩来在方圆三里内回走了一圈,将此来所有魔头尽数驱灭,不过此举治标不治本,周海洋只要在劫水中稍加运化,就能再炼千百魔头出来,无有阵法护持,他们总是不得安稳。 这时下方云雾已散,他回望一眼,立刻驾遁光飞去,重回峰头,才刚落定,便问道:“如何了?” 洛清羽笑道:“师兄宽心,口诀已是讨得。” 霍轩神色略松,颌首道:“师弟做得好,起那阵法可需什么布置?要我等如何做?” 洛清羽道:“这四象阵本为罗沧海一人所持,是以他需一人御动四门四法,而今有我溟沧派四弟子在此,一人持一门户就可,如此阵法威力不减,反而省了不少繁难步骤。” 当下他就将口诀一一道明,说与霍轩知晓。 四象玄阵全是靠了那四件玄梭才能撑起,这四宝本就暗含玄妙,不必依靠繁复阵型就能演化至大威力,只需明了诀窍,就能利用天地四方气机主持阵法,至于其中更为深奥的变化,罗沧海虽知,但他们还利用不到,自也无心去打听。 祭炼玄梭需有人护法,因而他们并不急着祭炼,约莫两个时辰之后,沈长老、杨氏夫妇陆续回返,只是还不见荀怀英踪影。 霍轩暗忖有这三人守御已是足够,便主动上前,将四象玄梭之事与四人分说清楚,最后道:“我师兄弟祭炼玄梭时,却需有人在一侧护法,容不得相扰,此事便拜托诸位了。” 杨璧连忙还礼,道:“霍真人客气了,有此阵在,我与内子想也可安心修炼,理当出力才是。” 沈长老也是稽首道:“霍真人言重,同为玄门一脉,此乃贫道分内之事。” 四人议定之后,便各自分开,杨氏夫妇与沈长老纵入高空,小心守御四周,防备魔头侵来。 张衍独自退到了一边,找了一块青岩盘膝坐下,自袖中拿出了那枚白虎玄梭,先前他祭炼这件玄器其实很是粗陋,并未稍加深入,否则也不至连丁群“命杀之剑”上的秽念也无法除尽。 倒也不是他疏懒,而是不得正法,这宝物便无法彻底炼化,此刻得了真诀,也就无有那么多滞碍了,把法诀一运,取了五行精气中金气,伸手就点在了这枚玄梭之上。 三天之后,他浑身一震,把手一张,一头白虎虚影自掌心梭中窜出,身高数十丈,仰天虎啸,狂风忽起,震得草飞花散,漫空乱飘,峰上巨木摇动,嘎吱连响,几欲断折。 他再一催法,白虎低伏在地,缓缓退入梭中,显已驯服如意。 四下一瞧,见霍轩等人仍是闭目炼化,他微微一笑,先自入定打坐去了。 过有一个半时辰,霍轩手中火红玄梭一震,听得一声长鸣,一只浑身火羽的朱雀之影浮现出来,只是稍稍现出,便就不见,显是被他以法力镇压了下去。 他转首一看,见张衍已是先一步炼化玄梭,暗自点头道:“在我等一干同辈之中,张师弟法力足可称雄。” 又过一刻,钟穆清与洛清羽二人也是相继祭炼完毕。 杨氏夫妇与沈长老见四人已是祭炼停当,转了一圈后,便自天顶之上下来。 霍轩对着三人拱手一礼,笑道:“三位辛苦,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杨璧连忙回礼,道:“风海洋不过又遣了一些魔头过来,不过数里之外,就被我夫妇二人与沈长老打发了,只是……这几日却不见荀真人影踪,也不知去了哪里。” 此刻千里之外,风海洋正坐于虚空之中,身周围有数千只魔头环绕,座下劫水似江河奔流,自北而起,入南而逝,长有三十余里,声势极大,此水两端皆是隐没虚空之中。 过得片刻,他双目一睁,两手一翻,哗哗一声,就自那这“万灵阴虚劫水”之中冒出一只一丈高的魔头来,五官手足俱全,身躯似火烛明灭不定,看去似实若虚,似幻又真,尤其那双目之中,还暗藏着几分狡诈之色。 风海洋缓缓吐出一口气,袖子一挥,那魔头发出一声不甘叫声,又沉入了劫水之中。 到了元婴三重境后,他又可炼得三千魔头,这些魔头先前魔头不同,非但自生灵智,且还可在有无之中变幻来去,劫水不枯,则无生灭,似他先前破去周煌金船禁制,便是此物。 只是那一头乃师长所赐,并非他自身炼有,是以还未能自在驾驭,而这一头,却是他用了三天三夜在劫水之中滋养出来,是为自家所炼。 这星石之内灵气充沛,远比他原先洞府来得佳妙,因而炼化这魔头也是极快,要是给他足够时间,炼出数十上百头,就足可与玄门中剩余八名弟子周旋了,若是能炼得上千头出来,哪怕与其正面相斗,他也自信能轻易胜过。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三十一章 精气哺真魔 一晃之间,已是三月过去。 风海洋目注身前劫水,那滔滔浊潮之中,有三十余只魔头虚影,似如溪底游鱼,飘来荡去,不时悉悉索索的声响,如同呢喃低语,在耳边萦绕不去。 在他设想之中,至少要汇聚满百只魔头,才有把握去寻玄门弟子一斗,眼下这些,尚还远远不够。 正待欲再度运功祭炼时,袖中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剧烈震颤,似是那钧阳壶在不停跳动,令他不得不中途暂停此举,自袖囊中把那宝壶拿了出来。 此物拿在手中时,却犹自挣扎颤动,很不老实,仿佛稍一松手,便会飞去无踪。 他不禁微皱眉头,这钧阳壶与这星石本是一体,此界之中,灵机每隔一百零八日便有一转,届时这灵壶便会虚空挪转,去往他处,需有符诏在手,才能再次寻得。 眼下看来因时日将近,壶上灵机积郁,蠢蠢欲动,是以动静也变得越发得大了。 一旦这宝壶挪转而去,要想再次寻得,那是极其不易,他也没有绝对把握。 让他忧心的是,若是此壶跑去了星石另一侧,恰巧被玄门弟子寻得,取了钧阳精气去,那他可就白费了一场苦功了。 这一回玄魔争锋,对六大魔宗而言,阻止玄门夺取钧阳精气才重中之重,魔门气运正盛,能取来精气那是锦上添花,可若玄门不得,却是雪上加霜,故而哪怕魔门此次一无所获,只要成功阻碍了玄门,此次斗剑便也算是胜了。 魔门毕竟被玄门压制了数千年,颓势不是一夕之间可以扭转。斗剑若胜,意义非比寻常,对魔宗弟子而言,必生鼓舞振奋之效,连带风海洋本人回去山门后,也必是声望大涨,为同辈之中第一人,就是那些比他早一步迈入元婴三重境的同门,也是无法与之抗衡。 如此一来。他便可得门中大力扶持,数百年内成就洞天,也并非什么奢望。 元婴境与象相境比较,那可谓天渊之别,修士一步跨入其中。从此就从棋子成为落子之人,是以风海眼早已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到这份机缘。 想到此处,他脸上露出了慎重之色,似在盘算什么重要之事。 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先把钧阳壶起。随后自袖囊中拿出了第二张符诏,把其抖开,对那壶轻轻一引,就从壶嘴里又牵出一团钧阳精气出来。 他喝了一声。把法力一运,三十三只魔头皆自劫水之中呼啸飞出,到了半空中,看到了这团精气之后。目光中皆是流露出贪婪垂涎之色,显是都有意图啃上一口。可不得风海洋之命,却也不敢上前,只是围绕着其不停打转。 风海洋有些可惜地看了手中精气几眼,只这一团钧阳精气,若被一名元婴三重修士拿到,只消机缘一来,就有可能借此晋入洞天境中,现下却要被自己拿来喂食魔头,实是奢侈之举,如被魔中那些长老得知此事,恐要狠狠降下责罚。 可他炼化出来的魔头数目尚还稀少,无法与玄门相斗,故而唯有出此下策,设法提升魔头之威,弥补其中不足。 只要斗败玄门,则还可多得十余份钧阳精气,可若不胜,便是拿了回去,也不见得自家能用,还是便宜了同门而已。 一念及此,他决心更为坚定,便起手把精气往外一抛,那些魔头见状,立时蜂拥而来,试图将这团精气扯碎分食,只是此气另有奇异之处,唯有一气炼化,并非道术法宝可以分开,是以忙活了半晌,也无法撕咬下哪怕一丝一缕。 这三十三只魔头已生灵智,又转了一圈之后,忽然齐声咆哮,忽然把身一合,变作一头,张嘴一吸,就把那团精气下去,厉啸一声,投入劫水之中,只须臾之间,便生出了许多莫名变化,身躯原是似真若幻,可现下再观,却似是清气一团,几至于无,如不细观,绝难察觉。 风海洋才感欣喜,却见那劫水忽然翻滚起来,似有烧开了一般,一股强横之力冲了上来,震得他心胸烦闷,不禁脸色一变,忙拿动法诀,将这只魔头重又分开,就见有二十余只魔头忽然身躯爆开,飘散而去,显是无法承受这精气之力。 风海洋面色微凝,屏息凝神,竭力催动法力,试图助剩余魔头度过此关。 如此过去七日,他才算彻底把劫水稳了下来,不再受那精气煎熬。 而此过程中,又有九只魔头接连散去,到了此刻,最终存者,也只三头而已。 他摇了摇头,劫水一转,就把爆散开来的三十只魔头重又炼化出来,可与余下这三只却是全然 无法相比。 他暗忖道:“虽是与原先所想差了不少,但有这三只得了钧阳精气滋养的魔头在,也能玄门一斗了。” 正思索间,忽然手臂一震,钧阳壶凭空自他袖中冲出,闪烁片刻,便消逝不见。 风海洋笑了一声,长身而起,他把身一抖,又放了千余只魔头出来,指使其分头去把钧阳宝壶寻回。 有魔头相助,搜寻起来大有优势,可他也不敢保证自家如上次那般运气好,可在玄门之前找到这宝壶,是以唯有先去与玄门弟子接战,把主动之势操在自己手中才可。 若是能只靠手中这三十余只魔头将玄门弟子杀尽,那是最好不过,如是不成,也要在一众魔头再次寻得钧阳壶之前,将对方死死拖住。 他长啸一声,两袖一展,就催开遁法,化成一团滚滚黄烟,纵入云空之中。 星石中路,此来斗剑的玄门诸弟子聚坐于一座高崖之上,正各自凝神御气,吞吐灵机。 那千数魔头尽管还不曾离去,但被大阵所阻,却也只能止步于外,无法进来侵扰。 此间灵气乃是星石自九重天外取来,虽垂落至二重天后,已是散去十之**,但仍是远胜洞天福地,直与东华洲灵穴相仿,乃是一处绝佳修心之所,一年修持,就抵得上外界十载之功,这些时日下来,各人修为都是大有精进。 张衍在一块大青岩上盘膝而坐,头顶那一朵罡云此刻已是凝如实质,光气似虹霞琉璃,焕发五彩,在此罡云之旁,另有一朵烟云,已是缓缓凝成形,只是尚还微弱,似是风吹即散,飘忽不定,随着那呼吸吐纳,这团云气亦是旋动不止。 这时场中灵气忽有异动,他心中立时生出感应,眼皮微微一动,睁目瞧去,见前方一道本是悬于半空的符纸已是烧去,化灰而落。 此符纸本为沈长老先前所发,上施有一道法咒,过得百日,此符便会起火自燃,扰动灵气,把诸人自定中唤醒。 张衍默默一察,发现百日过去,自家法力增厚了少许,不由暗忖道:“可惜了,要是在修行之时,再能得那‘乾天钧阳精气’相助,必能事半功倍,进境还能再提升几分。” 往昔入到此间玄门的修士,因无有魔门与他们争抢符诏,是以能够安心修持,甚至得了师长允诺者,还能取些许钧阳精气自用,修为增进更速。 而这回斗剑却是不同,因还有魔宗弟子在旁窥伺,他们不但无有精气相辅,还要时刻保有一份警惕之心。 霍轩从嘴中喷出一道金红光华,再缓缓收敛气机,这才打开双目。 钟穆清与洛清羽二人也是先后醒来,他们一眼瞧去,见霍轩顶上那二朵罡云已是由虚转实,而第三团亦已是隐隐现出几分虚影来,显是功行大进。 此辈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中,霍轩是入得元婴境最早之人,成婴在甲子之上,根基稳固,若在此间心无旁骛的再修持一二年,便足可踏入元婴二重境界。 星石每回来二重天中,会滞留三载光阴,届时灵机发动,就要再回九重天之外,若是按部就班修炼下去,却也足够了,只是众人也知,风海洋绝不会给他们这等机会。 霍轩收住气机之后,看了看四周,见杨氏夫妇与沈长老也是收了功行,便道:“诸位,而今已过百日,那钧阳壶想必应是转去了他处,风海洋如要动手,应是在这几日中了,我等需小心提防。” 杨璧神情略动,试着问道:“要是此人不至呢?” 霍轩道:“那也容易,张师弟有宝镜在手,我等一同出外寻那钧阳壶便是。” 杨璧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一事,言道:“这百日间,荀真人一人在外,也不知如何了?” 洛清羽笑道:“荀真人虽无大阵相护,但有剑丸在手,危机到时,自会示警,且他修持之地,与我等也相距不远,风海洋便是去寻他,又怎会没有半点动静传出?既无消息,想来也是无事。” 那日荀怀英忽然离去,事后传了一封飞书回来,言及门中功法特异,需另辟一地修持。 话虽说得客气,但众人都是心中了然,此是这位少清弟子性子孤傲,不愿入四象玄阵之内修持,免得欠下溟沧派的人情,众人也无法勉强,只能由得他去。 正说话间,张衍忽然察觉异样,立刻把目光转去,见偏西数里之外,有一道黑水自天而降,声势甚大,不过眨眼之间,又有一道剑光纵起,在半空中焕发出百丈光华,狠狠往里斩入进去!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三十二章 合力围攻 荀怀英御剑而起,起袖一拨,剑痕如练,化虹飞去,立刻就将顶上冲来的劫水撕开一截,散开水雾之中,轰地爆出三十只魔头,分往他身躯各处叮来。 他冷喝一声,把神通“咫尺天涯”祭出,剑光在百丈之内不停跃动,如金鲤跃波,倏尔现出,倏尔消隐,每一剑都准确无误地将魔头从中斩开,只要被斩破之物,其中精气术法皆是崩散。 在落下最末一剑后,剑芒忽地一闪,从原地敛去,在一百五十丈外突然蹦出,将站在潮头之上的风海洋头颅削去,而后剑势不停,连转九匝,把躯干手足尽皆斩断,再发一声剑鸣,化一线流光回返,重至他身畔悬停。 见风海洋几截残躯坠在劫水之中,荀怀英却是神情如常,无有什么变化。 只看那劫水犹在,他便知晓自己并未能杀死此人。 不过他目的也并非在此,从杨氏夫妇那里得知,无论那被斩躯壳是真是假,重新生出之后,总有一段空隙,而方才第一剑他也是做足了声势,就是要吸引众人的注意,这段时间之内,却是足够霍轩等人赶来相助了。 果然,百丈之外那劫水一晃,潮声起来时,风海洋黄袍裹身,又自完好无损地自水中冒出。 荀怀英一捏剑诀,试着以剑丸心眼感应,可一番查探下来,却觉气机扰动,形似一团乱麻,难以捉摸,根本看出不出此刻站在面前之人是真是假,不觉眉关稍稍一紧,这恐怕不仅是风海洋道行修为高过他的缘故,还更有可能的是这万灵阴虚劫水擅于变化,能遮去灵机。致使他无法窥见真身所在。 而另一侧,察觉到风海洋已至,霍轩等人立时撤去四象玄阵,纷纷驾起罡风遁光,赶来施援。 张衍祭剑到了半空之中,他向来谨慎惯了,没有急于冲去,而是在四周绕了一圈,看有无什么异样布置。 荀怀英乃少清弟子。哪怕风海洋这等元婴三重修士,要在其手底下撑出一刻去,也绝非什么难事。 不过魔宗手段诡谲,不能不防着一手,尤其是那千数魔头在外转悠了百多日。要是真有什么陷阱留下,急急闯入,救人不成不说,反而易把自家陷了进去。 众人与荀怀英相距不过数里,瞬息即可到达,本来诸人之中,以张衍剑遁之速最快。可是这么一缓,却反而落到了最后,先行到来的反而是杨氏夫妇。 这夫妇二人是借庚金剑气飞遁,遁速也算得上是极佳。纵然不及张衍、荀怀英等辈,却也胜过了霍轩等三人。 而今有溟沧派诸弟子在后,他们信心底气俱是大增,杨璧更是觉得此一战事关元阳派颜面。不能再有退缩之举了。 到了近前,他不及与荀怀英打招呼。发一声啸,驱动顶上剑盘,离开爆出一团狂澜剑雨,夫人朱欣与他心有灵犀,看出他这回使了全力,亦是毫不吝惜法力,轻叱一声,把剑盘拨动,挥洒出如瀑剑气,合作一道,浩浩荡荡,如水潮泻下。 荀怀英身为少清弟子,哪里会错过这等机会,霎时捏动法诀,剑光忽自风海洋身前十丈纵出,横斩而来,然而这一回,却有一只几乎无法辨明形体的魔头自劫水中主动跃出,以头相撞,当的一声,却是将剑丸挡了下来。 荀怀英不禁双眉挑起,眼中微露异色,并非因这一剑未曾将那魔头斩破,而是他心中在思忖,风海洋御使魔头挡剑之举颇不寻常,那是否说明此人真身便是眼前这具? 风海洋大笑一声,大袖一挥,就见十余只魔头飞上,迎击杨氏夫妇发来的剑气。 当先五只魔忽然由实化虚,自剑气之中毫无阻碍的穿行过去,而后五只魔头在尖啸声中与剑光撞上,但闻叮叮当当密集碰撞之音传出,如斯凶悍的剑气竟然连一只魔头也未曾斩破,全被其挡了下来,这一轮攻势对风海洋未造成丝毫威胁。 杨璧夫妇不由大惊,虽此剑气非是他们最为犀利的手法,可仗着剑光千万,斩杀魔头秽物无不如意,可这十只魔头却似是奇异之处,正面相抗衡,竟能丝毫无损。 只是现下也不容他们多想,此五只魔头已然正面冲上,好在其或许因变化缘故,冲来之势并不迅疾,是以夫妇二人应付裕如,他们同时一掐法诀,转动剑盘,不再把剑光散开,而是凝成一道,汇作两把闪烁金剑,悬于顶上,因其有虚实之变,是以一人使阳法,一人使阴法,再把双剑一合,齐声一喝,骈指下点, 把剑光倾力杀下。 阴法阳法同合璧同使,不拘魔头如何变化,都是能够斩上,然而就在剑光将要斩中之时,那五只魔头却是骤然散开,皆是向外圈窜去,再在空中一折,绕过锋芒,陡然身化虚影,往二人所在之处袭来,其速度比之先前,竟然足足快了一倍有余! 这一下突袭可谓猝不及防,杨璧夫妇根本没想到,这些个魔头竟是故意伪装成飞遁缓慢,到了接近二人之时,才忽然露出狰狞獠牙。 原先他们也不会如此大意,只是因风海洋被荀怀英牵制住,按常理推断,再想分心把道术操驭到如此精微的地步,显是不太可能,故而这一瞬间,却是出现了不该出现的破绽。 到了劫水三重,魔头已与先前完全不同,飞遁之速已与黄泉遁法相仿佛,可在虚实中变化来回,但其厉害之处还不在此,而在于其自生灵智,知晓该如何面对付敌手。 风海眼若是将三千魔头全数炼出,再配合禁锁天地之法,只一个照面就能将两人杀死。 正在二人手忙脚乱之时,忽见五道金光袭至,准确无比地从五只魔头身上一一穿过,再发出嗡嗡一声大震,霎时阳火大放,将其烧作灰烬,现出有蟠龙攀附的矛身来。 “大日龙雀矛?”杨璧夫妇微微失神,回首一看,见是霍轩等人亦是赶至。 这时下方轰的一声,却是荀怀英又一次将霍轩拦腰截断,可众人一看,见那劫水犹自不散,就知此人仍是未被真正杀死。 钟穆清看着恍如江河翻浪的劫水,作了一个雷诀,向下一指,手中轰然冒出一团青黑雷芒,嗤啦一声,就将那劫水撕开一道百丈缺口,只是对于长有数里的黑浊水浪而言,并不能动摇其根基,哪怕被打散了,恐亦能再凝合而起,他哼了一声,暗道:“欲除此人,看来必要将此水炼化不可。” 霍轩沉声出言道:“不必理会他那替死之术,以他一人法力,岂能抵得过我八人?出来一次,诸位便斩杀一次,看他有多少法力可与我等对耗。” 旁侧诸人都是心下赞同,他们人多势众,当要利用己方优势,风海洋道行虽高,也可不过一人而已,法力再强也毕竟有限,若是他们轮番上阵,也一样能将其生生耗死。 霍轩看得清楚,眼下当务之急,并非是如何寻思杀死此人,而是要设法把其困住,使之无法以遁法脱身,他起手轻摆,钟、洛二人立时会意,各自选了一处方向飞去。 杨氏夫妇也是看出他们意图,脚下一踏,踩罡风而起,两人不进反退,去往一侧,想要把风海洋退路封闭。 沈长老仅比张衍快了一步,他目光一拐,见霍轩等五人正抢占方位,便也不去抢这个风头,有意无意往张衍飞遁在天的剑光靠去。 风海洋身躯自劫水下升起,他仰首一望,望见玄门诸人动作,便瞧出他们的打算,就算他道行上胜过一筹,若被围困在中,也是大为不妙,自也不愿坐视此举,把拳一捏,在胸口上猛地一锤,大喝一声,吐出一口三尺长短的白光。 杨璧见识过这门神通,在他作势之时,已是觉出不妥,大喊道:“诸位快些闭目!” 霍轩先前听过杨氏夫妇说起过,风海洋有一门能使人神魂入迷的神通,闻言立时就将双目闭起,为防对手趁势偷袭,右手一抬,御了六支大日龙雀矛在天,大喝一声,就朝下掷去。 洛清羽、钟穆清二人也是同样如此,为防意外,不但把眼闭起,还将口鼻耳也一起以灵气封堵,同时祭起护身宝光。 在场诸人方才阖目,就觉一股身躯微微一僵,随后这感觉愈发强烈,心中都是一震,明白这是入了风海洋禁锁天地之术中,都是把自身法宝祭出,严加戒备,唯恐对方单独找上自己。 风海洋却并非做此打算,这门神通虽是厉害无比,可耗费法力也大,哪怕拼力杀得一二人,也是得不偿失,反而容易力竭。 哪怕单独面对一人,他都有击杀的把握,可一旦陷入包围中,却是失去了最大优势,是以只是暂且困住诸人,好设法跳出战圈,再将战局节奏纳入自己手中。 他双袖一摆,化成一道黄烟,去往天穹之中,因遁速迅快,转瞬间就脱身出去。可才到天穹之上,却听耳畔雷鸣声起,数十紫色雷光当头落下,正正轰击在身躯之上,登时就将他爆成漫天碎末。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元阳命剑 张衍方才尚游离在战圈之外,那“散魄三消气”发出之时,相距颇远,尚且迷不了他,故而出手极快,数十道紫霄神雷祭出,变把风海洋炸成齑粉。 他踩住云头,放眼一望,见下方劫水四散,魔气蒸腾,腾起大片云烟,这须臾间,竟是铺开数里地去,那洒开水滴忽然化气凝躯,变作数千魔头,乱哄哄涌了出来。 他见魔头数目众多,本拟以水行真光接下,可是念头才起,忽觉一股危险之感袭上心头,喝了一声,驾了一道罡风避去,才闪开一边,就见一道阴惨惨的白光自身前不远处闪过,也不知那是何宝物。 白光飞去之后,居然消逝空中,隐没不见,但他却能感应到,此物只是潜伏一边,并不曾离开,仿佛随时会扑杀出来。 张衍并未听杨氏夫妇说起过此物,心中立刻判断出,此应是风海洋从未在人前使过的手段,其隐藏至今,定是极为厉害,需小心应对了,他略一思忖,便把星辰剑丸放出,以剑眼查探四周。 此时千数魔头已是冲到背后,他却连头也未回,站在那处把袖袍一甩,就见一条洪波大浪拦天而起,声雄势壮,兜头一卷,就被全数淹没了进去。 滚滚魔云之中,一滴如墨劫水飞去西角,悄无声息地划了一个半弧,潜至杨氏夫妇身后百丈之外,眨眼化作一道哗哗流水风海洋一步自水中踏出,一语不发,起袖一挥,轰然一声,拍出一大团昏黑狂风,越旋越广,瞬息之间就遍及数里方圆。 “九幽大悲风?” 杨璧夫妇心下大恐,他们识得这门神通厉害,聂氏兄弟的下场尚在眼前,他们怎敢硬接? 这门神通威力宏大,但驰动之间却是不快若是以往,他们只消一起遁法就能躲开,然而此刻那禁锁天地之术并未撤去挪转不易,只能以远比往日缓慢的身法向外遁出。 只是才往外去了数十丈,杨璧浑心底莫名一寒,大喝一声,掌心中发出一道金光,照彻前路,见原本空无一物之处,竟是陡然现出一只诡异魔头其眼中那一丝凶狡之色,若是不曾发觉,一头撞了上去,必是被其暗算。 朱欣纤手一挥,如弹动琵琶,发出一身悦耳清响,数百道如细若游丝的剑气飞出,根根锐利,将那魔头刺得不断后退,无法上来最后恼怒咆哮一声,忽然扭身一跃,不见了踪影。 朱欣不觉骇异方才她所发出的并非普通剑气,而是名为“弦剑银洒”的一桩法宝击敌之时可藏于剑芒之中一齐发出,护身宝光在其面前等若无物若非玄器,碰上便被破去,可是眼下竟然只能把这魔头打得倒退,看去分毫未有损伤,哪能不惊。 此刻脱身要紧,二人也不敢往魔头隐没之处行进,急忙往溟沧派诸人所在方位摸去。 他们已是意识到,在天地禁锁的神通法术之下,若不能及时将风海洋围困,反而给其跳了出去,便极易可能给其各个击破的机会。 夫妇二人与其曾交过手,并无信心与之对抗,更何况还有九幽大悲风追逐在后,眼下唯有退避一途,只要撑过片刻,等得霍轩一行人赶来施援,就可摆脱危机。 才行不远,前方却突然跳出一只魔头,夫妇二人见其与适才那头一模一样,不愿被其缠住,把遁光一转,掉头往左去,未有几息,又有一只魔头出来,龇牙咧嘴,在半空中大发凶威。 二人失色,急急再次改换方向,才行片刻,听得云中一声咆哮,显是又有魔头阻路。 杨璧眼中冒出怒火,道:“我却不信这魔头个个如此厉害!” 他一捏法诀,祭起一柄五彩斑斓的法剑在天,呼喝一声,御使其向前斩去。 那魔头一声怪笑,凶悍无比地迎上,当的一声,竟是将那法剑一头撞偏。 杨璧眼角一抽,此刻上下四方之中,倒有五路被阻,无奈之下,只得朝唯有没有魔头的上空遁行。 飞去一箭之地,忽见前方云雾一散,一道劫水自天冲下,围着二人转了一圈,顿时将他们困在其中,与众人分隔开来。 杨璧脸色一白,惊呼道:“不好!上当了。” 他立刻反映过来,这里应是风海洋布下的陷阱,方才那一番施为,便是要逼得他们主动跳进来,可是再一转念,不由苦笑,对方一步步落子,皆是以势压人,哪怕事先明知有鬼,也是不得不往此处来。 他吸了口气,沉重言道:“夫人,稍候只要那人现身,无需再留手了。” 朱欣默默点了点首,到了这时,却是非拼命不可了,若她是风海洋,费了这许多功夫把他们逼入进来,就绝不会再放了他们出去,还不如早些弃了妄念,一心对敌。 她暗运玄功,将命杀之剑运起,现下唯有这门道术可以斩杀此人,哪怕有诸多顾忌,此刻也是顾不上了。 这时忽见劫水之中一阵波动,方才遇到的那四只魔头破水而出,作狰狞之状,齐扑而至。 两人都是脸上变色,只是一只魔头便难以对付,更何况四头一起上来? 朱欣一咬银牙,从想香囊之中取出一只小巧铜铃铛,捏在手中,轻轻一摇,发出叮当清声,四只魔头一听那音,眼中顿现迷茫之色,竟是原地打起转来。 可铃铛是每一次摇动,她顶上罡云便黯淡一分,显是御使此宝极伤元气。 风海洋看得眉头一皱,他自出手之后,先是禁锁了这方天地,而后又连使神通,法力消耗极大,就算跨入了三重境界,也感到了一丝乏力,可要是能把二人元灵血肉吞吸,很快就能缓过气来,因而此次他是势在必得,立从劫水之中出现,起手作势,似是又要祭动神通。 杨璧一直在留意四处动静,见其动作,哪容得其如此,此处被劫水围困,若是再有九幽大悲风吹来,他们又往哪里去躲?目光转厉,大喝一声,道:“杀!” 他话音才出,朱欣也是一同响应,就见两道精光从他们夫妇二人眉心之中飞出,如电一般射去。 风海洋手抬到半空便就停住,凝目注视那两道飞来剑光。 他深知这命杀之剑的厉害,此剑未必快过飞剑,但却为精气意念所汇聚,只需追寻气机而来,就可斩杀敌手,他身上所携法宝无有一件可以挡住,除非逃出这方星石,否则万无避开的可能。 不过元阳派这剑技名声在外,他辛苦设下此局,也已料到有此一招,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因而身形一动不动。 晃眼之间,两道气剑就至跟前,他目光一闪,低喝了一声,运了一道秘法,起掌连挥两下,竟是把神魂斩出两道,这时又从他祖窍之中飞出去两枚晶莹璀璨的玉珠,与神魂一触,便化作与自家一模一样的两个分身,分别迎了上去。 “嗤嗤”两声,两道剑气立把两头神魂斩破,只是原本耀射七彩的剑身却忽然黯淡下去,再挣扎前去数尺,轻轻一颤,终是消散。 杨璧夫妇身形同时一颤,自七窍之中溢出鲜血来,顶上罡云一阵飘摇,好似就要散去。 命杀之剑对付修为较低之人,自是无往而不利,但对付道行尤在他们之上的修士,却要看运气了。 风海洋脸色也是不怎么好看,此回他舍去了三分之一神魂与两枚可抵御神通的“冼灵晶珠”拼着日后道行受损,正面硬扛,却是生生破去了这门道术。 见二人已是失了反抗之力,他站在原处不动,手捏法诀,轰隆一声,把劫水一合,顷刻间将二人卷了进去,稍一磨转,就把二人肉身元灵尽数化为自身法力,精神又自振奋,长啸一声,冲了出去,此一回竟是朝着沈长老那处而来。 他杀死杨氏夫妇看去虽费了不少手脚,但动作其实极快,从头到尾,不过十数息而已,是以直到此刻,也未曾撤去那禁锁天地之术,还准备趁此时机,一鼓作气,设法再杀一人。 冲去不远,他目光一转,发现有两名道人正往此处来,仔细一看,却是洛清羽、种穆清二人。 风海洋一转念,把身躯一晃,轰地一声,有数千魔头涌出,往那处二人飞去,随后一摆袖,照旧向前飞去。 不一会儿,就听身后传来雷霆爆响,他也不以为意,魔头数量众多,又有禁锁天地之术捆缚,二人遁法施展不开,哪怕雷法厉害,一时间也无法干扰到他。 自眼前起得黑烟魔气之后,沈长老便警惕四周动静,这时忽见面前云雾一开,风海洋气势汹汹朝着自己这处飞来,微微一凛。 他是极有自知之明的,也无有那么多纷杂念头,二话不说,立刻就将“金罗地轴符”拍开,化作一道冲天金光护住自己。 风海洋微微冷笑,前次他来袭之时,这老道就曾以这道法符坚持到霍轩等人来援,迫使他不得不退走,但有过一次交手,他也是看出了其中活处,当下起袖一挥,劫水腾浪而起,围着沈长老绕了一圈,居然把那团金光包裹起来,再把法力一转,竟是带着其往外遁走。 ……(未完待续。精彩小说【网】记住我们的网址: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两路之争 风海洋适才吞吸了杨氏夫妇二人,法力尚算充沛,因在禁锁天地神通之中,便是以劫水裹了沈长老飞去,也是遁行极快,无有人可以追及。 沈长老虽用金符护住身躯,可他也能察觉到,在劫水围困压迫之下,自己法力如飞而逝,如无人前来施援,用不了一刻,自己恐就先一步被耗死。 他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出去,周煌当日的“瀚云一气天”也未能够困死他,只消启得“金罗地轴符”中禁制,就可破出,可如此一来,他至少会在一个多时辰之内失去战力,那时若无人找照应,一样也是死路一条。 捋着胡须考虑了一会儿,他一把拿起“地罗金轴符”,低喝一声,就把法力催动。 风海洋忽觉劫水之内猛然震动起来,竟是有一股浩大力量涌动不止,难以抑制,还未来得及反应,就闻轰然一声大响,劫水四散崩开,一道金芒如柱,穿云而去,连天上烟云所聚的厚重帷幕也被撕开一痕,途中不知有多少魔头被撞散。 他微吃一惊,连忙收束劫水,再把魔头运化出来。 张衍听得响动,回首一看,见那冲霄金光,立刻认出是沈长老所为,他略一思索,拿捏法诀,欲要施展挪移遁法。 可就在这个时候,百丈之外,忽然有一道惨白光华自虚空飞出,直向他后颈劈来。 就在此物飞来之前,张衍心识之中已有剑丸传来警兆,因而毫不着慌,整个人倏尔化作一道流光遁走,与此同时,一点青萤飞掠而去,迅疾无比。只眨眼间,就把那道冲来白光定在半空。 张衍到云上顿住身形,俯视下来。这才看清是此物是一把半月鬼头斧,刃含血纹,獠牙外突,嘶叫惊空。戾气十足。 此斧名为“昧旦阴钺”,嗜血异常不说,内中还封禁有一名魔宗长老的残魂。斩得一人,便可吸尽精血,更增威能,极难驾驭不说,甚至会反伤其主,故而风海洋先前一直未曾祭出,但自入了元婴三重境后。自信能压得住此物,这才放了出来。 那魔斧连挣几下,见脱不开束缚,忽然剧烈一颤,竟化白气飞去。继而隐没不见。 张衍眼神微凝,他这“万寿锁阳蝉”附定法宝,少有失手,这物却可脱去,绝非什么寻常宝物,不过他有星辰剑丸在身,此物只要出来,可以先一步知晓,倒也无需惧怕,一摆袖子,祭起小诸天挪移遁法,接连挪转数次之后,已是到沈、风二人斗法之处。 这里魔气早散,他目光向下一扫,立刻瞧见了风海洋身影,当下毫不客气,纵云冲下,还在一里之外,便驭动法诀,顿见一道轻矫剑光破空飞起,分开二十四道,化为半天寒星,向下射来。 风海洋见状,忙作法驱了一只魔头上来遮挡,同时疾祭遁法往后撤去,退开百丈后,重又躲入了昏黑烟云之中,转目一望,见除张衍之外,四周又有几道遁光逼来,若在此处缠斗少许时候,自己恐又会陷入重围之危。 他暗忖道:“杨璧、朱欣已死,那沈殷丰不足为虑,剩下之人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再斗下去,短时内未必能占得了便宜,徒然耗损法力,看来唯有以游斗拖延,方是上策。” 有了主意后,他不再停留在此,纵起一道黄烟,飞去无影。 过不了多时,包括张衍在内,所有人突觉身子一轻,察出是困锁之术撤去,都是精神一振,祭了遁法冲上,转了几圈之后,到了一座飞峰之上相聚,朝下一看,见底下黑云魔气在渐渐散去,可风海洋却已是不知所踪。 荀怀英望了几眼,忽然驾起一道剑光飞去,不一会儿,便折返了回来,摇头道:“方向方圆五里之内,不见此人踪迹。” 张衍稍加思量,出言道:“风海洋绝不会就此退走,想来是躲在一边等待机会。” 钟、洛二人都是点头赞同。 霍轩心下却是沉重了几分,本来他还有不少后招,若此次就算无法毙杀风海洋,还可再行设法,可元阳派二人一死,许多路数却是直接被堵死了,此消彼长下,风海洋较之他们,反而多了几分优势。 他看了一眼沈长老,见他面色灰败,正坐于石上调息,问道:“沈道友如何了?” 沈长老勉力拱手,叹道:“有劳霍真人动问,这是贫道适才急于脱身,妄启本门重宝所致。” 金罗地轴符为广源重宝,但驾驭不易,一日之内,他接连两次使用,难免元气大伤,想要复原,绝非易事。 钟穆清一皱眉,对霍轩言道:“师兄,我等不可滞留此处,当即刻去寻那钧阳壶,免得又被风海洋取走。” 霍轩微微颌首,此议为正理,不管风海洋是当真退去,还是躲在了暗处,都要设法把钧阳壶找了出来,只要得了此壶,进退便是由他们说了算。 洛清羽问道:“那沈道友该如何?” 沈长老接下来一段时间内无有再战之力,其实这比杀了他更是麻烦,他们若是丢下他不管,风海洋只需遣得一魔头就能置其于死地,可要是照应,则需分出人手来,更是不妥。 钟穆清淡淡道:“我倒是有一法,就不知道沈道友愿不愿意。” 沈长老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先是看了看张衍,见后者点头,便颤巍巍站起身,拱手道:“在下法力不济,不便拖累各位,愿意就此退出斗剑。” 霍轩见沈长老如此懂得进退,也是点了点头,他略一沉吟,从袖囊中取出一枚玉符,递了出来,和颜悦色道:“沈道友,日后广源有何事,你可拿此符来溟沧寻我。” 沈长老把袍服一理,上前几步,恭敬接过,稽首道:“多谢霍真人。” 他从袖囊中取了几张符纸,分别送到了各人手中,道:“此是我广源符诏,不定对诸位有用处,还望笑纳。” 霍轩等人虽都是收下,但也看得出他们不过是客气而已,并未真正把这些符纸放在心上。 沈长老最后走到张衍面前,双手奉上一沓符纸,道:“张真人,蒙你照应,在下无以为谢,唯有奉上这些个法符,望能助得道友。” 张衍伸手一拿法符,却是心中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接过,道:“沈道友保重,待我斗剑回转,当登门拜访。” 沈长老后退一步,团团一揖,道:“诸位道友,告辞了。” 他将符诏取出,嘴中念动法诀,才过片刻,只觉浑身一虚,躯体之中霎时变得空空荡荡。 这符诏无论修士躯体内有多少法力,都是一气吸尽,只是法力愈强者,展动越快,过有二十余息后,有一团耀眼光华漫出,如霞云升腾,把沈长老罩住,灵气陡然排荡开来,众人不由退开几步,就见一道金光拔地冲起,往星石之外飞去。 霍轩看着光华远去,转过来面向诸人,道:“诸位,如今我等只剩五人,平心而论,再围杀风海洋已非上策。” 他乃溟沧派十大弟子之首,此来斗剑,当要确保每一名弟子回得门中,否则回去不好交代,若是坚持围杀风海洋,哪怕真能将此人杀死,他们之中如有人败亡,那也是得不偿失。 钟穆清也知他的顾虑,便问道:“那霍师兄还有什么主意?” 霍轩目光在张衍与荀怀英身上走了个来回,道:“我等稍候一起动身,装作搜寻钧阳壶的样子,我料那风海洋必来阻挠,那时由我与两位师弟设法将他拖住,再请荀道友和张师弟去寻那钧阳壶,以两位的剑遁之术,先走一步,想来风海洋也难以追上。” 既然杀不成风海洋,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目的变了,应对策略也当随之而变。 他们五人抱团同行,虽是不惧风海洋,但荀怀英与张衍二人的剑遁之法却也无从施展,唯有将两人长处发挥出来,且利用到极致,才能打破僵局。 霍轩对荀怀英一拱手,客气言道:“荀道友意下如何?” 荀怀英低头一思,道:“此刻只为共御强敌,霍道友既然已有成算,那随你排就是,荀某无有异议。” 洛清羽仔细考虑了一下,不觉点头,合他们三人之力,就算胜不过风海洋,守御也是不难,而张衍和荀怀英更能将尽展所长,确实是眼下最为妥当的选择。 钟穆清看了看众人,却是站了出来,出声言道:“在下以为,此举不妥。” 霍轩笑道:“钟师弟如有异议,可以直言。” 钟穆清正色道:“霍师兄这主意本是不错的,但在下以为,当由荀道友与张师弟拖住风海洋,由我等三人去寻那钧阳壶。” 霍轩沉吟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洛清羽,后者会意,笑问道:“敢问师兄,道理何在?” 钟穆清指了指张衍,沉声言道:“诸位可曾想过,张师弟身上符诏甚多,若我是风海洋,第一个便定会盯上他,如他再去寻钧阳壶,那拼了命也要上前拦阻,可若反过来,换我等三人去寻,反倒是还有几分胜算。” …… ……(未完待续。) ps:强烈推荐雾外江山新书《大道独行》! 江山写仙侠的老作者了,书一向很好看,而且本本都是完本,推荐大家去看看。 书号:2641978,域名: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万山幻景 ()霍轩沉吟不语,钟穆清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毕竟谁也不知风海洋心里究竟是如何盘算的。 可现下张衍是以瑶yin派名义前来斗剑,溟沧派的规矩是管束不到其头上的,如若不愿,他也无法勉强,此事无论如何,也终究还是要其自家同意才可,想了一想,便转首问道:“张师弟,你意下如何?” 张衍心中转过了几个念头,如是风海洋真的盯上他,那无论自己选择如何做,结果都是毫无差别的。 但此人要是把钧阳壶看得更重的话,则多半只会去追剿寻壶之人。 考虑下来之后,他微微一笑,抬手挥袖,将濯月镜送出,道:“我可将宝镜借与霍师兄一用,如此寻起符诏来也容易些。” 霍轩手掌一托,将此镜接过,听此言便可听出作何选择,对着他点首言道:“张师弟,事关斗剑胜负,此刻也多少时间争执,我就不与你客套了。” 言罢,他起镜光在手,对着一处地界照了一照,用了许久,将数百里之内的情形查探了一回。 钟穆清踏前半步,关切问道:“师兄,如何?” 霍轩摇头道:“还需再往他处找找。” 洛清羽笑道:“这宝壶会自家游走,若是这么容易寻得,风海洋也不必在这里与我等缠战了。” 钟穆清琢磨道:“风海洋自西而来,想必已是将那处翻了一遍,那我等索xing就反其道而行之,先往东处去。” 此言诸人皆是赞同,商议稳妥后,一同祭起遁法,飞如天云之中。 他们一行五人并不是聚集一处,而是张衍与荀怀英一路。溟沧派三人一路,分开而行。 方才一战,众人已是试探出来。风海洋毕竟是初入三重境中,禁锁之术威力虽然不弱,可不过是囊括七八里方圆而已,短时间内休想再有提升。是以他们约定,彼此之间相隔十里,互为犄角。令其无法一举将众人围困入内。 风海洋隐身在数里之外,他始终在留神玄门这几名弟子的动静,见其动用了宝镜,一行人还往东向飞遁,立时提高了jing惕。 那一片地界魔头还未曾探过,说不准那钧阳壶就在那处,他不敢放任玄门众人过去。当即祭起黄泉遁法,身化黄烟,追了上来。 不多时,他就从侧面绕到了前方,立定之后。起诀一拿,化一道长有三十余里的翻腾劫水,横拦在半途之上,同时左右两侧,各有千余魔头包抄过来。 玄门一众弟子始终在等风海洋出来,见其现身,都是jing神一振,张衍与荀怀英身不停留,反而向前冲去,而溟沧派三人忽然折身向南,并同时祭动雷法,其中尤以钟穆清的少岳清雷声威最盛,立时将魔头劈得纷纷爆裂,溃不成军。 荀怀英到了劫水之前,把身一顿,冷喝一声,御起一剑光,似天外流星,破空劈来。 风海洋虽不惧怕,可若挺身受剑,纵然还能从劫水中化身出来,可也是延误战机了,是以虽不情愿,却也只能先行闪身躲避。 他这边慢上一拍,张衍掐诀把剑丸震开,化作三十六剑,飞去四面八方,先不求斩杀此人,而是要将其去路阻住。 霍轩等人那一击蓄势良久,因而威力极大,不旋踵,就将千余魔头清扫一空,前方再无阻碍,三人毫不迟疑,立驭遁光飞去。 按照先前所议,他们需趁着荀、张二人暂且缠住风海洋之际,在其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脱身。 风海洋不觉大为意外,下意识想要过去阻拦,然而荀怀英剑光交织来去,却把他牢牢钉住了。 先前霍轩等人与风海洋未曾正面未动过手,只是听了杨璧夫妇的说辞,围攻安排得甚为粗疏,有不少破绽,然而这一次,因与其已是有过一次斗法,对其本事有所了然,是以布置周密,很顺利地把他拖在了原处,不消须臾功夫,溟沧派三人已是去得远了。 风海洋见得此景,哪还看不出玄门诸人的打算,他眼光闪动不定,心中浮现一个念头,“霍轩等人遁法与我无法相较,不若先设法杀了张衍、荀怀英这二人?” 可转而一想,他又觉不妥,他之目的是不令玄门中人夺得分毫钧阳jing气,要杀死荀、张二人哪有这么容易,若在此滞留得得久了,谁知钧阳壶会不会被玄门中人取走?方才他看得真切,那面宝镜可是在霍轩手里。 钟穆清先前曾认为,张衍会因为身怀数枚符诏而被盯上,可风海洋馆却并不如此想。原因是在他看来,张衍终究还是溟沧派弟子,纵然战力高强,排名却还在霍、钟等人之下,依眼前几人行动推断,符诏多半是交给霍轩了,这样才能一口气取走多数钧阳jing气。 风海洋念头转得极快,当即决定不与二人纠缠,这时身上寒意又生,目光转动间,见又有剑光过来,他二人手指一勾,一只魔头主动往飞剑撞去,同时他纵开遁光,想要去追堵霍轩等人。 荀怀英目光冷然,手指一点,祭了“咫尺天涯”之术,剑光在堪堪触及魔头之时,骤然消失,再出现时,已是飞至在风海洋身后,一声剑鸣,白光如电,将其斩作两断。 此前魔头之所以能挡下剑光,那是他并不知晓飞剑斩不开此物,这回再碰上,他岂会再犯这等错误,反倒是风海洋不及反应,被他斩中。 见他一剑得手,张衍头上罡云一震,片刻间化作百丈大小,稍过片刻,就有数十道紫sè雷霆连连击下,趁势将一道劫水打得自中而断,难以聚拢。 这时其中一滴水珠一晃,刹那间飞去远处,轰隆一声,又有一道浊浪奔涌而出,其中一道黄烟飞起,还在空中时,回旋一转,风海洋又自出现,他面上一片森冷,起手冲着方向一抓,过有片刻,二人忽感一股无形压力自四面八方涌来,拼命压挤他们,身形不禁为之一僵。 张衍顿时感觉到,风海洋此次祭动禁锁天地之术,却比上回厉害了几分,不但威力大增,御使起来也是更快,显是接连使用此术之后,变得渐渐熟稔起来。 他抬头一看,见风海洋施展此术之后,也不来理会他们,而是飞身望南而追,于是心中把星辰剑丸唤动,长空之上古,立有三十六道剑光如金虹银星,自四方飞shè而来。 荀怀英看出这是出手的好时机,也是运法驱剑,剑丸忽如流光一道,自远空追袭杀至。 风海洋被数路夹击,上下左右尽被封死,连闪避之处也无,身躯再次被斩得支离破碎,跌入劫水之中。 张衍目光微闪,世上无不破之道术,他从与风海洋交手至今,便一直在暗中琢磨,对方这替死之术究竟该如何破解,几番观察下来,已是隐隐察觉到了一点头绪,只是尚还不能确认,需再试上一回才知。 过不了几个呼吸,千丈之外传来一阵浪涌之声,风海洋又从劫水里冒了出来,他眼中寒气大盛,不把这二人困住或者杀死,看来自己是绝难走脱了。 微微吸气,忽然喉中发出一声长吟,骤然间,罡风呼啸而至,抬起手腕,作势向下一压。 二人顿感一股惊人罡风袭下,忙运起护身宝光,张衍更是把乾坤叶祭,小心回护。 风海洋这回是起了十成气力运御罡风,正面凌迫二人,此术纯是以法力乒对手,虽伤得对手的可能xing微乎其微,但却可将使得二人也无暇使出什么手段来。 张衍、荀怀英与他相比,法力仍是差了许多,面对这最为粗暴蛮狠的方式,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破解之道,唯有小心守御,不过此法难以持久,用不了多时,相信其便要收手。 风海洋将二人设法压制这后,嘴中念念有词,随后把袖轻挥,忽然间飞出一物来,此物似是一副图画,到了半空中后,随风而长,越旋越大,看去似要扩至天地尽头一般。 张衍立时看出不妥,趁着此刻风海洋罡风势稍弱,强行把小诸天挪移遁法运起,此术在困禁之中也是大受限制,但有深厚底子支撑,不虞法力匮乏,连连祭动十余次,眼看着就要冲至这困禁范围,却觉耳膜震荡,顶上一黯,已是陷入了一片昏暗所在。 再有几息,忽然有光亮放出,有无数山岳排布眼前,山壑之中,现出一条条曲折盘绕的小径来。 风海洋望着下方,见方圆十里皆被此图笼住,心中一定。 此宝名为“万山幻景图”,乃是他门中一位知交好友所赠,据闻原也是从补天阁弟子上得来,图中有百余条小道,只有九条可走了出来,若走错了,便需从头来过。 因其不能伤人,只能困人,施展起来又极耗法力,是以风海洋一直视同鸡肋,可此刻为了摆脱二人,他却不惜以**力祭出此宝。 他冷哼一声,暗道:“便是二人运气上好,走正了路数,想要从此图出来,少说也需一刻,现下紧要之事,是先寻得霍轩等人,免得钧阳壶被夺了去。”他纵身一跃,便化黄烟一道,奔向南方。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二象化心 风海洋立于云头,手持“濯日镜”,对着南路一晃,就有一道光华射去。 未有多久,镜光似要探到什么物事时,忽有一道闪亮光华闪过,镜中顿时化为白茫茫的一片。 他冷笑了一声,自己只要寻到霍轩三人去处便可,至于其具体情形为何,知不知晓也是一样,又不会凭空多几人出来。他把宝镜一收,就腾身纵入云霄。 星石南路。 霍轩把“濯月镜”收回,他沉声言道:“两位师弟,想来风海洋快要追上来了。” 钟穆清皱眉道:“看来此人是不愿我玄门得了钧阳壶去。” 风海洋如此之快就赶了上来,要说已是杀死了荀、张二人,他是万万不信的,只能说,此人把寻壶一行人看得更为重要。 至于张衍与荀怀英二人未能将此人拖住更久,倒是无人抱怨。在场之人皆是有数,风海洋有锁困天地之法,法力又高,若是一心要走,此间任谁也阻止不住。 洛清羽道:“霍师兄,是否在此等张师弟与荀真人上来,再找机会脱身?” 霍轩当即否了此议,道:“我们能先行一步,那是出其不意,风海洋是吃过一次亏的人,这回定会加倍防备,此事是做不成的。” 他沉吟片刻,又开口言道:“如今这南路我等已是找了一遍,无甚发现,那唯有去东路和北路搜寻了,我留下,洛师弟、钟师弟你们二人持宝镜先行。” 洛清羽大吃一惊,急着劝阻道:“师兄,这是为何?万万不可!” 风海洋乃是元婴三重修士,就算三人合力,也只能勉强自保。若是霍轩单独与其对上,下场不问可知。 霍轩态度却是很是坚决,道:“我若孤身在后。风海洋想来是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的,如此我便可将他缠住少许时候,两位师弟放心,为兄也是惜命之人。不会白白送死,有大巍云阙护身,不至有损。大不了退出此界。” 洛清羽认真道:“那也可由小弟来代劳,何必师兄出马?” 霍轩却是摇首,此事如由洛清羽来,风海洋未必会停下脚步,而由他自己上前,诱饵就做够大了。 钟穆清先前沉默不语,此刻缓缓道:“还是我来吧。霍师兄,前路是否能寻到钧阳壶,还不得而知,此处还需你来主持,暂还请你辛苦一回。此事就由小弟代劳了吧。” 霍轩皱眉道:“师弟……” 钟穆清打断他道:“我知霍师兄顾虑为何,我有一策,虽是冒险,但或可骗过此人。” 他嘴唇动了动,以传音之法说了几句什么。 霍轩听了之后,眼中渐起光芒,道:“钟师弟好计策,险是险了些,当但考虑得也算周到了,。” 钟穆清见洛清羽还想说什么,摇头道:“师弟,时间无多,不宜争执,我有‘二象化心’神通在身,若是风海洋肯与我一战,总还能多拖些时候。” 此刻时机紧迫,也容不得细细思量,霍轩稍作考虑,便有了决断,道:“好,就按钟师弟所言行事。” 他一开口,洛清羽也不再多言,两人对着钟穆清一拱手,纵起身形,由南往东遁走。 钟穆清回过身来,立在半空,静静等候,不到半刻,就见一道黄烟自远空飞来,他扬声道:“风真人,钟某在此奉命阻你,你若不敢一战,尽管离去。” 风海洋先是露出诧异之色,随后发一声笑,道:“钟道友,你也不用激我,我知你目的为何,说实话,你们三人一道,我倒是拿你无法可想,只你一人在此,我又岂会放过你。” 先前他所斩杀之人,无有一个是三大派中之人,他着实不怎么看得上眼,可钟穆清在溟沧十大弟子之中排名第二,仅次于霍轩,倒也够分量了。 他把肩膀一抖,散了千余魔头出去。 此是防备霍轩故意命钟穆清出来,而自己则躲在近处,骗他上当。实则用镜光去探最为方便,可钟穆清在前,他也无有细细查看的机会。 钟穆清立在那处,也不抢先动手,既然对方不动,他也乐得如此,只盼拖得时间越长越好。 风海洋探看片刻,确认十数里之内并无他人,便不再耽搁,先把魔头散去更远之处,随后一声大喊,把劫水展开。排开浩荡巨浪,向前冲了上去。 眼下他遁法、法力、神通皆是高过对方,因此也不弄什么花巧,以这最为直接的方式攻敌。 钟穆清神色略变,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可此时他已是无路可退,唯有硬顶了,低低一喝,头上罡云一腾,生出团团旋动罡风,如逆流狂飙,轰轰直上,将劫水抵住。 他所修水木之法,后力也算得上是极为绵长,可双方法力毕竟差距极大,在这般毫无转圜余地的碰撞之下,不过二十余息,他就渐觉不支了。 风海洋神情淡然,这等实打实的较量,对他最是有利。 按他心中估算,至多还有半盏茶的功夫,就能将此人彻底耗死了。 不一会儿,钟穆清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气喘吁吁,如同病重之人,浑身颤抖起来,连护身宝光也是明暗不定,显是法力耗损过大,已是到了强弩之末。 风海洋眼中冒出一道冷光,他顿时觉得机会来了,袖子一抖,就有一道惨白光华飞去。 钟穆清虽是疲惫,可并不是无有反抗之力,法诀一掐,罡云之中飞下一截散发柔和清光的玉伞,如华盖悬顶,遮在上方。 这宝物乃是秦玉所赐,为她昔年所用,非是凡品,那白光绕了几下,也未能够破入进去。 风海洋见状,伸手往下一指,立有三只似若淡影的魔头自虚空浮现,往其身上咬去。 钟穆清神色一变,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几只魔头的诡异之处,以他此刻状态,多半抵挡不住,嘿了一声,一点精光自袖中飞出,眨眼之间,竟是化作一座庞然宫阙,有无数禁制光华闪烁不定,劫水上去,如拍礁岸,纷纷撞碎。 “大魏云阙?” 风海洋眸光一凝,他本拟方才一击就杀了此人,却不曾想还有此物在,冷笑一声,道:“就算有此物护身,也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大魏云阙他也是如雷贯耳,此物虽是守御极强,却是极耗法力,凭钟穆清的能耐,也维系不了多久,到时出来,仍旧是死路一条,于是把诀一拿,再加了几分力,劫水又层层叠叠地涌了上去。 钟穆清坐于云阙之中,抵挡劫水围攻,又是支撑了百余息后,脸色逐渐转白。 他勉力坐稳,从袖中把符诏拿出,暗道:“霍师兄,我至多坚持到此,只能先走一步了。” 嘴中念动法诀,把符诏一展,霎时躯体之中仅存的法力也是被抽去一空,身子软倒下来。 无有了法力支撑,大魏云阙立时化为一点精光,重新投入他袖囊之中,本来围在四处的劫水正自不断挤上,此时等若无了堤坝,轰隆一声,大浪齐往内圈压来。 忽然,钟穆清眼中闪过一道精芒,本是几若濒死,可陡然间却精神焕发,猛地坐起,大喝一声,顶上罡云一震,浑身法力狂涌,罡气四溢,却是将那冲来劫水死死顶住了。 风海洋一怔,看了一眼悬在其身前的符诏,微皱眉头,忖道:“莫非这便是‘二象化心’之术?果是神妙。” “二象化心”之法,是把神意一分为二,分作内外二神,与人斗法之际,若是身受重创,或是法力耗尽,可把外神隐退心中,把内神引出,主导身躯,如此互换之后,非但法力尽复,且伤势亦可痊愈,等若身具两条性命。 只是修炼这门神通者,非要同修溟沧派中两门相生功法不可,十大弟子之中,现今也唯有钟穆清一人精通此术。 钟穆清此刻状态等若全盛之时,又有异宝护身,全力守御之下,风海洋一时也拿他无可奈何。 再有十数息后,那符诏一动,爆出一团金光,把他一圈,撞破劫水,晃眼飞走无踪。 万山幻景图中,张衍试着察看了一遍下来,已是知晓几分奥妙,这图中无法飞遁,且前方道路,绝不可用法宝去探,否则徒然扰乱灵机,使其变得更为繁杂。 除此之外,便别无什么异状了,想来风海洋也不过是拿来拖延己方二人用的。 初始他入此图时,隐约看到荀怀英也是一齐落了进来,只是后来便不见了影踪,想是被那山峰幻境所隔,才致如此,不过以这名少清弟子的能耐,想也无事。 他微微一笑,就踏步入内,走这图中之路,其实没有任何脉络可寻,只是看各人运道了。 所幸他运气尚算不差,不过一刻多钟,就施施然从图中走了出来,清喝一声,化一道清光冲上天穹,环目一扫,见荀怀英还不曾出来,便立在原处等候,只是等了一刻之后,却迟迟不见其出来。 张衍望了望天空,暗道:“也不知荀真人何时出来,不宜再等,不若我先行一步。” 他拿出一封飞书,运起灵机写了几字之后,便将之留在原处,随后驾起一道剑光,往南飞去。 …… ……(未完待续。) ps:友情推荐《重生为山》 最近重生异类的书不少,这本书是成为不周山的。 书号:2841013,域名: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三十七章 计转宝镜 张衍御剑飞遁而去,不多时就到了星石南路,这里飞峰密布,每隔数十百来丈就有一座,他遁光在其中飞来转去,不一会儿,前方露出了一片开阔地界,放眼望去,尽是漂浮碎石,残枝断叶,还留存着斗法之后的痕迹。 这时他目光一转,忽见一只魔头鬼鬼祟祟躲在一块碎石之后那里张望,哂然一笑,随手发了一道紫霄神雷过去,霎时打灭,又环望一圈,见再无异状,便一抖大袖,纵出一道剑虹,继往前行。 风海洋逼退钟穆清后,一路追逐霍轩二人,仗着宝镜之助,总能追在身后。 原本二人还拿镜光掩去自身行藏,可到得后来,似也知晓此举无用,索性也就不再遮掩,只是一味纵光飞遁。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是到了星石东路,相互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风海洋正飞遁时,忽然心有所感,一察之下,不觉眼皮一跳,暗忖道:“张衍怎如此快就从那万山图中走脱,那荀怀英想来不用多久亦能赶来,需快些追上霍轩,不然又要被这二人缠上。” 他这一略微分神间,周围景物发生了些许变化,他起初并未察知,可再行不远之后,便明显感觉自己似是闯入了另一界中,有无数如柳青气逼上身来。 他立知不妥,大喝了一声,身侧罡风旋动而起,搅动呼啸狂风,阴雷魔气,不绝飞出,将缠身在侧的青气炸开,自己把身一震,毫不迟化作一缕黄烟遁去。 周围灵机忽涌,有无穷青云风气压来,对着他追逐不放,原本还是柔和一团。淡薄清灵,看不出丝毫烟火色,可到了身侧后。竟是轰轰炸开,不断将围绕在身侧的劫水削去,他只作不理,一门心思向外遁走。 不一会儿。风海洋浑身一轻,知是已闯了出去,两袖一甩。到了天穹之上,回身一看,见那阵中青光散开,如帘卷升,洛清羽自其中现身,他站于一处峰上,稽首道:“风真人。洛某在此恭候多时,如欲去追霍师兄,便先过我这一关。” 风海洋朝那阵之中打量了几眼,见有七十二座阵山正晃动风雷,震颤不绝。似在酝酿莫大神威。 他心下忖道:“此阵图极是不凡,就算我能将之破了去,势必又要花费不少手脚,拖上一二时辰亦有可能,况且此人不惧与我单打独斗,想来与那钟穆清一样,也是有溟沧派大巍云阙在身,与之交手,殊为不智。” 他微微冷笑,连一句话也不多说,面前劫水一腾,就发了千数只魔头出来,驭使其往下方涌去,同时将身一摇,重化一缕黄烟,顷刻射去天穹。 洛清羽微一挑眉,将手一抬,脚下七十二峰立有风雷晃动,那些魔头才入其中,便被炸了个粉身碎骨。 他扭首再看风海洋时,见其已是遥遥飞去,心中不由暗呼可惜。 这“青平涵烟阵”经他反复炼化之后,与张衍斗法之时相比,已是强了不知多少。 且此阵在山峰草木极多处施展,十分难以察觉,修士不知不觉之中便要着了道,他本是想把风海洋引入深处,以那“清机风雷仪法”磨上一阵,可惜的是,可此人法力极高,又十分警惕,才觉不对,便强行退了出去,以至无功而返,若是寻常元婴修士,恐早已是得手了。 “不过这也无妨,此人既去,正好按计行事。” 洛清羽轻轻一笑,脚下一点,一朵青云将他身躯托起,升到了半空之中,他辨了辨方位,并不去追风海洋,反而驾起一阵清风,往中路而走。 飞不多时,遥见一道熟悉遁光飞来,不禁微露欣喜之色,高声道:“前面可是张师弟?” 张衍见是洛清羽,不觉微微一怔,到了近前之后,他把遁光按住,抬手一礼,诧异道:“洛师兄怎在此?霍师兄与钟师兄何在?” 洛清羽亦把云光停住,还了一礼,笑道:“我正是奉霍师兄之命,来此寻张师弟。”看了一眼张衍身后,问道:“荀真人何在?” 张衍将方才情形一说,随后又言道:“那图虽可困人,但荀道友想要出来,想也用不了多久。” 洛清羽却是神秘一笑,道:“荀怀英不在,却是更好。” 他伸手入袖,取了一物出来,双手奉上,道:“张师弟,物归原主。” 张衍看了一眼,发现此物竟是那濯月镜,他目光微闪,袖子一抖,把宝镜收入囊中,言道:“此宝怎在师兄处?” 洛清羽笑了一笑,抚袖道:“此乃钟师兄之计,他曾言,既然风海洋来追我等,那便换上一换,由师弟前去寻壶,此人匆忙之中定是不察,可将其骗过去。” 钟穆清认为,风海洋追来,完全是因为他们有宝镜在手,怕先其一步提前拿到钧阳壶。 既然这样,那就不妨调整策略,找个机会将宝镜暗暗交还至张衍手中,令他去寻壶,转而由他们来牵制来此人, 但要做到这一点,着实不太容易。 钟穆清很是胆大,他提议先由自己前去阻拦风海洋,做出一副要竭力拖延的假象,如此一来,等洛清羽再上去阻截之时,此人便有很大可能不作理睬。 待其离去之后,洛清羽再去找寻到张衍,便可将宝镜奉还。 此举可谓从头到尾都在弄险,风海洋只要稍觉不对,就要失败,可在局面极为不利的情形下,的确值得去试上一回。 洛清羽指了指脚下,道:“我与两位师兄适才已把南路探过,并未发现宝壶踪迹,风海洋正追着霍师兄往东路去,是以你唯有往北路走,若能寻到宝壶,那是最好不过,要是找不到,师弟再来我等汇合吧。” 张衍点了点头,既已到了这一步,至少还有几分成功之望,不过还是要防备风海洋察觉不妥,转身来追。他念头稍稍一转,笑道:“我向师兄讨要一物。” 洛清羽洒然道:“师弟看中何物,尽管说来。” 张衍问道:“不知那从卢穆秋手中得来假壶,师兄可曾带在身上?” 洛清羽一怔,失笑道:“我还以为何物,师弟拿去就是。”他伸手入袖,翻了一阵。就把那假壶取出,递了过来。 张衍拂袖收了,因时间紧迫,他也不再多言,拱手告辞之后,便纵起遁光,起了全力,往北路飞去。 洛清羽目送他离去后,亦是纵身飞起,化一道流光,遁空而走,赶去回援霍轩。 张衍人剑合一,迅疾无伦地向北方飞驰而去,重至中路之时,他把遁光止住,降至一座飞峰之上,将那假壶取出,再取出一张符纸出来,把法力一催,当即化一道清灵之气,往那壶嘴之中钻去。 把此壶往地上一掷,又念了几句咒法,随后朝其一指,这壶似有了灵性一般,立时窜起,在岩石之上来回蹦跳。 张衍微微一笑,把大袖一挥,起了一道罡风,将此壶往南送去。 此举是为混淆耳目之用,风海洋一旦发现,只要无法吃准此物真假,则多半是会亲自来查看一番的,这便给再争取了不少时间。 布置完后,他再度驾剑而去,此一回却是无有片刻停顿,用了不足三刻时间,就到了星石北路。 星石并非浑圆,而是东西两侧甚大,南北相对偏小,这处与东路相隔数千里,风海洋不说难以窥看到此,就算知晓他在这里,也是赶不及过来了。 张衍择了一处飞峰落下,拿起濯月宝镜,对着前方照去,过了一会儿,又换了一处方位,他来回探看了一炷香的时间,把数百里方圆看了个通透,却是一无所获。 可他却不怎么急切,那壶生有灵性,很是不愿被人捉拿,上回被风海洋拿了一回,此次定是躲藏了起来,要仔细寻找才是,要是当真寻不得,再想办法去东路就是了。 他把镜拿在手中,腾身而去,再往里深入进去,又过去数百里后,发现已是到了星石北位尽头,举目瞧去,便可看见那一面巨大无比崖壁,上下两端都是渐入雾云,不见端末,壁上有无数老藤虬枝攀附,内中隐隐透出晶莹光亮,如盐如雪,此是凝集在岩缝之中的天外罡英。还有几处高崖之上,有流瀑冲刷而下,发出轰轰之声, 他瞧了片刻,把宝镜持起,法力一催,起一道镜光照前射去,此光极是奇异,只要不是那等天生隐匿之物,就算山腹沟壑之内,亦可照个内外通透。 照了半天,忽见镜中有一犹如树根之物似被惊动,见有镜光过来,却是晃了一晃,好似不满,在山岩之上蹦跳了几回,倏尔一投,往山涧中落去。 张衍眼前一亮,摆袖一挥,纵身一掠,冲去百余里,便到了那处地界。在上空兜了一圈,身形缓缓飘下,落定在一块磷峋怪石之上,把符诏拿了出来,两指夹住,轻轻一晃,过有片刻,一道清光晃晃悠悠飘了出来,到了近前,他一抄手,便将其抓住了,拿至眼前,把壶身上的泥垢一抹,仔细一看,先是发出一声感叹,随后这崖壑之中,便传出一声清朗长笑。 …… ……(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三十八章 钧阳宝壶分精气 张衍看着手中钧阳壶,目光略显幽深,此壶既入手中,他其实此刻已可取走精气,退下星石。 然则此处得天独厚,与灵穴相似,若能修习三载,必是功行大进,此乃难得的大机缘,岂能这么轻易舍弃? 念及此处,毅然一挥袖,就有五张金光灿烂的符诏飞出,漂浮在天。起指一点,稍把法力催动,符诏各自一颤,随气机牵引,便从壶中勾出五道钧阳精气。 此气清亮澄澈,他只是看了一眼,顿觉如饮琼浆,浑身舒泰,深深呼吸几次之后,把心神定住,起手一招,摄来精气,又取了五只雪玉瓷瓶出来,分别置入其中收好,办妥之后,他暗忖道:“也不知霍师兄能否挡住风海洋?” 仔细一思,他自袖囊中抽了一张黄色纸符出来,此为沈长老临别之时所赠,可追摄修士气机,若是霍轩等人还在星石之内,便可直指其之所在。手指一撮,这纸符飘起在天,倏地一颤,流光一抹,便往东方掠走。 张衍精神一振,喝了一声,腾纵剑光,化一道轻虹追去。 这飞符远比修士飞遁来得快捷,便是剑遁跟来,也是远远不及,须臾之后,就飞出视界之外了,不过他已辨明方向,只需朝着那处一路寻去就可。 飞有数千里之后,他蓦地一抬首,见那飞符围着一团大有十余里的青气直打旋。 “青平涵烟阵?” 张衍一眼便认出了这青云来历,如不出预料。这应是洛清羽把风海洋圈入了阵图之中,此刻正在斗法。 这时他忽有所感。往偏南方向瞧去,见有一名孤高道人立在峰上,身躯站得笔直,心念一转,乘风过去,到了近处,飘身下来,拱手道:“原来荀道友已是到了。” 荀怀英起手还礼。他也不问张衍去了何处,为何此时才到,只道:“我出那图阵之后,便收到道友飞书,飞速赶来,到此已有半个时辰,只是还不得入阵。” 阵图之中相斗。任谁也插手不上,唯有等候下去才能知晓结果。 张衍也是清楚,以风海洋如今之法力,破出此阵是迟早之事,想来洛清羽也不指望能胜,纯是拖延时间而已。 只是可惜那阵图祭炼不易。如被毁去,恐要用上数十载才能复原如初。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前方青云如遭狂风肆虐,涌动波皱,须臾变得不成形状。 两人都是举目观去。稍过片刻,耳畔骤闻霹雳大响。那青云轰然崩裂,片片散飞如棉絮,就见两道眼熟遁光自从里飞出,才出不久,又有一道翻腾不休的黄烟飞出,煞气腾腾,紧紧跟随其后。 最先一道金红遁光到了云头上,忽然掉转头来,自里飞出一团耀若琉璃的火气,那道黄烟似是察觉到此火不同寻常,不敢沾上分毫,立时退去千丈之外,摇了一摇,便放出一条十余里长的乌黑潮水来,滚涛推浪,潮声震空,又见波浪一阵涌动,只晃眼之间,飞出数千只魔头,气势汹汹杀奔过来。 荀怀英到此之后,早就把气脉理顺,恢复至全盛状态,浑身上下俱是冲天剑意,见风海洋出了阵图,哪还按捺得住,清啸一声,纵起一道白虹冲去。 此刻天上那两道遁光忽然一分,一道迎上对手,其中一道却是摇椅晃往张衍所在峰头驰来。 这遁光似是喝醉一般,有些收敛不住,轰隆一声,撞在峰上,砸出一个浅浅地坑来。 洛清羽快步自里步出,神情有些疲惫,不及拂去衣衫上尘土,就上前一把抓住张衍袖子,低声道:“张师弟,你……” 张衍微微一笑,道:“幸不辱命。” 洛清羽眼中立时露出惊喜之色,稍过片刻,他平复激荡心神,吁出了一口气,道:“为兄在阵图之中与风海洋斗法,缠战了一个多时辰,此人确实厉害,将我七十二座风雷青峰尽被破去,法力也是耗尽,需在此调息,还望师弟为我护法。” 张衍抬首一看,见霍轩与荀怀英二人足可应付,暂还无需自己插手,点首道:“有我在此,洛师兄勿忧。” 洛清羽对他一拱手,当即盘膝坐下,入定调息。 此刻天穹之上,霍轩正毫不畏怯地和那奔流劫水正面硬撼,半空之中,不断有碰撞之声传出,可谓声势浩荡。 选择这般斗法,并非是他舍长取短,而是事先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自被风海洋追上之后,便与其狠斗了一场,险险不支之时,洛清羽及时赶至,得以躲入阵图之中调息,此刻已然法力尽复,正在精气神完满之时。 他曾暗中估量过,风海洋自摆脱张衍、荀怀英之后,片刻不停地追杀而来,此后又与钟穆清、洛清羽二人交手,便是元婴三重修士,法力也有穷尽之时,此刻比之自己,未必能高明到哪里去。现下他们有四人在此,却不信拼不过此人。 风海洋怎会不知霍轩用意,但他不以为意,玄门仅剩之人皆在此处,只要能将之拖住就好,不必急着拼命。就算他法力不足,也可及时退走,无有谁可以追上自己。 他将法力一转,震动劫水,又运化出来千数魔头,驱使着往前涌去。 霍轩大喝一声,也是毫不退避,奋勇迎上,他浑身有金火光华环绕,出去足有数十丈,望之灿若骄阳,火云金焰,密布三里方圆,千百魔头如同飞蛾投火,咻咻撞来,不绝爆出飞溅金星,多数还未扑到内圈,便被焚烧殆尽。 风海洋正欲再催法力,就在此时,忽然一道剑光如惊虹飞电,急骤射至,还未到来,杀气已是直透华盖,刺得双目微痛。他不由微皱眉头,面对这杀剑之术,除了对攻之外,也并无太好的办法应付。 低喝了一声,脚下劫水漫起,把身躯隐去不见,然而一剑过去,却是将那劫水撕成两段,那半截劫水一转,似是失了人驾驭一般,轰隆一声,竟是往张衍、洛清羽二人这处倒泻下来。 霍轩见得此景,起袖一荡,金火扬天,将劫水化去不少,只是其势头狂猛,似天河倒覆,不是他仓促中起力能阻挡得住的。 张衍望着那滔滔劫水,不慌不忙把肩膀一抖,身后一道黄气飞起,凝成一只百丈大手,砰地一声,将落下劫水托住,那水尤为沉浊,竟是撞破灵气,从指缝之间漏下,可还未等他再出手,就闻阵阵风雷之音,竟是被凭空轰散。 张衍回头一看,见身旁洛清羽已是站起,神采昂扬地立在那处,显然是法力已复。 天上劫水似也察觉到了什么变化,忽然淡去,化作一道黄烟,袅袅往天中一拔,就自不见。 张衍只觉顶上压力一松,便一挥袖,散了法力。 霍轩看风海洋退去,对着荀怀英招呼了一声,道:“荀道友,追之无益。” 荀怀英微微颌首,黄泉遁法不在剑遁之下,对方还有禁锁天地之术,不是四人同行,追去也是无用、 两人各自收了功法,自天而降,落在张、洛二人面前。 洛清羽走上前一步,开口道:“师兄,张师弟……” 霍轩却抬手阻住了他,沉声道:“风海洋定未远离,不是说话之时,需另寻合适之地商量。” 张衍笑道:“不必如此,待看我施一个小术即可。” 他拿诀作法,再屈指一弹,少顷,四人眼前起了一阵厚重迷雾,顷刻间就扩散出去,未几,周围已是变作白茫茫的一片,如同云海飘绕,漫无边际。 霍轩点首赞道:“好手段,这却不怕此人窥探了。” 洛清羽一拱手,神情振奋道:“师兄,张师弟已是将钧阳壶取到手了。” 霍轩闻言,神情依旧很是沉稳,看不出有什么激动之色,他看到张衍面上,道:“师弟,可否拿出一观?” 张衍笑着点了点头,他自袖中把钧阳壶拿出,托在掌中,道:“宝壶在此。” 荀怀英这时才知这钧阳壶竟已被张衍取得,不由意外看了他一眼,眸光微动。 霍轩凝神看了一会儿,确认是并非伪物,沉声道:“洛师弟,荀真人,事不宜迟,速把精气取走,免得夜长梦多。” 洛、荀二人自无异议,都是把符诏拿出,稍加催动,就自壶嘴中引出一缕细长精气,再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瓶,收摄了进去。 张衍待三人收好精气后,言道:“霍师兄,洛师兄,荀道友,我等既已得了钧阳精气,也算是后路无忧,那不妨联起手来,将风海洋一举除去,使我玄门成此斗剑赢家,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洛清羽颇有几分意动,若是他们赢了,则还可在此修炼数载,好处极大。然而霍轩沉吟了片刻,却是摇首道:“钧阳精气已是到手,我等大可不必执着于斗剑胜负,现下退去,却是最好。” 他身为溟沧十弟子之首,带着斗剑弟子稳妥回转门中,那才是首要目的。 风海洋神通道术皆是高明无比,法力也是胜过他们,先前与其交手是不得不为,可现下精气已是取得,再战下去,万一失手,弄得有所死伤,那反而得不偿失。 …… ……(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念心剑 霍轩望了望张衍,叹了一声,歉然言道:“师弟,我也知晓,若不是你,我等也无法取得钧阳精气,只是风海洋遁术胜过我与洛师弟不说,还有天地困锁之术,我四人联手,即便占了上风,他若要逃,我等又如何阻他?” 他如此回应,张衍也是有所预料,他心中已是做好了打算,如能集合众人之力,合力围杀风海洋,那是最好不过,可若不成,他也绝然不会就此退缩,不外尽展己之所能,与其一斗罢了,因而洒然一笑,拱手道:“师兄之意,也是在理,如此,师弟便不强求了。” 霍轩心下略微一松,钧阳精气入手,他其实也是欠下张衍一个天大人情,若是其执意要求,他倒也不好推却。 这时荀怀英却是突然出声,道:“慢着,诸位,我有一法,或可一试。” 见众人望来,他正容言道:“荀某有一神通之术,名为‘一念心剑’,可斩敌于一念之间,只是此剑出之后,法力势必罄尽,无有半点御敌之能,是以必得有人护掩。” 张衍神色微动,以少清弟子的脾性,荀怀英愿意留下与他共御强敌倒不觉意外,可未想到此人还有这么一手神通剑术在握,想来如不是得了钧阳精气,恐也不会轻易说出。 霍轩之前从未听闻过这门剑术,寥寥几语之中他也无从判断,听来倒是极为了得,想来因是少有外宣的少清秘术,他思量了一会儿,沉声问道:“荀道友,你有几分把握?” 荀怀英毫不迟疑道:“如能斩中风海洋法身,则他必死!” 洛清羽疑问道:“荀真人。风海洋有替死之术,你又如何找出他法身所在?” 荀怀英淡然言道:“风海洋与人交手数次,并不是无有破绽可寻,我看了许久,而今已是有了几分头绪。” 冥泉虽是传承万载,但却从无有过替死之术,风海洋被数次斩中不死,他早就奇怪,若是猜得不错。那在外身躯当是道术显化,而那真正法身,当是隐在劫水之内。 每回劫水散开,他都是留神细看,却现了一个与众不同之处。十有**就是那法身藏匿之所。 霍轩不禁沉吟起来,若真是如荀怀英所说,倒是可以试上一试,要是能将风海洋除去,他自也是愿意的。毕竟此间机缘也是难得,且为人护法,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比出死力相搏好上不知道多少。 想到此处,他侧过身来,问道:“洛师弟,你意如何?” 洛清羽一听此语。便知霍轩态度已有所松动,起手一拱,回应道:“师兄,就此退去。小弟也并不甘心。” 霍轩点了点头,转对荀怀英言道:“荀道友。我与洛师弟二人有大巍云阙在手,无论结果如何,都可护得你安稳,稍候再与风海洋对上,你尽管出剑就是。” 张衍点了点头,正色道:“在下也会竭力护得道友周全。” 荀怀英也是干脆的很,拱手言道:“好,到时荀某性命便交托诸位了。” 既然稍候还要与风海洋相拼,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诸人商议完毕后,便在峰上坐下,入定调理气机。 风海洋也是未曾远离,方才一战,法力耗损也是不小,躲在一处隐秘岩崖背后,亦在恢复法力。 过有小半个时辰,他自觉法力已复,便纵跃上天,目光幽幽,看着前方诸人所在之地。 见那雾气之内迟迟没有动静,他心中不免生疑,念头一转,将“濯日镜”拿出,对着那里一照,镜光才去,便被一道光华反照回来,仍是无法窥看到此刻四人具体是何情状。 他心下一忖,把宝镜收了起来,只要四人还不曾离去,自己就不用太过着急,也不必现在就急着上去收拾,那样纵然能成事,却难免还有受伤之危,不妨待寻到钧阳宝壶后,多炼得些许魔头出来,再与其交手不迟。 耐心又等了许久,忽然自心神之中传来一阵感应,略微一察,那情状似是已寻得了钧阳壶。 他不禁面露喜色,把心意一沉,借魔头之眼看去,只是查探了一会儿之后,却是眉头皱了起来。 那宝壶虽也与他先前接触的一般无二,且也会自家躲藏起来,可他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妥,疑似伪物。 细思片刻,他把法诀一掐,役使了数只魔头冲上前去,若那宝壶为真,则定然是捉不住的。 可正在运法之时,忽然有一道镜光照来,直直照在身上,一时间,似乎暴露在朗天烈日之下,他不禁双目一凝,抬瞧去,见四道遁光自云雾之中飞出,直往自己这处而来,其中有两道剑光,极是快捷,不过一闪之间,就到了眼前不远之处。 荀怀英与张衍一左一右,分两路攻去,虽有克敌之法,可若退缩在后,反而会惹起风海洋疑心,为不把自家意图暴露出来,他却是与张衍一同冲在了最前方。 风海洋微微冷笑,暂且也顾不上他处,手中法诀一变,身下轰然传出一声滚浪之音,劫水一气崩开十数座飞峰,高掀百丈大浪,冲着两人卷了下来。 张衍与荀怀英二人顿觉顶上一黯,抬头一看,见前后左右俱被劫水所阻,在这滔天巨浪之前,他们显得渺小之极,可两人都是神色如常,张衍清喝了一声,头上罡云之中闪出一道水光,哗哗大响,亦是起了无边潮水,无所畏惧地朝着那劫水迎去。 风海洋一挑眉,几回交手下来,他已知张衍这水光能收摄魔头,但这劫水却是不同,乃为法力所化,哪怕被其吞了进去,却也不见得能镇压得住,到了最后,极有可能是陷入比拼法力的局面中。 他心思一转,觉得自身法力远胜对手,要是能抓住这次机会,震破了那道术,对自己而言,却是少了一桩威胁,因此大喊一声,又把法力催了一层上去! 这一瞬间,那劫水声震天宇,其奔腾之势,已是猛烈到了极点! 张衍两目之中现出一缕精光,起法力一运,却听得一声闷响,自水光之中,又有一黄光飞出,瞬息间晃至千丈大小,那万顷浊潮撞将上来,只闻轰轰宏大震响,似响雷不断,可动静虽大,却是不能将之撼动。 他这是以水行真光为掩饰,将土行真光暗藏在后,骗得风海洋放开法力来攻,以便将其牵制,为身后之人营造出手机会。 此一击未曾奏效,风海洋稍觉意外,正要再施力时,忽闻嗖嗖之声,目光撇去,见有数根蟠龙金矛刺破大气,箭射而来,一时他也来不及躲避,心意一起,四只魔头由虚转实,将四面方位堵住,布置才毕,耳畔听得当当直响,震动四野俱是回声。 他不及不去看,起手向上一指,自指尖之处旋起一团罡风,呼啸而上,又将自顶上袭来的一根龙雀金矛倒卷了回去,再把袖一扬,仿佛天地翻转,长至十数里的劫水霎时旋卷而起。 霍轩、洛清羽二人此刻也是冲入了千丈之内,劫水这一翻腾起来,顿感压力大增,都是将护身法宝祭出,运转法力,竭力稳住自身,只是此乃以法力压人,是以他们一时也无法动弹。 风海洋啪啦甩了一下袖子,乘浪到了上空,把五指张开,对着下方就是一抓,一股无形法力漫去,顷刻将方圆八里之内一切事物俱皆笼罩,随后起拳在胸膛一锤,喝了一声,忽然吐出一口数尺长白光。 张衍察觉到身躯忽然如遭捆缚,知是又被困锁之术拿住,目光一转,撇见风海洋动作之后,他反应也快,立刻将双眼闭起,同时心意一动,星辰剑丸飞出,化作二十余道剑光,如流星飞尘,在身周来回飞绕,心中暗道:“此人法力更胜一筹,确实是占尽了便宜,是进是退,全由得自己说话,也难怪霍师兄认为无法胜得此人。” 风海洋手指一弹,就有一道细细魔烟投下,到了下方之后,化作大团乌云散开,又一次遮了诸人视界。 施完法后,他脚下一跺,身形忽矮下去,刹那之间,就到了洛清羽近前,神色冷然,把袖缓缓抬起,再向前一挥,就见一股恶气弥散的黑风由小至大,呜呜飞出。 洛清羽神情一凛,他识得这门神通的厉害,元阳派杨氏夫妇二人就是间接死于此术之下,若是不设法闪避,哪怕有至宝相护,也是必死无疑,可贸然闪躲,不过是将自己破绽暴漏出来,是以必要挑拣一个合适时机。 可他毕竟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此等危急情形之下,眼中无有一丝慌乱,起二指一点,祭在顶上的笔筒状法宝忽然头朝脚下,颠倒过来,吐出来一缕青烟,立刻起了一阵迷雾,遮了身形去,这才奋力催法力,往上空遁去,可才飞去数丈高,忽然一道惨白光华飞来,只眨眼之间,就将他拦腰斩成两段! 荀怀英自斗法始,便一直以剑眼盯着风海洋不放,一旦对方有破绽出现,便会施以雷霆一击,可对方不露破绽,是以一直未曾找到合适的出手时机,可就此时,他眼中爆出一抹湛湛神光,一道剑光已是化虹飞去!(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四十章 力成四重道 决死争天机 风海洋这“昧丹阴钺”但凡斩杀修士之后,都可把对方一身精血吸了,可一斧把洛清羽斫开两段后,却是半点补益也无,立知有异,再看去时,见其断口之中非但无有鲜血溢出,反而冒出丝丝绿意,上下半身如被牵引,陡得一合,竟而无事一般,一声叱喝,化为一道青色遁光飞走。 此为“虚一元命气”神通,能断体重续,白骨生肉,哪怕头颅被砍了去,也能重接了回来,因此术颇费法力,是以洛清羽使出之后,便也无力再斗,只能先一步退出战圈。 风海洋正欲追击,却忽有一缕剑光飞至,快若惊电,根本无从躲避,只一闪之间,头颅已被削去,那剑光来回一剿,又分作十数段,残躯断肢纷纷往底下劫水坠去,倏忽间就没入无踪。 荀怀英以心眼凝视散开劫水,这一刻外界陡然沉寂下来,声光俱湮,心灵陡然变得通透澄澈,宛若水镜一般。 “一念心剑”乃杀剑一脉之秘术,能感气通神,只要寻到了敌踪所在,心念一起,便可斩敌于剑下,而风海洋若要把身形显化出来,则必然会触动灵机,待其再次现身之际,便是他剑出之时。 似是等候了漫长光阴,实际只是过去短短一瞬,剑丸忽然剧烈震动起来,一点微不可察的灵机自心海之中浮现, 荀怀英两目一睁,心神骤动,一股刺破青天的凛凛剑意霎时弥漫全场。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距他三十二丈之外,一处劫水凭空散开,从中传出了一声弱不可闻的惨呼。 随他这一剑发出,仿佛精气神皆被抽干,身躯之中顿时变得空空荡荡。连御气飞空也是吃力,他勉强抬起眼帘,向前看去,只见劫水魔气似是失了操驭,正自慢慢淡去。 成了么? 张衍神色非但未曾放松,反而略显凝重,那一剑虽看似奏效,便连禁锁天地之术也是散去,可他仍感觉这名大敌依旧存在。这时心神之中忽然莫名一动,回首大喝道:“荀道友小心!” 话音才起,一只魔头忽自荀怀英身侧浮现,撕开血盆大口,冲他狂笑咬去。 张衍知他出剑之后无力御敌。因答应过护其安稳,故而早有防备,手指一弹,一滴玄冥重水飞出,“当”的一声,就将那魔头震开几步,同时一挥袖。罡风骤起,凭借着自身浩荡法力,将之卷去了数里开外。 虽解此围,他还不敢放松。把法力一转,头上罡云陡震,便有一卷宏大水光漫开,仿似江河万道。流涡千百,生出无边牵引之力。就算有法宝魔头袭来,也能缓其步伐。 这时那劫水一旋,风海洋身影又自里显化出来,他立在水上,衣带随风,猎猎作响,看上去半点无事,目注荀怀英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现出些许回忆之色,感叹道:“荀真人,好剑法。” 他能避开这“一念心剑”,也是不无原因。 昔年他与少清派班少明一战,对方最后便是使出了这一剑,只是此人当时似是还未习练纯熟,尚不能驾驭自如,他得以侥幸躲了过去,也由此窥见了几分奥妙,故而提前有了防备,若非如此,恐还难言结局。 霍轩心头一沉,此刻他们四人之中至少有两人失了战力,想要诛杀此人几乎已是无有可能,看来只有退出星石一途可走了。 风海洋忽然一笑,他一抬手,背后就有三只魔自背后飞出,往霍轩、张衍、荀怀英三人飞来。而后足下一点,就自飞起,化一道黄烟破空飞去,直入云霄,看他所指之处,赫然是洛清羽适才退走方向! 他见荀怀英有张衍在旁护持,而其法力也不是短时之内可以复原,便果断弃了击杀之念,转去另寻猎物,可谓将己身来去自如、诡谲百变的优势发挥到了极点。 此举很是突然,张衍是一时抽不得身,霍轩虽是反应了过来,可对方那黄泉遁法着实太过迅快,不亚飞剑流光,他也是有心无力,才一二呼吸,便被远远甩了后面。 这时远空忽闻大响,三人转首一看,见有现出了一座金庭玉柱的巍峨宫阙,显是洛清羽为保性命,只得将大巍云阙祭出。 霍轩脸色一变,以洛清羽此刻法力,绝然支持不了许久,唯有自己赶上前去相助,念及此处,他回首道:“事不可为,多留无益,张师弟、荀道友且请速离!” 言罢,他加倍催动法力,化一道如火金虹,奋身赶去。 荀怀英将玄功运转几遍,稍稍回复一定精神,对张衍认真言道:“张道友,道友无需管我,你且去援手洛道友便可,我自会离去。” 先前他们四人就有过定议,要是他一剑无功而返,那就放弃击杀此人,各自设法退走。 张衍摇首道:“风海洋此人极擅声动击西,我若离去,他必然手段对付,道友既是法力不济,不妨先行一步。” 荀怀英微微一思,点头道:“好!” 他把符诏拿了出来,默念法诀,稍一运化,体内仅剩一点法力便自消去。 就算如此,仍是身躯笔直地站在那处,未曾倒下,他望了张衍一眼,郑重一拱手,言道:“张道友,得你护持,荀某才留有性命,日后有事,可来少清寻我。” 张衍点了点头,起手还了一礼。 这时那符诏一震,灿烂光华笼下,便将荀怀英罩住,随后一道如柱金光冲起,霎时飞去远空,消逝无踪。 霍轩冲到了云阙一里开外,环目一扫,风海洋不见影踪,四周却有重重叠叠的劫水不断围上,撞击云阙禁制。他见情形紧急,不再细看,把身一摇,顶上两团罡云,一发雷火。一发金风,同时交落而下,将劫水炸开一段,纵身闯入内圈。 一众魔头感应到生人血肉灵气,都似闻腥之蝇,自劫水之内纷涌而出,往霍轩处过聚集过来。 霍轩目光转了转,他心中明白,哪怕自己修为再高明。在几乎杀之不尽的魔头围攻下,恐用不了多久,就要葬生在此。 他神情沉稳依旧,把手一抬,将九支大日龙雀矛一齐祭在半空。再向前一指,九矛如疾光依次射去,接连发出开山崩岳之声,不断破开前路阻碍,一时无物可挡,借此法宝之威,不多时。他便抢至云阙下方,仰首大声道:“洛师弟!” 似是听到呼喊,那禁制门户一开,他把身一晃。就入到其中,见洛清羽正坐于殿中,头上满是汗水,已是险险不支。 他几步上去。一把接过牌符,把自身法力灌入进去。沉声道:“洛师弟,快些取出符诏,云阙由为兄先代你看顾。” 洛清羽知道以自己疲惫之躯,便是留下也是众人拖累,伸手去拿符诏,可他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动作一顿,言道:“小弟走了,师兄又如何离去?” 这四周皆是劫水,就算他能够成功离开,但霍轩无人相助,恐也难以逃脱。 霍轩道:“无妨,我自有办法脱身,师弟不必忧心。” 现下多拖一刻便要多耗霍轩一分法力,因而洛清羽不再多言,动作极快地取了符诏出来,托在掌中念动法咒,随后轻轻一晃,这符诏便悬飘而起,等了足数十息,符诏一展,一道金光,将他身躯裹住,轰隆一声,就从放开的门户之中飞纵出去。 霍轩待其走后,把牌符一摇,大巍云阙便化一点清光入他袖中,无有了此法器遮挡之后,周围劫水与魔头一齐向内涌来,啸声震天,遮云蔽天。 他深吸了一口气,双脚在云上踩住了,起手捏动法诀,少顷,听闻一声擂鼓之音,罡云之中立时飞出一座石柱,轰轰见长,升至百丈才堪停下,柱上现出无数奇异符箓,金芒霹雳,将一里方圆环护在内,虽那劫水不断往里逼近,挡不了多少时候,可用来脱身,却也足够了。 他自袖中拿出符诏,口中念动法诀,顿觉身内一空,法力逝去,符诏已是飘起。 这时忽来传来一剧烈震动,他免不了身躯一晃,平视过去,见那劫水忽然势头大涨,如潮崩河溃,猛冲猛撞,往里迫来的速度竟是快了一倍有余,不过数息之后,就已逼到了身前数十丈内。 霍轩神情深沉,身形稳如磐石,一动不动,并没有显露出丝毫慌乱之色。 就在那劫水堪堪撞到了鼻尖之时,那符诏忽然大放光华,轰隆一声,便裹了他冲破浊涛,飞空而去。 十数里外,一座巍峨高崖之上,张衍仰首看着那一道金光飞走。 转眼之间,三人皆去,唯有他一人还在星石之中。 此次他收获不小,若是就此离去,也不损失什么,然而他却毅然决定留下。 虽是丹成一品,百年成婴,算是千古少见,然则三重大劫之下,任你何人,稍有不慎,立成齑粉,唯有步步争先,将机缘尽数抢在手中,才有望在先一步挣脱桎梏,超脱凡尘。 此间星石,能省却他数十载修行之功,万不能错过,任何阻挡在面前之人,都是他大道之敌! 除泰衡老祖与沈林图之外,风海洋实是他平生所见过的最强对手,以他一人之力,其实并无把握能胜过此人,唯有拼死一战! 张衍拿出钧阳壶,往峰头上一掷,大喝道:“风海洋,钧阳壶在此,安敢来取?” 声音隆隆传出,震动四野,回响不绝。 稍过片刻,天边忽然横来一线黑影,竟是一道数十里的无边大潮,其响声惊天动地,向他这里奔涌而来, 张衍仰首发出一声长啸,奋身向前一步,轰隆一声,这一步踏下,整座星石亦是为之震动。 他竟于这瞬息之间,悍然步入力道四重境中!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四十一章 星石生死斗 ps:晚上还有一更 承源峡中,赢涯老道等一众玄门之士,皆聚在擎丹峰上等候,只是神色间俱是凝重。 先前沈长老返转之后,他们始知而今形势对玄门极为不利。不想那风海洋如此厉害,竟是在星石之中成就了元婴三重,将玄门中人一一杀败,而今玉霄派已然退出,若是溟沧派与少清派也是败退,此次斗剑便是玄门败了。 待钟穆清返转之后,他们本还想问个究竟,可此人却是闭阵不出,不知具体情形为何。 可若是局面尚可,想此人也不致不理不睬,这使得众人心头更是笼上了一层阴霾。 赢涯老道忍不住叹道:“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周围都是一片沉默,无人出言。 再等了个把时辰,补天阁刘长老忽然霜眉一动,道:“有道友下来了。” 众人也是有所感应,纷纷仰首,只见重天之上有一道金光从罡云之中坠下。 赢涯老道目光追着过去,见其往少清派峰上落去,低呼一声,道:“是少清派荀真人。” 有人失声道:“莫非荀真人也是败了不成?” 在场之人心下都是一沉,连少清杀剑也是败了,此刻云上不过三人而已,又怎么可能再与风海洋相争? 一名玄门长老勉强笑道:“诸位道友不必焦急,不妨去问一问荀真人到底如何了,或许事情另有转机,可未可知?” 众人都是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言语而已。 此去斗剑之辈,个个都非等闲,要不是被逼不过。哪会甘心从星石之上轻易退下,定是在那处修行三载了。 那金光过去未久,天外又有动静,两道金光一前一后自云中射下,这一回却是落往溟沧派峰头。 “当是霍真人与洛真人。”赢涯老道叹道:“不想连这二位也是败退了,想来已无人能与那风海洋争抢钧阳精气了。” 说到这里,他颓丧摇头,此次斗剑他本以为玄门必胜,却不想精气俱为魔门所占。一想到这魔劫还要绵延千年,他也是心头沉重。 刘长老却是忽然言道:“不对,还有一人未曾下来!” 赢涯老道一怔,他想了想,道:“可是张真人么?” 一名南华派的玄门长老言道:“张真人便是无恙。又能如何?只他一人,怎是风海洋对手?” 刘长老却是目光灼灼地看向天空,缓缓道:“未必。” 溟沧派峰上,两道光华先后落下,便化作点点金屑飞去,霍轩与洛清羽二人一起现出身来,钟穆清早已等候多时。上来见礼,关切问道:“霍师兄,洛师弟,如何了?” 霍轩拱手回礼。笑道:“得亏师弟妙策,那钧阳精气已是到手。” 钟穆清神情顿时松弛下来,脸上微露笑意,又看了看天穹。疑问道:“不知张师弟何在?” 洛清羽吃了一惊,道:“怎么。张师弟还未曾下来么?” 钟穆清听了此言,目光闪了闪,却是缓缓摇首。 洛清羽疑虑道:“这……莫非是师弟不及脱身?” 霍轩沉思了一会儿,道:“以张师弟之能,他若要走,此刻怕是已然出来了,他不出星石,只有一个原因……” 他还未说完,骤闻青天之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大响,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峡中万千山水竟是一齐呼应,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洛清羽半晌才回过神,问道:“师兄说张师弟想做什么?” 霍轩仰首看天,目射奇光,道:“他许是想要留下,与风海洋一决生死!” 星石之内,随着张衍一步踏出,他浑身骨节喀喀有声,发出一连串爆响,整个人身形不断拔高,十丈、二十丈、三十丈……一股澎湃激昂气势冲霄而起。 到了足有六十丈高下后,那股犹在不停攀升的劲力才堪堪收住,他双拳一握,星石之内,轰然发出一声震动。 此刻他形貌与先前已有所不同,瞳含幽色,顾盼间森然若厉,两眉赤紫,飞入鬓中,与发一色,望去飘摇舞动,如火在燃,背后升腾起团团黑气乌焰,氤氲叆叇,仿若风火绕身,眉心窍中,那九摄伏魔简静静待在其中,发出轻轻颤鸣,七彩声光,透出华盖,远远望去,整个人状若魔神一般。 风海洋似也察觉到他变化,那冲来劫水滞了一滞之后,好似要与他争锋,突然掀起一个百丈高浪,晃眼之间,就有五六千只魔头涌出,疾奔驱进,呼天喝地,汹然扑来。 张衍夷然无惧,大喝一声,声若洪奔,向前一步,轰地就是一拳打了出去。 霎时间,一股惊天气浪排空而走,轰隆一声,三四千只魔头当即被凌空爆开,震碎为无数精气,剩千来只悍不畏死地冲来,纷纷叮在了他身上,可一阵撕咬下来,却只闻咔咔之声,竟是啃噬不动。 张衍哂然一笑,把手一抬,一道浩浩水光扬起,便将身上攀附魔头俱都卷了进去,张口一吸,凭空生出一团巨漩,竟是将漫天精气吸了回来,把玄功一转,引入了伏魔简中,此宝稍一运化,便生出些许精气,继而往他四肢百骸中反哺回去。 到了这参神契四重境后,他随时可利用这宝简吸纳精气,无需再以定坐方式运化。 那些魔头正是魔简极喜吞吸之物,只要破不开他这具肉身,来多少也是无所畏惧,此也是他敢于与风海洋一争高下的底气所在。 哗啦一声,风海洋自劫水中浮现而出,渐渐随浪头去往高处,看着眼前有若擎天巨人般的张衍,有些惊疑不定,暗道:“这模样倒是力道法门,溟沧派中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这门功法?” 方才那数千魔头虽只是他放出去试探所用,可也未曾想到,居然被张衍如此轻松便就打灭,连再次聚合也是不能,若想再使,唯有拼着耗损法力,再行运化出来。 可既然吃过一次亏,他就不会再犯同样错误,冷喝一声,抬手拿了一个法诀,将那四只用钧阳精气喂养过的魔头唤了出来,心意一催,这四只魔头立时发出狞恶怪笑,抖动身躯,化为四道迅疾虚影往前飘来。 四只魔头飞遁极快,丝毫不在其主黄泉遁法之下,绕着张衍身躯来回飞转,好似虫豸一般,只要寻得破绽,便会上来狠狠咬上一口。 张衍面上微显冷笑,伸手出去,信手在身周那黑气之中抓了一把,一运法力,霎时凝成一把大锤在手,横过去就是一锤,当先魔头那把身一化,由实转虚,想躲避过去,然而那锤似非寻常,当的一声,仍是将其砸中,那魔头一声呜咽,惨叫退去。 当他再举巨锤,欲再挥击之时,其中两只魔头颇为狡猾,立刻往两旁一窜,躲避了过去。 只有一只颇为悍勇,非但不闪,反而灵巧一旋,掉头过来,在他手背狠狠一咬,登时扯出一道血痕。 张衍面上神情不变,反手一捞,一把将其抓住,大喝一声,浑身劲力发动,霎时间捏爆成一团精气,胸腹一鼓,自口鼻吸入了躯体之内,由得伏魔简去炼化。 他身形拔高之后,虽法力不增,但举手投足之间,皆具莫大神力,若是不惜法力,化作百丈高下,几能挪山搬岳,倒海翻江,这魔头纵然身躯再是坚韧,也挡不住这如山巨力。 抬起手来,看了那伤处一眼,稍稍运功,就自创口中冒出丝丝赤光紫焰,将那皮肉翻卷收拢抿合,竟于瞬息之间,变得完好如初。 先前他不知那魔头之能,便仗着肉身坚凝,故意以身相试了一回,现下已是知晓,这魔头厉害,能够伤得自己,虽只是小碍,可也不能任由其肆虐,需将其尽量阻挡在外,免得平白耗损法力。 与风海洋相斗,不是短时之内就能分出胜负的,当要做好最坏打算,甚至有可能走到比拼法力的那一步。 所幸自斗剑以来,他所收修士躯壳俱都藏在了劫水之中,踏入四重境后,随时可以伏魔简将之化为自身精气,是以就算了到了那等关头,也是不用着慌。 因那几个魔头炼化不易,风海洋恐其再有损伤,便自拿动法诀,将其召了回来。 他便是无有此法,身为元婴三重修士,却也不是没了手段。 先前与人斗法,他每回都需对付数名对手,是以顾忌颇多,每一次出手皆需留神防备,免得出了纰漏,而现下只对对付张衍一人,却是不同,大可尽展手脚。 他喝了一声,伸手出来,张开五指,往下虚虚一按,却是将天地禁锁之术使了出来,手腕向下一翻,身后二十余里长的劫水轰声涌上,一气压来! 此是先以紧锁之术困住对手,再以劫水压去,与对手正面比拼法力,纵然张衍肉身能变得极为庞大,可法力却不会因此而增长,只要限住了其身形,他有自信,将其一举压下! 张衍陡觉一股束缚之力笼上身来,身形稍稍往下一矮,他吸了口气,而后发出一声雷霆大喝,轰然一拳打了出去。 这一击轰出,直似天翻地覆,方圆千丈之内狂风呼荡,灵气如潮,爆旋不止,所过之处,一座座飞峰皆被绞得粉碎,漫天劫水还未落下,就被一拳震散!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四十二章 身由心变化 斗法无拘束 风海洋脸上略现惊容,没想到张衍一拳之威,竟至于斯。 但他心中也自是生出一股傲气,自己身为元婴三重修士,又岂有在元婴一重修士面前退缩之理?既已出手,便索性称量称量,其份量究竟几何。 他发一声大喊,将万顷劫水掀动,顷刻之间,万浪滔滔,铺天盖地而至,恶气浊浪纷纷围困上来,一时天昏地暗,漠漠蒙蒙。 张衍瞧着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劫水,顿觉压力大增,但此刻他以力道之躯,却是最不怕这等比拼,正要动手,却是心下一动,寻思道:“风海洋手段绝不止此,我若是他,只怕还有后招。” 他暗起警惕之心,两手一抓,身旁乌气黑烟聚来,立化为一对双锤在手,往前冲去一步,喝了一声,对着那劫水狠狠砸去。 他此刻气力何等之大,双锤贯下,仿佛星破长空,坠于原野,大响忽起,动天彻地,震得周围涌上来抵劫水纷纷溃散。 这时风海洋忽然自一团劫水之中跨步出来,竟是趁劫水压上之际,欺了进来,此刻与他相隔不过是百丈之遥,张嘴就是吐出一道白光。 张衍在看见其动作之时,便已大略猜出其后续动作,只要他稍有犹疑,或者闭起双目,此人接下来定是将那“九幽大悲风”使出,自己身躯如此庞大,又在天地禁锁术中,躲闪不易,若是被那魔风刮中,不死也要身受重创。 这些念头只在一刹那间,便在脑海中转过,他微微眯起双眼,突然冲着风海洋大吼一声! 轰隆! 这一声出来,身震百里。连星石之中也是好一阵轰鸣,风海洋才把白光吐出半尺余,顿觉似被锥子自两耳贯脑而入,不由踉跄了一下,随后侧身翻到,竟是在这一吼之下,整个人粉碎而去。 张衍在看见那白光之时,脑海之中微微一阵眩晕,但这感觉却是转瞬即逝。许是那“散魄三消气”不曾完全使出里的缘故,并未如何影响到他。 只是方才见风海洋那个动作,他心中暗忖道:“想来此人使得神通术时,才是那真身现化,方会被我声响震动。” 虽是猜到了此中奥妙。但是要想把风海洋寻了出来,此刻却是难以做到,一转念后,他索性将双锤舞动,不断轰击劫水,这一番举动下来,围在身周的大浪已有大半散去。便是极远之处也是荡开不少,仿佛已是无力围困了。 张衍双目来回一扫,却是并不放松,反而心意一催。剑丸忽然飞出顶门,放出阵阵光华,以剑眼查探四周。 此举也是有其深意,风海洋这劫水虽呈出乌浊之色。但是在之前接连几次斗法之下,他已是看了出来。那不过是幻化而出的表象而已,只是用来惑人耳目,实则那水无色无形,可虚可实,唯有感应灵机,才能及时做出判断。 方才那一击,身周数里之内的劫水确实已被自己打散,但还不至于连十余里外的劫水也一起破去,这分明是风海洋故意如此,好麻痹自己,伺机抽冷暗袭。 风海洋方才被那声巨吼震动了一下,仍是有些头晕目眩,尽管躲入劫水之中,欲要站定时,身形也是不禁摇了一摇,起手在头上拍了拍,暗叹道:“我眼耳口鼻皆有法咒护持,若是我神魂完满,又怎会如此?” 六大魔宗之中,但凡侵伤神魂之术,多是从七窍之内破入,是以他对自己守御也极是重视,要不是他神魂被元阳派杨氏夫妇斩去三分之一,还不至于这么不济,顶多失神片刻,便可恢复过来。 不过现下他已是知晓,绝不能距离张衍太近,否则还未使出本事,便被其一声喝破了。 待定神之后,他举目看去,见一枚湛湛剑光飞空在天,不觉露出意外之色,这显是已察觉到了自己手段,提前做了防备, 风海洋略一琢磨,对方看去既是力道法门,与其硬拼反而是任其发挥所长,恐张衍是巴不得如此,自己先前举动,实是不该。 斗法之道,千变万化,无有定规,既然此路走不通,那便另换一法好了。 将双方优劣短长比较了一番之后,他心中便有了计议,飞纵而起,飘身退去。 到了远处之后,他寻了一处飞峰落下,站定之后,竖指起诀,将“昧旦阴钺”祭起在空,同时再一摆袖,剩余三只以钧阳精气炼化的魔头也是一齐浮出。 并不指望能斩动张衍,而是看了出来,变化如此之大,虽是气力大增,几到撼动山岳的地步,但想要把剑遁之术使得如原先那般模样,却是绝无可能,就连身上所怀道术,也不见得能运使自如。 张衍此刻身形有六十丈上下,便是有护法法宝,也不见得能遮蔽其全身,自己根本无需想着以法力迫人,只要以法宝与魔头配合遥击即可。 虽然此举也无法对其造成真正威胁,可哪怕真正是力道修士,一旦伤了,复原也需消耗法力。所谓水滴石穿,绳锯木断,无需急切,一点一点消磨其锐气,总有耗完的一日。 至于说张衍也与他一般,以法宝对攻,他却是不惧,除了那些生有灵性之宝外,寻常法宝至多只能飞击一里之地,此刻他却是躲在十余里之外,就算有那么一两件攻来,也足以应付得住。 反而他麾下魔头与那阴钺却是不同,一是自身早有灵智,一是其中藏有门中长老魂魄,飞去之后,无需驭使,也能寻机攻敌。 他把法诀一掐,松开了拘束,三只魔头与那“昧旦阴钺”立时嚣张冲去。 同时把手一召,轰隆一声,劫水重聚出来,再向前一指,便水漫而去,此次却并不放出,而此悬于天穹之上,权作威慑牵制之用。 张衍把这些举动看得清楚,暗暗点头,风海洋果然不凡,先前与自己交手,吃了几个亏,那是不明他战法,现下略微熟悉之后,便立刻找出了应对之法。 这魔头自有灵智,此刻与法宝一齐攻来,却是不比方才,想要再行灭杀想来不是那么容易,而此刻自家身躯之庞大,乾坤叶放出也不见得遮护多少。 先前他身化巨躯,那是借了力道破境之助,并不耗用法力,可若还原身形之后,再要变化,那就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此刻虽是他看去威风无比,但身形如此高大,运使法力细微之处就不及平日,这一点其实差别不大,可落在风海洋这等老手眼中,却是足以把握住机会了。 心下略微一思,自心神之中起意一催,乾坤叶与万寿锁阳蝉得了感应,都是立自眉间窍穴之中冲出,前者变作一道金光大罩,悬在顶上,后者则是化一点清光飞去,主动寻上了那昧旦阴钺。 昧旦阴钺立时辨出这锁阳蝉的厉害,发出一声啸声,不欲与之纠缠,而是往侧面一窜,欲要避开,那点清光却是不肯放过它,划了一个半弧,尾随追来。 那三只魔头上回吃了一个大亏,亦有忌惮之意,却是不敢过于挨近,佯作要进入内圈时,却又忽然退去,总在张衍身边打转,如蚊虫般惹人生厌,怎么也驱赶不去。 昧旦阴钺转了几圈之后,似乎被锁阳蝉缠得不耐烦了,忽化虚影一道,没入云中,不见了影踪。 锁阳蝉不见了目标,只能在原地盘旋。 风海洋一直在观望战局,此时顿觉机会来了,双目一闪,手往下一压,轰隆一声,悬在上方的劫水陡然降下。 乾坤叶忽然发出急剧颤动,金气宝光荡开,只是那劫水本有污秽法宝之能,又势大无比,抵御了盏茶功夫之后,那金光便被逐渐削去, 张衍怕其有所损伤,法诀一引,将其召回,同时把双掌一翻,向上一拍,轰然一声,一股冲天气劲荡发去,就把泼洒下来劫水震得粉碎四散。 半天之中,忽然凭空现一道惨白光芒,凄厉尖啸,急骤飞来,当的一声砍在了张衍颈脖之上,却是被那坚韧筋骨反震了回去,把身一晃,不待锁阳蝉上来,就又一次匿去不见。 同一时间,那三只魔头见得有机会,不声不响溜入了内圈,撕开嘴咬了过来。 张衍一声大笑,忽然把身一晃,居然于眨眼之间,化去了那巨大身形,还了本来面貌,致那三只魔扑了一个空。 此刻他不过比原先气力少了些,但身躯却仍是坚若金铁,且驾驭道术,御剑飞行也是不再有碍。 与敌交手,没有一味被动挨打的道理,唯有出手反击才是正途,他把袖一甩,化一道剑光飞腾而起,朝着风海洋处奔来, 风海洋心中微凛,在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情形下,他深信张衍只要不愿意这么僵持下去,定会先一步设法打破局面,那时他的机会就来了。 可虽是猜到了张衍后续动作,却未料到其反应如此之快,几乎是立刻放弃了自身优势,行事之果断,着实让他心惊。 在张衍看来,既然短板已被找出,那便不再优势,不如趁早弃了,死死是抱着不放,那是无用之举。 只见天穹之中,一道如虹剑光贯空射去,到了一处山峰之前,金光爆散出来,化作六十四道剑轮,朝着下方疾转劈落。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四十三章 炼火化莲 金符护身 ps:今天还有一更 六十四道剑光一泻而下,峰头之上立有无数金光闪烁,如流萤乱舞,那爆射出来的剑气,几乎将底下土石都削了一层去。 少顷,张衍把剑光一收,目视下方,见那崖上除烟尘弥漫之外,已是空无一物,显然是风海洋再次先一步遁走。 他并不觉得意外,当年班少明化剑之术应是远胜于自己,但却仍未能将此人拿下,此一击未能奏功,也在预料之中。 这时他心中突生感应,抬首看去,见风海洋环抱双臂,却是出现在了天中劫水之上,也把自目光朝此处投来。 张衍微微眯眼,风海洋那虚实变化之术极是了得,先前与其斗法之人,竟无一个能找出其真身所在,恐是早已弥补了所有漏处,让人无机可趁,要是一门心思从这上面找漏洞,反而是被其牵着鼻子走。 既是如此,克敌之法便需换上一换了。 他心中一转念,将许多不合时宜的法子都从脑海之中排除,剩下唯一之法,就是堂堂正正与其比拼道术法力,且看到了最后,谁人更能撑得下去! 换了他人来,因追不上那黄泉遁法,连此想也是奢望,而他却是不同,有剑遁之法及小诸天挪移遁法在身,足以追得上此人脚步,却是无所顾忌。 他心思一定,便发出一声吟啸,借剑飞起,化一道惊虹,沿着那由地至天的劫水一路朝上遁去。 穿行途中,身下不断有浊涛恶潮拍来,似要上来相阻,但剑遁实是非比寻常,灵活夭矫。每回有攻袭过来,只稍稍一转,便即绕过,纵去数里后,他忽觉身躯一紧,遁速却是为之一缓,显是又被那天地禁锁之术压制住了。 张衍目光略微闪动了一下,面对此招,他虽还未有好办法应付。但却也说明风海洋除此之外,也并无太大手段限制自己了。这门神通要耗去不菲法力,若是再多用上数回,任谁也支撑不住。 风海洋在稍稍限制了张衍动作之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缓缓往劫水之中沉了下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他适才见张衍将身躯变化了回来,看去已是遁行无碍,立知遥击之法已不可行。 若是任由其追着自己过来,不过又重演一遍方才局面,故而必须随之改换战法,否则只会陷入被动。 之前他与人相斗。总是主攻一方,从未采取过守势,现下藏身在劫水之后,任谁也别想要将己身找了出来。反而他却可从容出手攻袭。这么一来,便又一次将局面扳转到了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张衍驾剑飞驰,很快到了劫水上方,在云上转了一圈。见下方波涛翻滚,奔流不停。稍一挨近,就有一个个巨浪涌起拍来,望去险恶之极,唯有先行设法躲避。 风海洋立于劫水深处,瞧着他举动,眼神尤为深沉,心下暗忖道:“张衍,你会如何应对呢?” 六大魔宗对玄门这数百年来的后起之秀都是分外注意,他早已知晓张衍为溟沧派千百年来的罕见人物,丹成一品,百年成婴,可谓惊才绝艳,在魔宗之中,对其人评价之高,也仅仅次于霍轩而已。 然而等到他与之真正对上之后,其道术之奇异,手段之多,却仍是远超他的想象。尤其是此人斗法经验似也不在他之下,因而已是将其视作大敌。 他心下判断,眼下情形,或许换了一人来会束手无策,但此人不定会有办法对付。 张衍在上空绕转,心中不断思索对策,他目光扫去,这条劫水足有二十余里长,两端逝入虚空,与云气相合,也不知道风海洋究竟躲到了何处,要想将其找了出来,几乎无有可能,若是此局不破,之后斗法多半是要落在下风。 他稍作思忖,片刻之后,似是下了什么决心,神情一肃,忽然御气纵去,须臾就到了穹天之上,他往高处一立,把法诀掐动,就将五行太玄真功全力运转而起。 刹那间,他浑身气势也陡然为之一变,发如火舞,两眸之中幽色更重,头上罡云轰轰翻滚,放出霹雳之声,渐渐有一缕红光透顶而出,到了云天中之后,映得霞云一片通红,再有须臾,一道接一道赤色焰光接连散逸飘开,朝着四面飞出,摇曳摆动,远远看去,似一朵火莲徐徐绽开,片刻间就已是大至千丈,且有愈来愈巨之势。 既然风海洋躲在劫水不出,那便索性将劫水一气炼化了,且看此人还能躲到何处去! 背后忽然传来啸声,他稍稍侧过头来,见那三只诡谲魔头此刻已是追了过来,又往旁出一撇,那“昧丹阴钺”却是不见影踪,但此刻必也是跟了过来,应是暗伏一边,在那里等候机会。 三只魔头到了在百丈之外后,便不再突进,既不上来,也不退去,只在外圈游走。 此举一看便知,这是想以游斗之策牵制张衍,虽不是什么高明手段,但却是可引得他分去一部分心神应付, 张衍哂然一笑,脚下一踏,水行真光轰然攀起,水浪茫茫荡荡,回环绕转。 若魔头敢冲入进来,就算不被水光牵扯进去,也必定转挪受阻,那时他有的是手段对付。 风海洋也是察觉到了不对,虽不知张衍意欲何为,但也不能任由其动作下去,将法力一催,身侧劫水疯狂涌动,此一回却是引动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大潮。 张衍这火行真光,需不断以法力催发,运转越是长久,威势便也越大,此刻尚未运发至极处,自是不容人横手阻挠。伸手向下一指,背后腾起五色光气,自里飞出一道黄芒,到了百丈外,忽然化开,如一堵坝堤立起,环走一圈,挡在身前,那水势一来,轰然撞上,前浪才碎,后浪就已又至,发出轰轰隆隆的拍击之声。 毕竟此是张衍分心而为,比不上风海洋全力施展,土行真光才支持些许时候,就呈出不支之象。他见那火势还未酝酿完全,稍稍一转念,袖子一挥,就把乾坤叶祭了出来,准备用其再抵挡片刻。 然而他此举却是露出了一个破绽,一只魔头呼啸一声,身化虚影,竟是不顾水行真光的牵扯,先一步冲了进来,竟是顺利无比地突入了内圈,一口就咬在了他肩膀之上。 张衍面色不改,反而一笑,道:“正要等你来。” 他一捏法诀,顶上忽有一道金光罩下,将此内与外间隔绝,身后乌烟倏尔绞成一条锁链,如飞而去,“哗啦”一声,就将这只魔头套住,此魔忽然尖叫起来,身躯由实转虚,再由虚变实,来回几次变化,却也无法从那锁链上挣脱出去。 张衍从容伸出手来,对其一指,背后五色光气之中飞出一道金光,细细一道,绕着那魔头转了几转,继而回了远处,隐去不见。 再看那魔头,眼露惊恐之色,僵住片刻之后,一声呜咽,便即溃化为一团精气。 张衍眉间伏魔简稍稍一颤,就将吸了进来,再把玄功一转,肩膀处伤口已是复原。 风海洋忽然感觉心神之中又断去一只魔头,暗觉不妥,此三只魔头皆是钧阳精气所炼,去了一只,就算再行运化出来,也与之前无法相比了,这时他知已是再也不能坐等下去,必须主动出击,起身一纵,轰地从劫水中一跃而出,眨眼就到了上空,深深看了张衍一眼,抬袖而起,似要施展神通。 张衍随时在留意外间动静,见得此景,想也不想,忽然大喝了一声,风海洋只觉胸口一闷,往后退了一步,这道术便也使不下去,不过此回他事先有了防备,倒也未曾如先前那般吃亏,立刻压住心神,将气息平复,再化一道黄烟,到了远处,又一次站定下来,拿掐法咒,少过片刻,便哈了一声,自嘴中吐出了一团黑风。 张衍神色微凝,这九幽大悲风几乎无物不摧,此时若是躲避,先前所为必是前功尽弃,必须设法阻挡。 好在他在施为之前,已是有了对策,把身躯一晃,将玄黄大手运了出来,这一只大手飞起之后,并不阻敌,而是向外探去,将数里外一座飞峰拿了过来,挡在了身前。再一捏法诀,又起一道土行真光上去一刷,立刻聚土成钢。 那幽风此时已至,与峰石一碰,发出刺耳刮擦之声,所过之处,搅出了漫天泥屑石粉,弄得灰尘四散。 此刻那土石之坚已是不下金铁,可居然也是丝毫阻拦不住此风,仍在徐徐刮来。 张衍看着那幽风越发逼近,再看顶上之火,似是还差些许,略一思忖,手掌一翻,将一枚法符拿了出来。此符一至外间,立时耀出一道灿烂霞光,将他眉眼也是镀上了一层金芒,那股灵气几乎引得他周围气机一起漾动。 任谁也不曾想到,沈长老临去之前,竟是将广源派中至宝“金罗地轴符”借予了他,有此符在手,足以抵挡片刻。 他稍稍吸气,按照符囊书中法门一运,瞬时之间,一股宏大金光陡然间穿云而出! …… …… 精彩小说【网】记住我们的网址: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四十四章 黄泉诡变 水土遁行 穹顶之上,金霞闪烁,染云映气,凝似金茧一团,那九幽大悲风驰动过来,一触之下,立时迸发万缕光华。 但与之前推进时摧枯拉朽的情形截然不同,此一回却是被死死抵在了外间。 张衍虽是使出金罗地轴符,可并不知道此符能否抵挡得住这九幽魔风,是以并不曾放松戒备,一旦有变,便会祭出大巍云阙抵挡,若只几息时间,他也还是支撑得住的,此刻见到这风无从侵入进来,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风海洋见使尽手段,也未能攻破张衍守御,登时觉得再纠缠下去也无必要,暗忖道:“张衍如此行事,下来应有不俗手段,既是拿他无法,我也无需与其硬拼,设法回避就是了。” 有了此念之后,他低喝一声,拿诀收了劫水,随后祭起黄泉遁法,化一道烟气飞起,往他钧阳壶所在之处驰去,趁此空隙,正好先将此物拿到手中。 张衍看风海洋退去方向,就猜出了其目的,他眼神微闪,却是并无什么阻止动作,依旧在那里不停催动火行真光。 那钧阳壶虽是跳了去,可毕竟时间还短,还未跑出那座山峰,风海洋到了那处之后,只稍稍一寻,就已找到。 他才欲取出符诏去引,可却是忽然想起一事,眉头皱起,暗呼道:“不对,险些上当!” 这钧阳壶不能置入袖囊之中,只在携在身侧,若是他人拿符诏来引,此物虽未必会脱出掌握,但却会做出些许回应。 若是他取了来,那在施展劫水之时。却极有可能会暴露自家真身所在,那最大优势便在无形之中被破去了。 若是与其余玄门修士斗法,倒也是不用在意,可张衍非同一般,却是不能不防。 风海洋不禁摇了摇头,看来只能由得这宝壶再逍遥一会儿了。 与此同时,张衍那火行真光已是堪堪积蓄了到顶点,如再继续下去,恐是自己也驾驭不住。 他起指一点。火行真光忽然收缩在了一处,化作万千道灼灼赤光,上端散开,下端合拢,如红莲一朵。悬于顶上。再一引诀,就将之收束入了罡云之中。 他接连运使道术,又用出了金罗法符,哪怕是丹成一品,也是感觉法力消耗不小。 念及此处,他脚下一踏,水行真光来回一绞。已是将高若望元灵震散,化为一团纯粹精气,起法引至面前,轻轻一吸。便自口鼻而入,由九摄伏魔简吸纳了去。 少顷,他就觉一股绵绵泊泊的精气灌入躯体之中,法力恢复了少许。轻喝了一声,把回护在身周的金光撤去。转目一扫,认准了风海洋所在,便借剑飞起,化成一道金虹冲去。 风海洋知晓方才张衍举动不会无用,在没有摸透之前,他不欲上前硬拼,暗忖道:“张衍剑遁之术虽是高明,但毕竟非是少清弟子,不得真正妙传,我倒是要看看,是他这剑遁厉害,还是我冥泉宗黄泉遁法更胜一筹。” 他冷然一笑,整个人忽然化为一道黄烟,不往天中去,而是往地下一钻,眨眼就不见了影踪。 黄泉遁法能上天入地,隐踪匿迹,尤其身化虚影之后,连山岳地表之下亦能往来自如。这座飞峰甚大,足有千仞之高,也不知其下一刻就从哪一处窜出。 张衍一挑眉,适才风海洋明明看见了自己聚土成钢之法,却仍是敢往此处而入,应也是有所倚仗,他念头转了转,也不去做那等无用功。瞬时到了那峰石前,不闪不避,把土遁之术一运,直直朝着上面撞去,霎时之间,便由外而入,毫无阻碍地穿行在泥石之中,循着一抹灵机飞速追去。 风海洋自是察觉到了身后情形,见张衍也是在峰石穿梭自如,不由露出几分匪夷所思之色,这名溟沧弟子非但法力雄浑,居然还这许多神通在身,听闻其入道不过百载,其师亦不是洞天真人,这究竟是如何练出来的? 他摇了摇头,也不在这里纠缠了,把法力一运,已是冲出了飞峰,不过一个晃眼,张衍亦是驾剑破土而出,追了上去。 半天之中,只见一道滚滚黄烟在前飞驰,而一痕匹练似的剑光在后紧追不放。 张衍瞧风海洋只是一味在前飞遁,并不回来交手,心中略一琢磨,倒也把此人用意猜到了几分。 这怕是见到他费了大力气运化了火行真光,是以故意在天中飞驰,想要借此破去这门道术。 一般而言,但凡运化而出来法术,想要维系下去,便需更多法力支撑,要是拖延得久了,就算未曾伤到对手,自家也不得不自行散去, 张衍暗暗点头,风海洋这名对手的确老道非常,每一步都并非无的放矢,要是换了一人来,恐要被其拖得苦不堪言,到了最后,也只是平白浪费了法力。 不过他事先又岂能不想到这一点?这火行真光并非是无根之物,在罡云之中可五行轮转,循环往复,就算他此刻尚未把这门功法推演到极致,但也耗去不了多少法力,故而此注定无用之举。 两人一追一逐,一刻之后,竟已是回到了星石南路,这里飞峰密布,迥异他处。 到了这里,风海洋遁烟也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忽而又穿行入了峰石之内,忽而又闪去无踪,飞绕折转之间,路数极是诡异,此是利用了地势,将自身遁法长处运用到了极致,这等举动,分明是其来此之前就已有了谋算。 风海洋暗忖道:“过去这么些时候,那道术应是散去了,不过张衍此人倒不能以常理揣度,当要小心为上,无需与之正面交手,因另寻法子制他。” 只思索了一会儿,他便就有了计策,呼喝一声,遁速又快了几分。 张衍自不会容他脱出,喝了一声,稍稍催动法力,就稳稳当当跟在了后面。 他心中也是有数,斗到而今,风海洋应也是同样用去了不少法力,此间唯有他们二人而已,后者无有修士肉身精血可做补益,久拖下去,情势只会对其越来越不利,自己根本无需着急。 两人飞驰了足有半个时辰之后,在峰石之间绕来绕去转了不知多少圈,风海洋忽然把身一摇,自一处飞峰边角之中折去,恰好那里有一道声势浩大的流瀑隆隆滚下,倏忽就闪去不见。 张衍双目一眯,亦是尾随而至,才一进入那道水瀑之中,忽然就有一股莫大压力自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身躯不禁为之一僵,这等感觉,分明是陷入了困锁天地的神通法术之中。 就在这时,但闻一声凄厉尖啸,两只魔头一左一右自虚空之中浮现,张开手足,往前一窜,就死死将他抱住不放。 几乎是同一时刻,前方有一道惨白光芒自虚空飞出,疾快杀来,当得一声,便斩在了他颈脖之上,虽是不曾伤得半点,但却也成功使得他无法发声大喝。 风海洋自张衍身后崖壁一处步了出来,目光之中泛起一道冷芒,起袖一抖,轰隆一声,就拍出了一团黑风冥气。 他方才在这里转圈,就是为了寻找一处合适之所下手,有两只魔头牵制,就算小诸天挪移遁法也是使之不动,为求稳妥,他把“昧丹阴钺”一并唤出,务求一击建功。 张衍目光一闪,此刻他确然无法运那门转挪转遁术,但除此之外,也并不无有他法了。 在这危机关头,他心意一起,整个人便带着两只魔头消失无影,竟是借水遁遁去,等再现身时,已是到了峰顶之上。 两只魔头察觉到情形不对,忽然惊惶起来,想要逃走,却又哪里能够,才动了一动,就被两条乌黑锁链围住,无法挣脱,这时一道金光飞下,凭空转了几转,各自发出一声哀嚎,崩散为两团精气。 张衍负手而立,他眉心之中发出一声清越声响,似有一股无形之力发出,就将其吸入了口鼻之中,这两只魔头破了去,若断去了风海洋爪牙,只剩昧丹阴钺已是不足为虑。 他把肩膀摇了一摇,玄功一运,起脚一跺,轰隆一声,脚下整座山峰就此爆开。 看着一道黄烟自里遁出,他一声喝,脚下跨出一步,起了小诸天遁法,霎时已是堵在其前方,再把袍袖一抖,就见三百六十五余滴重水一齐飞出,几乎将这片天也笼住。 风海洋脸色一变,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根本无从躲闪,法诀一掐,一道煞气飞起,罩定周身,竟是头一回把护身法光撑了起来,幽阴重水撞上去,皆是被弹了开去。 只是那一滴玄冥重水亦混在其中一起打来,才与那宝光一撞,就打得爆散开来,余势未绝,往里一冲,正正打在了风海洋胸膛之中,砰得一声,把他打成了漫天碎块。 这时传出一声轰然大响,四面飞峰齐皆粉碎,就见一道翻滚劫水哗哗荡开,不多时,便铺陈去二十余里,望之浩荡无比。 张衍见已把阴虚劫水逼了出来,双目陡然射出一道精芒,再不迟疑,头上罡云一转,一朵红莲也似的光华变作千丈大小,再猛地一颤,炎阳烈火,如柱一道,倏地一声,笔直射入了那汹涌劫水之中!(未完待续)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四十五章 回源合真 剑诛真身 风海洋法力显化之身再度被打散之后,已是潜入劫水深处,这时忽见一道赤色虹光射来,凡光华所过之处,似如摧枯拉朽一般,周遭劫水立时消融瓦解,不复存在。 他眼神不由一凝,看得出此火威胁极大,不可放其侵蚀下去,否则劫水必被破去。 若他还在全盛之时,解决此法倒也简单,只消起得全身法力,反压过去就是了。 可战至而今,他法力已然远不及初时,就只能改换对策。 此次斗剑他将玄门中弟子或是驱逐,或是杀死,以为可成功阻碍钧阳精气流入玄门之中,可未曾想到,末了竟是被张衍逼到如此窘迫的境地上。 若是不一不小心,也有可能败亡在此。 他吸了口气,将纷杂念头压下,连连打出几个法诀,不待劫水与那真光碰上,竟而主动把潮水一分,躲了开来。 张衍岂容如此,手指一点,赤焰掠腾,如炎箭射去,侵略前行,只是每当逼近上去时,那劫水总能先一步避开,哪怕一瞬间有所接触,也只是炼去少许而已,不致大损,若照这么下去,恐还未将劫水化去十之二三,火行真光便即先自耗尽。 张衍眼中浮起赞叹之色,风海洋不愧是成婴几近三百载的魔宗修士,这劫水运转操驭之间,极尽精微巧细之能事,就算此刻看去法力不济,正面拼杀,居然还可以不落下风。 他修道百余年,在此道之上,尚还不及如此人,不过他也不是无有对策。 双目一闪,你既用巧。那我便以力破之! 沉喝了一声,将三名魔宗长老元灵残躯一齐震散,再驱动九摄伏魔简,一口气化为自家法力,立刻精神百倍,行功一转,将身躯往上拔起,顷刻间化作百丈高下,巍巍如山。耸入云霄。 张衍低头俯览,鼓起全力劲力,对着下方黑水浊潮,就是轰然一拳打去! 无形劲力过去,恰似狂风卷境。天地间竟是一时消去了声息,奔腾水流倏尔一滞,间中一段陷了下去,迟有片刻,才传出一声塌天之音,那段劫水骤然崩裂,化为漫天水珠。顶上赤焰真光此时随之而来,咻咻上去,将之分吞蚕食。数里之内,一时火势大集。如焚江煮海,蒸腾起千万缕浊气飞烟。 张衍发出此一击之后,忽然纵声长啸,脚下踏步出去。每走一步,便轰出一拳。底下劫水纷纷爆开,势如开山摧岳,轰响隆隆,前音才逝,后声又至,反去复来,不绝于耳。 在这等惊天动地的狂猛攻击之下,任何精妙变化也是无用。 风海洋几次试图上前,都寻不得机会施展神通,不得已下,只得往后退走,暂避其锋。 到了远处之后,他在脑海里不断思索对策,暗忖道:“我虽可立时收了劫水离去,可那样一来,却也是露了自家真身所在,张衍遁法高明,又有许多难以预料的手段,此法绝不可取。” 这劫水虽可收摄自如,但收得越快,所用法力便也愈多,况且眼下张衍乃是堂堂正正以力压人,若不设法快些想出良策,就是了逃去,不过多拖延片刻,同样于事无补。 仔细思量了一会儿之后,他默默一察,此刻自己法力不足原先三分之一,若似眼前这般激烈斗法,至多支撑一二时辰,如在这段时间里还无法击败张衍,也就再也无有胜过对方的可能了。 “张衍此人,有力道功法在身,欲要杀他,必得一击毙命,否则无有取胜可能,看来唯有用那一法了。” 他也是极有韧性之人,在如此不利局面之下,也不曾失了斗志,想好主意之后,把法诀一拿,身形忽然消失,才出现时,已是站在了劫水之上。 张衍正自酣畅挥拳,不断破开劫水,这时忽有所感,转目看去,见风海洋钻了出来,他半点迟疑也无,回头一拳打去,轰的一声,就把这名对手打了个粉碎。可几息之后,风海洋身影又在另一侧出现,看那模样,似要挨近上来施展神通,张衍运法大喝一声,声动四野,又把其震得崩散而去。 风海洋不断运使法力显化身躯,又被不断张衍打算,数十次之后,他渐觉法力不支,然而放眼望去,见张衍仍是精神十足,没有半点不支之态,心中猜到其必有增补法力之能。 不过他神情冷静,并不慌张,对他而言,哪怕还有一丝法力在身,只要抓到机会,亦可反败为胜。 过有一刻之后,他眼中突然射出一道锐芒,手中捏了一个法诀,而后再化身而上, 见其再一次从劫水之中现身,张衍立时察觉,又是一拳挥去,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道惨白光芒从虚空之中飞来,须臾间就到了面目之前,他也不去躲闪,张口出吐出一道紫色雷光,如臂粗细,正正打在了“昧旦阴钺”之上,轰隆一响,竟是一下便把这法宝打了个粉碎,可此时却有一道虚影忽然自里飞出,以极快无比的速度冲来,就从他口鼻之内窜入了进去。 风海洋见得此景,眼中光芒剧盛,那缕黑影乃是附着在阴钺之上的一缕长老神魂,他先前做了那许多,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助那名长老解开钺上封禁。 力道功法虽是肉身强横,但也不是没有破法,只要还是人身,就有七窍,此便是出入门户,若得妙法,就可寻此径伤敌神魂。 例如他那“散魄三消气”,便是此类神通,修士以目光稍视之,便易昏晕。 玄门中人神魂往往不及魔宗修士,那名长老神魂进入张衍身躯之后,双方必有一场拼杀,若是能胜,那是最好,不胜也无关系,只要僵持片刻,他便有可趁之机了。 此策他自思胜算极高,张衍先前接连两次被阴钺斩中,却不曾伤得分毫,不会对此宝太过重视,哪怕再有防备之人,可绝不会想到其中还有一名冥泉宗长老藏身在内。 果然,那虚影一入体内,张衍忽然身躯一震,似是僵住不动。 风海洋眼放光华,他哪会错过这等机会,嘿然一声,将最后一股劫水掀起,汇成百丈大浪,就往这名大敌身上冲去,随后身形向前一纵,鼓起身躯之内所剩无几的法力,抬袖一挥,拍出了一大团回旋不止的幽幽黑风。 哪知就在此时,张衍忽然双目一睁,眼眸之中幽光闪烁,深湛无比,看去竟是未曾受得半分影响,一声长笑,身躯忽然化回了原状,起一道剑光纵起,避开了正面而来的九幽大悲风,到了云中后,忽然一转,如长虹疾电,自天冲下。 风海洋神情骤变,震悸非常地看着半空中那一道夭矫剑光,此时他已是手段出尽,彻底没了翻盘可能。 可就算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愿意就这么束手待毙,双目一闭,只闻轰隆一声震动,陡然间身化一缕飘渺烟气,拔地飞去,其势之快,竟是前所未见。 “回源合真?” 张衍立刻认出,这是风海洋真身祭法,要将元婴法身唤了回去。 元婴三重修士虽可放出法身对敌,可肉身并无半点御守之能,是以在危急时刻,可催发自身精元,唤回法身。 一旦此术使出之后,其便会化作轻烟长虹,以迅疾无伦之势回返自身躯壳之内。 风海洋这是要逃! 张衍眼神一厉,立起小诸天挪移遁法,追在了后面,可尽管连连催动法诀,前方那一道烟岚却仍是越去越疾,眼看就要脱出他视线之外。 他神色冷静异常,若他是风海洋,必会算好时间,提前一步把符诏展动,待法身入体之后,正好遁出星石。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倒也无妨,以此人半残之躯,休想再施展什么神通道术,冥泉宗护法长老而今已被他杀尽,可以以心神下令,命龙鲤姒壬设法将之诛除。 只是风海洋看见了自家诸般功法神通,若是能在此间杀死,那是最好不过,可以小诸天挪移遁法之能,一时间恐还追不上此人。 张衍心下一转念,忖道:“原还以为用不上此物,现下看来,却是不得不用了。” 念了一句法诀,手指一弹,一道清光飞出,便化为一座四四方方,十丈高下的墨黑飞阁,竟是作法把那“魔藏”唤出。 他一摆袖,踏入门户,飘身上了三层,按住机枢,将法力往里一灌,轰然一声,这座飞阁忽然挪移而去,再出现时,已在二十余里之外。 这魔藏在他玄光境修为时,已能一气挪去六七里路,现下元婴修为来驱使,更是不凡,连使几次之后,已是与追上了风海洋法身,正要动手,忽然心有所感,举目看去,见正西方向百余里外,有一名黄袍大袖之人站在山巅,身旁符诏已然飘空而起。 张衍眼神陡得变利的几分,赫然挪转法力,魔藏颤了几颤之后,已是驾临上空,而后一声长啸,纵身一跃,身剑合一,化一痕湛然明澈的剑光破空斩去。 风海洋先是神色剧变,继而冷然放言道:“千年之内,有三大重劫,张道友能避否?” 话音才落,那一痕剑光飞来,头颅便已飞起在空,张衍一把抓住,提在面前,笑言道:“尔眼中之大劫,乃我眼中之大道,何须避来?” …… …… ps:杯具,今天来想码两章,身体抱恙,上吐下泻,计划没赶上变化,努力先码出一章来,还欠大家一章,只能明天补了。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四十六章 符诏齐聚 少清遗剑 张衍言毕,运起法力一察,目光却是微微闪动了一下。不出所料,风海洋神魂不在此处,其肉身之中只是附着了一缕神意,因是还在法身之内。他使法力一催,便把那缕神意震散,随后一抖袍袖,将那头颅与残躯一道收入了水行真光之内,足下一点,驾遁光飞起,驰到天中。 举目一眺,立刻就看到了那缕化烟而飞的元婴法身,只是其法力早已耗尽,肉身又被斩杀,已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对他已是无有半点威胁。 当即发一声喝,化虹冲去,到了近前,再把水光放了一道出来,来回一个卷荡,也自一并收了,再驱使得那水势一绞,将之震成散了一团精气。 到了此刻,他方算是彻底灭杀了此人。 那枚飘荡在天的符诏本是金光大放,显是即将发动之兆,这时陡然无有了护御之灵,倏尔一颤,光华散去,缓缓飘落下来。 张衍起手遥遥一召,拿来看了一眼,便顺手自放入了袖囊之中。 风海洋一除,而今这星石头之内,唯有他一人留存。 但此刻还有一桩隐患需去解决。 他在天中转了一圈,寻了一座飞峰下落,盘膝坐下,心神一沉,已是入了自家识海之中。 放眼看去,这里茫茫无边,唯有一道璀璨星河,而他正站在居中之所在。 不远处有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简,与他身形相仿佛!此刻其下正镇压着一名五六岁的童子,其模样虽是粉妆玉琢,可却是两目血红,眉心一道碧绿竖线直入发中,口中正发出如雷咆哮,周身上下俱都充斥着一股疯狂暴戾之气。 此人便是藏身昧旦阴钺之中的魔宗长老,方才一入他躯壳之内,就被他九摄伏魔简所镇。只是那时还有风海洋这名大敌在前,他鲁时无心来理会。 张衍淡淡看了几眼,一捏法诀,伏魔简上忽然发出一阵悦耳清音,立时就有条条瑞气飘落,到了下方,凝就为一朵朵霞气金花,香云阵阵,灿烂无比,一落至那魔宗长老身上,就似是打去了一层魔气,身形也是黯淡了几分。 待得数十道下来,那童子身躯渐渐由实转虚,他也是脸露恐惧之色,一改方才那疯狂模样,出言讨饶道:“道友,且莫再动手,可否放我一回,若是放了我,我可将许多秘闻告知与你。” 张衍摇头一笑,道:“我也不来瞒你,就算你把秘闻说出,今日我也必要将你除去。” 那魔宗长老眼珠一转,大声言道:“既然道友在此,我那风师侄可是败了?我且告知道友,他来斗剑,事先已有一缕分魂封在了祖师堂中,此为我冥泉宗秘法,纵然于此间被你所杀,可若得机缘,还可再度修炼了回来。” 张衍笑了一笑,丝毫不以为意,他连风海洋本人也是不怕,更何况一缕残魂? 退一步说,就算此人得了天大机缘,重又能修炼了回来,那也是数百年后之事了,如何再与自己争锋? 魔宗长老见他不为所动,更是焦躁,又不断说了许多秘闻出来,只指望能令他收手。 可张衍根本不去理会,只管一味催动伏魔简,显是铁了心要将其灭杀在此。 那魔宗长老见躯体渐渐化为如雾气一般,自知无有幸理,也就不再求饶,反而嘿嘿冷笑道:“张衍,你固然是胜了我那风师侄,可却不知你已是大祸临头,风师侄与我那宇文洪阳师侄向来交好,便是风师侄一身神通也是他代师传授,你杀了那风师侄,他定会来找你寻仇。” 宇文洪阳? 张衍一扬眉,这名字他从未听说过,但听此人所言,好似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便把这名字记在了心中,准备回去问一问周崇举,看是否知晓其来历。 念头转过之后,他连掐法诀,不停催动魔简,未有多久,那魔宗长老发出一声哀嚎,躯体消失无踪,已是被他炼化而去。 张衍心神退出识海,睁开双目,振衣而起,抬眼辨了下方向,就纵起遁光,一路往东行去,准备将那钧阳壶重新寻了回来。 因濯月宝镜之助,只半个时辰之后,他便在一处山头之上找到了这只宝壶。 先是寻了一块平滑青石坐下,他手掌一翻,却是将风海洋袖囊取在手中。 据他所知,风海洋前后共取得四张符诏在手,现下仔细清点了一番,发现数目倒是半点不差,只是其中有两张却已是取过钧阳精气了。 张衍也猜得出,此人晋入元婴三重境时,当是用去了一张符诏,却不知另一张却是用在了何处,这两张再加上他所持有的一张符诏,共是三张,还可取三份钧阳精气。 秦掌门曾有诺于他,斗剑所取之物,由得他自己处断,是以他无有其余门派弟子那等顾忌,是以准备在此星石之内修炼之时,顺便再吸纳钧阳精气,如此便可事半功倍,三我之后,想必能有极大增尽。 他因唯恐还有遗漏,是以在修炼之前,把风海洋袖囊又再仔细检视了一遍。 方才他只是在意符诏,未曾顾忌其余,现下一看,忽然眼前一亮,自其中拿出了一枚鹅卵大小的剑丸出来,只是灰扑扑似貌不惊人,似是灵已失。 他沉吟了一会儿,把剑丸托在手心,神意稍稍往里一探,此物忽然一震,发出清嘹剑音,有一股锋锐之气扑面而来,这时他眉心剑丸也是一跳,耳畔只闻“特”的一声,两股剑意遥空交击了一下,便各自退了回去。 张衍略微讶异,暗忖道:“这剑丸明明久无人祭炼,灵性蒙昧,却不想其中却还残有如此犀利剑意,其主若还在世,定非等闲之辈,如我猜得不错,此物当是那班少明所遗了。”稍一转念,便将这枚剑丸郑重收了起来。 过有一刻,他将诸物料理妥后,暗道:“此间斗剑成败已定,不妨支会我那徒儿与诸位同道一声。” 他先将风海洋头颅取出,置在身前,继而又拿了一枚符诏出来,随后神色一肃,口中念动法咒,再向那符诏一指,道了声:“去!” 稍过片刻,那符诏一震,忽然迸发一道烁烁光华,凭空兜了一圈之后,便将那头颅罩住,轰隆一声,化金光一道,直往星石之外冲去。 此刻承源峡中,玄门十派一行人等,两岸万千修士也在焦灼等待两人斗剑结果。 赢涯老道在原地转着圈子,时不时又抬头看向天空,好似颇是焦虑,他道:“师兄,如此久了,怎么张道友与风海洋还未分出胜负?” 刘长老倒是神情如常,他望了一眼溟沧派那处,道:“溟沧派几位道友尚且不急,师弟何必如此?” 赢涯老道跺脚叹道:“我怎能不急,此次斗剑若让魔宗胜了,那钧阳精气……” 他话说了半截,却忽然想又收住了口。 可刘长老却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先前来此斗剑之前,十派掌门曾共议钧阳精气归属,若是玄门胜了,不定补天阁也能分上一份,此次辛苦也算没有白费,可若魔门胜了,那可就彻底没有指望了。 刘长老摇头道:“师弟,你且莫想得太多,那位张真人乃是以瑶阴派名义前来斗剑,却是不在我玄门十派之列,便是他当真胜了,那钧阳精气也未必能似十派掌门所议那般处置,师弟你还是不用多想了。” 赢涯老道愣了一下,随后皱眉一想,却是不以为然,道:“此不过溟沧派暗中施计而已,张真人终归还是溟沧弟子,他岂敢冒那天下之大不韪?” 刘长老也不与他争辩,只道:“到底如何,此刻胜负未分,尚且言之过早,看着就是了。” 又等了许久之后,忽然天上罡风涌动,灵机乱搅,这令所有人都是有所察觉,不觉一齐抬首看去。 赢涯老道也是紧张看去,却见一道灼灼金光穿云而下,轰轰有声,只是速度过疾,辨不清其中之人是谁,可再一看那所去方向,却是往瑶阴派那处峰头坠去 他面上登时一片灰败,颓然道:“输了,输了,还是输了。” 刘长老也是脸色不太好看,眉头紧皱不放。 溟沧派峰上,霍轩看到这等情形,心中一沉,脚下抢出一步,盯着那道金光直看。 他目光锐利,隐隐能看出那光华之中包裹之物似是一颗人头,眼瞳不由一凝。钟穆清长长叹了一声,道:“张师弟天纵奇才,资质之高,我辈之中无有人及,想不到……”洛清羽怔怔看着,似有有些不能相信,道:“张师弟……这便身陨了?” 一时间,这峰上气氛变得沉闷压抑无比。 霍轩吐出了一口气,沉声道:“张师弟毕竟是我溟沧弟子,遗骨当送回山门,交予他大弟子刘雁依,只望他还元灵尚存,那还有一线转生之机。” 此时两岸万千修士看到这景象,也多是大惊失色,有人失魂落魄,有人惶恐不安,有人灰心颓丧,种种反应,各自不一。 这万年来,无论东华洲格局如何变幻,玄门中人总是赢家,而今魔劫一起,居然大败亏输。 一想到这魔劫还要绵延千年之久,他们更是为之不安,玄门十派还好说,可他们这些散宗小门,又如何抵挡这汹汹来袭滔天魔焰? ……(未完待续。精彩小说【网】记住我们的网址: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四十七章 斗剑胜名属瑶阴 ps:身体好点了,下来正常更新。 那飞来金光极快,只几个呼吸间,就从天穹中射落下来,坠在瑶阴派所占峰头上。 魏子宏一行人起初还以为是张衍回返,准备上前迎候,可见那光华落地之后,倏忽散去,却是从中滚了一颗人头出来。 魏子宏心头猛跳了一下,稍加镇定,凝神看去,这一望之下,先是愕然,再是喜不自胜,疾上几步,振奋言道;“这不是那魔宗修士风海洋么?” 章伯颜看着那颗头颅,眼神中不禁透出些许复杂之色。 卢媚娘本也忧心张衍安危,现下也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笑意,上来对着魏子宏万福一礼,言道:“恭喜魏掌门了,张真人此次赢了风海洋,当是十八派斗剑第一。” 魏子宏得她提醒,似是想到了什么,略一转念,侧身过来,看了看二人,提声道:“恩师既是斩杀了此人,我这当弟子的,当扬我恩师之名。” 卢媚娘略显迟疑,道:“魏掌门,是否等张真人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魏子宏一笑,道:“不必,恩师既然传此头颅下来,便无有那等遮掩之意,再则,此事天下之人迟早也会知晓,又何必遮遮掩掩?没得显我瑶阴派行事小气。” 卢媚娘低头一思,觉得此言不无道理,便点了点首,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忽听得擎丹峰上有钟磬之音起,不多时,就见承源峡两岸各处峰头之上,起有一道道遁光,俱往声响所在赶去。 魏子宏辨出此是在召集玄门各派前去议事,心下不由一动,他先是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章伯彦,转过来对着卢媚娘,拱了拱手。客气言道:“小侄欲往擎丹峰上一行,将此事告知诸位前辈知晓,还请卢真人送我一程。” 他虽是担着瑶阴掌门之名,但毕竟只是一名化丹修士,去到一众元婴修士面前。难免分量不够。是以需卢媚娘同行,本是唤上章伯彦一道同去为妥,可此人一来与他并不熟识,二来又曾是魔宗门下。倒是不便相邀。 卢媚娘欣然应下,道:“好。” 她起纤手向下一指,莲足之下立时腾起一道清雅白烟,道:“魏掌门请上来,由贫道送你前去。” 魏子宏一招手。将那头颅摄入手中,再取了一只匣子出来,将其收起,藏入袖中,随后道了声谢,飘身上了云烟。 卢媚娘轻起遁云,腾在半空,不急不缓往擎丹峰所在驰去,二人行不多时。便已到了峰头,在大殿之前的空地上降了下来。 这时平都教花长老正往殿中行去,察觉又有人至,随意回头看了看,却是皱起眉头。指着言道:“此是何人?” 身后一名随行弟子看了一看,拱手回言道:“回禀长老,这二人好似自那瑶阴派而来。” “瑶阴派?” 花长老目光中现出几分不善之色,忽然冷笑一声。道:“此是我玄门十派聚议之地,什么瑶阴派。也配来此?”他一语言毕,忽然一挥袖,就一股罡风涌去。 卢媚娘神色微变,她后退一步,把水袖一挥,亦是起了一道罡风迎上,把袭来之气化于无形之间,她蹙眉言道:“这位道友,怎妄对同道出手?” 花长老目中透出冷芒,喝道:“区区一介妖孽,不过披了一张人皮,也配与老夫称同道二字?” 他嘿了一声,顶上罡云一震,祭起了一只霞光缭绕的,彩烟飞腾的金圈出来,圈身约小指粗细,上嵌有八只玉环,此刻飞出,碰撞响音不绝,甚是清脆。 卢媚娘唯恐魏子宏有伤,故而不敢躲避,轻叱了一声,自头顶罡云之中飞出一朵白丽清荷,放出阵阵柔和灵光,将二人圈护在内。 金圈落下,撞在灵光之上,立时擦出不少星点金火,锵锵有声,弄得动静极大。 此时各派长老弟子陆续到了峰上,有认得这件法宝的,都是诧异,一名骊山派长老问道:“金玉八环圈?花长老怎么这么大的火气?那女子又是何人?” 有知情之人低声回言道:“此是张真人那随行护法,身旁那另一人则是他徒儿。” 众人这才恍然醒悟,平都教胡长老是死在了张衍剑下,甚至两派还因此闹出了龃龉,而花长老乃是胡长老同门师兄弟,恐是听闻张衍已然身故的消息,是以迫不及待寻起了其门人弟子的麻烦。 这些个玄门修士虽然鄙夷花长老的做法,可却也无人出面阻止。 对他们而言,若是张衍还存于世上,上去劝劝,尚还能卖一分情面,可如今,却不至于为一身陨之人平白罪了平都教。 花长老见卢媚娘挡住了自家法宝,也是略微吃惊,正思量着是否将法灵唤上身来,这时却见眼前一花,一道清光落在两人之中,嗡得一颤,竟将他那金圈震了回来,心中不由一惊,再看去时,发现却是一节翠**滴的竹枝。 洛清羽自大殿之中走了出来,他手一抬,将那竹枝收了回来,看也不看花长老,只对魏子宏言道:“魏师侄,你怎在此处,霍师兄正要寻你说话。” 魏子宏神情一松,他走上前,对洛清羽拱了拱手,道:“多谢洛师叔解围。” 洛清羽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说起来,当年你随张师弟回转山门时,也曾见过你一回,”又笑了一笑,“随我来吧。”言讫,便转身往殿内步去。 魏子宏紧赶一步,随他一道步入里殿,卢媚娘因是妖修之故,却是不能入内,只得留在外间。 花长老神色阴沉无比,他未想到洛清羽竟会来横插一手。可溟沧派势大,他自知不能得罪,哼了一声,一甩袖,悻悻步入里殿,便去自家席上坐了。 魏子宏跟在洛清羽身后,一路来到霍轩案前,在诸多元婴修士的目注之下,他却也是毫不怯场,打了一个道揖,朗声言道:“子宏见过霍师伯。” 霍轩温看了过来,见他资质不凡,暗叫了一声可惜,叹道:“你是张师弟的徒儿吧?张师弟惨遭横死,也非我等所愿,待议事之后,你便随我等一道回返溟沧吧。” 魏子宏不禁为之愕然,道:“我恩师尚在星石之内修行,何来横死一说?” 他这话说得极为大声,大殿之中,一时沉寂下来,所有人面上都是现出惊震之色。 霍轩却是猛然抬头,双目中生出一道亮芒,道:“师侄,你是说……” 旁侧钟穆清也是反应过来,盯着魏子宏直看。 魏子宏从袖中取了一只玉匣出来,郑重摆在案上。 赢涯老道激动站起,道:“这莫非是…… 诸人立刻反应过来,视线都是集中到了那玉匣上,张衍既然未死,那么方才从星石之上落下的应是…… 魏子宏吸了口气,伸手把匣盖一把掀开,起了一道烟煞卷了出来,悬在半空,用手指着,傲然言道:“风海洋已为我恩师所斩,有此头颅为证!” 赢涯老道霍然站起,他瞪大双目,死死盯着那头颅不放,胡须颤动,半晌,他发出一声大笑,道:“果是风海洋!此次斗剑,原是我玄门胜了!” 此刻一众玄门羽士心中无不是掀起了滔天波澜,先前听闻张衍单独留下对抗风海洋时,他们其实并不看好于他。是以后来符诏落去瑶阴峰时,也未有多想。 可不曾料到,其真能把风海洋这名元婴三重修士杀死,并还将头颅送了出来。 花长老脸色变得难看无比,他原本以为张衍已死,这才肆无忌惮地欺辱卢媚娘与魏子宏二人,以张衍的脾性,此事绝无可能就此了结,今番这仇怨算是结下了。 赢涯老道转过身来,面对众人,扬声道:“诸位,张真人斩杀风海洋,此事当通传玄门诸派,振作天下同道之心。” 霍轩点首,沉声道:“瑶阴派张衍张真人,力挫魔头风海洋,为我东华诸派斗剑第一人。” 赢涯老道笑容微滞,回来一拱手,道:“这……张真人为溟沧派弟子,瑶阴派胜了岂不就是贵派胜……” “赢涯道友!” 霍轩不待他说完,突然出声打断他,面无表情道:“张真人乃是瑶阴派太上长老,切勿弄混了。” 赢涯老道还想说什么,却觉臂膀一紧,转目一看,发现却是被刘长老抓住了,后者对是冲他摇了摇头,赢涯老道虽不情愿,却也不得收住心思,强笑道:“霍真人说得是。” 星石之内。 张衍正驾一道遁光行至北路,到了尽头绝壁之前,他转了一会儿,寻了一处青崖落下。 他看了几眼,忖道:“此处不差!” 喝了一声,信手御起一道剑光,纵横之间,便在此处斩出一块平整地界来,把袖一摆,上去盘膝坐定,随后自袖囊之中取了一套阵旗出来,念动法诀,便化清光飞去,在十丈之外落下,再一摇晃,光华忽起,便结出了一座禁阵。 虽此间所有敌手皆被他除去,但魔宗手段诡异莫名,极为难测,说不准还会留下什么暗招,而他修行之际,势必疏于防备,是以需多留一手,以备万一。 自觉再无不妥之后,他便拿了一团钧阳精气出来,稍稍运转灵机,此气便由手心之中冉冉飘起,由腹至胸,由胸至额,最后到了顶上,缓缓融入那团罡云之中。他稍稍凝定心神,把双目闭起,便自入了定中。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四十八章 星石三载 前路有阻 春秋更替,日月轮转,一晃之间,三载岁月已是足满。 张衍全身气息一震,从定中醒转,眼帘缓缓打开,瞬息间,便自他双目之中闪过了一道灼亮精虹。 三年一心修持下来,他形貌已是恢复如初,不再是参神契初成时那等模样。 非但如此,现下他功行大进,顶上罡云已是由一生二,变作两朵,而在旁侧,另有一团淡淡虚云,如烟凝聚,飘渺不定,显是再有些许火候,便可步入元婴二重境中。 此间堪比东华灵穴,一年可抵十载之功,再得那乾天钧阳精气之助,效用更是非同凡响,若在外间,他恐是要七八十年,才能修炼到而今这般地步。 其实若只是一名寻常元婴修士,这般心无旁骛的修行,恐此时已然破开境关了。可他丹成一品,法力深厚雄浑,似那无底深潭,修行起来,却比同辈要消磨更多工夫。 张衍看着星石之中那一座座浮动来去的飞峰,心下思忖道:“有钧阳精气在手,待我回转门中,就算无有灵穴相助,修行之速也不见得会慢上多少。” 正思索间,忽然耳旁传来阵阵金石裂响之音,他精神一振,知是离去之时快要到了。 星石重回九重天外之前,会将所来拿取钧阳精气的修士送了出去,这却无需符诏护持了。 他知晓其中变化,故而不慌不忙,安坐不动,凝神守静,只等时辰到来。 等有一刻之后,忽然风声骤起,自四面八方有无数灵机涌来。一股大力将他裹住,几息之后,有一道灿烂金华自天冲下,将他罩住,再拔空而起,化一道璀璨流光,疏忽间就将他送至星石之外,轰然一声,破开罡风。往下方驰落而去。 此刻承源峡中,各派弟子早已离去,只有魏子宏、章、卢二人及那龙鲤姒壬尚在此处等候。见得天中有金光下来,魏子宏眼中透出喜色,兴奋言道:“是恩师回返了。” 话音才落。就见那道金光如星光飞射,直冲下来,还未接近,就感觉有罡风迫近,刺得脸颊生疼。 这时有一名绿衣少女忽然闪身出来,一把抓住他手腕,急切言道:“老爷快躲。那是老祖自二重天上裹挟而来的罡风,便是元婴修士也承受不住。” 魏子宏神色一紧,忙抽身向后退去,才挪去数丈远。耳畔只闻轰隆一声,那道光华就狠狠撞在峰头之上,其势之猛,就连整座山峰也是猛地一颤。要不是有禁制护持,恐连法坛都要震碎。 他睁大眼睛看去。只见一名神朗气清,气宇轩昂的年轻道人正负手站在那处,不由心情激荡,甩开那少女之手,几步上前,“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叩首道:“徒儿魏子宏,恭迎恩师出关。” “徒儿起来。” 魏子宏只觉手臂一紧,愕然抬首,却见是张衍走了过来将自己搀起,心中不觉更是激动,却又带着些许惶恐,颤声道:“恩师,徒儿怎当得起?” 张衍笑了一笑,道:“你当得起。” 这时章伯彦与卢媚娘也是一同上来见礼,道:“拜见府主,恭喜府主道行大进。” 张衍也是稽首回礼,叙言一番后,他才转首过来,问道:“徒儿,我不在这些时日中,可有人来寻麻烦。” 魏子宏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这三年中有姒前辈相护,此处又有禁阵相护,倒也无有什么大事,只是……” 他却也不敢有所隐瞒,将被平都教花长老欺辱之事说出。 张衍神情不变,只是眼中微泛冷意,点首道:“此事我知晓了。” 魏子宏犹豫了一下,突然双膝一弯,又是跪下,道:“恩师,这花长老可否留着,待徒儿日后修行有成,亲自前去寻他了解因果。” 张衍微讶,随后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道:“你倒是硬气,也好,为师便允了你,不过此事还涉及到卢道友颜面,今后若是不成,你自去给她一个交代。” 卢媚娘忙道:“些许小事而已……” 张衍却是一摆手,道:“卢道友无需和我这徒儿客气,未来你之机缘,或许还要落在他的身上。” 卢媚娘得他点醒,不觉若有所悟,轻点螓首,道:“是。”万福一礼,退开一边。 魏子宏大声道:“多谢恩师成全。” 他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这才站了起来。此时那阵灵所化少女又走了上来,在他耳边轻语几声,不觉点了点头,他伸手入袖,取了一只木匣出来,双手捧着,呈至张衍面前,言道:“恩师,玄门各派长老弟子临去之时,曾留下许多书信,托弟子转呈恩师亲览。” 张衍随手拿过,启开一封看了,信中多是一些客套话,不外是来和他套些交情而已,接连看了几封下来,皆是如此,无有什么特别之处。便也没心思再多看,正要收起,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却是一顿,眼神微动了几下,这才一抖袍袖,将书信俱都收入了袖囊之中。 这时天中忽来一声清越啸音,他转首看去,见是一道灿烂金虹自远处而来,贴着峡中江水一路飞驰,不过须臾之间,就到了山下,只是因为禁阵阻隔,却是不得上来。 张衍讶道:“啸泽金剑?” 此剑通常只在龙渊大泽内用来传讯,在这里使出,却是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人,此乃是溟沧派飞剑传书。 他略作思忖,一探手,把那金剑摄了过来,拔开剑柄,将内中书信取了出来,看过之后,不由哂笑了一声,道:“果是不出所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得知我钧阳精气我手,有人不太甘心,这回去一路之上,怕是不怎么太平。” 这封来信之人,所属名讳乃是苗坤,此人乃是秦掌门记名弟子,与他交情不深,现下忽然有书信来,足以判断出,此信不过是其托名而已,其背后真正传信之人应是掌门,故而此中内容,当十分可信。 魏子宏闻言一惊,惶恐道:“恩师,是徒儿自作主张,将斩杀风海洋一事宣言了出去,可是徒儿做错了么?” 张衍摇头一笑,道:“徒儿哪里错了,我若诚心隐瞒,你又哪里去知晓?” 三载前他放出消息,乃是故意为之。 他事先便曾想到,若是风海洋与自己生死不明,他也不曾传信出来,那承源峡外必定汇集六大魔宗高人,以便届时能接应风海洋。 在那等乱局之下,他一旦拿了钧阳精气出得星石,那么在回返溟沧派的途中,必然会遭到许多魔宗修士拦阻,说不准还会有难惹之人上来动手。 而现下却是不同,既然明确知晓钧阳精气在他手中,那无论如何,玄门诸派也要护他得安稳,以免此物被魔宗夺了去。 便是再有事端,也在玄门诸派之间,绝然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掌门这封书信,便是来此告诉他,在回返山门的前路之上,将会有三个他绝计无法抗衡的人出手拦阻,要他自己小心应付。 张衍沉思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却是在法坛之上盘膝坐了下来。 魏子宏见他如此,怔了怔,道:“恩师,不回洞府么?” 张衍言道:“不必急于一时,为师自有道理。” 魏子宏不敢多言,躬身一揖,便自退开,到了一旁侍立。 张衍又对卢、章二人言道:“二位且去便是。” 卢媚娘和章伯彦虽不解其意,但二人也不会多说什么,也是施了一礼,走到了一旁坐下,调息理气,闭目打坐。 约莫有一个时辰之后,忽然天云中传来一声洪亮大笑,道:“张道友,可否容老道说几句话?” 张衍抬首看去,见一名清雅高瘦的老道人立在半空,其人满面红光,颌下一把白须随风飘拂,看去有道骨仙风之姿,他仔细瞧了几眼,竟是看不出此人半点底细,便起身打了个稽首,回言道:“前辈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那道人言道:“张道友,我来问你,你取这钧阳精气,是为溟沧派,还是为瑶阴派?” 张衍毫不迟疑回答道:“贫道以瑶阴之名前来赴会,自是当为瑶阴派思量。” “好!”那老道人点了点头,又言道:“你可知这回去一路之上阻碍重重,有多少人要来觊觎于你手中之物,而你既不是为溟沧派争夺精气,恐不会有人来解救与你!” 张衍心思透亮,秦掌门来信,那便是告诉他,溟沧派是无法出面护持于他的。 要是他性命有忧,那溟沧派动手那是理直气壮,可若那些人只为夺取精气而来,却并不伤他,那便不好出手了,否则瑶阴与溟沧派并无关系一词,也就立不住脚了。 这背后,却仍是精气之争的延续,而今局面,却是玄门诸派与溟沧派的暗中博弈。 而他,正是在漩涡之中,要如何应对,只能看他自己。 那老道见他并不出声,便又言道:“老道道友一法,不知你想听与否?” 张衍打个稽首,道:“请前辈明言。” 老道言道:“你且记着,你若遇险,只需开口唤一声‘黄羽公’,我必来为你解围,可保你平安回返山门。” 此人言罢,哈哈一声大笑,忽然身化流光飞去,眨眼就杳无影踪。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四十九章 化影分身 张衍方才与那老道一番对话,底下之人皆是听在耳中,都是不约而同的露出紧凛之色。 章伯彦看了看那老道离去方向,冷笑道:“黄羽公?我从未听说过此人名头,想来应是十派之中某一位前辈高人,稍候若府主出面求援,免不了也是欠下一份人情因果,算盘倒是打得极响。” 那龙鲤姒壬是潜卧江水之下,此刻仰头探出水面,出声道:“老爷,怕个什么,这承源峡之下便是成江,此水直通东海,老爷也晓得小的弄水之能,可一路护送老爷平安出去。” 张衍略微一思,便否了此议,摆手道:“来拦我之人,必也是知晓你底细的,又岂会不提前做好提防?我若真如此做,八成要中他们的算计。” 魏子宏忽然灵机一动,上前拱手道:“恩师,徒儿这里有一策。” “哦?”张衍面上露出些许兴趣,“徒儿说来听听。” 魏子宏挺直身躯,侃侃而言道:“恩师何苦现下急着离去,这山中有禁阵相护,不怕外敌来攻,在此处修炼上个一年半载,莫非那些人还能总候在那里不成?” 张衍点首道:“你这主意,换在平常,倒也不差,可这回情形不同,却是无法用在此处。” 魏子宏怔了下,疑惑道:“为何?” 张衍笑了一笑,道:“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此事只有尽快了结,才能避免日后无穷后患。” 他罡云之中那钧阳精气还需数十载才能彻底炼化,按照道理而言,在此地修行也并无不可,只需一直拖延下去,那么这三人迟早是耗不过自己的。 可事情却不是这么简单的,因钧阳精气涉及到了诸派利益之争,不是弄些花巧就能躲过去的。 现下至少还有秦掌门在后看顾,诸派高人目光恐也一同汇聚在此,众目睽睽之下,那阻路之人也不至于太过不要脸面,只要光明正大的解决了此事,这些人将来就无有借口再寻他麻烦了。 魏子宏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明白自己这法子并不妥当。不禁忧愁道:“那又该如何是好?” 张衍宽慰言道:“前方阻路之人非是人多可以取胜,不过为师自有办法应付,你无需多虑。” 他把袖一摆,站起身来,对卢、章二人及那龙鲤姒壬言道:“我这启程。我走之后,就劳烦三位道友送我这徒儿就回得洞府。” 卢媚娘却是担心道:“府主,那些人若是对魏掌门出手……” 从适才那番言语中,她也听出阻路之人应是道行极高,若是打得擒住魏子宏,进而威逼张衍就范的主意,他们怕是护持不住。 张衍却不在意。道;“无妨,你们尽管跟来,必然无事。” 前面拦路之人,有他这正主不去找。当着当下同道之面,反而去为难一个小辈,那是连脸皮都不要了,如此做非但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落人口实,让溟沧派找借口插手进来。或许有几人会当真有这般心思,但其后背后门派绝不会如此不智。且此行还有龙鲤护法,些许道行低微之辈,还不用放在心上。 再交代了几句后,张衍清喝一声,驾一道剑光纵起,他并不往极天之上借罡风行走,而是沿着成江江水一路向东,如此虽是慢了些,可若有什么意外,也随时可以借水遁遁走。 行去有两刻之后,陡然心生感应,仰首观去,见青天中垂下一缕淡淡白烟,落至前方江面上后,洋洋漫开,自里出来一人,手拿白玉尺,红袍金冠,神容清雅,胸前一把美髯,看去四旬岁数,只是双脚如真似幻,好似被一团烟霞笼住,他宏声言道:“可是张道友在前?” 张衍心中略微一动,他看得出来,此人只是一缕分身化影到此。念头一转,便把遁光勒住,踩云而立,从容打了一个稽首,言道:“正是在下,不知前辈是哪一位?” 那中年道人对自己名讳避而不谈,只是言道:“我欲请道友去我洞府小住几日,你可愿意?” 张衍摇头一笑,客气回应道:“晚辈急着回返山门,恐是不能久留,只能辜负前辈美意了。” 中年道人道了声可惜,又言:“我来此之意,想必道友也是知晓,不过此举似有以大欺小之嫌,便这样吧,我只出手一次,任你用什么办法抵挡,若能接下,尽可离去。” 张衍把手一拱,肃声道:“请前辈赐教。” 中年道人只是把袍袖轻轻一荡,刹那之间,那江上白雾似被飓风吹动,一气狂涌过来。 张衍只觉四面八方都有一股巨力压上身躯,他立时察觉到,此一击虽只是最为纯粹的法力攻袭,可对方道行实在太高,不是自己可以硬挡,因而毫不迟疑将法诀拿动,霎时清光乍现,立有一座硕大云阙在水上现出,他一纵身,化作遁光往里一走,便躲避了进去。 那云烟凶猛冲来,狠狠上去一撞,大巍云阙猛地一颤,发出连声爆响,但却不曾被破。 中年道人摇了摇头,便自收手,背转身,把袖一甩,道:“道友请自便吧。” 张衍再起手一拱,便祭起一道遁光飞去天中,他拿住那枚云阙牌符,起了法力往里一探,发现仅这一击之下,其中禁制竟是被破了半数,若再遇上这般大敌,恐只能再挡得一下。 又飞遁有半个时辰之后,天中远远出现一团如山仿佛的黑云,沉沉压在半空,堵在他去路之上。 张衍神色不变,依旧往前飞驰,到了那黑云下方,耳畔只闻一声清昂啸声,忽然自其中探出一只禽鸟巨爪,大有千丈,趾足大开,遮天笼般地抓了过来。 这一回出手之人,竟是一个招呼也不打,上来便就动手。 张衍神色一凝,他欲借水遁逃去,可冥冥中却有种感觉,若是真这么做了,任自己往逃去哪里,这一爪也必能将自己擒住,在这危机关头,他眼神闪动了几次,把手中牌符一摇,清光大开,依旧是把大巍云阙祭出护身,那利爪上来一抓,轰隆一声,整座云阙嘎吱作响,似要崩解一般。 那云中之人发力磨挫了一阵后,见并不能将他拿下,便把神通一收,那团悬空黑云竟于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张衍撤了云阙出来,天穹之中已是云开雾收,澄碧万里,了无浊痕。 他把那云阙牌符一探,发现内里禁制竟已是溃散了九成之上,显是不得再用了。 他面上不禁浮出一丝思索之色,从先前那二人来看,虽都只是分身化影到此,但法力之强横,已至不可思议之境,换了任何一个元婴修士来,都难与之匹敌,是以唯有躲避为上。 他再想了一想,也不急着赶路,而是寻了一处山头,盘膝坐下,运功调息了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才重新起身,看了一眼前方苍茫天地,便发一声喝,驾了遁光,望北飞去。 此刻极天之上,有一头奇大无比的红睛羽鹤,其背上坐着一名白发白眉,身披大氅的老道人。而先前那曾对张衍出过一次手的中年道人也赫然在旁,他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言道:“不想辛道兄也手下留情了。” 辛老道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一缕化影分身至此,如何破得开那大巍云阙?强行出手下去,怕是连分身也要散了,倒是武道兄先前若能多出得几分力,那老朽说不定还有几分胜算。” 中年道人呵呵一笑,道:“这张衍如此资质,将来却是大有希望成为我辈中人,若能就此将其打杀了,倒也少了许多麻烦,可而今不能取他性命,只是为了区区一缕精气,结下仇怨,却是十分划不来啊,今日就当卖一个人情了。” 辛老道不置可否,只道:“前面那位,可是比我二人道行更高,也无有那么多顾忌,这张衍没了那大巍云阙,却未必能躲得过去。” 中年道士眯着双目道:“那就看他自家造化了。” 张衍离了成江之后,一路往北而走,行了未久,天际尽头那昭幽山的巍峨山影已是越发清晰。 以他遁速而言,实则距离山门已是不远,至多再有两刻,就能返转山门,若是全力飞驰,时间还要缩短一倍,然而越到这个时候,他却越发不敢放松。 再去得数里路后,前方视界之中忽然现出一团灿烂云光,周沿霞彩飞扬,似有无数乱星在里舞动,横亘在他前路之上,云上站着一名做男装打扮的女子,纤腰收束,身形高挑,头上只简单扎了一个发髻,鼻梁挺直,肤色白皙,嘴唇极薄,容貌虽也极美,可眸中却含有一丝阴寒之气。 张衍凝起目光,仔细看去,留意到其脚下光影如烟,同样也是一道分身化影到此,而他心中却是防备更甚,暗忖道:“先前那二人连番出手,却只是破去了我这护身法器,接下来便未再有什么动作,而按那黄羽公所言,此回返山,当不至那么容易,想必此人才是真正要对付之人,需得小心应付了。”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五十章 宝图宝气两相合 ps:这章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更 张衍此时与那女子还相隔十余里远,但稍作感应,却能隐约察觉到,自己身周围似被一股无形法力所笼。 此术与禁锁天地之术似有几分相似,但发动之时,却更令人难以察觉,显是洞天真人的神通手段。 一旦双方道行修为相差过大时,任何花巧都成了徒劳之举,对方哪怕只是一缕化影分身至此,也绝非他能够正面抗衡,要想从其手下走脱,寻常办法绝不可行。 张衍脑海中转着念头,身形却是不停,脚踏罡风而行,用不多时,就到了那女子近前,在其冷冽如刀的目光逼视之下,却仍是神色自若,面上浑然无有半点怯惧之意。 那女子负手立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言道:“你便是张衍?果然有几分胆色,难怪轻筠亡在你手,不过既是她自家技不如人,我也不来寻你麻烦,今日留下钧阳精气,我放你过去,如若不然,擒你回我山门,倒也不怕你不就范。” 张衍双目微微一闪,先前那二人虽都是冲着钧阳精气而来,可行事上总还有几分遮掩,未曾撕破脸面,可此女这般毫无顾忌地宣之于口,足可见其对此物已是存了必得之心,他起手一拱,沉声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那女子冷言道:“我名讳便是说了出来,你也不知,不必多言,予你半柱香,你好好思量清楚。” 说到这里,似是要点醒于他,又言:“此处虽是溟沧派山门前,可休要指望有人前来救你。” 张衍闻言。却是把袖袍一摆,锵声言道:“不必了,既要出手,又何需再等,这便速速来个了断就是。” 那女子未料到张衍回答的如此果断决绝,神色略略一僵,继而浮起一股愠怒之色,恼道:“如此不知好歹,这却是你自找的!” 她挽袖抬手。露出半截玉臂,对着前方就是一指,霎时有千数飞星扬起,如夜中萤蛾,化为一道道扑闪不定的流光溢彩。自天地四方划空而来。 张衍那大巍云阙虽是已是无法抵挡此人,可除此之外,却还几件守御宝物,将早已藏在袖中的“金罗地轴符”一捏,顿有一道金光冒出,把身躯牢牢圈围住了,同时心意一引。眉心一道紫光浮出,在那里闪烁不定,似随时可以飞出。 他思谋好的对策之中,这第一步尤为紧要。只有挡得住对方一击,才能言及其他。 然而洞天真人有何神妙莫测的手段,他也无从知晓,无法做出准确判断。是以只能做好万一打算,这金符若是抵挡不住。便唯有祭出最后杀招了。 那散乱星雨过来,须臾间就撞在了法符金光之上,一时打得金芒乱闪乱蹦,颤动不已,看去已是不能支撑许久。 张衍却是精神一振,他要得就是这片刻喘息,此时得了机会,把身一抖,起了小诸天挪移遁法,忽化一道光芒坠地而去,到了地表之后,倏尔没入进去,就此消失不见。 那女子显是未曾料到他有如此能耐,怔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便是遁术佳妙,这方圆五十里内,皆在我法力禁锁之中,且看你能跑往何处去。” 她伸手虚虚往下一按,身畔云光往下一沉,千百点星光齐泄,在地表之上一阵乱打,轰轰震动不已,只眨眼间,就打出了数十个百丈深坑,且还不断往下击去。 此时天云之中,那中年修士与辛老道二人正在观望战局,中年修士玩味言道:“这位周道友好大的火气,这样肆无忌惮,也不怕惹恼了溟沧派。” 辛老道面无表情道:“周如英毕竟初成洞天未久,志得意满,想我等那时,不也是这般张扬?” 中年修士点头道:“玉霄派若是拿了精气去,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有先前十派之议,不怕其不分润些许出来,只是今日周娘子得罪了这位张道友,来日可是平白添上一个大敌啊。” 辛老道漠然言道:“周氏有一弟子丧命张衍手中,要说仇怨,早已结下,况且似玉霄这等万载大派,哪会在意这许多?” 中年修士嘿了一声,道:“三大重劫一至,若是运数不好,便是我等也未必能躲得过去,还是小心一点为上。” 张衍借了土遁之术,往地底深处行去,他意是借此拉开彼此距离,只要摆脱了对方法力束缚,那时再往他去,也就容易许多了。 可深入数千丈后,却感觉那法力却是牢牢罩在身上,不曾减弱半分,暗忖道:“洞天真人之法,果是匪夷所思,这法力困锁之术,浑圆如一,竟是不受山水地势所限,看来此法不可行!” 他这五行遁法也是神通法术,越往深处去,所需法力是越大,若是执意逞强,恐还未得脱身,法力就先耗尽了。是以去得一二千丈远后,便不再坚持,把身一折,往外遁去,只瞬时间,便出去了十余里。如此他尚还不觉稳妥,接连掐动法诀,三息之后,已是到了四十余里之外。 这时他再欲前行,却感觉到身前似被一堵壁障所阻,不能出去。对此他已是有所预料,所幸与那女子之间来开了一段路程,在对方赶过来的这点时间内,却是足够他施展手段了。 他把身躯往上一引,到了地表之上,手中法诀捏动,一道清气自背后浮出,七十二面“万兽眠月幡”自其中飞了出来,稍一晃动,便如电射而去,飞往各个方位。 这“六返地柩大阵”一排布开来,数十里方圆内登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妖焰大炽,呼号震天。 张衍上了法坛,见卢常素不待他吩咐,就把法阵急切催动,显也是察觉到了此来敌手的厉害,他微微点头,也不去多言,伸手一指,山河图从袖中飞出,立时镇压在了主位之上。若这阵法能拖住此人片刻,他便能安然归去。 周如英凭着方才感应,正朝着张衍所在方位追来,这时却忽见四周风云突变,她只是随意扫了一眼,遁光竟连半丝停顿也无,依旧往前驰去,显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非是她大意,而是自恃实法力强横,只要不是山门大阵,根不用去管那是什么路数,只管强闯过去就是了。 面对如此大敌,站于法坛上的卢常素也是吓得心惊胆战,拼命挥动阵旗,那阵气立化为无数烈火金风,山岩飞石,纷坠而下,可还未到周如英身上,便被其周身一层散逸开来的星光震散。 张衍微微一讶,他早已料到这座大阵困不了此人多久,可未想还是低估了对方,哪怕以山河图镇压大阵,也不过延缓不得半分而已,如照这般下去,自己脱身大计却恐难继续。 他略一沉吟,伸手入袖,取了一团钧阳精气出来,毫不犹豫地往山河图中投入了进去。此气才一入内,那副画卷之中便猛然放出条条毫光,如同沐浴在流虹彩影之中。 这时灵光一闪,山河童子转了出来,躬身道:“多谢老爷赐宝。” 张衍笑道:“这一份精气也是要用在你身上的,现下大敌当前,不便多言,我来问你,你能拖住此人多久?” 山河童子想了想,道:“小的虽有钧阳精气相助,可仓促间只能炼化些许,至多只能拖住此人半刻左右。” 张衍点首道:“足够了。”他再不迟疑,伸手入袖,将那大巍云阙的牌符取了出来。 这件法器有内禁外禁之分,方才虽是被破了九成以上外禁,可只要内禁不坏,还可以回去祭炼复原。不过他此刻并非用来守御,而是要借其之力,强闯了这片天地去。 他脚下一点,飞身入了殿中,坐定之后,把牌符一摇,就把这座云阙催动,缓缓向外驰去。 此物虽是飞遁慢了些,但此地已是距离山门不远,只要去到外间,他便可展开遁术,火速回转山门。 用不了多时,他耳畔听闻轰隆一声,不觉精神大振,抬头一看,见青碧在上,白云悠悠,知已是突破出那层法力罗网,便把牌符一晃,收了大巍云阙回来,而后往地下一投,身躯忽然消隐不见,已是借了土遁之术行去了。 这神通法术虽是耗损法力,可只要及时能入了溟沧派地界,任对方手再如何厉害,也是拿自己无可奈何。 行去百息之后,眼见还有一二里路,他便可入了昭幽天池禁阵之内,这时背后忽然一声震天爆响,一道星光冲霄而起,如匹练一般,急骤追来。 张衍自地下一跃而出,回首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脚下一踏,倏忽间挪了千丈远,往禁阵之内步入进去。 周如英怒不可遏,她没想到区区一个元婴修士也能从自己手上脱逃,叱喝一声,也不知使了什么道术,竟是于晃眼之间,便追了上来,只是在踏入禁制的一刹那间,她脸上忽然露出错愕惊怒之色,忽然自天外飞来一道雷光,只闪了一闪,喀喇一声,就将她整个人劈了个粉碎。 长观洞天之内,孙真人金袍高冠,坐在玉台之上,对着一面水镜冷声言道:“在小辈面前输了阵仗,还穷追不舍,如此不要脸皮,真当我溟沧派好欺不成?”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五十一章 山门之外有天地 周如英一缕分身顷刻间便被打散,那观战的中年修士和辛老道都是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往远处急急退去。 分身化影乃洞天真人一点心血,运以法力炼聚而成,若是被毁,虽对其自身损伤不大,但也需数十数载光阴才能修炼重凝出来,他们可不愿受那池鱼之殃。 两人对视一眼,既是结局已定,自也无心再留在此处,各把身躯一晃,化为流虹飞去。 这二人离去之后,黄羽公自空中缓缓浮现而出,他面上略带几许失望之色,朝昭幽天池所在望了几眼之后,摇了摇头,脚下一跺,亦是化光遁走。 张衍初时瞧见周如英气势汹汹杀来,还准备借阵禁回避,可乍然间,却见其被一道雷光击中,化作为了无数似光非光,似霞非霞之物,散在四处,看去有些灵性意识,似欲往外逃逸出去,可此间已是昭幽天池禁制所在,故而只是无头无脑地乱撞一通。 这时他耳畔边忽然响起声音道:“此是象相真人气血英粹,收了去,自有你的好处。” 张衍神色一动,方知是方才那道雷光是孙真人所为,便遥空拱手道:“多谢孙真人出手相助。” 孙真人声音又响起道:“我不过是看不惯那周如英嚣张行径罢了,倒是你日后需要小心她把这笔帐记在你的头上。” 张衍淡笑了一下,道:“弟子心下也同样记着一笔账。” 孙真人大笑一声,道:“不错。我溟沧门下就该有这份豪气,日后修行之上如有疑难,可来长观洞天问我。” 张衍拱手了行一礼,过了片刻,再无半点声息传来,知是孙真人已去,便回转身来,起了水行真光往那“气血英粹”上一刷,将之全数收摄了进来。 而后他摆动袍袖,踏云出了禁阵。未有多久。回了方才布阵之地,把手一招,那七十二面万兽眠月幡与山河图俱是化流光飞来,齐齐落入他袖中。 他于心神之中稍作感应。察觉到龙鲤姒壬还远在数千里外。非短时可至。便不再等待,把袖一摆,起了一阵罡风。托住身躯往昭幽洞府回返。 只是他方才行至半途,忽见有一名道童乘鹤而来,在天中大声言道:“昭幽府主张衍,掌教真人有法旨,命你稍候去浮游天宫一见。” 张衍忙把身形稳住,稽首道:“弟子领命。” 童子手中托起一物,道:“此是出入法符,张府主收好了,莫让掌门久候。” 他把那法符往下一抛,随后轻轻一拍胯下仙鹤颈脖,但闻一声清唳,这仙禽便扑闪翅膀,升入云中,眨眼化为一个黑点远去。 张衍伸出手去,把法符接了过来,他稍稍思忖,觉得回府不必急于一时,倒是掌门似有要事,当先去拜见。 想到此处,他把那法符一拍,其上立时闪出一道柔和光华,将他全身裹住了,随后化一道长空金虹冲天而去。 这法符飞遁迅疾,过有半炷香的功夫,就冲入溟沧派山门之内,在龙渊大泽上方驰有片刻之后,再见那光华一折,往千丈高空行去,须臾就到了浮游天宫之前。 阔别三年,再来此处,张衍却是另有一番感触,他目光一转,在三大殿上一一扫过,在经过渡真殿时,却是多看了一眼。 这时他忽觉身上一松一沉,眼前光华散去,却是已在原先来过的那处偏殿之前落了下来。 方才站定,就见远处值役童子主动迎了过来,对他打了一个稽首,恭敬言道:“张府主,掌教真人有言,若你来了,不必禀告,入殿见他便可。” 张衍点头表示知晓,他把袍袖稍作整理,便昂然迈步,往殿中跨去。不多时,便到了里殿之中,稍稍抬首,见掌门羽衣星冠,手持拂尘,高坐于星台之上,不敢失礼,走上前去,打了一个稽首,道:“弟子张衍,拜见掌门真人。” 秦掌门看他片刻,点头赞言道:“张衍,此次斗剑,你做得极好。” 张衍稍稍躬身,抱拳言道:“不敢当掌门夸赞,不过沾了少许运气罢了。” 秦掌门眼中流露出嘉许之意,又道:“那钧阳精气除霍轩与清羽二人所得,余者是否皆在你手?” 张衍并不隐瞒,坦然回答道:“不错,除却那魔宗弟子所用,此次弟子共得精气……” 说到这里,秦墨白却是笑着伸手按了按,阻止他说下去,道:“你拿一份精气出来。” 张衍并不迟疑,依言而为,从袖中取了一只玉瓶出来。 秦掌门把手一招,便把这那玉瓶摄了过来,叮嘱道:“此事到此为止,以后无需在我面前提及了,你可知晓了么?” 张衍心中微微一动,躬身道:“弟子明白。” 看此刻掌教真人的态度,似是对这钧阳精气并不怎么看重,便是拿了一份去,也只是用来安他之心。 可先前既然做了那许多谋划,布下明暗两路,不是为了夺取精气,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正琢磨之时,秦掌门却又是言道:“今次召你来,乃是另有要事寻你。” 张衍拱手道:“请掌门示下。” 这时外间有一名值役童子走了进来,禀告道:“掌教,沈真人已是到了,正在外间等候。” 秦掌门把手中拂尘一摆,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就见沈柏霜踏入殿中,他上来一礼,道:“柏霜见过掌门师兄。” 秦掌门呵呵一笑,道:“师弟不必多礼,且坐下说话。” 沈柏霜再拱了拱手,便到了一旁坐下。 秦掌门神情和蔼。言道:“沈师弟,我与张衍正好说起那事,你却是来得正好,便由你来说吧。” 沈柏霜正了正身子,道了声好,他转首过来,对张衍言道:“张师侄,昔年我去东胜洲游历时,曾奉门中之命,在那处为溟沧派另立了一座分府。只是此次我回返门中。却是准备静心修持。以待破境天时到来,不再外出,可那处若无人接手,未免不妥。而今商议下来。掌门师兄却是属意于你。我也认为颇为合适,也不知你是意下如何?” 秦掌门微笑道:“张衍,若你不愿。那也无妨,只是这百年内不要出去招摇,在府内潜修就是了。” 张衍心下不禁一动,掌门令他去接手沈柏霜所立分府,这其中颇有几分微妙,只是后者看上去也并无什么情愿,那应已是早已商量稳妥。 不过他再仔细一想,却是暗暗叫了声妙。 掌门这安排之中,暗含着些许回护之意。 世人皆知他是夺了大部钧阳精气,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则他并不畏惧,可去了他洲,非但可以暂避风头,还可以安稳下来好生修炼,且眼下魔劫已起,自己去了东胜洲,就算魔宗之中有人来寻自己,也至多一二人而已,不会大张旗鼓。 而在府中修炼,却并不见得如何安稳,不说玄门诸派,就是溟沧派中那些长老弟子,知晓钧阳精气有不少在他手中后,多半会前来寻他,还不如出外修行来得耳根清静。 盘算了一会儿后,他便下定了决心,高声言道:“既是掌门与沈师叔的安排,哪有推脱之理,弟子愿往。” 沈柏霜听他此言,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欣然道:“我在那处曾收了好几个记名弟子,还不算正式入了门墙,师侄你去之后,可替我好生考校一番,若是有不争气的,尽管处置就是,无需看我的脸面。” 张衍也不客气,笑言道:“既是师叔弟子,那也算是我师弟,师侄定会替师叔好生管教。” 秦掌门点了点头,道:“你去之后,昭幽府中弟子自有山门为你看顾,无需忧虑,我会遣人前去传授神通道术,不至耽误了。” 张衍心中大喜,只此一桩,便值得他前去一行了,躬身道:“弟子代门下谢过掌门。” 秦掌门微微颌首,道:“至多一二百年之内,那隐匿于世的四座魔穴,必有一座现世,那时我玄门魔宗之间当有一场杀伐争斗,望你那时功行也是更为精进,好再回来山门出力。” 张衍心中一转念,六大魔宗此回斗剑失败,怕是会蛰伏更深,等到机会到了,再行发力。毕竟等了数千上万年,不至于这区区一二百年都忍耐不住,只是到了那时,自己即便无有元婴三重修为,也当早已迈入二重境中了。 秦掌门又言道:“先前你斗剑胜出,虽是以瑶阴派名义而去,却也是为我溟沧派争了不少脸面回来,当要褒奖于你,我便先赐你一门法诀吧。” 他起手一指,就有一道金光灿烂符箓飞入张衍额心之中, 沈柏霜见状,笑道:“既要张师侄出力,我这做师叔的,当也不能白白差遣于你。” 他也是伸手一点,一道红光便入了张衍袖中。 秦掌门看了一眼,讶道:“沈师弟,那可是你昔年临行之前,卓师叔赠你那法宝么?” 沈柏霜点头道:“不错,只是此物如今对我而言,已是用不上了,而今转赠给了张师侄,也算是物尽其用。” 张衍打了一个道揖,道:“弟子谢过掌门、沈师叔之赐。” 秦掌门把手中拂尘一摆,关照道:“此事不可外泄,你且先回府安顿,待事毕之后,择日便可成行。” …… ……(未完待续……) ps:友情推荐《少阳帝君》 且待云间道士为你演绎妖魔道儒佛五方争雄的波澜世界。 域名: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五十二章 法身之妙 刘雁一身藕白深衣,以玉环束发,足踩清烟,仙姿袅娜,立在昭幽洞府前。 因得知张衍即将回返,故而率一众人等在天池之顶等候。 此间除了田坤、汪氏姐妹、韩佐成之外,翁知远与袁燕回师兄妹二人也是站在列中。 再往后去,则是一对少男少女,则是刘雁依的徒儿左含章与林思雪。 左含章向林思雪那里凑了一点,小声道:“师妹,你可知此次师祖得了十八派斗剑第一么?” 林思雪瞪大了秀眸,道:“师兄从哪里听来的?” 虽斗剑结果三年前便已通传天下,但是这数载以来,他们俱是在府中闭关潜修,并不曾听闻外界之事,还是半日前闻得师祖张衍即将归府,方才出得关来。 左含章得意言道:“师兄我方才收到了谢家兄弟的一封飞书,这才知道了。” 林思雪呀了一声,道:“师兄能仔细说说么?” 溟沧派各府各岛,弟子地位高低,皆是看府中师长。 昭幽府虽在山门之外,但弟子出行,溟沧派无论同辈晚辈,对其都颇为客气,这全是张衍在门中威名所致。尤其是成就元婴之后,更是不同以往。 而今师祖又成了斗剑第一,不用多想,也知昭幽天池在门中地位又要拔高许多了。 左含章眨眼道:“师妹你若愿把你那蓝玉炉借给为兄几日,师兄我便与你说知晓,怎么样?” 林思雪美眸一转,抿嘴笑道:“师兄又来讹人,罢了,小妹也不来问你。师祖若是回来,魏师叔想必也是一定跟着回来,到时小妹问他就是了,总比你道听途说的来得强些。” 左含章还想说什么,忽见天中有一道金光遁空而来,破空之声响遏行云,气势极宏,他不由身躯一震,低低惊呼了一声。道:“是师祖回来了。” 刘雁依上前一步,当先跪拜在地,道:“弟子刘雁依,恭迎恩师归府。” 昭幽府中门人弟子也是一齐跪下,此刻无有一人敢随意出声。 张衍乘风而来。自云中缓缓飘落,双足站定之后,目光环扫了一遍,对诸人功行已是了然于心,微笑言道:“都起来吧,随我回府叙话。” 他信手一指,面前立有一座阵门升起。再把袍袖一卷,平地旋起一阵罡风,便将所有人都卷入了进来。 到了府中大殿之后,他因想到自己即将远离。且此去时日颇长,是以把弟子门人逐个唤了上来,各自考校指点了一番,便是三代弟子也是未有漏过。 左含章和林思雪知道这位师祖甚少亲身传法。如今能得指点,心中俱是激动振奋。 罗萧对张衍行事很是熟悉。见他如此,面上若有所思,低声对站在身侧的商裳言道:“商妹妹,你去准备些灵贝,数量多些,或许老爷用得上。” 商裳也不问缘由,螓首轻点,依言去了。 约莫有一个时辰之后,张衍才传法完毕,继而把一众弟子俱皆屏退,独把大弟子刘雁依留了下来。 “为师此次回府留不得许久,便要出外游历,至于去往何处,不便说明,此次外出,恐要一二百载才能回返,这门中诸事便交由雁依你做主了。” 刘雁依脸容平静,也不问具体为何,只是认真点了点头,道:“徒儿明白了,恩师放心。” 张衍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雁依你需往方尘院一行,昔年我曾答应一名为许经的道人,三载之后,把他收入我昭幽门下,此事我不便出面,由你代我一行。” 刘雁依玉容一正,道:“徒儿领命。” 张衍道:“为师走后,门中会有前辈来教授你等神通道术,此事乃是为师事先安排,不必有所顾忌。” 再交代了一些事宜之后,已是过去半日,便命这大徒儿退了下去。 他心中暗忖道:“此去东胜洲,临行之前,倒是需去周师兄处知会一声。” 他略微一思,因唯恐周崇举不院中,便拿诀作法,发了一封书去,不多时,便有一封飞书回转,却被告知周崇举尚在炼丹,至少还有五日方能出关。 张衍放下书信,再想了一想,忽然把身一纵,却是直下水府,须臾便到了昭幽天池的深处。 才到了这里,便觉灵潮汹涌,一股股汇成暴猛旋流,齐往一处汇聚而去。 他凝目看去,见那神兽卵胎安然在水中一快石上静卧,那涡流便是其吞吸海量灵气所致。幸好这处乃是洞天上府,否则哪还存得住它,早已被其吸摄一空。 张衍绕着此物转了两圈,察觉其远还未到出壳时机,便不再多留,纵身回了洞府,上了玉台一坐。便入定去了。 这一坐,便是数日过去。 到了第七天,他自定中醒转,默默一察,便纵身而起,驾起一道遁光往丹鼎院而去。 入了山门之后,一路通行无阻,未有多时,便到了那艘渔楼之前。 周崇举感应到他到来,却是从舱中出来,神情甚是喜悦,道:“师弟,为兄早已等候多时了。” 张衍把身落下,欲要行礼,周崇举一把搀住,笑道:“你我师兄弟,就不必这么生分了。” 张衍也不勉强,随周崇举到了里间,双方坐下之后,便互叙了一番别情。 闻得张衍归途之中,有一名玉霄派的洞天真人与半途截,周崇举眼神一凝,沉声言道:“我已知晓此事,此人名为周如英,与我是同辈,她乃是周家庶脉出身,因为资质出众,是以被灵崖那老匹夫收在座下传授道术,不想而今已是成就洞天。哼,周族之中的洞天真人却是又多了一人,却比往日更难对付了。” 提及周族中人。他神情虽是平静,但眼中却是冰寒一片,这时他似是想起什么,道:“师弟你也无需忧心,此人这次拦你,不过是借了玄门十势之势而已,以你而今之身份,此去东胜洲,也不用怕他来寻你麻烦的。否则我溟沧派必不会与其干休。” 张衍微讶道:“原来周师兄已是知晓此事了。” 周崇举笑道:“掌门与你详谈之前,却是已先与我说过了,为兄也是赞同的,你此去东胜洲,不定是一个机缘。” 张衍听他话语。似是另有玄机,问道:“师兄可是有还什么话要交待?” 周崇举笑了一下,道:“师弟此次斗剑,听闻那风海洋借了钧阳精气,突破了三重境关,” 张衍点头道:“确实如此,师弟我也是侥幸才胜。” 周崇举详细问了一遍之后。把胡须轻抚,沉声道:“如此看来,这风海洋之法身,当是‘度灵法身’无疑了。否则你应付起来,还要难上许多。” 张衍疑声道:“度灵法身?” 周崇举看他一眼,缓缓道:“此事不录道册,乃是诸派口传心授。是以师弟并不知晓。元婴修士之法身,实则有四等之分。其中最劣者。名为‘藏相法身’,乃是修行之中用了五类杂气,功法不纯,致使化身之后,断了前路,无缘大道。这却不必多说;而往上一等,便是‘灵度法身’,天下修士,成就三重境界后,多是凝此法身。我听你言语之中所述,风海洋这法身当是匆忙成就,若不出意外,也当为此等。” 张衍从未听说过此事,不觉问道:“不知前二等为何?” 周崇举道:“再往上去,则名为‘通照’,通照者,内外明彻,气行无阻,比度灵法身又厉害了许多。” “至于那第一等,名为‘元真法身’,此法身乃是先天化聚,能以一气通玄,非成丹二品之上者不能试,在我辈修士之中最难成就,溟沧派中我并不知晓,但周族之中,万年以来,只有寥寥几人曾有此成就。” 说到此处,他转过身来,郑而重之地言道:“师弟,未来若要得大成就,便必得成就此等法身。” 张衍虚心请教道:“不知师兄可有妙法教我?” 周崇举敲了敲桌案,沉声道:“修炼此法身甚是不易,修士入了二重境,便需以天地纯灵之精修行,不得沾染丝毫杂气,而你得来的钧阳精气,恰是二精之一。然则除了此精气之外,却还差了一物。” 他自袖中取出了一只皮囊,起双手递了过来,道:“师弟你好好收着。” 张衍接过之后,他指着言道:“此物名为‘白月英实’,乃我以周族之中秘法采集数种灵物所炼,内蕴坤灵之精,你入二重境后,与那钧阳精气一同炼化,当收奇效。” 张衍略微一思,奇道:“师兄莫非早就在准备此物了?” 周崇举呵呵一笑,道:“自你丹成一品之后,为兄用了数十年的心思,才炼得这么一些出来,也是留着想撞撞运气,未曾想师弟你果真不负所望,夺了许多钧阳精气回来,为兄这功夫才不算白费了。不过炼制此丹所需数种珍物奇药委实太过少见,为兄所炼,至多只够一年之用,我那丹方就在那皮囊之内,你去了东胜洲后,需多多留意,若能寻得些许来,可自行炼制。” 张衍不免心下感慨,修行前路之上,若有一位明师指点,确实能少走不少弯路,如不是周崇举是周族出生,又是炼丹大宗师,自己哪里去知晓这些事? 下来数个时辰,周崇举唯恐张衍炼丹有失,又将其中忌讳与窍诀仔细告知,直到日头偏西,才满意放他回转。 临行之前,周崇举却是忽然想了什么,把他喊住道:“对了,半年之前,齐云天成就元婴三重,你因不在山门中,我便替你把礼给了,若有飞书来,你不必再多跑一回。” 张衍心思一动,问道:“不知齐师兄这法身是哪一等?” 周崇举摇头道:“我却不曾见过,以齐云天所修行的功法,乃是溟沧派中最为上乘之法门,得气也是精纯,想来至少也是得了通照法身的。” …… …… 第四卷飞渡寒山踏云巅 第三百五十三章 溪风山 张衍自丹鼎院出来,便回了昭幽天池,到殿中坐下后,便开始寻思去往东胜洲一事。 在此之前,他本是有意去少清派求取一门剑术,但琢磨下来,却觉不妥。 一则少清在东华极西之地,而自己行踪不宜被人太多人知晓,却是不便前往;二来在见识了荀怀英的飞剑之术后,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在此道之上胜过对手,是以现下时机未到,只能今后另寻机会了。 倒是受了掌门之托,此回去往东胜洲,不仅仅是接手沈柏霜所遗别府,还要设法使其壮大,这其中事务千头万绪,只自己一人却还不够,还需携得几名嫡传弟子同往,以作助力。 门下刘雁依乃是大弟子,需代他坐镇洞府,轻离不得,而田坤性子沉闷,又一门心思修持,不合他意,倒是汪氏姐妹而今还未到化丹之境,还学不得门中神通,这回正好带上。 一念及此,他出言道:“张境,去把采薇、采婷唤来。” 镜灵依言而去,不一会儿,汪氏姐妹二人到了殿上,一起跪下,脆生生道:“弟子拜见老师。” 张衍把手一托,示意二人站起,道:“今日唤你们来,是为师又要出门游历,你二人便随我一道吧。” 听说要去往东胜洲,姐妹二人反应各有不同,汪采婷秀目中焕发亮芒,显是欣喜,而汪采薇容色只是稍稍惊讶,便安静了下来。 张衍笑了一笑,手指一弹,一道光华飞入汪采薇手中,道:“此为龙国大舟。是我师徒三人代步之物,采薇你且收好了,明日你们二人便出府,记着了,不可飞遁。需走陆路去往东海,在那处等候,为师待事办完之后,自会来寻你们。” 东胜洲距东华洲极远,需远渡重洋,若在极天之上借罡风遁行倒是省事。但他未免太多人察觉行迹,权衡下来,决意还是从还海路行走为妥。 汪采薇正容万福,道:“谨遵恩师法旨。” 张衍不再说话,起手一挥,汪氏姐妹对他再拜了一拜。便就退了下去。 张衍再是思索片刻,便对镜灵言道:“去把章道友与卢道友二人请了来。” 章伯彦、卢媚娘二人早在数日前便回护送魏子宏回得府中,这时正在洞中修行,闻得张衍寻他们,立刻赶来殿中相见。 三人见礼之后,张衍先自对章伯彦言道:“章道友,贫道因故需往东胜洲一行。稍候便就启行,不知章道友是留下还是同往?” 章伯彦哈哈一笑,道:“章某在东华已是无根之人,常听闻东胜洲钟灵毓秀,其地有我东华数倍之大,还从未幸见识过,愿随府主同去。” 张衍笑道:“如此甚好。”他又转过首来,对卢媚娘温和言道:“卢道友若是见了严长老,请代为转言一句,先前诸多帮衬。贫道记在心中,日后必有补报。” 卢媚娘柔柔一笑,道:“府主言重了,贫道亏得府主照拂,借以洞天福地寄居。才得今日之成就,说起来,还是我夫妇二人亏欠了府主。” 张衍叹了一声,他这一去少说一二百载,卢媚娘已是寿有七百余,此次一别,恐再无后会之日,便站起身来,肃容一礼,言道:“道友珍重。” 卢媚娘也知自己成道无望,自是听懂言语中之蕴意,忙敛衽回礼,正声言道:“府主此去,也请一路小心。” 张衍点头道:“那便就此别过了。” 他伸手一指,立时便开了阵门,把身一纵,霎时到了昭幽山山巅之上,此时正是夜间,恰见星河一道,横贯天穹,顿觉心胸一畅,他看向倒映星光的天池水波,道:“姒道友,我之事,想你也已知晓,可愿同行否?” 过有半晌,只闻哗啦一声,龙鲤姒壬自水中探出首来,嚷嚷道:“这处水潭太小,老爷定要带上小的。” 张衍笑道:“那便随我来吧。” 龙鲤姒壬把身躯一晃,变化为蝌蚪大小,再化一缕黑线自水中飞起,钻入了他袖中。 张衍对着才从阵门出来的章伯彦招呼了一声,便把法力催动,喝了一声,仰首冲入云中,而后骤化为一缕惊虹,往南飞驰而去。 章伯彦见了,亦是起了遁法,紧紧跟来。 二人行不到半日,视界之内便浮出一座座连绵山峦,沟壑交错,峡崖相间,看去雄奇无伦。 章伯彦心中一惊,暗道:“再往前去,可就是广源派山门,溪风山所在了,是了,府主应是来见沈殷丰的。” 他想了一想,便赶上前去,拱手言道:“我乃冥泉宗修士,与广源派素有仇怨,倒是不便前往。” 广源派沈崇真人还未飞升之前,称得上是纵横九洲不败,那时着实斩杀了不少冥泉宗弟子长老,两派因此结下大仇,虽则他现下已为张衍府下门客,可入得对头山门,他仍是觉得不妥。 张衍心念一转,便知他的顾虑,允道:“也好,那章道友便请先行一步,我稍候即来。” 章伯彦当即应下,把身一窜,化一道黄烟飞去,眨眼无踪。 张衍目送他离去,便缓缓把云头按下,见前方雾气迷蒙,云烟处处,知是再往前去就是守山大阵了,便自袖中拿了一封飞书出来,往空中一抛,化一道白光飞入山门。 不过一刻,就见一道烟煞飞出山门,顷刻到了近前,出来一名身着白衫,英俊挺拔的年轻修士,到了张衍面前,他躬身一揖,恭敬言道:“可是张真人?长老命我出来相迎。” 张衍点了点头,言道:“你前面阴路。” 沈长老并不亲自迎出来,倒不是慢待于他,而是那飞书之中告知其自己行踪不宜泄露,无需大张旗鼓。 那年轻修士回转身去,拿了一块牌符出来,对着山门一晃,便自内飞出一道金霞,到了两人脚下,他再侧身一礼,道:“真人,请。” 张衍往那霞光上一踩,那年轻修士又把牌符摇了摇,那霞光收去,霎时过了山门阵禁。 他环目一扫,正对面是一条通天山道,直入云雾之间,隐见飞鹤绕舞,山脊之上皆是金殿琼楼,牌楼玉台,数百条并行玉川挂壁而下,自千丈高空坠落,轰声如雷,震耳欲聋,气势极是磅礴,不由暗自点头,广源派不愧昔年玄门大派,这般山门,却不是散宗小门可比。 这时又有一名弟子自远处飞来,道:“沈雍,长老正在半山亭中等候,快带贵客前去。” 先前那年轻修士道:“知晓了。” 他再把牌符一摇,张衍顿觉眼前景象一变,到了一处青竹摇曳,鸟雀欢唱,**正浓的山崖之前,万丛绿意中,偏偏竖有一株白玉也似的琼树,有五丈高,枝叶大张,形如大冠,看去如覆霜盖雪,树下有一精致小亭,石桌石椅俱全。 沈长老正带着两名随童儿,站在亭前迎候,此刻见他到来,遥遥拱手道:“张真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张衍把身躯一晃,飘落下来,双足站稳之后,笑着还礼道:“沈长老客气了。” 两人又笑谈了几句,便往亭中来,分宾主落座,沈长老命童儿送来佳酿果蔬,便推杯换盏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张衍放下手中玉杯,问道:“沈长老,此处可方便说话?” 沈长老收起笑容,将随侍童儿屏退,道:“这处乃我修行之所,除我几个亲近弟子外,平常无有人出入,道友尽可放心。” 张衍微微颌首,自袖囊中取出那地罗金轴符,摆在石桌上,道:“贫道回山门的归途之中,却是沈道友这法符助我避过一劫,如今物归原主。” 沈长老叹道:“此事我亦听说了,道友能那几位手下从容脱身,天下同辈,又有何人可比?” 张衍摇头一笑,道:“那又如何?不入洞天,终究还是一小卒耳。” 他又取了一只玉瓶出来,递至沈长老面前,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宜久滞在此,此内有一份钧阳精气,道友且收好了。” 沈长老虽此前与张衍有过约定,可当这精气当真摆在面前时,却也免不了呼吸急促,一阵激动。 他稍稍将心情平复,将玉瓶拿过,郑重言道:“短则十余载,长则三十年,在下必有交代。” 张衍站起身来,道:“那便以三十为期,届时我会遣一名弟子前来。”再一拱手,道:“告辞了。” 沈长老点了点头,他也是站了起来,还了一礼,随后对着处那名年轻修士言道:“沈雍,你送张真人出山。” 张衍身躯一晃,便飘身而起,脚下踩住了一道霞光,不过须臾,眼前景物骤然变幻,已是到了山门之外。 他站在半空,略略一思,却是拿了一块美玉出来,对着其中一个清瘦身影言道:“徐道友,东华洲大劫已起,我欲送你前往东胜洲转生,如此既可看护道友,又可避免灾劫,你意下如何?” 徐道人本是崇越真观门下,若是转生,未来当由本门弟子长老接去入道,但这又哪里比得上投在张衍门下,是以根本未曾多想,打了一个稽首,道:“有劳道友。” 张衍将美玉一收,长啸一声,便纵起遁光,如飞虹一道,望东而去。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PS:第四卷结束,下来是新的一卷。 9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章 密谕封禁 海天茫茫,碧空如洗,然而天际尽头却是悬有一垒乌云,似一条浓墨长带,两段无边无际,若往近处去,可见里间有无数电光雷霆,如银蛇般闪耀跳跃,声响远远传出,便连万里之外也隐有听闻。 这时忽闻一声大响,雷云中有一艘千丈大舟震破浓云惨雾,轰然闯了出来,此舟身之上闪耀着无数光华符箓,映得海面一片金霞。 这时整座舟船往下一倾,轰隆一声,便撞至海面之上,不绝震颤摇晃,引得周边水浪一阵汹涌起伏,直至一刻之后,才稳稳安定下来。 甲板之上,汪采婷回首望了望那片乌云,拍了拍高耸胸脯,心有余悸地道:“姐姐,总算过了那鬼云了。” 汪采薇也是松了口气,百日之前,这海上就时不时有雷云聚集,每一次都是掀起惊涛骇浪,间而有千万道雷电轰击而下,所幸龙牙大舟上禁制坚牢无比,又是专御海浪疾电,他们才得以从这片雷云之中平安闯了出来。 章伯彦此刻也与二人站与一处,他沉声言道:“我听门中长辈曾言,东胜洲外有万里乌金雷云,风云一起,雷霆肆虐,横扫海疆,非但游鱼禽鸟齐皆蛰伏,连修道之辈亦要远远退避,现下看来,果然不虚,若不是有这艘大舟,恐只府主一人可毫发无伤可以过得。” 这时后方有声音自后传来,道:“过了这片乌雷云,东胜洲便就不远了。” 汪氏姐妹都是闻声回转身来。汪采婷更是惊喜道:“恩师出关了?” 汪采薇一蹙眉,拉了拉她衣襟,道:“还不跪下?” 汪采婷这才醒觉,忙随着自家姐姐一起跪了下来,恭敬道:“弟子恭迎恩师出关。” 张衍迈步过来,笑着一抬手,言道:“都起来吧,此间无有外人,不必太过拘礼。” 两姐妹依言站起。 张衍转而对章伯彦一拱手,道:“这几日恰逢贫道闭关。多亏章道友护持我这两名徒儿。” 章伯彦拱了拱手。道:“惭愧,章某只是借了舟上禁制罢了,可如此,那禁制也毁了大半。” 张衍笑道:“无妨。不过需再费些时日祭炼罢了。” 在此处与章伯彦言语了几句。他见海面上早已是风平浪静。便又回了中,在玉榻上坐定。 自东华洲出海之后,已是历时十五个月。看去虽长,但对于动辄闭关数十载的修道人而言,也不过是短短一瞬而已。 这段时日内,因得那乾天钧阳精气之助,他功行又增进了不少,自家算了一算,待到这团精气完全炼化之后,他便能顺利踏入元婴二重境中了。 他原先本想趁此时机,先把掌门所赐符箓之中的神通法术习得,然而未曾想到,那符中却有暗含一道禁制,阻他观览。 如此一来,他每日不得不用上半个时辰以法力催逼,方才一点点将其消解。 掌门此举,也并非无由,他发现自己每一次运化禁制之时,似都能印证自身某一门早已习得的神通。而到了今日,他才将此禁彻底消去,对其来历有了几分猜测。 他起指一点额心,那处窍穴一跳,就从里喷出一道金光,落在身前桌案之上,而后化为两张符书。 他微微俯身,伸出手去,把其中一张捧起一看,不由微微一笑,暗道:“果是如此。” 随手把此符一震,便化为一团碎末,而后又将另一枚符书拿入手中,打开一看,却发现这却是一道掌门予他的密谕。 他神色一正,认真看过之一遍后,眉头斌稍皱,站起身来,望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暗忖道:“这却是一桩棘手之事,恐事先连沈真人也并不知情。” 昔年溟沧派开派祖师曾亲手布下六处封禁,传言封有六种上古凶孽之物,谁人也不知封在何处,而这符书之中却言,这东胜洲中就藏有一处。 非但如此,掌门通过祖师堂中灵碑算到,这一处封禁有些蠢蠢欲动,似有人在设法化禁,若如此下去,数十上百年之内必被破开,因而命他设法将之处置了,绝不可令他人得去。 那处封禁之地张衍虽已从信中得知,然而他身为溟沧派弟子,却限于祖师之令无法先一步动手。 这却是开不得玩笑的,似昔年苏族,便是私自谋夺祖师封禁,才遭灭门之祸。 张衍思索了一会儿,信中所言内容,确实令他有些始料未及,然而仔细想想,却也不失是一个机缘。 不过有能力攻破那封禁之人,不定是东华洲中某一大派,他在东胜洲毫无根基,要做此事也很是不易,因为心下想着,唯有先往沈柏霜所立的那处别府一行了。 就在此时,却听得舱外传来一声尖利啸音,而后半天中有一团七色虹光爆开,此时修道者所用,召集同道前来相会。 张衍眉毛一挑,他功聚双目,遥遥看去,便见百里之外有数十艘大舟,正围绕成圈,把一条颌下有须,身长足有十余丈的白蟒围在中间,在此之外,尚还有百数小舟,舟上之人都是袒臂露膀,在那里大声呼喝叫喊。 此蟒身上尽管血迹斑斑,却还昂首厉啸,凶威不见,这时忽然一个甩尾,啪啦一声,就将偌大一艘大舟抽得四散,当即有几人躲避不及,被当场拍成肉酱,余者皆落水中。 然而那些人却是悍勇无比,不见一个后退,反而又命后方舟船上来,将缺口堵死。 甲板之上,汪采婷看得秀眸闪亮,这一路下来,所视之物皆是海水,早已乏味,此刻见了这等景象,却是觉得有趣,指着言道:“姐姐,你看那些人,并非修道人,却敢找这头白灵妖蟒的麻烦,此妖长这么大,怕也有百年修为了。” 汪采薇凝神望了一会,道:“妹妹你看,那些人所用飞叉网兜,乃是我辈修士祭炼过的,非是俗物呢。” 汪采婷撇了撇嘴,道:“灵气驳杂不纯,那祭炼法器之人还未必见得有我道行高呢。” 汪采薇莞尔一笑,道:“看那祭炼法器的手段,的确是比不过妹妹的,但对付这头尚未化形的蟒精,却也堪用了。” 汪采婷秀目眨了眨,却是摇头道:“姐姐却是说错了,休那些人看似把那蟒精围住,可却是奈何不了它的,那蟒精甚是狡猾,看着狼狈,实则在绝精力,等着回过气来,姐姐你看吧,可有那些人好受。” 汪采薇一怔,她再仔细看了看,却是为之讶然,就在二人说话之时,那蟒精又一连拍碎了两艘船,迫得那些人乱了好一阵,可偏偏却见不着其有丝毫寻机脱逃的迹象,自家妹妹确实说得半分不差。 张衍也是在留意看着那行人的动作,听了汪采婷之言,点头道:“采婷资质确实更胜采薇一筹,且又观察入微,若是心思不那么跳脱,都放在修道上,其道行也应窥见化丹门径了。” 他略略一思,那些人既是使用法器,想也和修道之士有些关联,便出声言道:“采薇、采婷,那些人绝然不是那蟒精之敌,你们且前去相助一把,顺便问一问此间是何地界。” 汪氏姐妹二人听得传音,不敢违命,齐声应下,便各自驾起一道玄光飞去。 此刻那数十艘大舟之上,有一名身材魁伟的壮汉正在发号施令,命两旁之人不断以飞叉朝那蟒精投掷,可他神色严峻,目中隐隐透出焦急之色,回首问一老者道:“安老,二叔的船队还未至到么?” 那名老者虽是年纪大了些,但却精神矍铄,胸前衣襟敞开,露出黝黑如铁胸膛,大笑一声,以洪钟般的声音回言道:“不来更好,凭我三百多艘船,数千儿郎,还拿不下一条已受了重创的白灵蟒么?剐了这副好筋骨,仙罗城中,准又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那壮汉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安老有所不知,那飞叉法器不知被谁偷换了一半去,那舱中所留,不过是些凡品。 安老神情大变,一把抓住那壮汉的手臂,道:“怎么回事?何时发现的?我怎不知?为何不早说?” 壮汉歉然道:“我也是适才小易来报,才知此事,因怕乱了儿郎们的心思,是以未曾明说。” 安老愤然道:“这是有人在害你!” 壮汉却是摇了摇头,道:“安老,眼下非是想这些的时候,小侄在想,如何把儿郎们平安带了回去。” 安老神色凝重无比,若无足够法器相助,他们非但拿不下这条妖蟒,恐还要把这些弟子尽数折在此处。 他抓起腰间皮囊,咕咕灌了几口酒,断然言道:“把飞叉都交予我,我来拖住此妖,你带人走,能走几个就走几个,我那小孙儿就托付你了。” 壮汉一怔,正要开口说什么,这时忽听得前方一声惊呼,见那妖蟒又把那粗如水桶般的长尾一甩,顷刻间又是把一艘大舟拍散,这回却不再收了回去,而是顺势一拐,一连破开两艘大舟,余势未竭,朝着二人所在之处横扫了过来。 两人神情陡变,哪还顾得上其他,正往水中跃中,可就在此时,却听一声娇叱,一道清亮光华落了下来,嗤啦一下,就爽利无比地将那蟒尾斩成断。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二章 西济海界 ps:晚上还有一更 白蟒精转眼被天降惊虹所斩,安老和那壮汉都是愣住,再抬头一看,却见半空之中,有两名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衣少女凭虚而立,罗带水袖,随风飘扬,这才恍然惊觉过来。 那名壮汉跪伏下来,毕恭毕敬道:“原来是两位仙师出手相助,在下肖同,代这里三千儿郎谢过救命之恩。” 汪采婷看他虽是态度恭敬,但神色之间却并无畏怯,显然不是第一次与修道之士打交道了,美目一转,轻笑道:“谢倒不必,我来此却要向你等打听一事,料理这条小蛇不过顺手为之。” 安老走上船头,不着痕迹地把肖恩挡在身后,沉声道:“不敢,仙师有话尽管发问,小老儿自是知无不言。” 他们肖族之中亦有不少弟子拜入了仙门,平时往来也是频繁,但多是乘法器往来,能这般御空飞遁的却是一个也未见过,猜出两女法力极高,因此很是小心。 汪采婷道:“不知此处是何地界?” 安老神情之中闪过一丝诧异,可回答也是不慢,立刻言道:“回仙师,此南北三百里,东西二百八十里,皆是我精游国界下。” 汪采婷奇道:“可我见千里之内。只一座州屿罢了。” 安老躬身作揖,道:“仙师法眼无差,那一座州屿便是我精游国所在了。” 汪采婷轻笑了一声,道:“原是这般,你们这精游国却不怎么大呀。” 安老突然一扫畏缩之态,把头一抬,挺起胸膛,大声道:“我精游国国虽不大。但民有三十万,千人大舟十余,在西济海界中三百余国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 汪采婷微讶,旋即她若有所悟,收起笑容,点了点头,问道:“你可知东胜洲距此多远?” 安老露出茫然之色,摇头道:“那是何处?小老儿从未听说过。” 这时那壮汉在后插言道:“仙师说得。可是大楚国所在么?” 汪采婷心思玲珑,稍稍一想,觉得这东胜洲许是这些个凡俗之人并不知晓,因而把目光投去那壮汉身上,道:“你来说。” 壮汉言微微欠身。朝一个方向一指,道:“仙师若要寻大楚国,由此地往东去一万六千里,便是大楚地界了。” 汪采婷见他似比那安老好言语的多,便兴致勃勃地东问西问,她难得到了外洲地界,好奇心重。连一些趣闻轶事也听得津津有味,汪采薇见她问得皆是些无关紧要之事,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提醒道:“妹妹。莫让恩师久等了。” 汪采婷一吐舌头,这才收住了话头,冲着底下之人摇了摇手,便把玄光驾起。与汪采薇一道,往龙国大舟复命。 安老见二人离去。抹了抹头上汗水,又命人拿了水囊过来狠灌了几口,抹嘴道:“这两位仙师铁定不是仙罗城出来的。” 那名壮汉犹豫了一下,道:“前些时日大兄回府时曾有言,若有见得外海修道士,需得上报,安老你看……” 安老沉默了一下,摇头道:“谁知道城中为了何事,这两位仙师说是救了儿郎们的性命也不为过,何必为他们招惹麻烦,便当不知吧。” 那名壮汉点头称是,他看了看那水中白蟒,兴奋言道:“捕得这条白灵蟒妖,非但可以回去交差,至少可两月不用出海了。” 安老也是露出笑容,随即面色一沉,道:“今番回去,定要查出,是何人害你!” 此刻在十余里之外,天中正悬有一架飞舟,上有三人,为首一名中年男子气度不凡,四十出头,他脸色不豫,道:“白管事,这是哪里来的女修?你不是说今日仙城之中诸位仙师正迎候上宗来使,无有人会出来么?” 身后那管事模样的人急忙俯身言道:“不敢欺瞒老爷,确实如此,那二位仙师来去匆匆,看那打扮,也不似仙罗宗下弟子,许是路过此地的散修,顺手帮了肖家三郎一把吧。” 中年男子一拍飞舟,不甘道:“肖老三倒是运气好,错过此次,下回还想找肖家的麻烦,可就难了。” 白管事偷偷看了他几眼,道:“小人以为,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近来仙城中似在搜捕外海修士,老爷不妨上报,就说肖家知情不举,心怀异志……” 中年男子眼前一亮,道:“好主意,快快取秘哨来。” 白管事忙递了一只金石镂刻的小哨过来,中年男子抓过,放在嘴边鼓腮一吹,便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飘渺声音传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就见有一人脚踏飞烟,遥遥飞至,此人头扎道髻,法袍之上绣有鱼龙盘水图,背后皆是负有一把法剑,面色极是冷峻,看了看二人,道:“是你们唤座?” 中年男子连忙跪下,道:“正是在下,换巡使来此,是有要事禀告。” 那道人冷声道:“说来。” 中年男子立刻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却觉身周围掀起一阵狂风,再抬首看去,面前已是没了人踪。 此刻汪氏姐妹二人正驾玄光往龙国大舟回转,才至半途,忽见一道烟岚破空飞来,而后到了前方一横,不觉都把遁光收住,警惕看去,就见一名年轻道人拦截在前,其人气势凌厉,目光咄咄逼人,看了她们一眼,道:“你二人是哪里来的修士?” 汪采婷听他语气不善,哼了一声,道:“你又是谁?管我们做什么?” 汪采薇不言不语,只是暗暗把阴戮刀扣在袖中。 那道人傲然言道:“告诉你们知晓,我乃仙罗宗门下巡海使公孙长,我仙罗宗有规,凡外海修道士入我海界,皆需受我管束,你二人若是识趣,便老实交代来历,若是不愿,那我便擒你们回仙罗城中,到时你们的苦头吃。” 三人距离龙国飞舟不过七八十里远,此时所发生的一切情形,张衍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却安坐不动。 章伯彦看着外间,问道:“府主,可要章某出手?” 张衍摇首笑道:“不必,玉不琢不成器,那人只是一名小金丹之士,道行也并不比采薇她们高出多少,由得她们自家去应付即可。” 但凡溟沧派师徒一脉门下,化丹之前多是出外寻药,半是历练,半是找寻机缘,而汪氏姐妹二人自入道以来,多在昭幽天池修行,张衍带她们来东胜洲,暗中也有锤炼二人的意图,不是遇到生死危局,他是不会出手的。 那边公孙长又说了一通话,却反被汪采婷讥讽了几句,心下恼怒,便不再废话,手指张开,放出一道白烟,如匹练飞旋,立时就生出一股绝大吸力,似要把二人抓摄过去。 二汪早有准备,把玄光御起,稳住身躯,汪采婷一声叱喝,往天中祭出一物,乃是一块玉色牌符,才起半空,就生出青,紫、红,蓝四道光华,轰轰落下。 此宝名为“沉斛牌”,是张衍自中柱洲得来,此来东胜洲之前,因见汪采婷无有趁手法宝,索性赐予了她。 公孙长是未曾把两个玄光修士放在心上,四道光华下来,觉察出其中浩大威力,神情骤变,惊呼道:“玄器?” 此刻已来不及躲,大喊一声,张嘴一吐,自腹中喷出一道烟煞,化作重重云雾叠在身前,四道光华下来,风火水雷一起喷发出来,尽管打得他身形摇晃不已,可那烟气也不曾散去。 这时汪采薇轻盈飘去,绕至他身后,手指一转,只见一道凶煞刀芒扬起,凭空一斩,就把将公孙长一条手臂斩下,这道人愣了一下,接着剧痛袭来,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汪采婷见他破绽出来,正要催动法宝将其杀灭,耳畔却响起张衍声音,道:“徒儿,此人尚有几分用处,且带他来见我。” 汪采婷一听,立刻把法力收回来几分,可虽因师命不杀此人,却也有心给对方一点苦头吃,她纤手一指,宝牌之上四道光气一落,如同雷光轰顶,公孙长半边身躯焦黑一片,当场被震昏了过去。 她哼了一声,玄光一展,把此人卷了过来,招呼了汪采薇一声,便往龙国大舟飞去,未有多久回至舟上,身形一在甲板上落定,便入了舱中来拜见张衍。 张衍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公孙长,自袖中取了一粒丹药出来,道:“给他服下。” 汪采婷上前接过,往公孙长嘴里一塞,把其往地上一丢,便退开一旁。 过有片刻,药力便就随津液化开,公孙长才缓缓醒转了过来,他双目才睁开,便一骨碌翻起身来,捂着断臂退开几步,左右扫了一眼,色厉内荏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我乃仙罗宗门下巡海使,若敢害我,我仙罗宗定不会你等干休!” 张衍笑了一笑,心意一起,把顶上三团罡云显化出来,其中两朵凝实,一朵虚实不定,皆在半空中放出五色光华。 公孙长一见之下,脸色大变,眼中露出骇惧之色,失声道:“元婴大修士?” 张衍此举暗含试探之意,看他神情反应,心中登时对仙罗宗实力有了些许判断,淡淡一笑,出言道:“公孙道友,贫道初来贵地,心下有一些不明之事需作请教,望你如实告知。”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三章 仙罗宗 张衍先前虽遣汪氏姐妹出去打探,但安老那些人毕竟非是修道之士,所知也是有限,而公孙长却是不同,为此海域之中的道门修士,想要知晓东胜洲之事,从此人嘴里得来最为方便。 公孙长面对元婴修士,身上骄横之气一扫而空,剩下只有畏怯,自是不敢有所隐瞒。 张衍一番问话下来,才知这东胜洲与东华不同,洲中诸侯国多如牛毛,背后皆有修道宗门扶持,其中犹以五大仙派为尊,似那大楚国背后便是五大派之一的锺台仙派。 而仙罗宗则西济海界中最大的修道宗门,受海外诸国供奉,治下之民足有百万。每日为其捕杀海中妖物精怪,采集海贝玉珠,珍灵奇宝,再以此去他派换取法宝丹药等修道诸物。 除此之外,尚还有大大小小上百个修道世家,分布在这片广袤海域之上,名义上皆是奉仙罗为宗主。 此派势力虽是不小,但有元婴修为者也只城主一人,比之五大宗门仍是差得极远。 章伯彦道:“如此说来,这西济海与东胜洲而言,也不过是一处荒僻之地了。” 公孙长低头道:“我仙罗派本也是强盛一时,五海界中占有两海之地,约莫百年前,自外洲来了一部妖修,与我派在北摩海战了一场,损折了不少实力,只得退至这西济海中,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十多年前海上有一名妖魔横行,大肆吞吃海中生灵活物。本门几位大修士不得不出面阻止,此战之后,虽将这妖魔重创驱赶,可两位长老身死,唯有家师仅以身免,我派至此元气大伤,到了如今也未得恢复。” 外洲来的妖部?张衍神情微微一动,他念头一转,道:“我路过此处,倒想去拜访贵城主。不知该往哪处去?” 公孙长连忙言道:“往东北去三千里。那处有一处雄山名为大悦,便是我仙罗山门所在,晚辈乃是城主门下嫡传弟子,愿意为诸位贵客引荐。得知几位到来。家师定是欢喜。” 他很清楚如今仙罗宗窘迫情形。而他也不过是一名小金丹修士罢了,若是一名元婴真人杀了他,城主绝不会来为他报仇。为自家小命着想,他现下怪顺无比,满口的讨好话。 张衍把手一摆,道:“此事不急,贫道还有一事不解,公孙道友你为何要寻我这两名徒儿麻烦?” 公孙长面露惶恐之色,言道:“真人勿怪,近日有上宗锺台有一至宝被人盗取,传闻盗宝之人来了我西济海界,是以城主下谕,近日凡外海来客,皆需严加盘查,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章伯彦嗤之以鼻,道:“天下称得上至宝的,皆是蕴有灵性,岂能被偷了出来?这等瞎话拿来骗谁?” 公孙长干笑了几声,道:“具体在下也不是不知,也是人云亦云。” 张衍仔细一想,目光闪了闪,道:“许是这宝物并非是法宝,是那功法也未可知。” 公孙长一惊,道:“真人之言,是说那可能神通道术的密册?” 张衍笑道:“此是贫道胡乱揣测,不必当真。” 公孙长诺诺称是。 张衍看他畏缩模样,笑了一笑,对汪采薇言道:“徒儿,拿纸笔来。” “是,师父。” 汪采薇拿了纸在案前铺开,摆开笔砚,又起纤手拿起镇纸把两头压住。 张衍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连串奇珍之名,随后递给公孙长,道:“尊师既在潜修,贫道便不去叨扰了,那仙罗城既是八方仙客汇聚之地,想来珍物亦有不少,我欲采买一些,公孙道友回去之后,不妨为贫道留意些许。” 公孙长有些不敢相信,道:“真人这便放我回去?” 张衍笑道:“公孙道友若是舍不得离去,要在这里小住几日,那也无妨。” 公孙长脸色一白,连忙摆手,他哪里还敢留在此处,小心把那白纸折好收起,单手一揖,道:“那在下这便回去了。” 他怕张衍改变主意,匆匆告辞之后,便疾步出了龙国大舟,而后驾一道烟岚惶惶飞去。 只是遁有半刻,他忽然想起一事,咬牙道:“若不是先前那二人害我,我又怎会断去一臂,先去宰了他们,以泄我心头之恨!” 那二人并非修道士,他作了一法诀,立时算出了那二人所在,辨明了方向之后,便往那处急骤飞去。 那名中年男子和白管事虽是早已离开,但海域宽广,实则并未走远,不一会儿便被他追上,二人见他汹汹而来,心下惊诧,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一道烟煞当头笼下,两人一声未吭,顷刻间就被绞磨成了一团血泥。 公孙长顿觉心头舒畅了许多,他冷哼一声,纵起遁法往东北而去。三个时辰之后,便回了仙罗城。 自天空俯览而下,此城楼宇殿台极多,周围遍植琪花瑶草,自山脚一路绵延至山巅,犹可看出当年极盛之时的气象,峰顶之上矗立有一座雄伟塔殿,两侧金桥廊道探入云中,形似两翼飞起,看去雄奇瑰丽,壮观异常。 公孙长到了塔殿前方落下,禀明守门童子,等候了一会儿,便听到里间传命唤他进去,熟门熟路入了殿中,他跪下道:“徒儿公孙长拜见恩师。” 正殿蒲团上坐有一名看去八旬年纪的老道,发须稀疏,五官挤作了一堆,此人便是仙罗城主公孙胥,十多年前与那妖魔一战,他仅以身免,但面貌损毁,后来虽以灵药修补,却仍是难看丑陋。 作为修道之士,他实则也不在意面貌如何,可偏偏他乃是一城之主。因这副尊荣着实难以见人,索性便躲在了殿中潜修,如非必要,绝少外出。 公孙胥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道:“你怎么少了一臂?” 公孙长不敢隐瞒,将内中缘由说了一遍。 公孙胥听了之后,却是沉吟道:“你看曾看清楚,那位张道人顶上有三团法云?” 公孙长肯定道:“徒儿不会看错。” 公孙胥对他招了招手,道:“你把那纸拿我一观。” 公孙长连忙将那张纸展开送上,公孙胥拿过看了几眼。却是露出迷惑之色。这些东西有些是草药。有些是金玉,有些则是精怪内丹,还有些东西,他则从未有过听说。却根本看不出是作何用途。 这纸上所写。俱是炼化白月英实所用之药。不过张衍却把几样尤为重要之物漏了去,且还故意添了几样似是而非的东西进去,自是让人无从辨别。 公孙长小心问道:“师父可要见他们么?” 公孙胥恼道:“见什么见。如今为师这样子,出去丢脸不成?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早些打发了走了事。” 两人正说着,这时一名白衣修士这时走入殿中,身上衣衫素雅洁净,纤尘不染,自顾自到了近前,他却是毫不避讳地坐了下来,笑道:“恩师与师弟这是要打发谁?” 公孙胥没好气道:“你不去陪上使么?却来为师这里作甚?” 白衣修士漫不经心道:“皇兄山门中丢的宝物与徒儿何干?便是找到了也没我的好处,” 他瞄了一眼公孙长道:“师弟这是怎么了?怎的丢了一臂?” 公孙长苦笑将事情来去又说了一遍,最后恨恨道:“也是小弟被那两个贼子坑害惨了,否则何至于此。” 白衣修士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来,道:“师弟,你说那几人的禁制舟船有千余丈长?” 公孙长点头道:“正是。” 白衣修士暗暗吃惊,似附有禁制的千丈之舟,需以一处绝大的地火天炉炼制,对方来历绝不简单。 他暗道:“恩师曾言,去往那处地界,最好需几名道行高深,且无有根脚之人,这一行人倒正是合适。” 想到此处,他对公孙长说道:“师弟在我门中,乃是最为精通画术之人,既是见过这四人,可否把容貌画下,予为兄一观,若是画得好,为你重续一臂如何?” 公孙长身躯一震,惊喜道:“果真?” 白衣修士道:“师弟何曾见为兄在这等事上开玩笑?” 公孙长取了纸笔出来,提笔而起,只霎时间,便一气呵成,向前一推,道:“拿去。” 白衣修士接起一看,见两名女子娇姿玉貌跃然纸上,顾盼间宛若真人,不由啧啧有声,笑道:“此画可谓珍品,师弟好手笔。” 公孙长不理他,凝神屏息了一番,最后缓了口气,几笔把章伯彦的形貌勾勒了出来。 白衣修士走至他身边,看了几眼,见一名老者浑身魔气森森,两目几欲噬人,不觉身上一寒,立刻把画放下,点了点头,道:“也是不错,还有一人呢。” 然而这一回,公孙长却是提起笔,又放下笔,几次三番之后,他忽然眼中一亮,笔锋陡然落下,不过在纸上盘恒片刻,便即把笔一掷,指着言道:“师兄可满意否?” 白衣修士凑了过去,见此图这回只画了一个背影,但只看一眼,便惊觉一名丰神伟岸的道人卓立在前,顿生高山仰止之感,他呼吸不由一滞,半晌才赞叹道:“好,画的好!” 他把这四幅画俱都小心收起,便告辞处理,精神十足的走到了外间,随后将其交给了一名等候在那里的僮仆,言道:“送去六弟处,告诉他,这几人我有大用,若是去了我大楚国,都要好生招待,若是怠慢了,我拿他是问。” …… ……(未完待续……) ps:不小心睡着了……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四章 二海舆 到了第二日,公孙长孤身一人来至龙国大舟上,与张衍见礼之后,他告歉言道:“真是的不巧很,在下回城之后,恰逢恩师闭关,这倒不便亲身前来相见了,只能由在下代劳,望乞海涵,不过真人所需之物,皆已携至。” 他一抖袖,放出来一道乳白烟气,托出了数十只玉匣,每一只皆是半尺见方,整整齐齐码放在舱室之内,而后又从袖中取了一束扎书,单手托着递了上来,“因那些奇珍数目着实不蠾ww。悄庠谙挛坏ィ员刚嫒瞬榈恪!?br/> 张衍当即接过,起指一点,解了红丝束结,缓缓打开扎单,目光在上游走了一遍,半晌过后,他看了公孙长一眼,点首道:“公孙道友有心了。” 公孙长一直在留神张衍神情,此时心下一松,道:“真人所需之物共有一百八十六种,其中一百一十三种我仙罗城中皆能觅得,至于余下七十三物,我仙罗派毕竟只是海中孤城,却是无力寻得,但万里之外的大楚国却是地域广大,物阜民丰,又是上宗锺台派立基之地,却是远胜我仙罗十倍。” 东胜洲洲中仙城,恰比人间州府,乃四方通衢之地,除却可遇而不可求的一些天材地宝外,那些寻常宝材,只要修士出得起价码,皆可搜罗得来。 张衍笑了一笑,道:“真是如此,那倒要去见识一番了。” 这时汪氏姐妹趁着二人说话,已是将玉匣中所放之物对照着束扎检视了一遍。最后道;“恩师,半分不差。” 张衍微微颌首,又对公孙长言道:“公孙道友,不知这些宝材作价几何?” 公孙长俯身道:“张真人,此间所有,皆是我家城主所赠,无需论价了。” 一名外来的元婴修士在仙罗派地界之中晃荡,城主公孙胥总也觉得不放心,又见张衍所需之物虽是种目繁多,但好在每样数目都稀少。因而准备吃些亏。想着早些打发走了事。 张衍摇头道:“公孙道友说笑了,贫道怎能白取。” 他想了一想,取了一只玉盒出来,起了法力悬空送下。 公孙长下意识伸手接过。往里一看。发现匣中堆积着犹如米粒一般的细小贝珠。颗颗圆润饱满,剔透莹亮,入眼皆是璀璨光华。不觉露出吃惊之色。 仙罗城昔年之所以繁盛,那是因为能自北摩、西济二海中采集出深海灵贝,但海贝与那等用山川秀气孕育而出的灵贝一比,无论外相还是内中所蕴灵气,皆是相差极远,更何况这百中无一的贝珠! 只这一盒,便可作抵海贝十余万数,买下眼前所有宝材那是绰绰有余。 他把这盒贝珠拿在手里掂了掂,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说道:“真人却是给多了。” 张衍笑道:“公孙道友跑前忙后,也是一番辛苦,先前因误会,我徒儿冒失斩了道友一臂,余下有多,便当是送与道友的赔礼了。” 他固然可以把送来这些丹材白取了去,但如此做却终归会令仙罗派有所不满。 他这回来东胜并非稍停即走,而是奉了掌门之命,要在此设法站稳脚跟的。 仙罗城能在此处矗立千百年,接连遭逢两次大变,门派也未曾被人强占了去,足可见根基深厚,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若是留下了恶劣印象,那势必影响他后续动作,占这点小便宜毫无必要。 公孙长怔了一会儿,看了看手中贝珠,少顷,他收了起来,随后单手一揖,真心实意地言道:“谢张真人厚赐了。” 他虽是小金丹修士,可入道只二百余年,若得七叶宣真草所炼丹水洗练,仍旧有些许希望窥望元婴之境,但此等灵草委实价值不菲,他多年积攒仍是差了许多,而今有了笔玉珠,却可堪堪补上先前所缺了。 这时张衍又拿出一封上了禁制的书信,抖手抛了下来,道:“贵城主无暇,甚是遗憾,贫道这几日便会动身前往楚国,来日再登门造访,这封书信就请道友代为转交了。” 公孙长连忙伸手接过,他见张衍已有送客之意,便起身施了一礼,告辞离去。 出了龙国大舟之后,他心下忽然想到道:“我若是把那书信毁了,再把这些玉珠私下里吞了去,想必也无人知晓……” 只是这念头一起,他浑身打了个激灵,立时就又掐灭了。 听张衍言语中意,将来还是要回来拜山的,便算无有那封书信,也有泄露可能,且这乃是欺师之举,万一被人得知,那门中可就再无他容身之地了。 想到此处,他摇了摇头,祭起一道玄光,往仙罗城回返。 龙国大舟之中,张衍放出一道罡风,把那数十玉匣卷入了袖中,对两名女徒儿言道:“待为师换了飞渡法器,便就上路。” 再行一万余里,便可至东胜大洲,可龙国大舟太过惹眼不说,且禁制也坏了大半,无法再行空飞渡了,故而只得再另取一物代步。 他拿出禁制牌符,信手一摇,先把大舟收了,而后做法拿诀,齿关轻叩,念了几句法咒之后,便自那袖中喷出一团云烟,倏尔凝聚为一架云筏,上结一顶凌空云帐,徐徐绕旋。 此宝也不知原先是哪个魔宗长老所持,他随手便拿来用了,一气将之运化至三四丈大后,便把章伯彦和汪氏姐妹都唤了上来,再催动法力,一行四人便不疾不徐朝东飞驰而去。 约莫行出两个时辰,却见前方来了一名青年修士,此人脚踏碧绿飞叶,见到云筏,身着青袍,修为不过明气境界。见了云筏后,他先是呆了一呆,顿有片刻之后,这才上来,高呼道:“前方可是外海来的贵客?且暂留玉趾。” 张衍听了,略一思忖,起法力把云筏按住,对汪采婷言道;“徒儿,你去问一问何事。” 汪采婷应了声,下了云筏,飞身上前,道:“你是何人?寻我等何事?” 那修士见找准了人,面上一喜,打躬道:“小道肖尹,乃是仙罗宗弟子,今日冒昧前来,是为谢过诸位前辈昨日搭救我肖氏族人。” 汪采婷想起昨日被他救下那行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道长族人,此举手之劳而已。” 肖尹抬起头,正色道:“对几位前辈来说是小事,对小道而言,却是大恩,不得不报,今奉上二海舆图一副,聊表谢意,还望笑纳。” 他自袖中取出了一副图轴,双手捧过头顶,递了过来。 哪知汪采婷却是哼了一声,道:“你们仙罗宗好不老实,先前我家恩师也曾向公孙长打听过海图一事,可是他却说从来无有,原来是诓骗我等。” 肖尹慌忙摆手,说道:“前辈误会了,公孙师叔说无有,那是当真无有,小道这一副海图乃是昔年恩师出外游历时绘下,自恩师故去后,便由小道保管,甚少有人得知。” 汪采婷瞥他一眼,她轻抬皓腕,将地图自肖尹手中摘了过来,道:“那就多谢道长了。” 肖尹见他收下,也是高兴,稽首道:“那小道便不耽误几位前辈行程了,这便告辞。” 再行一礼之后,他驾起飞叶,越空而去。 汪采薇拿起图轴,在手掌中拍了拍,便转身回了云筏,道:“恩师,那道人送来一副舆图。” 张衍拿了过来,在案上摊开,图中升出一道光华,现出了无数地理图形,他略略一扫,却是有几分讶异。 他原本以为这份海图只是这西济海界,却不想连北摩海界的也是囊括在内,更为难得的是,连东胜洲近海沿岸的州城、门派世家、物产人口、包括山川河流的分布亦是一概注明,内容很是详实。只是再往此洲内陆去,却是一片空白,看那模样,倒不像是故意抹去的,而是那作图之人还未来得及绘完。 修道人虽可凭借大致方位和地脉走势找寻欲去之地,但终归要费上不少功夫,特别是在东胜洲陌生之地,更是不易,而有了这副地图,却不知方便了多少。 张衍目光在图中探寻了片刻,便找到了那别府山门所在,不由赞叹道:“只这一图,便足以抵得上先前所有丹材了。” 这时他已是心下有底,便不再耽搁,把图画一收,便起了法诀,将云筏催快,转而往东北方向行去。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两日之后,便到了东胜洲近海,海上白帆点点,往来舟船众多。 前方便是大楚地界,临海有一座仙城名为“兴康”,内有锺台派修士坐镇,但凡外洲修士入城,必会前来查视,是以一行人并不靠近,而是沿着海岸继续往北行去。 如此又过五日,就听闻河水奔腾之声,放眼一望,见此河极为宽阔,其中还有许多未曾消融的冰块随着水流冲入海中。 按海图中所示,此河名为“芦夜”,由此再往北去五六万里,便是那北摩海界了。 而沿着这条大河向东行走,便能行至一处名为“神屋山”的所在,此山占据东胜洲极北之地,自东向西绵延无尽,不知有多少万里。 张衍站于云筏之上,举目望去,天际尽头,入目尽是莽莽山峦,白雪倾顶,霜色寒天,雄浑壮美。若沈柏霜所言无需,其所立别府山门,便在那群山之中了。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五章 苍朱涵渊 三百余年前,当时已然是元婴三重修为的沈柏霜为避开门内纷争,奉师命远赴东胜陆洲。 行至神屋山时,见此地蕴灵脉,山势雄奇,又因僻处东胜极北,不在五大派管束之内,是以驱逐了一门邪派,在此暂居下来,又立了一座洞府,定名“涵渊”。 他在此收徒传功数十载后,便又出门游历,自此再未回转。 晃眼两百多年过去,庭中花树早不复昔年五彩艳色,满地皆是枯叶飘零。 洞府内一方平整青石上,坐着一名面容慈和,大耳垂肩的中年道士,跟前则站着一名看去二十余岁的年轻修士。 那中年道士叹息一声,道:“高师弟,你资质之佳,同门之中,无人可及,再有不久便可化丹,可我为门中大计,我却不得不耽误你几年,你可怨怪为兄?” 那年轻修士正容道:“掌门师兄快别如此说,我高仲元今生有幸,得掌门师兄提携,才拜入山门,此恩已是无以为报,又何来怨怪。” 中年道士又是愧疚,又是欣慰,叹道:“难得,难得,师弟你先回去吧,为兄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年轻修士躬身一礼后,便退了出去。 中年道士站起身来,在洞府内踱步来去,眉关紧锁,时不时长吁短叹,似是想着为一桩难事。 许久之后,他眼中渐渐透出一股决然之意。 这时自门外闯进来一名轩眉朗目俊挺修士,隔着十丈远便大声言道:“近来峨山弟子越来越猖狂了,竟敢在我山门之前肆意游荡,师兄,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得想个主意才是。” 中年道士看他一眼,沉声道:“温师弟,你来得正巧,为兄正为此事要找你。” 俊挺修士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兴冲冲坐下,道:“师兄可是下决心与峨山一战了?我早就说过,你退一尺。人进一丈,索性与其做过一场,生死各安天命就是。” 中年道士却是摇头,道:“为兄是在想,是否应了峨山派所求。把这苍朱峰洞府让了出去……” “什么?” 温师弟愕然,然后呼啦一下站起,指着楚道士,大怒道:“楚牧然,你在胡说什么?恩师基业,怎能断送在你我手中?” 楚道士望了望他,却是面容平静。只道:“师弟,你且坐下,听我说完。” 温师弟瞪着他好一会儿,才重重坐下。 楚道士斟酌了一会儿语句。缓缓道:“师弟,恩师他老人家如在,我涵渊洞一脉自是无人敢欺,可恩师这一走便是两百余年。不提那峨山派,就说这神屋山中数十宗门。又有哪一个不是对我这处洞府心存觊觎?” 涵渊洞地下灵脉众多,在神屋山界中算得上是最为上等的洞府,沈柏霜在时,因他乃元婴三重大修士,道行太高,是以无人敢打主意。可自从他走了之后,苍朱峰周遭门派便渐渐起了心思,如不是还顾忌沈柏霜不知何日可能回返,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早就群起来攻了。 温师弟闷声道:“那也不能把洞府拱手让人。” 楚道士叹气道:“为兄起初也是不愿的,可恩师久去不归,这些年来情形,师弟你也是知道的,不谈你我,后辈弟子无法修道,若是断了道统,我等岂不是成了师门罪人?” 温师弟一拳击在石案上,恨声道:“要不是峨山仙城从中弄鬼,又何至于此?” 一个门派要想延续,势必要招纳弟子,教授玄功妙法,这样门中前辈一旦故去,转生之后还有望再被后人弟子引入道门, 可涵渊一脉,已是三十年未有一个弟子入门了。 不是他们不想收徒,而是每次皆被山外那些以峨山派为首的宗门所阻,先一步将那些资质高绝之人挑走,明眼人皆能看出,这是在慢慢掘断他们的根基,便是不愿把洞府让了出来,等涵渊一脉尽数死绝,也一样能达成目的。 楚道士本也很是硬气,可涵渊派毕竟根基浅薄,与之对抗了两百年下来,情形却是每况愈下,又不见沈柏霜有回转迹象,故而他也是失去了信心。 洞中一时沉默下来,半晌之后,温师弟不甘心道:“等赵师弟回来,总能缓解一时。” 楚道士苦笑道:“赵师弟所携去的,乃是我门中最后万数灵贝了,便是此番顺遂,携回的参道外物,也至多也只够我门上下三十余弟子用上一年半载。之后又该如何呢?” 温师弟犹自强撑,道:“能拖一时是一时,说不定到时恩师便就回转山门了呢?” 楚道士摇摇头,道:“你若不愿,我这里还有一法。” 温师弟急道:“师兄,都到了这时候,你还藏着掖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说来。” 楚道士缓缓道:“我师兄弟几人中,高师弟的资质最好,那些灵贝本来是准备留作他凝丹外药的,此回却是对不起他了,好在他无有怨言,不过我等却不能就这么耽误他了,我想着把恩师赐予你我的法宝一同借他,命他出外寻找机缘,若能在我等寿尽之前突破元婴之境,便不惧峨山派那些人了。” 温师弟面色忽然变得很不好看,随后冷笑道:“你认他为师弟,我可不认,要去也是我师兄弟三人之中去得一个,他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等并论?我是不会把法宝借他的。” 高仲元并非是沈柏霜所收弟子,他乃是没落的修道世家出生,因无意中得了沈柏霜传下的一门开脉功法,六十年前才来山中拜师,故而被楚道人视作师兄弟,因其并非由正途拜入门中,是以为温道人所不喜。 楚道士早知是这个结果,也不继续再劝,眼帘垂下,看着脚下道:“那就唯有迁门避祸了。” 温师弟语声极为冷硬,“你让出洞府,恩师如是回来,又如何交代?” 楚道士把身躯坐直,正色道:“恩师若回来,自有手段把山门取回,但若恩师不回,众弟子误了道业,道统无人承继,你我便皆是罪人!” 温师弟怒道:“山门为一派根基所在,就是我弟子死绝了,也不会拱手让人。” 楚道士也知无有可能立刻说服于他,他突然露出了疲倦之色,摆手道:“好了好了,师弟你也不必与我争执,回去再好好思量一番,改日我们再议吧。” 温师弟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后,突又停住,回头道:“师兄你要是瞒着我做出什么事,我可不答应。” 言罢,他踩着重重的脚步声离去了。 楚道士长叹了一声,这时忽见一名童儿在洞府门前探头探脑,他不悦道:“做什么?” 童儿道:“师祖,有赵长老的飞书。” 楚道士脸上露出喜色,道:“快些拿来。” 他先前曾遣师弟赵革出外采买修道外物,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转了。 急急取过了飞书后,他挥了挥手,童儿便退了出去。 楚道士吸了口气,把飞书拆开一看,却是脸色大变,手也抖了起来,颤声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到底是谁人做出这等恶事?” 赵革在信中带来的并非好消息,他言及此行在楚国界内仙城中买得不少丹药玄种,本是一帆风顺,可却在返回之时遇袭,而今身受重创,正在一处隐蔽地界养伤,一时不得回转。 楚道士立刻怀疑是峨山派动的手,他正想着如何把赵革接了回来,这时却听到洞门外有人在呼唤自己,勉强振作精神,道:“外间出了何事?” 一名年轻弟子在门外言道:“恩师,山门外有两名女修前来拜会,说是要面见掌门。” 楚道士心中疑惑,沈柏霜在时,倒也有不少修士慕名前来拜会,可自其走后,便甚少有这等情形出现了,沉声问道:“那二人是何修为,你可看出来历?” 那弟子道:“那两名女修驾御玄光而行,看其衣着打扮,倒不似我神屋山界中人。” 楚道士心中一动,他沉吟了一会儿,道:“唤你大师兄前去相迎,探探她们的底细。” 山门之外,汪氏姐妹并肩站在一处,因两人姿容美绝,又是一般模样,引得涵渊守门弟子频频观望。 汪采薇看着周围山色,赞道:“妹妹你看,沈真人选得这处洞府虽是荒僻了些,可灵气之盛,也称得上是一块福地了。” 汪采婷撅嘴道:“可比起昭幽天池,还是差了许多。” 汪采薇笑道:“昭幽天池本是洞天真人修行之所,恩师当年孤身破阵,立下大功才得山门赐下,此间洞府自是不能相比,东胜洲似那等所在,恐只能往五大派山门中去寻了,你就不要贪心了。” 两人正说话,就见远处山门大阵徐徐开启,一名清俊道人亦是驾玄光出来,他目光在两女面上停了一会儿,上来稽首道:“贫道林宣朝,忝为涵渊门中大弟子,不知是何方道友至此?又有何事要见我家恩师?” 汪氏姐妹相视一笑,汪采婷主动上前,万福一礼,道:“原来是林师兄,小女汪采婷,此是家姐汪采薇,今日至此,乃是受贵派沈真人之托而来。” …… 精彩小说【网】记住我们的网址: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六章 山门易主 闻听汪氏姐妹来意,林宣朝不敢擅断,遣人入内禀报。 楚道士得知之后,又惊又喜,沈柏霜已是久无音讯,可此次若是回转,则一切难题都是迎刃而解。 他问了下来,得知二人只是玄光境界,便也未作太多思虑,决定见上一见,命童儿点上玄香,将洞府扫洒了一番,这才将二人请了进来。 各自落座之后,楚道士与汪氏姐妹寒暄了两句,便问道:“不知两位道友从何处来?” 汪采薇笑着应道:“我姐妹二人是自东华洲渡海而来。” “东华洲?” 楚道士不禁吃惊,东华洲与东胜洲虽同属九州之中的东三洲,但彼此之间相距极远,又有雷云重洋阻隔,来去极是不易,绝不是寻常修士可以轻易越渡。 他沉吟片刻,道:“两位道友方才言及,此来是受本门祖师之托,恕那老道冒昧问一句,两位可是在东华洲遇上他老人家的?” 汪采薇讶然道:“莫非沈真人从未与楚掌门说过他的来历么?” 楚道士略感尴尬,道:“惭愧,许我等做弟子的太过不成器,恩师他老人家并不曾交代他是何门何派出身。” 两姐妹为之恍然,不过沈柏霜曾言在东胜洲收下的徒儿不过是记名弟子,不与其说起根脚来历,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到了如今,倒是不便隐瞒了,汪采薇直言道:“沈真人是我东华洲溟沧派长老,在我门中班辈甚高,乃是掌教真人的师弟。” 楚道士修道两百余年,去过最远之处也不过是大楚国,并不曾听过溟沧派威名。便稍稍打听了几句。 汪氏姐妹不知张衍之意,并未交待的太多,但只就那透露出来的一鳞半爪,便令楚道人瞠目不已,不知不觉中,连带态度也是谦恭了几分,拱手道:“不知两位与我恩师如何称呼?” 汪采薇笑道:“若按辈分,我与采婷该称呼他一声师叔祖。” 楚道士点了点头,他迟疑了一下。小心道:“不知家师嘱托两位何事?” 汪采薇娇容一肃,道:“具体事宜为何,恐要请楚掌门亲去一见我家恩师,才能知晓了。” 楚道士神色一凛,拱手道:“不知尊师又在何处?。” 汪采薇道:“我家恩师此刻便在苍朱峰之西。百里之外一座险峰之上驻足。” 楚道士犹豫了一会儿,他不能确认两人所说是真是假,因为说了半天,对方也无有拿出任何信物,对于是否出去相见,有些拿捏不定,便对门口一个童儿使了个眼色。 那童儿会意。便道:“掌门,服丹的时辰到了。” 楚道士对汪氏姐妹歉然言道:“两位且稍候,老道有些事,我去去就回。” 汪采薇笑道:“楚掌门请便。” 楚道士告辞出来。到了另一处洞府中,命人把温道人唤了来,待其坐定,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问道:“师弟,你以为此事为兄该如何做?” 温道人日夜期盼沈柏霜回转。此刻听到消息,哪里还忍得住,没好气道:“师兄,你还在等什么?莫非怕人坑了我等不成,不是小弟灭自家威风,似如今门中这等情形,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楚道人怔了一怔,似是得了点醒,站起道:“不错,是为兄想多了,师弟且紧守山门,我这便前去见过那位师兄。” 他快步转回洞府,便极是爽快的与汪氏姐妹一道出了山门。西去百里之后,见一座山峰之上有一架云筏,上有两名道人,其中一名望去丰神英毅,卓尔不凡,顶上似有罡云飘动,他不禁大吃了一惊,“元婴修士?” 他原先见汪氏姐妹不过玄光修为,便猜测其师当也与自己修为仿佛,不想却是料错了。 要知东胜洲中,一名元婴修士就足以震慑一方,峨山派正是有了一名长老成就元婴,行事才会如此张扬。 楚道人目光又转向张衍旁侧,一看之下,却又是一惊,那是一名全身笼在烟雾之中的老者,顶上也一样有罡云翻腾,显又是一名元婴修士在此。 为两人气势所摄,他一时竟是不敢上前。 张衍见他模样,却是笑了一笑,远远稽首道:“可是楚掌门么?贫道溟沧张衍,有礼了。” 楚道士回过神来,慌忙还礼,敬畏言道:“不敢,不敢,当不起真人大礼。” 张衍笑道:“贫道来历,想必我那两个徒儿已是与楚掌门说过。” “是是,”楚道士小心言道:“此番特来请教张真人,不知家师到底有何交代?” 张衍淡淡言道:“沈师叔托我前来,乃是为接掌涵烟洞府,自此之后,这苍朱峰便是我溟沧派别府了。” 楚道人愣了一下,他事先也未曾想到,沈柏霜居然会做这等安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之后,他迟疑道:“不知……不知可有信物为凭?” 他并非怀疑张衍,事实见了后者之后,便对其身份便信了八成,两名元婴修士在此,若要对涵渊派有什么恶念,谁又能拦得住?根本无需来费这番周折。 且能与溟沧派这等大门扯上关系,他也是求之不得,可也不能只凭一句话就要把举派上下交予对方手中。 张衍笑道:“我出来的匆忙,信物倒是无有,不过我这处有一件沈师叔所赠法宝,不知你可认得?” 他摊开手心,冒出一道金光,冲起半尺高,内现一只如塔金罩,在天光之下,内有七粒宝珠放出绚烂异芒。 楚道人一见之下,顿时两目大睁,而后激动道:“不错,此正是恩师昔年随身至宝!” 见已确认无误,他再不迟疑,整理了一下冠袍,恭恭敬敬对张衍下拜,道:“楚牧然见过掌门师兄,先前不敬之处,还望恕罪。” 这一语说毕,却觉心头一片轻松,这掌门之位委实不好当,他辛劳了两百余年,苦苦操持门内诸事,甚至连自家修为也耽误了,可如今终于能把这肩头重担放下了。 张衍上前将他扶起,道:“楚师弟不必多礼。” 楚道士突然想起什么,抓住张衍袖子,祈求道:“求掌门师兄我赵师弟一命。” 张衍目光微凝,道:“出了何事?” 楚道士将他师弟赵革在外被人重伤一事一说,最后道:“赵师弟乃是老实人,若不是实在难以坚持,他绝不会来飞书求救。” 张衍正容点首,道:“既是我溟沧门下弟子,理当前去相救,不知赵师弟是何模样,而今又在何处?” 楚道士自怀中取出一枚法符,道:“此符之上有赵师弟一缕气息,可助掌门师兄找得他所在。” 张衍接过,转而对章伯彦言道:“章道友,便由你走一趟了。” 章伯彦也不多言,接过法符后,拱手一礼,便纵身一跃,化为一道滚滚黄烟遁去云天。 楚道士见张衍说救人便救人,毫无推拒之意,感激言道:“多谢掌门师兄。” 张衍笑道:“份属一脉,理当如此,师弟也不必唤我掌门,叫府主即可。” 楚道士连忙点头称是,他又言道:“此处非我涵烟洞地界,不便说话,还请府主移步。” 张衍颌首应下。 楚道士当先带路,引着一行人回至洞府之中,又命童子奉上香茶珍果,道:“府主可要见一见门内诸弟子?” 张衍笑着看他一眼,道:“也好。” 楚道士立刻把门内所有弟子,包括温道人一齐唤了来,一一上前与张衍见礼, 张衍看了下来,见在此共有三十七人,其中倒有大半未曾开脉,明气弟子只得八人,唯有三名弟子已入玄光境界。一名便是迎汪氏姐妹入府的大弟子林宣朝,而另一名则是名唤江柔的女弟子,而最后一名,便是沈柏霜的别传弟子高仲元。 沈柏霜当年共是收了六十余名弟子,只有三人得入化丹境,余者多是寿尽故去,尚存之人也是早已下山转生了。 张衍见这些弟子之中,无有一个是这数十年内得入山门的,便知其中必有缘故,心中一转念,随意评点几句,便将一众弟子挥退,转而对留下来的温道人言道:“神屋山乃是东胜洲地势最高之处,而苍朱峰又是此间第一峰,终年冰雪覆顶,听闻站于峰巅之上,能望见数万里之外的北摩海界,温师弟可愿带我一观?” 温师弟一怔,随即大笑道:“师兄原来是个雅人,请随小弟来。” 张衍笑着点首,留下汪氏姐妹,随温道人一同出去了。 二人离去之后,楚道人心情比之先前却是大好,向汪氏姐妹问道:“不知府主座下有几名弟子?” 汪采薇笑道:“恩师座下有七名弟子,此次只携我与妹妹前来。” 楚道士抚须道:“两位资质奇佳,想来是府主跟前最为得意的弟子了。” 汪采婷这时插言道:“要论资质,我们哪里比得上大师姐,她已是凝聚法力真印,成就化丹三重,便是我那六师弟,虽是入门极晚,但却已是先我姐妹一步迈入化丹境中了。” 楚道士听了,却是惊叹不已,只张衍座下弟子,便与自己修为相仿,心中对其评价又是高了一层,暗道:“有这位张师兄在此,我涵渊派许是能重现昔日之威。”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七章 书约峨山 ps:今天第一更 张衍在苍朱峰上转了一夜,将洞府内外俱都查看了一遍,对此间境况已是了然于心。【r/> 涵渊洞府辟地约有三十来亩,于半山腰处立有一座大殿,用以召集弟子,训言授功,另有屋舍百余间,只是大多无人扫洒修缮,又无禁制护持,故而多数屋瓦残破,蛛网尘封,非但丝毫看不出修道门派的气象,反而显出一股衰败气息。 这实则也怪不了楚牧然,沈柏霜当年在此时,用得心思也是不多,自其走后,山门失了最大撑大支柱,能维持至已是不易,哪里有心思去管那些散布在山间的无人居处。 此些对修道者而言,其实不过小事,然而作为修道宗派,数十载未有弟子入门,且连修炼所需的一应外物亦是匮乏,那却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了。 若是在东华洲中,倒也无妨,不提玄门十派,便是二三流门派世家之中,亦备有玉液华池,灵贝地煞,门中弟子哪怕闭门百年,也一样修行无碍。 然而这在东胜洲却是行不通的,此地修士若需修道外物,唯有去往仙城才能购得。 神屋山眼下执掌仙城之人,恰是峨山派那位元婴真人,累得楚道人不得不派遣弟子楚国界内的仙城采买,然而因路途过远,这却是要冒着极大风险的,一个不慎,便易被邪道修士半途劫杀,那赵师弟此次便差点丧命。 总而言之,涵渊洞一脉眼下可以称得上是内外交迫,若是张衍来此晚上十余载,恐连道统也要断绝了。 张衍站在峰巅,看着冉冉升起的旭日,心下不禁思量。“既是掌门命我在此开府,看去还要在东胜洲待上一二百载,我当要把此处用心经营好了。” 他对侍立身后的汪采婷言道:“徒儿,去把楚师弟请来。” 汪采婷应了声,脚踏玄光飞去,不多时,楚道人便匆匆而来。 张衍言道:“我请师弟来,是有几桩事要交代。” 楚道人恭敬道:“府主尽管吩咐。” 张衍道:“我观门内周域狭小,太过局促。师长弟子同处一地,辈序不分,却是不妥。” 楚道人一听此言,暗骂自己一句,怎么连这事也想不到。还要等到张衍来提醒,惶恐道:“是小弟的不是,如今既是师兄为府主,自该把洞府让了出来。” 张衍笑道:“师弟误会了,我有沈师叔所赠那‘七宝大阁塔’,能聚集灵气,不亚一处福地。楚师弟你那洞府,还是自家用着为好。” 楚道人讶然,再问几句,才知张衍是要在山中另辟几座洞府出来。心中却是暗暗叫苦,没想到这位府主是个好脸面的,营建殿宇需用灵木石材,美玉琉璃。这却是一笔不小花费,可眼下还哪里拿得出灵贝来。只是府主初来,这第一桩事又怎能违其之意,想了一想,咬牙道:“是,小弟定然办妥此事。” 苍朱峰之所以得名,乃是因为此山之中长有数十株千年苍朱木,此木取一截枝干下来,便是炼制法宝飞舟的上等宝材,然而在百年前,涵渊派与峨山派弟子斗法时,却被其赢了去大半。 剩下寥寥三株幼树,因在山门之内,才算得以保全,只是无有灵液浇润,要其成材,怕还要等上数百年,眼下他却是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上面去了。 张衍笑道:“此事尚且不急,另有一事却是不得不及早安排。” 楚道人心中一紧,忙道:“请府主示下。” 张衍道:“我观那护山禁阵,阵旗简陋粗疏,灵光黯淡,若遇强敌,也当不得多久,一派山门禁制尤为重要,若连山门都守不住,又何言传功授道?” 楚道人苦笑道:“府主容禀,我派中无有那等精擅阵法之人,那仙城之中倒有阵图,可所需灵贝动辄以数十万计,门中却拿不出这许多,因而只能先如此将就了。” 山门禁制以地脉灵机相合为最佳,这便需擅长阵法之人布置,因涉及门内根本,这叫外人来并不合适,而涵渊洞根基尚浅,无有那等人物,能立此两百余年安然无事,其实还仰仗了沈柏霜余威。 张衍微笑道:“我对禁制阵法一道略有几分心得,此事你挑选几名弟子来,我自有安排。” 楚道人先是一怔,随后大喜,激动道:“府主原来还精通阵法,此实乃我涵渊之幸。” 就在这个时候,忽见有一道烟云飞上峰头,往下一落,温道人自里走出,大声言道:“师兄,府主,门外有一位章真人带着赵师弟回来了。” 楚道人惊喜道:“不知赵师弟如何了?” “服下了丹药,已然无碍了。” 楚道人道:“那还不唤他过来拜见府主?” 温道人道了声好,立刻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峰上飞来三道遁烟,落下之后,章伯彦先自走出,对着张衍一揖,便自退到一旁。 温道人让开身躯,露出最后一人,却是一个身躯矮壮、布鞋高冠的道士,此人面目平板,眼眉细小,留着稀落胡须,看去貌不惊人,见了张衍,却是略显局促,施礼道:“涵渊弟子赵革,见过府主。” 张衍笑道:“师弟请起。” 他温言和语地说了几句话,赵革只是唯唯诺诺,又问起袭击他之人是谁,却是语焉不详,显然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之人。 张衍也不以为意,安抚一番后,言道:“赵师弟重伤方愈,不宜劳累,且先回去休养吧。” 赵革低头谢过,退了下去。 楚道人叹了一声,道:“赵师弟是个老实人,本来此次采买不该他去,只是温师弟性子冲动,行事鲁莽,小弟又需坐镇山门,是以别无选择,只得由他前去,却不想差点害了他。” 张衍却问道:“不知这位师弟寿数几何?” 楚道人凝神想了一想,回道:“赵师弟拜入恩师门下时,不过是十来岁的孩童,算来也不过两百三十余岁。” 张衍点了点首,笑道:“我观这位师弟,资质却在楚师弟和温师弟之上,只是他所修行的功法却是与自身不合,以至耽误了。” 楚道人这却不好接话了,当年所习玄功乃是当年沈柏霜所传,张衍因身份不同,修为又高,自可以直言其中不妥,可他们身为弟子,却绝不可以在背后评议老师的不是。 张衍也不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缠,他自袖中取出一张符纸,以指为笔,凌空施法,一盏茶后,取下交予楚道人,道:“这其中有三篇功法,三位师弟取去修行便可。” 他身为十大弟子之一,溟沧派内最为高深的五功三经早已看过,但此法轻传不得,不过他当年在经罗书院中曾观览门中典籍,却是知晓不少上乘功法,索性挑选几门合适三人修炼的传下。 楚道人立刻猜出,这三篇功法,必然在自己原先所习的法诀之上,心下不由大为振奋,小心放入怀中收好。 张衍看了一眼,道:“楚师弟无有袖囊?” 楚道人老脸一红,道:“赵师弟去仙城采买灵物,便借予了他用。” 张衍转首对汪采薇言道:“采薇,稍候取三只袖囊送至三位师弟洞府中。” 楚道人连忙谢过。 张衍微微颌首,道:“楚师弟,劳烦你一事,你替我往峨山派一回,约那位雍真人改日一晤。” 温道人听了,却是激动站起,道:“师兄这是要约战雍复?” 随后又恨恨言道:“这回伤了赵师弟的定是峨山弟子!府主可不要对他客气!” 张衍笑而不答,他看得很是清楚,门内诸事其实并不急于一时,倒是峨山派这外部危机却是需先解决了。 然而从先前问话来看,峨山派行事手段其实并不激烈,这两百年来,两派弟子之间也从未有过正面冲突,显然亦有底线之人。 他们绝不会不知此时涵烟派的境况,便是赵革带了些许修道外物回来,也绝然支撑不了数载,两百多年都耐心等了下来,也不至于等不起这些时日。 赵革虽是身受重创,然而身上灵贝并未被劫夺了去,这更是从旁侧说明不是峨山派所为,其中定是别有缘由。 楚道人见温道人兴奋不已,在那里叫嚷不停,他小心看了看张衍,却是喝骂道:“府主如何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如何轮到你来置喙?还不住嘴。” 温道人一怔,面上悻悻,却也不敢再说。 楚道人回过身来,道:“小弟这便前去,府主可还有什么话要小弟代传?” 张衍笑道:“你可告知那位道友,约见之地可有他来选。” 楚道人点头应下,便即告辞下了峰头,回了自家洞府,那三篇功法放入禁制之中收好,转身正欲出门,却是一拍额头,道:“赵师弟与温师弟都有了功法,我方才怎得忘了提一提高师弟?以他的资质,若能入府主法眼,也定是能一飞冲天。” 想了一想,他唤过一名弟子,道:“去把你高师叔唤来,就言我有要事与他说。” 那弟子去了不到一炷香,便就回转,道:“师父,高师叔方才下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楚道人皱起眉头,心下忖道:“这等时候,他下山去做什么?”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八章 背师破门 峨山派,黄华殿。※r/> 高仲元看着那殿中金木大柱,铺地玉砖,含丹铜鹤,挂壁明珠,及那紫金香炉中飘着的袅袅青烟,免不了心生艳羡。 当初他投入涵渊门下时,只是一少年,并未奢求太多,只是想着能踏上道途,重振族门。 可是随着他道行日深,却渐渐对山门生出不满之心,整日所想之事,便是如何从涵渊洞府那破败山门中跳了出去。 他深信以自己资质,无论到了哪里,只要能获取足够多的修道外物,总有一日也成为坐镇一方的大修士。 峨山派大长老雍复坐于一朵青花宝座之上,他相貌儒雅,一双丹凤眼顾盼有神,胸前美须飘飘,周身上下无论衣饰发须,都是打理得极是素洁,他对着阶下高仲元言道:“高道友,你是说来人乃是一位元婴修士?” 高仲元言道:“正是,听闻那人自称是沈师师侄,楚牧然已然将掌门之位交了出去。” 雍复缓缓点头,言道:“唔,楚道友退位让贤,那此人身份当时错不了了,不想沈真人还留了个后手啊。” 他再度望向高仲元,和颜悦色道:“高道友,有劳你亲来报信,来人,取一盘玉珠来。” 语声一落,立时有一名身姿窈窕的绿衣侍女手托玉盘,含笑盈盈,款步而出。 然而到了高仲元面前,他却并不出手去接,而是仰首对着雍复言道:“小道此次下山,多半会被楚牧然发觉不妥,恐难再回门中,还望雍真人依先前所言,指点门路。成全晚辈。” 雍复沉吟一会儿,随后点头言道:“虽事机有变,但本座先前许诺仍是作数,只是留在我峨山派中却是不妥了,这样,便为你寻一位名师吧,必不令你失望。” 他取笔过来,落笔沙沙,须臾写成了一封书信。随后往下一抛,道:“你可要收好了,持此信去往楚国墨心石,届时自会有人来接你前去修道。” 高仲元听得“墨心石”三字,立刻放下心来。拱手道:“多谢真人成全,晚辈这便告辞。” 言罢,他即可转身往大殿外走去,临行之前,不忘把袖子一兜,将那玉珠卷了进来。 这时忽感有数道鄙夷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用去看。也知那俱是雍长老门下弟子,不过他却不去理会,峨山派执掌仙城两百年,门内富庶。这点玉珠对其来说算不得什么,可这些人哪里知道自己辛苦求道的艰辛? 他暗自冷笑一声,休看这些人眼下对自己极其鄙薄,可等自己成就了元婴真人。还不是一样要对自己卑躬屈膝? 阶下大徒白季婴看他离去,沉声道:“此人欺师灭祖。师父为何要还要助他?” 修道宗门,最重师徒关系,若有人背师,天下修道宗门,不论正邪妖魔,无有人会接纳于他。 雍复淡淡言道:“他不过是得了沈真人一门法诀而起,说起来也并不是真正门徒,谈不上欺师灭祖,更何况他原本为门内辛苦忙碌,到头来却连快要到手的化丹外药都给门中挪去他用,难免心生怨气,你们休要小看此人,若是给他机会,将来不定也是一个人物。” 此语一出,包括白季婴在内,座下三十余名弟子都是心中不服气。 雍复看他们模样,却是笑了一笑,不再多言。 在他看来,高仲元行事果决,见门中有变,便立刻破门而出,竟是毫无半点留恋,似如此人物,刻薄寡恩,野心又大,若不杀了,他也不放心留在门中,还是早早送出去为妙。 这时门外有弟子入得殿来,禀告道:“长老,涵渊派楚掌门在门外求见!” 殿中弟子顿时一阵骚动。 雍复也是吃惊,他眼神动了动,猜测楚牧然此来用意,过了一会儿,他言道:“远来是客,便请楚掌门进来吧。” 无有多时,楚牧然持着一把拂尘,昂首阔步,迈入殿中,见了雍复,稽首道:“雍真人有礼。” 雍复从座上下来,走至阶下相迎,笑着回礼道:“不想楚掌门来拜山,有失远迎,来人,看座。” 立时有两名侍女端来座椅,放至阶下,楚道人也不客气,稍稍欠身,便坐定下来。 雍复也是回殿上坐下,待侍女送上香茗后,便问道:“楚掌门真乃稀客也,我与道友做了三百多年邻居,道友却是第一次登我殿门吧?” 楚道人淡然回言道:“在下已非是涵渊派掌门,雍真人直呼我名讳即可。” 雍复故作讶然,哦了一声,问道:“那不知是谁人接任掌门之位,是温道友还是赵道友?” 楚道人道:“俱不是,乃是贫道一位师兄。” 雍复好似吃惊道:“楚道友原来还有一位师兄,本座倒是孤弱寡闻了,却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楚道人直言道:“敝派掌门姓张,亦是一位元婴修士,而贫道今日来此,便奉了掌门之命,特来约雍真人择日一叙。” 雍复听闻竟要见自己,神情一肃,沉声道:“不知定在何时,又在何地?” 楚道人道:“敝派掌门有言,此皆可由雍真人定议。” 雍复沉吟一会儿,道:“我峨山派与贵派比邻而居,贵派掌门接掌山门,本座本当上门拜访,奉上厚礼,怎奈我山门中俗物繁多,掌门又闭关潜修之中,须臾不得轻离……这样,便就定两日后,百里外的鱼鳞坡见面如何?” 楚道人暗暗腹诽,那鱼鳞坡实则仍在峨山派的势力范围之内,这雍复还真是小心的很。 虽则张衍告知他无需在意约见之地,可他仍是争取道:“鱼鳞坡地势险峻不说,还是一片穷山恶水,两派尊长会面,定在那处,是不是不太合宜?” 雍复呵呵一笑,道:“楚道友言之有理,那就再往东挪三百里,到铁兵山宿星谷一会,那处风光秀美,虽外山霜色寒浓,积雪堆丘,但谷内仍是四季如春,百花争艳,如此妙地,想必当合贵派掌门之意了?” 楚道人一怔,未想到竟然在这处等着自己,铁兵山毗邻胥易门,此派与峨山派素来交情颇深,却对对方极是有利。 他虽对此仍不满意,但总比在峨山派山门前见面来的强,因而勉强答应道:“那便如此定下了。” 他也不愿在此久留,又与雍复说了几句话后,便站起身来,打躬道:“雍真人,掌门真人还等着贫道回去复命,这便告辞了。” 雍复笑道:“道友何故来去匆匆?” 他指了指桌案上的茶水道:“此是我山中洗经茶,道友不喝一口再走么?” 楚道人道:“不了,雍真人请留步。” 再作了一个道揖后,他便转身出殿,摆袖而去。 待其离去之后,底下有弟子讽言道:“这楚牧然倒是跑得快,还怕我等扣住他不成?” 有人接言道:“我看不是,听闻昔年楚夫人也是一名美人,却被他徒儿拐了去,听闻后来又纳了妾侍,容貌身姿俱是一流,该不是怕回去晚了,又便宜了哪个小辈吧?” 此话说出后,顿时惹来了一阵哄笑,这两百年来,涵渊弟子虽与峨山派弟子有过数场斗法,但却回回皆败,把山门外的地界俱都输了出去,因而这些弟子对楚牧然也是一并看轻了。 大徒白季婴为人方正持重,却是听得皱眉不已,喝道:“都给我住口,恩师座前,岂容你们这般放肆,在后编排他人阴私,哪有一个修道人的样子?都给我退下去,罚抄《三垣道经》千遍。” 底下众弟子听了,顿时哀鸿一片,但却又不得不听,在殿下施礼之后,一个个俱是愁眉苦脸地退了出去。 白季婴脸色凝重来到雍复身侧,问道:“师父,你当真要去赴约么?” 雍复抚着胡须,道:“既是说好,当然要去。” 白季婴忧心道:“可听高仲元言,那位张真人道行颇高,沈真人命他来此,想来应不是易于之辈,说不定还会赐下什么厉害法宝。” 若是换了他人,他也不会为自家师父担忧,可沈柏霜当年名气太大,当年在神屋山时,敢与之交手的修士从无一个活命。 此人如此厉害,其同门师侄想来也不至差到哪里去。要是与雍复动起手来,后果委实难料。 雍复摇了摇手,道:“这神屋山中又多了一位元婴真人,为师与此人一会那是势在必行,便是今日不见,来日也是要见的。” 白季婴也是无奈,历来神屋山执掌仙城之人都是数十宗门中修为最高之人,涵渊派有了一位元婴真人,若是提出重议仙城执掌一事,雍复也不能躲着不见。 雍复在殿上踱了几步,忽然回头道:“这些年来,我自问行事还是留了许多余地,与涵渊门并非仇敌,料想还不至于见个面便要打生打死。但此人性子如何我实是不知,不可不做防备,季婴,你持我信符,立刻往屈国一行,务必要把房真人那件法宝给为师借了来。” 白季婴肃然领命,当下脚下一顿,自平地起了一道烟煞,裹了身躯飞出殿外,往东南方向去了。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九章 宿星约战 楚道人回山之后,立刻去见张衍,禀明此行经过。 张衍赞道:“楚师弟做得甚好,却要请教,那胥易门又是什么来历?” 楚道人言道:“胥易门掌门孙童也有化丹修为,此人与雍复弟子白季婴交情颇深,府主可是怕他们有何布置?可需我先去查探一番?” 张衍笑道:“不必,此番我会与章道友同去。” 楚道人立时放下心来,两名元婴修士,这神屋山中还无有能与之抗衡之人,就算对方弄鬼,也不用惧怕,可还不忘提醒道:“雍真人交游广阔,手中又不缺厉害法宝,府主需小心了。” 章伯彦这时却发出了一声冷笑,似很是不屑,楚道人不解看去。 张衍看了一眼章伯彦,笑道:“楚师弟提醒的是,我自会小心。” 张衍明日要去赴约,不定还会与雍复交手,楚道人不敢多留,不多时就拜别出来,脚步轻松回了洞府。 他先是将张衍赐下的功法要诀取出,分别送至赵革与温道人洞府中,这二人得了功法,俱是欢喜万分,楚道人虽也是同样欣喜,可心中还是难免有几分失落。 转了出来之后,他将先前张衍交代之事逐个安排下去,再唤来一名弟子,问道:“仲元可曾回来?” 那弟子言道:“徒儿在山门前守了一日,也不见高师叔回来。” 楚道人眉头皱起,心中觉察出几分妙来。 这时却见一名弟子慌慌张张跑了过来,隔着老远便大叫道:“师父,不好了,不好了,那三株苍朱幼树不知被谁人砍了一株去。” “什么?” 楚道人心头咯噔一下。面色变得极不好看,那三株苍朱木原先便是高仲元负责看守,此刻出了问题,人又不见了影踪,不用多想也知是其监守自盗了。 他拽了拽胡须,招手把两人唤至跟前,沉声道:“此事你二人不得妄议,若有泄露,我拿你们是问。” 两名弟子少有见楚道人这般严厉。俱是颤声应下,道:“徒儿遵命。” 楚道人摇了摇头,回了自家洞府,耳畔听得脚步声轻起,随后身侧上来一具温热娇躯。却是一名美貌妖娆的女子,见他神色不对,关切问道:“老爷,为何满面愁苦?妾身听闻新来了一名掌门,可是对你不好么?” 楚道人摇头道:“张师兄修为高深,又待人和善,还是得沈师看中之人。胜我百倍,有他来做掌门那是最好不过,只是……” 他将高仲元一世事一说,叹道:“未想到此人竟是内贼。枉我待他亲如子侄,要不是那苍朱木砍伐不易,恐今日就全取了去了,我如今细细思来。此人实则早有异状,只恨我老眼昏花。不曾察觉,明日待掌门师兄赴约回来后,我便向他请罪。” 那女子上来搭住他肩膀,柔声道:“老爷莫要自责,你为门内之事操劳两百载,难免有疏忽之处,左右不过是少了一株幼树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楚道人苦笑道:“你不懂,苍朱木可不比其他,这三株哪怕尚幼,可要价值不菲,少了一株,掌门那洞府如何兴建得起来?” 那女子劝道:“掌门既是宽厚之人,想必也不会怪责老爷的。” 楚道人叹了一声,道:“但愿如此吧。” 次日一早,张衍与章伯彦在一众弟子目注之下,驾起浩浩罡风,轰然飞驰而去,转瞬间便消逝在天际之中。这些弟子从未见过元婴修士的威风,个个看得目眩神迷。 温道人更是激动,道:“府主道行如此高深,又有章真人相助,此行定是无忧。” 那边赵革也不断点头,眼中透出高兴之色,他昨日得了功法,修行一晚,却发现远胜平日,若照这般修持下去,用不了十年,他就可破开壳关了,晋入二重境界了。 唯有楚道人似是心中有事,勉强露出几分笑容。 张衍与章伯彦二人遁速奇快,半刻不到,便到了铁兵山前。 张衍看着下方,见皑皑白雪堆满的山峦之中,却有一处鸟语花香的谷地,恰如一枚绿珠嵌在那处,他也是心下称奇,指着言道:“想必那就是宿星谷了。” 两人俱是老练之辈,围着此谷转了一圈之后,确认无有什么阵法禁制,这才向下落去,在一处大石上站定。这里正东方向面对谷口,背后则是一片石壁,脚下小溪流淌,一眼望去,谷内景物尽收眼底。 等不多时,便见一道罡风飞来,而后缓缓降下,落在不远处,走出来三个人。当先一人顶上有一团罡云飘摇,貌相极雅,一把美髯垂胸,行止潇洒,似乎丝毫不为面前出现两名元婴修士而惊异,信步走来,对着两人稽首道:“两位道友有礼。” 张衍还了一礼,道:“可是雍道友么?” 雍复笑道:“正是在下,听闻张掌门相召,特来赴约。” 他虽是看去言笑如常,但心底却是透着一股紧张,两名元婴修士在此,尤其是张衍,顶上罡云两实一虚,分明还差一步便可入得元婴二重境中,他也是深感压力,只得故作从容。 张衍微微一笑,伸手一指,便有一物飞出,一道光华闪过,平地上便现出一座精致凉亭来,里间杯盏桌椅俱全,他手一伸,道:“雍真人,请。” 雍复面上看去波澜不惊,也是说了声请,两人一起迈步入亭。 两人再次施礼之后,便各自坐定,雍复先开口道:“还未恭贺道友接任涵渊派掌门。”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玉匣,沉沉摆在石桌上,“山野修士,备不得什么厚礼,只一盒琥珀罡英,还望张真人不要笑话。” 张衍淡淡一笑,道:“礼重了。” 琥珀罡英极为稀少,对元婴修士而言,也是难得之物,换做他人在此,早已喜动颜色,可张衍偏偏是个例外,他有钧阳精气在身,自是不怎么看重此物。 雍复察言观色,见他神情竟是丝毫波动也无,不论其是否作伪,都能说明此人不好对付。 张衍也不与谈他事,只是劝酒对饮,说些逸闻趣事。 雍复也是频频应和,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按捺不住,问道:“不知张道友约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张衍笑了一笑,将酒杯放下,坦言道:“无他,只想与雍道友赌斗一番。” 雍复不问原由,只问:“如何赌斗?” 张衍淡淡言道:“我欲与道友斗法一场,若是贫道侥幸胜了,还请道友让出仙城执掌。” 他先前在西济海界时,还对仙城感受不深,然而与楚、温等人一番谈话下来,才知此实是诸派命脉之所在。 东胜洲宗门多如繁星,只要有仙城存在,就是山门被人打破,只要修士不亡,换个地方依旧可以重立; 可一旦地界上的仙城倒了,无数依附于其存在的门派便就星流云散,无有大门大派支持,休想再回复元气。 好比那仙罗派,原先在北摩海界亦有一座仙城,自被那部妖修占了去后,致使海中所有人修宗门再也无法立足,最后逃散一空。 东胜洲中,衡量一派实力,便是看仙城多寡,似神屋山往南的大楚国,听闻就占有三十余座仙城。 神屋山亦有一座仙城,沈柏霜在时,便是由其执掌,自他去后,又由修为最高的雍复接掌。 如此重要之所,张衍定是要掌握手中的。 只是峨山派可不同于而今的涵渊派,根底深厚不说,山门禁阵极是牢靠,仙城之上也是布有守御大阵,不是轻易可以攻破,若是硬拼起来,极是耗时费力。 而他之目的是要把山门经营好了,顺带使得自己修行更为方便,自是不愿搞得腥风血雨,如是能通过赌斗对方自愿交出,那是最好不过。 雍复听得他的目的,心中却是一沉,声音也强硬了几分,坚定道:“若是他事,我便让与道友又如何,可这仙城,事涉门内诸弟子,我却是半步退让不得,少不得要与道友争上一争,不过若是道友输了,又当如何?” 张衍笑道:“若是贫道输了,十年之内,我二人听凭贵派使唤,道友以为如何?” 雍复双目放光,若能得两名元婴道人为自己做事十年,那一座仙城又算得了什么? 他也是有决断的,当即应下道:“好,那座就接下此约,不过斗法规矩却需改上一改。” 张衍道:“道友以为该如何?” 雍复伸出三根手指,道:“我与道友一日之内斗法三场,两胜者为赢家。” 张衍略微一转念,点头道:“便依道友。” 雍复盯着张衍,又道:“此次斗法,当遍请神屋山界中诸位道友观摩,以作见证。” 张衍点首笑道:“理当如此。” 雍复道:“就此说定!” 两人约好斗法时日之后,再击掌为誓,在此又痛饮了一番后,便就各自离去。 雍复回返途中,他身旁弟子忍不住问道:“师父,你可有把握胜得那人?” 雍复沉思了一会儿,笑道:“还未比过,怎能知晓,这人道行当在为师之上,观其气势,想来斗法之能也是不差。不过若你大师兄能借来那件宝贝,那便大有胜算了。”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十章 再练神通 张衍与雍复约战之后,并不急着离去,而是在宿星谷赏景半日,到了午后,这才施施然回转山门。 可当他乘风而归后,却见楚道人不知何故,一人孤零零跪在峰上,心中不觉讶异,降下身形后,问道:“楚师弟,你这是何意?” 楚道人把首一低,言道:“小弟犯了大错,是来是特意向府主请罪的。” 张衍目光微凝,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楚道人不敢有所隐瞒,把苍朱幼苗被伐、高仲元破门出逃一事如实道出,最后道:“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明,致门徒悖逆,至宝残损,还望府主责罚。” 言罢,默默俯身一拜。 张衍听完之后,却是笑了一笑,上前将楚道人搀扶起来,言道:“楚师兄,快些起来吧,我岂会为此等小事责怪于你。” 楚道人踌躇了一会儿,低声道:“不瞒府主,少了这株苍朱幼树,许是殿宇……再也无法兴建了。” 只损毁一根苍朱幼树,他还不至于如此惶恐,可原先他曾应允张衍,再在这山门之中辟建出几处洞府来。而三株幼树就算作价抵出,也不过堪堪凑合,如今少了一株去,哪里还办得成此事?倒还不如早早过来请罪。 张衍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兴建洞府之事不必急躁,待我执掌仙府之后,再作详议。” 峨山派能这般兴旺,便是因为雍复乃是仙城执掌,修道外物从无匮乏,神屋山中数十宗门皆需奉其为宗主,等他成了执掌之后,大可以借其壮大山门。 楚道人惊喜道:“原来府主早有成算。” 张衍淡淡一笑。道:“昨日我着你挑选几名弟子,可曾有合适人选了?” 楚道人赶忙回答道:“府主嘱咐,小弟岂能不放在心上,昨日细心挑选后,共是择出了七名弟子。” 张衍点头道:“稍候命他们过来见我。” 说完之后,他便往洞府内迈步进去了。 楚道人出神望着张衍离去背影,他觉得自己十分捉摸不透这位府主的想法,回想适才情形,好似并无责怪自己之意。不觉略微宽心,脚下一跺,便飞下峰去。 他不敢耽搁张衍之事,到了半山腰后,立刻把那七名弟子召集起来。再起了一阵烟煞,裹住了这几人一齐往峰上去。 张衍现下所居之处,乃是苍朱峰顶,四周皆是绝壁,终年为冰雪所覆盖,无有藤索攀援,弟子若无飞遁之术。绝然无法上下,而涵渊门中几驾飞舟也早被拿去换了灵贝,因此楚道人只能亲力亲为。 到了洞门之外,在外禀告一声之后。汪采薇走了出来,道:“恩师请楚师叔入内说话。” 经历了方才那一事,楚道人总觉得自己哪里做得有些不妥当,下意识就想回避张衍。便道:“我便不进去了。” 他转而神色一板,对那七名弟子言道:你等切记。府主要你们做什么,皆需遵令,若有违背,回去定不轻饶!” 七名弟子连忙应下,随后往洞府中进去,不出三十步,便到了里间,见洞壁之内已是挂上玉珠明灯,将此处映照得如同白昼,一只香炉摆在正中,正冒出宁神清香,而张衍则在玉榻之上端坐,众人神色一凛,急忙上来拜见。 张衍目光投下,自这些弟子脸庞之上一一划过。 七人连忙低下头去,因不知新府主挑选了他们几人来此为何,心中俱是略带几分忐忑。 张衍看过之后,言道:“你七人资质在诸多弟子之中只能排在下等,今世想要长生,已是无有此望了,我这有一门法诀,虽无法增添寿数,可若习练纯熟,好处却是说之不尽,你们可愿学?” 七人对自家之事也是心知肚明,他们皆已修道七、八十载,自开脉之后,功行便迟迟不见进展,除非是得了天大机缘,否则再怎么修炼,也是白费苦功,其中有一个身着蓝衣的弟子站了出来,大声道:“弟子愿学。” 有他这一带头,其余六人也是纷纷出声同意。 张衍衣袖一甩,共是发了七道法符下来。 “此符之中,录有一门推演蚀之法,你五人拿去参悟,三日之后,再来我处。” 七人虽不知蚀为何物,但也知是自家机运来了,只看能不能抓住了,强自按下激动心绪,对张衍拜了一拜之后,便一个个退出洞府,各自回往居处琢磨内中玄妙。 修道之人不觉时日流逝,一晃之间,便匆匆过去,到了第三日,这一行人又由楚道人送至洞府之中。 张衍问道:“我那日所传之法,你等可曾领会?” 先前那蓝衣弟子站了出来,道:“府主所传之法甚为奥妙,弟子不敢说领会,只是略窥门径。” 张衍伸手一指,地上便现出一个蚀来。道:“你把内中所蕴真意解出来我看。” 那蓝衣弟子略显紧张,不过很快就镇定心神,拿出竹筹,慢慢推演起来。 足足用了一刻钟,他才停下动作,擦了擦头上汗水,拿出了一张纸,提笔写下了自己推演出来的真,恭恭敬敬递上。 汪采薇上去一步接过,转呈上来,张衍接过后扫了一眼,却是不置可否,摆在了一边,对那另外六名弟子言道:“你等莫要站着,也来给我解一解此字。” 那六名弟子先前看到此字时,也是试着在心中暗做推演,可无有竹筹,多数人只推算了一会儿,便感觉难以为继,唯有一名身材娇小,面容娟丽的女弟子,却是早已解出,在张衍发话之后,只一会儿,便把自己所写之呈了上来。 张衍看过之后,心中便已有了决定,把那仍在苦苦思忖的五人点了出来,又发了一枚玉符下去,淡淡言道:“你五人拿了此物去,何时研习透了,再来寻我。” 这五人面露失望之色,可听张衍之言,好似还有一线希望,勉强振作精神,各自心思复杂地退出去了。 大殿之中只剩下二人,张衍神色缓和了一些,言道:“自今日起,我便传授你等禁阵之道。” 那二人听得是要传下禁制之术,皆是露出大喜之色,东胜洲中擅长禁法之人,皆是住在仙城之中,地位之高,就是一些宗门之中的长老也无法比拟,就算不能长生,也可过逍遥过上数百载。 然而他们却是会错意了,张衍虽是传下法门,可是绝不会令他们出得山门一步。 东胜洲宗派对仙城依赖太大,一城兴衰,便能决定界内宗门生死,他却不愿涵渊别府也是如此。 千年之内有三重大劫降下,虽第一重魔劫暂且只在东华洲中,可之后二劫那是要波及天下九洲的,天下修道士,除却那些大能之辈,无人可以避过。 在此等情形下,他绝不许一门之根握于他人之手,必定要设法将之改变。这便需在门内布置玉液华池,地煞灵脉等等必不可缺的修道外物,还要培养精擅炼丹布阵之人,这样哪怕封起门来,弟子也可修行,也不至于道统断绝。 不过并非朝夕可成之事,还需一步步来,眼下他便是由阵法入手,准备用上一二百载,摆脱对仙城之依赖。 他把早已写好的一卷道书赐下,叮嘱道:“此书且拿了去,你二人需的好生研习,待闲暇之时,我自会前来考校。” 两人恭敬接过,再跪下一个叩首,便退了出去。 汪采婷见张衍虽是传下了法门,可连那二名弟子名字都不曾问过,就知他其实对那两人并不如何满意,她秀眸一转,道:“恩师,可要采婷为你找些灵秀弟子回来?” 张衍笑着看她一眼,这个徒儿确实聪颖过人,这几人确实不怎么合他之意,只是在如今的涵渊门中,却也找不出更为合适之人了,只能先如此将就着。就是那先前退去的五人,他也不准备就这么舍弃了,而是想另外传以丹术。 他略作思忖,道:“过些时日,为师便要命你们二人出去游历,自家去找化丹外药。采婷既然愿意为师分忧,那便顺带办妥此事,勿要令为师失望。” 汪采婷听得老师愿意放自己出去游历,心中喜悦不已,几乎要欢呼出来,万福一礼,道:“弟子领命。” 张衍摇头一笑,道:“为师不日要与那挥了挥手,命二人退了下去。 待二人出了洞府之后,他伸手一点,以法力在门口布了一层禁制。而后便在榻上坐定。 与雍和斗法是在一月之后,尽管对手修为并不如他,可他并不小看任何一个对手。 尤其是那日说话时,他隐隐感觉倒,此人似与楚国锺台派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是不能大意。 如今他距离元婴二重境界,尚还需要一段时日的打磨,短时之内是无法提升功行了,是以他准备趁着这段时日,先把掌门传授于他的那门神通练会了。 稍稍凝定心神之后,他念头一起,便有一排排以蚀写就的妙法自心海之中浮出,先前他已是猜出了这门神通的来历,此刻稍作推演,便解了出来,不由一笑,以指为笔,在身前石案之上写下五个大字,“紫霄神雷网”。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十一章 紫劫珠果 ps:第二更稍微晚了点,还有一更,因为明天要早起办事,要早睡,晚上来不及了,会在明天中午前后补上。 紫霄神雷在溟沧派十二神通之中排名第二,仅次于龙盘大雷印,然而张衍先前与人斗法时,却是发觉这门神通威力并不如何厉害,至少与九岳清音、皓夷三阳气等神通相较,还是差了一筹。 虽此术在克制邪魔之上似是有几分门道,可比起那偌大威名来,却似有些名不副实。 他之前运用此法,也多是仗着自己高人一等的深厚法力,凝聚出数十乃至上百道神雷齐轰而下,如此那对敌之人,多半是要暂避锋芒,可要是换做他人来使,那便是在挥霍法力了。 当时他便觉得这神通当不至如此简单,定有自己尚且不明之处,直到得了掌门赐下的这门法诀之后,才算验证了心中所想。 他先前所炼,对这门神通而言,不过是稍窥门径,用来筑基之用,而唯有学到之后的运用法门,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将这法诀学了个完全。 “紫霄神雷网”能展布雷霆,罗织电网,修士一旦被困入其中,便可以雷霆之力将其炼化。 张衍感叹了一声,要是在斗剑法会之上便会这门神通,那斗起风海洋来,就又多了一门克制手段了。 不过再仔细一想,若不是自己为门中立下大功,也休想得到这门法诀,且此法威力宏大。要练到那等收发如意的地步,还需勤加修行才可,要想大成。还不知要耗磨多少岁月。 他摇了摇头,把脑中杂念尽数抛开,定下心思,按照法门上所载诀窍缓缓挪转气机。 峨山派后山,千洞岩。 雍复正坐法坛之上,问话道:“徒儿,各派书信可都送去了?” 白季婴回道:“三十八家宗门世家之中,除了龙湘宗与史氏因主事之人不在门中。不曾见得外。其余宗主皆是亲口允诺,愿在斗法那日前来做个见证。” 雍复唔了一声,道:“史家族长上月往楚国去了,此事我也知晓。想里到斗法那日。能够回转。至于龙湘宗……”他语声顿了顿,道:“就由得他们去吧。” 白季婴点头应下,峨山派执掌仙城两百余年下来。因雍复手腕高明,所定规矩也不严苛,是以神屋山中宗门皆是顺服。 唯有龙湘宗却是不同,此派是在百年前才来到此处,似是背后有些来历,雍复曾多此叮嘱,命他们不得得罪,后来他曾找机会问了几次,可雍复却是对此讳莫如深。 雍复此刻看去心情极好,道:“差不多有半月功夫,我就可将那法宝祭炼由心,为师不在这段时日,便由徒儿你安排斗法事宜,若是有各派宗主到来,你不得怠慢,要招待好了。” 白季婴道:“恩师放心,徒儿有数。” 雍复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天色,道:“时辰快到了,你先出去吧,免得我祭炼那紫劫果时伤了你。” 白季婴把身一俯,打了个躬,便就退出洞府。 雍复坐有一会儿,就起法力封了洞门,随后拿了一只通体碧绿的珠果出来,往半天中一祭,张嘴吐出一道内息,将其托住,而那顶上罡云也在不停旋动,自里放出一道道罡雷来,噼啪震响,不断轰击在那玉珠之上。 随着时间流逝,此珠色泽也是由碧向红转化,洞室之内,先是一阵森然寒气,顷刻间染上了一层冰霜,再是冒出一阵炙热,连杯中之水也于瞬息内蒸干了去,连续九次之后,这洞室之中的禁制已是经受不住,不停发出爆裂之声,再这么下去,恐连这洞府亦要崩塌。 雍复赶忙把动作停下,出了洞门,又往左近另一处洞中走入进去,重又祭起玉珠,还是如之前一般施为,可一旦禁制有溃散之象,他便要再换一处山洞。 一连祭炼了二十余日,雍复连换了三十余处洞窟,这时面前那珠果只是剩下如米粒一点。 他自觉火候已是差不多了,就把玄功一收,将此珠缓缓吸入腹中,磨转了足有三刻钟后,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后站起身来,自语道:“终于大功告成,有此水火劫力在身,就算那张道人当真是二重境修为,我也能与之一斗了。” 他又调理了一番,把门前禁制撤了,正要走出洞府,门外忽然响起清清磬玉之声,仔细一听,大声道:“是哪位老友来了?” 话音才落,只听一声朗笑,一个高大人影大步踏步进来。 此人青衣短袖,身后背着一只竹篓,发须凌乱,似是久未梳理,见了雍复,他双手撩起额前长发,笑道:“雍兄,小弟路过此地,特意问你讨杯水酒喝,不想一等就是十日啊。” 雍复一怔,惊喜道:“原来是姜道兄,你怎到了此处,快请里面坐。” 那人也不客气,到了里间坐下,前些日子小弟奉六皇子之命,捉拿那窃了秘图的安鳄妖王,一路追他到了北摩海界,惜乎我虽在陆上技高一筹,可其入了海,小弟也就只能干瞪眼了,想到峨山派就在近侧,便想请雍兄与我一道,看看能否一起擒捉此妖。” 雍复微微一叹,稍带几分歉意,道:“姜兄来得不巧,为兄还有半月便要与人斗法,脱不开身待此事过后,再与姜兄同去。” 姜姓道人有些奇怪,随即一琢磨,蓦然醒觉道:“可是神屋山中又有成就元婴了?” 雍复摇头道:“倒也不是,而是那沈真人的师侄回来了。” 姜姓道人神色微微一变,道:“可是那涵渊派的沈真人?” 雍复道:“正是,这位沈真人的师侄才回上门,就要从为兄斗法,以决仙城归属。” 姜姓道人道:“道兄可有把握?” 雍复自信言道:“要是十天前,为兄还不敢说,可那张道人自恃道行高深,容我有时日慢慢准备,如今我已是服下了‘紫劫果’,又向房道友借来了一件防身法宝,倒是有不少胜算了。” “紫劫果?” 姜姓道人吃惊地看着雍复,“雍兄你当真是豪气,连如此至宝也是舍得?只这一枚,可抵得上半座仙城了吧?” 雍复轻抚颌下美须,微笑道:“宝物便是拿来用的,否则便是一文不值,我当日千方百计找来此物,就是为了应付强敌,况且只要保住仙城执掌一位,花费些时日,也未必不能找来更好的宝贝。” 姜姓道人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此番我这不相干的人倒要留下来看看,能逼得雍兄你连家底掏出来的对手,到底是何等样人物。” 铁兵山,宿星谷。 因张衍与雍复斗法之地便定在此处,随着斗法之期越发逼近,此谷之中已是变得喧嚣异常,天中虹霓乱窜,光影飞闪,一道遁光不时掠过,却是神屋山中各派各家掌门在往此处赶来。 胥易门掌门孙童则是满脸堆笑,亲自站在谷中相迎来客。 他身边三子孙修成却很是看不惯,道:“阿父你也是一派掌门,何必讨好这些人?” 孙童喝骂道:“闭嘴,我胥易门弟子不过十余,不交好同道,如何在屋山中立足?” 孙修成嘀咕道:“雍真人与斗法,却要在我山门地界上动手,这是什么道理,要是雍真人胜了还好说,要是输了,那位张真人说不定便会拿我伍家开刀。” 孙童大怒,道:“住口!你懂什么?雍真人道法高妙,仙城之中又有不少宝物,又怎会输了?此次正是我胥易门千载难逢机会,你少在那里乱说话,要是被峨山派的人听去了,我也保不住你!” 孙修成撇了撇嘴,道:“阿父不是说与白季婴交情好么?连儿子都保不住,我看这交情也不怎么牢靠,我胥易门还是早些散伙吧。” 在外人看来孙童与白季婴交情极好,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只不过是他厚着脸皮百般巴结,甚至还动过把女儿送给其做道侣的念头,便是如此,白季婴也并不怎么搭理他,此刻被儿子戳中心中隐痛,不由恼羞成怒,骂道:“你个逆子,给我滚,莫要让我再看到你!” “走就走,不要找我回去。” 孙修成根本不怵他这父亲,把身一展,腾起一道玄光,望天飞去,他到了半空中,眼珠转了几转,看了看北边一座高峰,把法力一催,便往那处飞去。 半个时辰之后,他便到了涵渊派山门之前,对山前守门弟子一个拱手,道:“这位道友,请进去禀告楚师伯,就说胥易门弟子奉掌门之命来访。” 守门弟子听闻此言,哪里敢怠慢,立刻进去禀告,不过半柱香,就见楚道人乘一团烟煞飞出。 孙修成嘿然一笑,道:“楚师伯,多日不见,功行越发精湛了。” 楚道人见过孙修成几面,和气言道:“原来是孙师侄,今日来此,不知是为了何事啊?” 孙修成嘻嘻一笑,拱手道:“楚师伯,小侄斗胆问一句,自张真人成了涵渊府主之后,这神屋山中三十七家宗门,可有谁来拜见过张真人的么?” 楚道人一怔,他皱起眉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孙修成神色一肃,郑重打了一个稽首,道:“小侄今日来此,便是要说,我胥易派愿奉涵渊派为宗主。”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十二章 冰盘石胎 ps:这一更补昨天的,晚上有更 十月初三,正是峨山派与涵渊门约定斗法之日。 宿星谷内,于一月之中连起了数十座高阁广厦,处处皆是楼台水榭,山亭曲桥。百余名捧壶端盏的仆婢侍女,身着彩衣秀服,往来穿梭于流水虹廊之间,楼中笙歌曼舞,丝竹声声。 谷中一方数亩大的池塘上,半铺荷叶,一朵由青烟凝聚莲花之上,正有一名青衣少女,藕臂雪肤,唇点胭脂,白玉般的足趾轻点荷尖,在那里翩翩起舞,纤姿丽态,碧波清影,称得上是美妙绝伦。 然而坐于楼阁之中的各派宗主却此刻却无心赏曲观舞,正自聚于一处谈论斗法一事。 有人出声道:“诸位以为,今日之战,谁人能胜?” 一名世家族老捻须道:“那位张真人乃是外来之人,根基浅薄,又如何能在神屋山中立足?老朽却是看好雍真人。” 又有人道:“那却不好说,涵渊一门也在我神屋山中立派三百载了,昔年沈真人在时,也曾执掌仙城,这位前辈能做到,诸位又怎知这位张真人不能?” 先前那族老忽然发笑,道:“道兄说笑了,若果真是如沈真人一般的人物,雍真人一见之下,怕早就把仙城拱手让出了,还用得再行斗法么?” 胥易门掌门孙童站起来,张开双手,道:“诸位,诸位,听在下一言,任长老说得极是,雍真人道行高深,法力无边。行事常常谋而后动,若是无有胜算,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是在在下以为,此次斗法,雍真人已然胜券在握。” 孙童是情绪激昂,可一语说完,等了一会儿,却发现无人应和。于是干笑了几声,讪讪坐下,心下暗骂道:“枉我费尽心思招呼你等,却连这点脸面也不给,当真可恨!” 胥易门不过是个十余人的小派。孙童又是山中樵夫出身,无人瞧得起他,是以说得话根无有什么分量,更何况此语有拍马之嫌,上去接言是自贬身份,是以都不去理睬。 众人正说之间,忽闻天中有仙乐奏起。抬头看去,见有一团祥云飘空,承托一驾鸾凤大舟,四名化丹修士齐着杏黄色道袍。脚踏烟煞,在前开道,大舟之后,乃是三十余名服色整雅的玄光修士。 峨山派大长老雍复坐于楼阁之顶。一名发须遮面的老道坐他身旁,两人正有说有笑。周侧有十几名手捧法器的童子奉侍。 各派宗掌一见之下,顿时失色,不想峨山派一方,此次竟是两名元婴真人到来。 修士到了更高境界之后,结交之人也多是修为相近之人,雍复虽只一人,可神屋山中修士皆知他交游广阔,只要付出些代价,也能找来许多同道相助,这对山界之中的宗门有极大震慑。 反观张衍,他到来之后,虽也有人动了心思,生出想去投靠的念头,可一想到他是外海来修士,说不定总有一人会如沈柏霜一般离去,便就又熄了这心思。 诸派掌门纷纷上前与雍复见过,一番寒暄之后,峨山派众人便落在北位主座之上。 才坐定之后,有人道:“涵渊派也来了。” 众人转首看去,见自西北飞来一座云筏,张衍一身玄袍,坐于正中,背后汪氏姐妹左右侍立,章伯颜则站于他左侧,稍稍落后一步,其后楚牧然、温道人、赵革三名化丹修士。再往后去,是由两名玄光境弟子带领的七八名门中修士,此次倒是把门中实力带出来了大半。 有人惊呼道:“那位道长便是张真人么?他身旁那位道长,怎么看去好似也是一位元婴真人。” 在场之人见到又有两名元婴修士到来,都是倒抽冷气,神屋山是东胜洲偏北之地,向来荒僻,此次却是一下出现了四名元婴真人,怎能让人不惊。 雍复目光在章伯彦身扫了几眼,心下暗惊,他还想着借姜姓道人之势,先压住张衍一头,不想这名对手也不简单,身旁竟亦有一名元婴同辈随行。 胥易门掌门孙童此刻却是浑身发颤,他见自家儿子孙修成正站在那些涵渊派弟子之中,见他望来,还冲着自己挤眉弄眼,顿时气得眼前发黑,若叫峨山派发现此事,那么胥易门怎么也撇不清干系了。 雍复见云筏眨眼就到了近处,便自坐上起来,踏起罡风,主动迎上前去。 张衍也是起身下了云筏,飘身向前。 不多时,两人在场中碰面,互相见礼之后,先是谈笑了几句,便就转入了正题,雍复言道:“张道友,先前我曾言,与道友斗法三场,只是你我皆是一门之掌,修到这一步皆是不易,赤膊上阵,未免有份,不如换个法子。” 张衍道:“那依道友之意,该是如何?” 雍复抚了抚胡须,好似沉思了一会儿,道:“这样吧,你我各从门下选一名化丹弟子来,赐其法宝,由你我分别以道术相击,谁人门下支撑得长久,便就算赢,道友你看怎样?” 张衍目光微闪,雍复也算是用了心思的,他身为元婴真人,对上一名化丹弟子,当着神屋山所有宗主之面,势必不能不要脸面将其打死,这便极其考验下手分寸了,如此一来,却是最大限度的把修为上的给优势弱化了,不过他却并不在意,微笑道:“客随主便,便按道友所言。” 雍复打了个稽首,回了楼中,稍有片刻,他门下大弟子白季婴踏飞烟而出,到了张衍面前,执礼道:“在下白季婴,见过张真人,稍候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张衍看他几眼,这白季婴口鼻外有烟火外泄,显然在尝试凝聚法力真印,应是化丹二重修士,修为比楚道人还要高上一层,点首道:“你有什么法宝,可先祭了出来。” 白季婴再施一礼,随后往后退去数十丈,到了远处,他扬手一挥,抛出一幢有无数毫光映射的五层金阁,在半空中旋了一圈之后,往下一落,便将自己身躯牢牢护住。 底下人惊呼道:“金阙宝罩?” 又有人道:“原来雍真人底气在此,有这法宝在,张真人恐要犯难了。” 这金阙宝罩是雍复自好友房真人处借来的至宝,乃是一件玄器,修士躲于其中,好似藏身于阵法之中,极是难以打破。 张衍稍作思量,随后微微一笑,手捏法诀,立时聚出一滴玄冥重水,再把法力汇集其上,过有片刻之后,屈指一弹,只见一滴毫无烟火气的墨黑水滴飞出,须臾便砸了在宝罩之上。 白季婴见那水滴毫不起眼,是以为张衍只是上来试探,还未真正动手,哪知这一撞之下,陡闻耳畔传来一声大响,震得他头脑一晕,再看去时,却是目瞪口呆,那金阙宝罩已是化作一道金光,飞去天中不见了。 雍复顿时吃了一惊,这等情形,分明是这法宝有了损伤之后,主动往其主手中回返。 这到底是何手段,竟能把一件玄器当场击伤?纵然此宝物只是由化丹修士操持,可也不该败得如此之快啊。 白季婴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匆匆一礼,回至雍复身边,跪下道:“徒儿无能,请恩师责罚。” 雍复轻轻一叹,道:“不关你事,是为师看轻了对手。” 白季婴既败,便轮到涵渊门弟子上场,因下辈弟子之中无有化丹修士,只能有由楚、温、赵三之中挑出一人,商量一番后,楚道人走了出来,到了雍真人面前,道:“请雍真人赐教。” 雍复想了一想,突然道:“这一场不用比了,座认输。” 他很是清楚,楚牧然身上有一件沈柏霜赐下的护身法宝,他觉着自己如不下死手,绝无可能如张衍一般这么快将其击败,那还不如就此藏拙,把手段留在后面再用。 张衍挑了挑眉,这雍复倒也果断,笑了一笑,出声问道:“雍真人,不知第二场又如何比?” 雍复把袖一挥,便有四名力士抬了两块磨盘大小的冰块走了出来,这冰块晶莹如琉璃,剔透澄净,在烈日之下毫无溶解迹象,更是奇异的是,这两块冰中都封有一只拳头大小,腹背满是硬刺粗毛,肢节形如甲胄的狰狞怪虫。 他指着说道:“此物名为‘冰盘石胎’,是我神屋山中独有,是由软玉芯笋与神鸟唾液相凝,又在寒冰之下掩埋数千载而成,那其中怪虫乃是一对千年蝎蛛,这第二场斗法便落在此物身上,你与道友各以法力炼化冰盘,而不能伤那了蝎蛛分毫,谁先放了这毒虫出来,并将之降伏,此一局便算谁胜。” 底下各派掌门皆是脸上变色,千年蝎蛛凶性十足,全盛之时可是能与元婴三重修士相斗的毒虫,虽是在冰中被封了不知多少年月,必是实力大损,可一旦放了出来,那也不是好相与的,更何况有两只在此,也不知雍复和张衍二人能否压制的住。 张衍听闻蝎蛛之名,却是神色一动,朝着那冰盘看了几眼,他忽然一笑,道:“雍道友,若你能将这两只冰盘石胎送与贫道,此场比斗,便算我输了。”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十三章 虹烟遁法 雍复怔了一下,当即就有几个念头在脑海里转过,猜测张衍如此做得用意。 对方向自己索要此物,究竟是不愿与他斗上这一局,还是说此物另有妙用,他一时也是猜之不透。只是心中却觉得,自己倒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做些章。 想到此处,他摆了摆手,笑道:“这对冰盘石胎可以送与道友,但座亦有一个条件。 张衍神色不变,道:“道友请讲。” 雍复言道:“下场比斗,便是侥幸平局,也要算我峨山派胜出。” 张衍略微一想,点首道:“此议合情合理,贫道应了。” 雍复听了此言,心中已是有数,对方多半是冲着那冰盘石胎来的,而并非是畏惧比斗。 可冰盘石胎在神屋山中也并非什么稀罕货色,只是内中封结的虫豸鸟兽有所分别罢了,对方竟能为了此物舍弃一场比斗,莫非是为了那其中的两只千年蝎蛛么? 可这等毒虫,一旦身死,全身精气便就泄了,只余一具毫无价值的皮囊罢了,从来不曾听过有什么用处。 雍复心下暗暗下了心思,若是有机会,定要弄清楚其中的缘由。 他自思索中回神过来,瞥眼看了看章伯彦,对张衍道:“前次在谷中与那位道友见过一面,还未请教如何称呼。” 张衍言道:“那是我府中客卿长老,章真人是也。” 雍复笑道:“这倒巧了,我身后那位姜真人,也是我峨山派中客卿长老。” 张衍听出了几分意思来,笑道:“这下来一场斗法,雍真人可是要这两位出手么?” 雍复发一声笑。点头道:“张真人猜得不差,只如此却还太过无趣,不妨再定一个规矩,他二人若遇危急,你我可各出手相助三次,为免比斗拖延过久,就划界在这宿星谷内,以一个时辰为限,谁人胜了。谁便是此次赢家,道友以为可否?” 张衍知晓这主意必是对方早已商量好的,绝不会是对方临时起意,尤其是有可在一旁出手解救危机,这便为斗法增添了无数变数。 修士斗法之时。哪怕是一件法宝,一门道术,只要在关键时刻使了出来,就有可能扭转战局,不过他深悉章伯彦之能,对其极有信心,因而只稍作考虑。就应下了。 雍复对他一礼,便就退去。 张衍侧过首来,对章伯彦言道:“这回却要劳动章道友上去斗一斗了。” 章伯彦阴森森笑了一声,道:“自斗剑后。久未与人动手了,倒不想这里有人会自己送上门来。” 雍复回至后方,对那姜姓道人小声言语了几句,后者点了点头。便即乘风飘出,大声道:“在下姜子庆。前来领教章道友高明。” 章伯彦冷喝一声,也是一纵身,飞去半空,到了姜姓道人对面立定,两人互施一礼后,便各自远远退开。 章伯彦见两人之间距离已有三十丈远,便把身一抖,一道道黑烟自他七窍之中喷涌出来,霎时之间,方圆数里之内,便变得阴风四起,一片天昏地暗。 那姜姓道人心中顿时一凛,暗忖道:“莫不是此人邪宗弟子?这倒不易与他接近了。” 东胜洲修道宗门有玄邪之分,邪宗手段诡异,往往不按常理行事,在看不透对方路数之前,他出于谨慎考虑,不想贸然接招,更是退得远了一些。 章伯彦趁着魔烟遮挡,对方辩物不明,便起手一指,喀喇一声,就有一道阴雷当头落下。 姜姓道人也是反映极快,身上护身宝光一闪,就将这一道雷气挡下,可身形也因此顿了一顿。 章伯彦立时抓住这个机会,起一只手把法诀拿动,顶上罡云一震,寒晶白骨剑、阴阳环、闭息钉、鸠面牌齐皆飞出,一气往下打去,同时另一只手不绝阴雷发落下来,把对手纠缠在了原地。 姜姓道人还想守稳之后,再觅机反击,可此刻见到这等景象,脸上也是变色,匆忙间自袖中丢出一只元宝,立起一道金色祥光护住全身上下。 只是对面有四件法宝打来,这等抵御却稍嫌力弱,此光轰地一声便被震了个粉碎,连带护身宝光也是一齐溃散。 他胸中不由一闷,不过此举总算延阻了那四宝片刻,在这危急关头,他猛地吸了口气,把身一拔,顿时化为长虹飞去,其速之快,竟是疾如飞电。 章伯彦冷笑一声,肩膀微微一晃,身躯忽然化为一道滚滚黄烟,腾空追了上去。 张衍看那姜姓道人的动作,眉毛一挑,这才知适才雍复为何提出平局为胜之言,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 两名元婴修士相斗,若是一方以遁术见长,那就可进可退,哪怕不与对手接战,也可维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而姜姓道人正是那等擅长遁术之人,若是章伯彦追之不上,那第三场哪怕两人从头至尾不交手,也是峨山派胜了。 雍复这时见两人飞去天际,他把袍袖一挥,扔出一只梭舟来,而后一步踏了上去,手中捏动法诀,一声震响,亦是破空追去。 张衍却是神色平静,站于原处丝毫不动。 楚道人看得不禁有些着急,道:“府主怎么不去相助章真人?” 旁侧温道人琢磨道:“怕是张师兄遁法不比那二人,追之不及。” 楚道人顿觉有理,他忽然想起什么,转首盯着温道人,“师弟,你不是有恩师赐你的行海飞梭么?今日可曾带了来?” 温道人一拍额头,道:“对呀,怎把此物忘了。” 他在袖囊之中翻腾了一阵,最后取了一枚牌符出来,楚道人一把拿过,匆匆来到张衍身前,双手递上,道:“府主,此是沈师昔年赐下的飞遁法器,可助府主追上那三人。” 张衍看了一眼,笑道:“多谢师弟好意,章道友与人斗法,向来少有败绩,眼下情形,尚还不需我插手,师弟宽心就是。” 楚道人仍是担忧,道:“可万一那雍复作弄什么鬼祟手段,那也是防不胜防啊。” 张衍仰首望天,从容言道:“到该出手的时候,我自会出手。” 姜姓道人飞遁在先,去了数里之后,回首一瞧,不觉大吃了一惊,他拟已将对手甩开,可章伯非但未曾如他所想,反而还紧随在后,看去用不了多时,就能追了上来。 他这门遁术名为“虹烟遁法”,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自一处洞府石刻中学来,仗此法诀,他曾多次逃脱大难,除了月前遇上的那安鳄妖王外,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在此道之上与自己一较高下,却不想今日遇上一个竟比自己还要高明几分。 他方才是在雍复面前夸下海口,言便是斗法正面不胜,也可以遁术助其赢下最后一局,可现下看来,却是把说得太满了,他神色变了几变,最后一咬牙,掐了一个法诀,顷刻之间,那遁光竟又快了几分。 章伯彦眼光刁毒,他一看便知,这似是某种秘术,以不惜以耗损元气为代价,在短时之内将遁速再行提高。 不过他却丝毫不曾担心,两人斗法是以宿星谷为界,算上四周山崖,方圆也不过五十余里,此人又能逃到哪里去?自己只需在后面跟着就是了,待其气力不济的时候,便能轻易将之收拾了。 姜姓道人也并非不知其中弊端,可他方才观察了一下,见张衍不知何故,未曾跟了上来,反而雍复正乘法器追在后面。 按照斗法规矩,雍复能助自己出手阻挡章伯彦三次,这却也够了,只要拖过一个时辰,此局便算胜了。 眼见前方就要出宿星谷了,他便又把遁光一折,往雍复方向而去,行不多时,两人已极为接近,他高声道:“道兄助我。” 雍复言道:“道友自去,我来为你阻他片刻。” 姜姓道人把遁光一展,便自他身旁飞掠而过。 章伯彦远远望见这情形,他眼中闪过一丝狡色,忽然把身一摇,就有一个元婴分身飞出,在半空倏地一滚,亦是化作一道黄烟,齐往姜姓道人所在方向追去。 雍复见章伯彦忽然变作两个人,一时之间也是弄不清哪个为真,哪个为假,只得瞧准一个,把袖一挥,发了一只火镖出去。 却见那道黄烟一绕一转,就把火镖避开,可只是此物似有灵性,绕其转了几圈,就是不肯放开纠缠,而另一道黄烟去势不变,仍往姜姓道人追去。 那黄烟再兜旋了几圈,忽然一散,就见章伯彦自天中现身出来,向其一指,一道阴雷发出,将那火镖震开了去。而后望了雍复一眼,却是露出一丝冷笑,把身一抖,便自背后飞出百多只一人高的魔头,发出如潮惨啸,朝着雍复所在方向纷纷扑了上来。 雍复不想章伯彦竟会舍姜道人不追,反而对自己动手,赶忙捏动法诀,自顶上罡云之中逼出两道光华,这是自紫劫果中化炼得来的水火劫力,威力非同等闲,轰隆一声,就将当前十余只魔头轰得稀烂。 而后面那些魔头似乎认识得厉害,自他身侧呼啸而过,绕去了背后。 雍复心下一凛,然而还未等他回过身去应付,就见方才那些被他轰散的魔头把身一合,竟是又重聚了出来。 …… …… ps: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十四章 仙城易主 ()ps:吃饭回来晚了,明天至少有两更 雍复心下大惊,他从未见识过这般诡谲的手顿,那魔头居然连水火劫力也无法炼化。 可只是稍稍惊慌之后,便又镇定了下来。 他也曾与许多邪宗修士交过手,知其法术纵然邪异,却多是惧怕雷法,因而扬声一喝,将全身法力运起,顶上罡云连连震动,一连催发了数十团罡雷出来。 光华闪烁的雷芒纷纷坠下,砸在魔气之中,将才刚聚起的魔头重又炸散,可就在须臾之后,丝丝缕缕散开的魔气似得召聚,竟是又一次凝为原状。 雍复不由得往后挪动了一下脚步,然后身后传来了丝丝渗人yin风,这却是提醒他,此刻自己已是深陷在对手的法术围困之中,再抬头一看,见漫天俱是黑风惨雾,三丈之外,便难以视物 他神情凝重,动作迅速地袖中自拿出十余粒青绝雷珠,此种宝物乃是由数位元婴修士合力祭炼而出,也是他自仙城之中得来,一粒可抵数万灵贝,最擅克制yin邪法术,原本准备留作杀手锏,襄助姜姓道人时使用,眼下看这些魔头凶残,却不得不提前拿了出来。 他一抖手,把十数雷珠对着下方就是一抛,猛然之间,震耳yu聋的炸雷之声响成了一片,逼近过来的魔头被纷纷震散。 而后他不及去看结果,就手腕一抛,又祭了数只火镖出来。便有一线流火,在烟雾之中狠狠撕开一条裂痕,他瞅准时机,把脚下法器一催,就往外突去。 可还未曾见到天光,忽然顶上有四道光华一同落下,他神情陡变,认得那是章伯彦方才祭出的四件法宝,忙把袍袖一兜,轰隆一声。狼狈不堪地被震落了下来。抬起手来一看,右手只剩下了半截袖管,脸sè不禁变得更为难看了。 他穿出来的这件道袍亦是一件宝衣,可在对方数法宝合击之下。却也难以保全。自身未曾受伤。已是异常侥幸了。 耳畔忽然响起嘶嚎之声,那些再度魔头居然再一次凝聚出形体来,不知何故未有立刻扑上。而是围着他不停打起圈子来,弄得他一阵心烦意乱,忙法力一催,将护身宝光祭起,不觉心神稍定,自袖中又拿出来一只光洁玉瓶出来,把瓶塞去了,嘴中念动法诀,瓶身稍倾,往外就是一倒,噗噗一连串声响后,就有大团浓烈黄烟自里冒出,与魔气一撞,轰然腾起一阵赤火,所过之处,不论魔头黑雾,皆是被焚烧一空。 章伯彦冷哼一声,这雍道人倒是有几分门道,还有如此厉害的宝物防身,不过他却是老神在在,面上丝毫不见焦急,也未有做出什么补救动作。 那烟火挪动甚缓,那一下只是烧化了几只魔头而已,其余皆是躲避到了一边,无有什么太大损失,只需回去再打坐数ri,费些功夫,就又能炼化出来了。 雍复把烟火催发得到处都是,然而此举似也只是发泄被压制下来的愤懑而已,见是这些魔头主动避开了火烟,便不再做这徒劳之举,把玉瓶一收,又祭出一只明珠悬在头上,霎时垂一道柔光下来,护住身躯,索xing一心一意死守起来。 他此次所携带出来的法宝甚多,还有几件未曾拿出,若是使了出来,也未必不能突破那四件法宝的拦截。可他心中也在转着自己的盘算,既然章伯彦在此与他纠缠,那势必就无法去追索姜道人,等到一个时辰之后,这场斗法便算赢了。 章伯彦其实正与雍复转着相同的念头。 他虽非冥泉宗嫡传弟子,未有资格习得诸如“万灵yin虚劫水”这等上乘法门,但却练成了“通幽显神玄法”,可以化出一头元婴分身,若与真身一同对敌,对手若无秘术,根本难以分辨真伪。 那姜姓道人有他元婴分身追在后面,无论其跑到何处,他都是一清二楚,准备待其法力耗损大半之后,再上去收拾。 至于眼下这位峨山派大长老,只需把其困在这里,使其不再能够干扰到自己即可。 而此刻另一边,姜姓道人却并不知晓,此刻追逐自己的不过是一头元婴分身,心下还在埋怨怎么雍复未有把此人阻挡下来。 事先他曾从雍复手中得了一枚名唤“含泽丹”的秘药,修士服下之后,只需运化短短七八息功夫便能恢复如初,可是身后那道黄烟追得极紧,他连服丹炼化的机会也无。 不知不觉中,他已是飞遁了近半个时辰,自知再这么下去,不出半刻就会让后面那对手撵上。心下暗忖道:“雍道友适才不知何故未能阻住这人,好在他能助我三次,待我转了回去,请他再出手一回,只要此次能成,那便还有几许胜望。” 想到此处,他把遁光一转,绕圈往回飞去。 章伯彦对姜道人动向了若指掌,感应到其正往自己这处而来,却是yin森一笑。 不多时,北方视界之中便出现了一道遁光。他凝神一看,那势头已是不及先前许多,显是法力耗损过多之故。 此刻正是出手的最佳时机,因此无有丝毫迟疑,把身一展,就扔下雍复,身化为黄烟飞去。 姜姓道人此时乍然看见前方有无数黑烟弥漫,也是察觉出来不妥,他不禁有些迟疑,在远处逡巡了有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再往前行去,拨转遁光,想要掉头遁走。 然而只这一会儿工夫,章伯彦已是赶了上来,升至天穹之上,起大袖往下一挥,霎时间天空一黯,已是起了黑云魔雾,遮蔽了数里之内的天光。 四周围突然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姜姓道人心头沉了下去,知是自己落入了对方算计之中。 因谨慎之故,他不敢乱闯动,而是顿住身形,连掐法诀,先是祭起护身宝光,再是飞快拿了一柄宝伞出来,拿住伞柄,另一只手往上一撑,伞面大张,起法力一催,立有无数符箓流转,隐隐可见一只三足金鸟在里飞腾,无数金火随翅而动,自上一团团飘落下来,将天中魔烟化开一个个窟窿。 这件名为“小金乌伞”,也是他自雍复手中借得。 仙城在神屋山矗立数千载,城中有不少厉害法宝唯有仙城执掌方可动用,而二人为了这一场斗法,几乎将仙城之中喊得上名号的法宝都取了出来。 章伯彦却是一声低笑,姜姓道人此刻看似威风,实则已是败亡在即,此人原本擅长飞遁,现下却停身下来与他相斗,如此只会输得更快,他把手一挥,身后光华闪动,剑、环、钉、牌四法宝同时飞起,继而旋落而下。 姜姓道人不觉一慌,方才他便是被这四件法宝合击,自觉无法抵挡,这才想法设法飞遁出去,眼下又见此等此景,也顾不得会否损毁法宝,急忙手中把“金乌伞”往上一顶。 可就在那四件法宝在即将砸至那伞上之时,章伯彦却是诡异一笑,手指一勾,四宝忽然往外一分,绕过那柄宝伞,分别从四个方向上袭杀过来。 若非自生灵xing的玄器,寻常修士至多只能cāo持二三件,可四件明明只是上等灵器的法宝,却在章伯彦手中却好似都有了灵慧一般。是以这一下变化及是突然,令姜姓道人根本不及做出应对,只霎时间,护身宝光便被撞了个粉碎。 可当那四件法宝再往里去时,姜姓道人怒啸一声,强运法力,身上衣袍喷出一道道丈许长的虹光,竟是将四宝生生顶在了外面。 章伯彦嘿然一笑,轻捏法诀,自罡云之中飞出一面幡旗,伸手拿过,再晃了一晃,就自黑雾之中探出无数只细长干枯的黑手来,如黑索一般,一圈又一圈,将此人牢牢困锁在了其中。 过有片刻,姜姓道人衣袍之上的虹光渐渐黯淡下去,显然法力即将耗尽。 章伯彦这时只消稍稍加一把力,就可将此人烧死,一身jing血尽归自己所有。 然而这个诱人在脑海里念头转了几遍之后,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只需斗败此人,这场斗法便算胜了,在神屋山诸派掌门见证之下,张衍便能顺利接掌仙城。 可对方若亡,反而会增添许多不测变数,这却划不来了。 这是魔雾之中一阵搅动,再见一道光影自里穿出,却是雍复无人压制,冲了出来。 到了半空中,见到眼前这一幕,他心中浮起莫名惆怅,长叹了一声,缓缓上来,到了三十丈外,就见四件法宝飞起在空,拦阻在了前面,便不再上前,对着章伯彦拱手,道:“还请章道友放了姜道友,雍某认输就是了。” 或许换了一人会以为大局已定,而章伯彦却是老辣之极,先前雍道人曾说自己可以在危急关头相助姜道人三次,那言语欺诈自然也该算在其中,是以丝毫不为所动。 他把幡旗一晃,将姜姓道人拎到了自己面前,狞笑道:“我要你亲口说,你认输否?” 雍复见他竟是丝毫不露破绽,心中顿时萌发拿出法宝一搏的冲动,可见到姜姓道人在对方手中,怕误伤了其xing命,又没有十足把握,最后只得放弃。 姜姓道人见了章伯彦狞恶表情,不由打了个寒战,道:“小道,小道愿意认输。” 此语一出口,雍复面上颓然之sè,稽首道:“章道友,这第三场是你胜了,仙城执掌一位,雍某愿意拱手让出。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十五章 墨心地宫 宿星谷斗法三日之后。 墨心山前,两道遁光自天边而来,须臾到了近处,再自空而降,落在半山腰一道清澈泉水附近,而后就见张衍与雍复二人自光华之中迈步出来。 张衍转目瞧去,见眼前水雾浓重,便把袖一挥,将之驱开,面前露出了一汪池潭,不过一亩大小,碧波清冽,还有一道细长水帘自石隙之中流淌下来,淙淙不断。 左手旁背靠山崖处,约一丈高的地方,有一方幽壑山洞,蔬木茸茸,半掩玄机,隐约可见上沿有“宁甬洞”三字,他指着言道:“雍真人,这处便是那仙城入口么?” 雍复呵呵一笑,摇头道:“非也。”他转过身,往后走了十余步,来到一处不起眼的水井前,起脚踩了踩,道:“这处才是。” 张衍凝目细看,见那口井连栏圈都塌了半边,石缘尽是青苔黄泥,早已是残破不堪,其上也未察觉到半点禁制,点头道:“原是如此,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倒是掩饰得好。” 雍复言道:“此处唯有仙城执掌方能出入,不得不慎重一些。” 神屋仙城并非立于显眼之处,反而是深藏山腹之中,以保其不被外来修士夺去。除却正门之外,此处乃是唯一出入门径,唯有历代仙城执掌才能知晓。 张衍绕着这口井走了两圈,出言道:“此处无有禁制,虽可瞒过一些人,但也未必能确保万一,应是还布置有什么后手。” 雍复露出讶色,随即赞道:“张真人猜得不差。这井底之下,还有一只千年蟾精,是受了某代执掌恩惠,自愿在此看守门户,听闻还曾得了某位大能修士的道统。虽是脸容有些丑怪,但道行精深,张真人稍候见得,可且莫小瞧了它。” 张衍颌首表示知晓。 雍复自袖中取出一物,缓缓递至张衍面前,沉声道:“此是这仙城禁制牌符。凭此物可直入正位机枢之所在,炼化禁碑之后,便可操持城中禁制,今日我便将它交予道友了。” 张衍伸手接过,对雍复打了一个稽首。 雍复还了一礼,言道:“在下如今已非执掌。此去不便相随,张真人,就此拜别了。” 说完之后,他脚下一点,乘风而起,飘去云中,须臾之后。便就瞧不见了身影了。 张衍将那牌符拿至面前,送一道灵气入内。 以他今时今日之法力,不过稍稍一运,便已将此物彻底炼化,变作己有。 而后往上一抛,顶上罡云稍稍转动,就将其收了进去。 他低头看了看那口深井,笑了一笑,把法诀一掐,便腾身而起。便化一道遁光跃下。才入水中,就起了水遁之术,一气过了那长长井道,到了最底下。 这时他浑身一轻,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高有百丈的洞窟之中。此处应是心魔山山腹,内中被人已**力挖空,仰首观去,洞壁之上嵌有万余颗明珠宝玉,气霞闪烁,光彩如昼,而脚底下有一泓深碧,上驾有一弯精致石桥,通往更深之处。 他把袖一白,飘身入内。 过得那石桥,又穿过几处洞门,便又到了一处洞府之内,也是一般开阔。脚下浅浅一层清水,内有成千上万如棋子一般的石垒,上方遍插七色幡旗,旗面有丝丝青紫光气散出,隐现星斗图案。随他一路走过,牌符与幡旗相互应和,不绝摇颤,发出隆隆海涛声浪,可以想见,这里禁制一旦发动,将是何等威力。 张衍先前未来此处之前,曾听楚道人描述,仙城外廓有山峦相包,内里有玉石灵木围护,若再加上此处这些幡旗所成大阵,那真可谓固若金汤。若是他此次选择的并非斗法,而是强行出手硬夺,恐很是难以得手。 不过这也是神屋山山界荒僻,再加上无有洞天真人坐镇之故,才如此戒备森严,据闻锺台派所立仙城无一不是孤悬天际,在千里之外就能望见。 随他向前行进,不多时,就来到一处半月洞门之前,前方蹲有一只一人大小金铜蟾蜍,似是察觉到他接近,忽然发出嗡嗡之声,喝道:“来者何人?” 张衍停住身形,将那牌符取出,对着那金铜蟾蜍一晃。 那声音恍然道:“原是又换了执掌。” 这时金铜蟾蜍鼻窍之中喷出一道白气,在地上打了一个旋,而后走出来一名圆鼓鼓,肚大腿短的矮矮道人,手中拿有一柄拂尘,唇上留着两撇胡须,脸盘上疙疙瘩瘩,面容丑陋,可眼神却很是清正,执礼道:“守门小妖田冲见过执掌。” 张衍观此妖顶上,竟是冲有三团罡云,分明是元婴二重修为,且其色正而不邪,清凝纯粹,就知此妖走得乃是气道之途,修炼的应还是玄门上乘功法,也是稽首道:“道友有礼。” 田冲大声道:“小妖这便为执掌开启门户。” 他转过身,把拂尘一甩,身后洞门隆隆开启,指着说道:“此后之地乃是仙城重地,诸多难见的奇珍异宝也是藏与其中,唯有执掌方能入内,恕小妖不能相陪了。” 张衍心下暗忖:“原来这方门户只有这蟾精才能开得。” 他嘴中道了声谢,便大步入内,不出十几步,就到了里间,左右一扫,这处洞府与外间相比,却并不如何大,长宽不过三十来丈,正中位置上,立有一块石碑,正是那禁制机枢所在。 而后是一方桌案,案头摆有一卷玉简,靠壁之处立着一架石柜,布置很是简陋。 张衍走至石碑前,看了几眼,就绕了过去,几步走至案几前,把那卷玉简拿起,缓缓展开,目光投去一看,发现这上面所写,正是炼化这方碑文的口诀,需得按此行事,才能彻底掌握此间禁阵。 因口诀并不繁复,不过百来句,他只是扫了几眼,便就记下。 这才来到那机枢碑前,他把手往上一拍,就把身躯之中的法力往里灌入进去。 随他依诀而行,此碑发出阵阵轰鸣之声,继而整座洞穴在摇晃,似乎随时便坍塌一般,可他却似早就料到有此情形,神色丝毫不变,动作更是半点停顿也无。 约莫过了一刻,禁碑震动缓缓平息下来,但闻一声大响,光华浮现,自身周围飞出八座旗门。 张衍环目一扫,微微点头。 从此刻起,他便算将仙城掌握到了手中,并可籍此旗门去往山中任意之一处。 嘴中默念几句法诀,对那碑上一指,其上如水镜浮动,现出此刻山内山外诸般景象,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却是自里瞧见楚道人身影,稍作思量,便抬脚往一处旗门中走去,霎时之间,眼前景物顿时一变,已然是到了墨心山山脚之下。 先前张衍与雍复同去之前,曾命楚道人等候在此,此刻突然见张衍出现在面前,他先是一愕,随即流露出惊喜之色,道:“府主可是已掌得仙城机枢禁制?” 张衍微笑点首道:“不错。” 楚道人喜不自胜,忍不住言道:“两百余年了,沈师去后,这执掌之位终又落入我涵渊派手中。” 他不能不激动,张衍坐上执掌之后,仙城之中所有修道之物涵渊派便可理所当然的占据七成,等若以集数十宗门之力供养一派,只看峨山派这些年来如何兴旺,便可窥一斑。 若是仙城执掌心狠一些,还会将那些门派死死压制住,绝不令其有威胁自己的可能。 雍复先前之所以如此对待涵渊派,千方百计要将其排挤出来,除了苍朱峰是块福地,有心占据之外,便是怕其得了沈柏霜什么玄功秘法,有人出来与自己争位。 欢喜好一会儿之后,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额头,道:“险些忘了正事。” 他自袖中拿了一叠玉符出来,递了上来,道:“府主,我神屋山**有三十七家宗门,而今已有三十六家宗门送来宗门名录谱牒,还请府主观阅。” 这份名录玉碟便是神屋山中各宗亲传弟子及长老名册,仙城若是换得执掌,按例必得送上此物,此举是表示尊奉之意。日后但凡这些宗门收徒扩派,或修为提升,都需得来支会于他。 张衍面色平静接过,看完之后,问道:“那不曾送来谱牒的是哪一家?” 楚道人回答道:“此宗门名为龙湘宗,听闻如沈师与府主一般,亦是自外海而来,只是一向不与各派走动,就是此次斗法也不见其有弟子前来,雍真人在时,从来不曾出手管束,是以小弟也不知道其底细,还请府主示下,该如何处置?” 张衍念头一转,仙城执掌所在门派,便等若诸派宗主,通常绝不容许自家地界之上有如此特立独行的宗门,可偏偏这龙湘宗就能如此,这里面必有缘由。 他争夺仙城执掌,一是为经营别府,未来好抗拒大劫;二来是为获取炼化白月英实诸般宝材,至于神屋山中宗门是否真正恭顺,他并不在意。因此稍作思忖之后,便言道:“既是如此,那便效法旧例,若龙湘宗不惹事,就由得其去吧。”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十六章 盘阐丹 张衍执掌仙城一月之后,涵渊门便于苍朱峰上大兴土木,营造殿宇宫阙,楼阁洞府,并在山门之外辟地百里,布下阵法禁制,门派气象顿为之一新。 山巅之上,一幢七层宝阁中,张衍独踞案前,手捧一卷道书,入神翻看着。 此是记录东华洲各处风土人物的典籍,因东胜洲仙凡杂处,各仙城之间有货殖往来,是以对修道人所用之物,记载也很是详细。 他要成就元真法身,除了钧阳精气之外,尚还需得月白英实,若以他一人之力,纵然能走遍天下搜寻,可那样一来,不知要耗去多少时日,好在入主仙城之后,许多常见丹材便不用担忧,尽可自他国之中采买过来。 只是还有一桩难处,炼制这月白英实,除却数目繁多的奇花异草之外,还有不少是世所罕见的灵宝珍物,这便只能靠他自家慢慢打听寻觅了。 他心下暗忖:“以我现下功行,至多再有三四十载,就可成就元婴二重境,此后便需以乾坤二灵精气修炼,周师兄予我那些几枚丹药至多只够一年之用,如届时还搜寻不齐,必然耽误修行,需得早做打算。” 沉思了一会儿,他放下玉简,起身来至窗前,负手遥望山外如海峰峦。 这时门外传来景游声音道:“老爷,楚道长求见。” 张衍道:“请楚师弟进来。” 楚牧然步入阁中,恭敬一礼,随后言道:“府主,近日有不少弟子前来拜师求道,因府主前些时日闭关,小弟不敢擅自做主。便安排在了山下新建别院之中,该如如何处置,还望府主示下。” 张衍回头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能知晓仙城易主之事,那就绝非寻常凡俗之辈。 楚牧然回道:“俱是些王侯贵戚弟子,平日与山中诸派多有往来交集。” 神屋山以落断山为界,分为东西两部,东野人迹罕至,大部户口都在西界,分为九国七十六寨。人口一千二百余万,与修道宗门往来频繁,多数结有姻亲,宗室勋贵在得知仙城易主之后,无不闻风而动。纷纷将自家子弟送来山中修道。 张衍略微思忖,这些拜入门中,乃为了与他搭上一层关系,以确保族门兴盛不衰,这也同样能帮助涵渊门把根系遍植山界各处,算得上是两利之举,可以接下。 昔年沈柏霜在时。认为官宦王族出身之人富贵享惯了,捱不得修道之苦,故而门中只收贫苦人家出身的弟子,如楚牧然。祖上就是世代采药为生。 不过在张衍眼中,既然立门开派,那无论出身高低贵贱,皆是一视同仁。只要你有心求道。就都该给一个机会,因而道:“我欲效法溟沧。立上下二院,凡来求道子弟,先行安排入下院中,修习《一气清经》,资质根骨上佳,道心坚定之人可入我上院修道,此事可由赵师弟去安排。” 楚牧然琢磨了一下,欣然道:“赵师弟心性沉稳,为人又是宽厚,当能胜任此事,小弟稍候便去安排。” 他顿了一顿,又道:“还有一事,我神屋山三十七家宗门之中,坐拥贝场者有七家,每年可得灵贝万余,仙城易主,按规例可收缴一次灵贝,不知是否照此行事?” 张衍回过身来,挑眉道:“如此言来,一年只得七八万数?” 楚牧然笑言道:“看去是少了些,东胜洲所用,多为海贝,而似这等以灵脉孕养而出的,常能以一作十,数目实则不小,除却三成可以留下,其余皆需缴入仙城之中。” 说到这里,他又惋惜道:“峨山派得了仙城之助,两百余年来有了上千名弟子,我涵渊门若无大变数,将来想必也不出这个数目,可惜北摩海界被外来妖部占了去,再不能收缴海贝,否则宗门当还能壮盛几分。”, 张衍朗笑了一声,道:“日往月来,时移世易,师弟安知不能为?仙城方才易主,人心不稳,这回就算了吧。” 楚道人心中一跳,暗道:“师兄莫非还有什么谋划不成?” 不过张衍不再往下提,他也不敢多问,打躬道:“小弟已无他事,不敢再打扰府主清修,这边告便退了。” 张衍温声言道:“师弟,我涵渊门百废待兴,我因修炼之故,许多事也顾及不上,唯有拜托你与两位师弟多多用心了。” 楚道人忙道:“师兄言重了,小弟身为门中长老,为府主分忧,自是理所应当。” 言罢,他再施一礼,便告退出去。 出门之后,迎面送来一阵爽风,他重重呼吸了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看着山门蒸蒸日上,虽是每日打理一干俗物,却也是乐在其中,脚下一跺,起了烟煞,化一道白雾飞去。 张衍回至案后坐下,思索片刻,两指凭空一划,便起法力画了一道法符出来,随后起指一弹,一道灵光便往山下去了。 未有多久,汪氏姐妹联袂到来,盈盈拜倒,齐声道:“弟子拜见恩师。” 张衍笑道:“都起来吧,你二人这几日可曾有仔细看过这东胜洲山川地理?” 汪采婷听了这话,美眸一亮,抢先说道:“采婷与姐姐这几日在仙城中详观此洲各处地理图,合计一百三十二卷,只要是图中有的,都是记在心中了。” 张衍颌首道:“如此便好,你们这几日便可启程,出山寻药了,这东胜洲不比东华洲,行走时无有玄门同道帮衬,虽是采薇有真器护持,可也需多加小心,为师这处有穿云飞梭一架,赐予你二人,用作代步。” 他手一指,一道灵光飞入汪采婷香囊之中。 两姐妹连忙跪下,拜谢师恩。 张衍又嘱咐几句后,便命她们退了下去。 而后他起诀作法,将这“七宝大塔阁”禁门闭起。再连打了数道法诀出去,把塔中七颗宝珠以依次点亮,不一会儿,便有丝丝灵气不断往身下所坐蒲团之上汇聚过来。 此宝是沈柏霜所赠,原先为渡真殿殿主卓御冥随身至宝,坐于此塔之中,便如同身在一处福地,再加上苍朱峰乃是神屋山中灵气最为厚泽之所,虽是比起昭幽天池还有所不及。可细较起来,却也差不了太多。 张衍坐定之后,袖子一甩,就将那两只冰盘石胎抖了出来。 当日斗法,他为从雍复手中讨来此物。甚至不惜认输一局,实是此物与那白月英实有关。 这冰盘石胎无甚稀罕,反而那两只千年蝎蛛对他却有大用。 此类上古异种毒虫,若是以一种名为“丝蓉籽”的奇果喂养,十数载之后,其腹内会慢慢凝结一粒无暇丹珠,名为“盘阐丹”。乃是炼化月白英实的丹材之一。 毒虫除却需得上古异种之外,以修行百年以上为佳,而这一对蝎蛛修为却在千年以上,虽是因冰盘封结。恐早已元气大损,但只要能炼化冰盘,救了回来,对养丹来说倒是无甚大碍。 张衍看准右手处一只冰盘。顶上罡云一震,运一道火行真光。将其牢牢裹住,引动法力,缓缓炼化。 这冰盘虽是奇物,可也抵挡不住他玄功妙法,不过一刻,便如蜡油一般,慢慢融去,只是他需护得内里蝎蛛稳妥,是以不得不全神贯注,不愿出得丝毫差错。 过有三个时辰之后,整只冰盘便全被化了去,只余一只蝎蛛留在原处,趴在那里毫无动静。 张衍并不急躁,凝神看着,此物既被雍复当日用来斗法,当也不至于是死物。 过有一刻,那只蝎蛛微微动了动,再过一会儿,内室中响起悉悉索索之声,就见其身下六对肢节缓缓张开,将身躯支撑而起。张衍眼中微微一闪,手指一弹,数十粒贝珠飞出,落在地下。 蝎蛛立时被那灵气浓郁的贝珠所引,张口便吞吃下去,只是才吃得没几粒,忽然浑身一抖,往前蹒跚几步,“啪嗒”一声趴了下去,躯壳竟是飞快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眼之间,便成了一团干瘪皮囊,显然元气损尽,彻底死绝了。 张衍面色不变,这毒虫封结冰中千载以上,有这等结果也不出预料之外,所幸还有一只,还可再试上一试,若是不成,唯有他自己离山,亲去寻觅。 此类上古毒虫往往聚居一处,极是难抓,而那些喜性独来独往的异种,修为通常极高,修士不到元婴境界的,去了也是送死。 他看定最后那只冰盘,起诀再次默运玄功,又发一道火行真光上去熬炼。 这一回却比上次快了许多,不过两个时辰,就将冰盘完全化开, 张衍看着差不多了,便将火行真光一收,可就在此时,就见一道黑影倏地窜起,直奔他面上而来。 这头蝎蛛竟是才得脱困,就凶性大发,急欲噬人。 张衍却是精神一振,笑道:“来得好。” 他身形不动,顶上轰地飞下一道黄芒,将其牢牢摁在地上。那蝎蛛头挣扎不断,狰狞口器颤动不已,发出嘶嘶之声。 方才张衍撒在地上的贝珠尚有不少,有几粒正好在这蝎蛛嘴边,它发现束缚强挣不去,便就俯下身去吞食,可连吃了几粒之后,猛然一个震颤,再发出一声尖啸,却是如同上头蝎蛛一般,躯壳火速干瘪了下去,最后一动不动了。 张衍不觉一皱眉,难道是吞吃了贝珠的缘故么? 他仔细一想,便否了此念,此等毒虫也是通灵,若是对自身不利,哪怕逼着也不会吃下去。 他摇了摇头,两只蝎蛛俱死,虽是觉得可惜,可也说不上如何失望,手一抬,就要把这两物化去,可这时他却是动作一顿,只见那蝎蛛躯壳忽然如撕纸般向外一分,就自里缓缓爬出一物来。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十七章 汪广元 峨山派玉袍峰顶,雍复正与一名黄衫修士煮酒对饮,两人言笑甚欢。 大弟子白季婴远远避在一旁,盯着那人直观,眼中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厌恶之意。 那人颧骨突出,双目略陷,眉毛短而粗浓,眼神中透着几分阴鸷,光芒闪烁不定,似是时时在算计着什么。 这时他忽然放下酒杯,起身来到崖边,看着掩映于飘渺云海之中的群山,感叹道:“昔年我相乘宗数名长老为沈柏霜所杀,我亦是被此人驱赶了出来,这份屈辱我时时记在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回神屋山重建门户。” 雍道人笑道:“广元兄在楚国之前立了一块碑,取名就为‘墨心石’,想必就是这般用意了。” 黄衫修士回过头来,大声道:“不错。” 他几步回了席中,手按酒案,居高临下看着雍复,沉声道:“我虽日日想着回来,但先前是雍道友执掌仙城,也算是自家人,涵渊门也早就不复当年声威,是以我也不来多事,然听闻那沈道人却遣了一名师侄来至门中,且一回来就以卑鄙手段夺了道友之位,此着实让我感同身受,义愤填膺,想着如何为道友讨回这个公道。” 雍真人拱手道:“广元兄高义,雍某先谢过了。” 虽是嘴里客气,可他心下却是不以为然,当年沈柏霜驱逐相乘宗时,见这汪广元不过是一名化丹后辈,是故饶其一命,而后也此人算造化,竟然得遇良师,苦修了近三百载,一直到几年之前才成就元婴之境,此前便是回来了又能如何?今次不过是正好找到一个借口而已。 不过此人既然是主动愿意为自己出头,于他无损,自然也不会上去阻拦。只是出于道义提醒了一句,“张真人修为极高,也不知用了什么道术,便将我自房道兄处借来的玄器击伤,很是有些手段。还有他那位门下客卿,斗法之能也相当高明,总而言之。今日之涵渊门虽是无有沈真人这等大修士坐镇,也绝然不可小视,汪道友可要小心了。” 汪广元闻得此言,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挥手道:“原来雍兄是担心此事,我说怎么先前说话不似以往那么爽快。原来是有这一层顾忌,好,我便与你托个底,我此来并非独自一人,我师兄曲长治也自承诺,会出手鼎力相助。” “曲真人也来了?” 雍复心下微凛,才拿起的酒杯的手不觉抖了抖。随后才慢慢放到嘴边,缓缓饮下,以此掩饰自己的失态。 这位曲真人他也是闻名已久,数百年前就已成就元婴,此人生性好斗,是一个十分不好惹的人物,而今也不知其修为到了哪一步。如是此人也来相帮,那说明背后推动此事之人绝非汪广元一人。不是眼前看起来那么简单。 先前他不过是在敷衍,现下倒是不得不正视此事了。 因猜测到这其中似另有文章,他旁侧敲击打听了几句,可是汪广元嘴巴紧得很,不漏丝毫口风,见到如此情形,雍复便也不再揪着不放。转而问道:“不知那高仲元可合广元兄之意?” 汪广元这次却是不断点头道:“合意,当然合意,此子资质上佳,我已收他为亲传弟子。将来还可承袭衣钵,还要多谢雍道友推荐这么一位佳徒,听闻他原先还是涵渊门中人,嘿嘿,那座小庙怎么容得下我这徒儿,以我之见,仲元将来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雍复神色讶异,他也晓得高仲元资质好,但却不想汪广元对其评价如此之高,不过此人心术不正,纵然资质再高一倍,他也不会将之收在门下的。 汪广元瞥了雍复一眼,脸上流露一丝诡笑,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放下,推了过来,道:“小弟此次出来的稍许匆忙,不曾带得随侍,便唯有雍兄代劳,把这封书函送去涵渊门。” 雍复看那书信封口上所盖章有一个硕大的“楚”字,不禁皱起眉头,他并不伸手去接,而是略带警惕,道:“书信中写得是什么?” 他虽是乐见汪广元上前争斗,可也不愿峨山派平白被拖下水去,遭人利用。 汪广元哂了一声,道:“雍兄且放宽心,这封信乃是我从锺台带来,按规矩,仙城执掌若是换人,那我锺台可多征一笔上纳。” 雍复怀疑道:“便是如此简单?” 汪广元若无其事道:“只是上纳数目比以往多了些罢了。” 雍复心念电转,立时猜出汪广元的用意,“我说他怎么底气十足,似是毫不把张真人放在心上,原来是借了锺台派的名头。” 可由此也可看出,就算是驱逐了张衍,这仙城执掌也再也轮不到他做了。 想到此处,他顿时没了兴趣,但却仍要给对方一个面子,把那书信收起,淡淡言道:“稍候我便遣人送去涵渊派,而后之事,便与我峨山派无关了。” 汪广元沉沉一笑,退开几步,立在那处道:“雍兄何必把话说死,等上几日,再与我详谈不迟。” 七宝大塔阁中,张衍桌案上有一只拇指大小的蝎蛛在那里爬来爬去,此虫浑身作赤金色,背甲之上还有几圈淡淡纹理,乍一看去,倒似是一粒奇巧精致的铜扣。 此刻他心下疑惑已解,难怪那头蝎蜘如此凶悍,才从冰盘之中脱身,便不顾元气亏损便向他出手,后来又拼命吞吃贝珠,原来皆是为了诞下这只幼蛛之故。 他目光落下,那头母蛛应是将最后吞下去的灵气全送给了幼蛛,在冰盘中被困数千载还能生了下来,倒是稀奇,尤其那身上大异寻常蝎蜘的金赤之色,更是从来未见典籍记载。 张衍心下也是盘算开来,蕴养盘阐丹的毒虫当是异种为妥,而后才是寿数道行,这蝎蛛虽是幼小,但看去颇有不凡之处,若是自此刻起便喂养丝蓉籽,也不知所结出的宝丹能否满足自己所需。 只想了片刻,他便决定试上一试,丝蓉籽这等奇果虽是稀少,但有仙城在握,也不缺这么一些。 但未免万一,日后却也不得不再去找些毒虫来。 可眼下仙城方才易手,他一时半刻还不能轻易离山,只能待一二年后再作打算了。 在此期间,需得假手仙城把易寻丹材先搜罗齐全了,继而才能集中心思找寻那些稀少奇珍。 这时门外有声音响起:“府主,峨山派有信使到来,说是有要事需亲见府主。” 峨山派因有雍复这名元婴大长老在,张衍对其重视凌驾于其余诸派之上,见其竟然以信使这等郑重方式上门,心下判断定是有什么紧要事情,因此道:“我知晓了。” 他取出一只玉匣,将那蝎蛛收了进来,放入袖中,而后自七层楼阁之中飘身而下,到了最下一层,在案后坐定之后,关照身旁童子,道:“着他进来。” 童子持磬槌,在玉磬之上一敲,过有片刻,府门一开,一名身形矫健的青年修士走了进来,见了张衍,打躬言道:“峨山派弟子白季婴,见过府主。” 张衍把手轻抬,微笑道:“白师侄免礼,雍道兄有什么话,一封飞书即可,又何必遣师侄来回奔波。” 白季婴直起身来,沉声道:“老师也是受人之托,有一封书重要信要转呈府主,因非是小事,是故命师侄前来走上一回。” 语毕,他拿了一封以金漆涂抹的信函出来,一名童儿走了上来,将书信接过,再送至张衍案上。 张衍翻开了一遍之后,目光一闪,道:“有劳师侄了,回去之后,请代我问好雍道友。”” 白季婴此行目的已达。不欲久留,躬身一礼,便就转身出殿。 张衍稍作思忖,便关照身旁童儿道:“去把楚师弟唤来。” 童子应命而去。 过有半个时辰,楚牧然匆匆赶至,连连告罪道:“小弟方才受昌山门掌门之邀前去做客,是以来迟了,劳府主久候,还乞恕罪。” 张衍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又把那封书信递去,道:“师弟你来看看。” 楚牧然连忙接过,待看清其中内容之后,却是神色一变。 张衍问道:“这上纳,之前可曾有过?” 楚牧然仔细想了想,点头回道:“倒也有过,我神屋山中诸派,名义上也是奉锺台派为上宗,可因我等山门僻处北地,向来不被上宗放在眼中,是以上纳数目极少,听闻每年不过占得仙城收缴百之一二而已,沈师在时,更是从来不曾理会,雍真人接手之后,稍有不同,因他道侣乃是锺台派门人,因而少许意思了一些,但也绝不会多出这个数目,否则他峨山派哪能有那般兴盛?” “百之一二,”张衍笑了起来,“可这书信之上却是要收缴六成上去,如此一来,却还能剩下多少?” 楚牧然怀疑道:“府主,偏偏是在府主,小弟怀疑,是峨山派从中弄鬼?” 张衍不置可否,反而笑问道:“若真是锺台派之意,师弟以为,该如何做呢?” 楚牧然犹豫不绝了好一会儿,头上尽然慢慢渗出了汗水,最后低头言道:“府主,锺台派势大,若真是如此,那依小弟之意……还是屈从了吧。”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9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十八章 山雨欲来 锺台派为东胜洲五大宗派之一,千余年前,门中甚至有三位洞天真人坐镇,而今纵是远不及当初,可仍是势大无比。 在楚道人眼中,神屋山界不过是洲中一隅之地,又哪里可以与如此大派相抗衡?因而他觉得,若这封书信为真,那就唯有顺从这一条路可走了。 张衍看他一副慌神模样,却摇头笑道:“当年沈真人可比我手段激烈百倍,可未见得锺台派能拿我涵渊门如何,现下楚师弟又为何骇惧至此?” 楚道人听张衍之意,似是有与之角力之意,顿时大惊失色,道:“府主三思,锺台派势大,我派万万难与之匹敌啊。” 张衍笑了一笑,把手向下一按,道:“好了,师弟之意,我已知晓了。”随后他挥了挥手,“你且先回吧。” 楚道人还待劝,可张衍既然打发他走,也是不好再言,无奈之下,行了一礼,便就告退出去。 张衍在塔阁内深思了一会儿,随后道:“童儿,去把赵师弟请来。” 楚牧然出得塔阁之后,满脸忧色回了洞府,那小妾见他脸色不对,便上来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楚道人也是心中烦闷,便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她听,又叹道:“这锺台派岂是好招惹的?可我观府主,似要与之比个高下,那我涵渊门大祸至矣。” 那小妾安慰他道:“老爷,许是故意假冒锺台派之名呢?” 楚道人唉声叹气道:“我后来一想,有那书信上所用印信确实出自锺台派,此事怕是不虚。” 小妾顿时也有些慌神了,道:“可沈真人在时,不也一样无事么?” 楚道人摇头道:“不同,不同。沈师当年乃是元婴三重修为,锺台派自然不敢贸然动手,可府主修为还远远不及啊。” 或许在面对峨山派时他还有勇气抵抗,可是在面对锺台派这庞然大物时。却完全是失了信心。 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他突然站住,道:“不行,我需找温师弟与赵师弟他们商量商量。与定要设法劝住府主。” 脚下一跺,就自洞府中飞出。 他先是去下院找寻赵革,可是到了后者洞府,弟子却说其被胥易门门主孙童请去府中论道了。一时半刻怕是回不转,迟疑了半天,便又决定去找温道人商量。 温道人此时正与洞府中打坐。见楚牧然来访。高兴道:“听闻师兄为府主奔走,这几日甚为忙碌,怎么得空来看望小弟?” 楚牧然长叹一声,坐下之后,把那汪广元送来书信和张衍寻他去说话之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涵渊门而今已是远胜以往,就算退让几步也是无妨。又何必冒着灭门之祸,非要与锺台派见个高低?别的不说,这消息传了出去,必是人心不稳,才召来的弟子,我看定是要散了大半去。” 温道人听了之后,却是怒气勃发,道:“他锺台派要来,便让他来好了,我温良怕他怎得?有事尽管把我这颗头颅取去,只要一灵不灭,待我转世回来,还要去寻他晦气!” “唉,温师弟,你这个火爆脾气。” 楚牧然连连跺脚,埋怨道:“府主外洲而来,对我东胜之事不明,你怎的也这般不懂事理?那锺台派可是你我惹得起的?你这是要陷我涵渊门于万劫不复。” 温道人轻蔑道:“楚师兄你也太没骨气,要我涵渊门仰人鼻息,我可不允!” 楚牧然急道:“锺台派原就是上宗,就是上纳多缴一些,也是无妨,你们为何一个个都这般不知变通呢?” 温道人霍然站起,指着楚道人怒斥道:“放屁!什么锺台派?我涵渊门如今是上宗溟沧别府,何须看他人脸色,楚牧然,我告诉你,你想苟且偷生,你自和高仲元一般去好了,没人拦着你!” 言毕,他把袖一拂,怒气冲冲往里去了。 楚牧然阵红阵白,他也知自己一时口不择言,说了不该说得话,忽然似没了力气一般,颓然瘫坐在椅上。 而他却不知,此刻洞府之内,那小妾被他悲观情绪所染,也是有些神思不属,她正摆弄着一朵香花时,无意中转目一瞥,却见窗棂上多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红纸鹤,不禁玉容微变,对身后侍女言道:“你等先下去。” 她眸光复杂地看了看那纸鹤几眼,颤抖着手拿了过来,展开只看了一眼,便又紧紧合起,蹙着眉头在室内走来步去,坐起又站下了好几次,最后咬了咬嘴唇,回内室拿了一块通行牌符,又取了一件形似荷花的飞遁法器放入香囊中,随后走至外间,关照婢女道:“若老爷回来,便说我在府中气闷,出去转得几圈。” 婢女只道:“夫人请早些回来,晚了怕老爷担心。” 那小妾没好气道:“何用你来多嘴。” 她把那桩法器掷在地下,双足上去踩住了,心下默念法诀,须臾间,便就腾空而起,往山外飞去。 如今涵渊派已是辟地百里,门中不似以往那般狭促了,是以她下了山后,还要行一段路程方能出得山门, 尽管拿着楚牧然牌符,可她仍是极其小心,几次遇上巡值弟子,都设法避开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她便出了涵渊地界,往西来到一片枫叶林中。 转了几圈之后,见当空明月之下,有一名年轻修士站在树梢顶上,她也是按住法器,缓缓降下,冷言道:“高仲元,你不是走了么?又找我来做什么?” 高仲元嘿地一笑,道:“心娘,跟了楚牧然那窝囊废,架子倒是大了不少,莫非你忘了为我做过什么事么?” “你……”心娘略带几分慌张,道:“你说过,替你办了那事后,便再不来相扰妾身的。” 高仲元哂然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信只能说明你蠢,况且我好不容易埋下你这颗暗棋,那自是要派上用处的。” 心娘哀求道:“妾身只想过个安稳日子,高师弟你还是放过妾身吧。” “安稳?”高仲元哼了一声,道:“涵渊门覆灭在即,你哪来的安稳日子好过?” 心娘惊慌摇头,颤声道:“不会的,有张真人在此,他是沈真人师侄,涵渊门怎会有事,不会的,不会的……” “张真人?” 高仲元讽言道:“不怕告诉你,我恩师如今已在峨山,我还有大师伯曲长治也是不日将至,要伸手夺取仙城,那张道人怕是自身难保,到时这涵渊派到底跟谁姓,还不一定呢。” 心娘脸色煞白,道:“你,你究竟要妾身做什么?” 高仲元笑道:“这便对了,你听着,此事很是简单,楚牧然有一件沈柏霜当年留下的至宝,其威非比寻常,我要你把它偷了出来,免得被那张道人拿去用了。” 心娘一脸凄惶,急道:“老爷那法宝是贴身收好的,妾身哪里取得来。” 高仲元深深了她一眼,悠然道:“我知道你定是有办法的。” 说完之后,他哈哈一声大笑,就不再理会这女子,纵起一道烟煞,飞空而去了。 赵革自胥易门回转门中后,闻听得张衍召见,顾不得整束衣冠,便匆匆赶来拜见,到了峰顶之上,见张衍负手站在崖边,他小心上前,行礼道:“见过府主。” 张衍回转身来,笑道:“赵师弟,勿要拘谨,唤你来此,只为向你打听一事,你近日才去过楚国,可知有什么变化?” 赵革想了一想,似有些犹豫道:“倒是有一桩大事,也不知算不算?” 张衍道:“且说来我听。” 赵革把思绪稍作清理,回言道:“此事由来已久,楚国再向东去,便是大齐国,两国无论疆域地界,都是相差无几,只是上百年前,因一件小事起了龃龉,屡屡兴动刀兵,两边修士也很是接连斗了数十次法,听闻都是伤亡颇重,小弟此回去楚国时,听闻这两家又打起来了。” 齐国乃是另一大派轩岳教所在之处,两国交战,实则就是锺台派与轩岳教之间互相斗法。 张衍心下暗忖:“这轩岳教能与打个锺台派旗鼓相当,想也是实力接近,既是如此,锺台派怎还有闲来管神屋山这偏北地界之事?这里面定是别有章。” 就在这时,章伯彦自外间走了进来,张衍抬头看去,目光中流露出问询之意。 章伯彦立时以传音之术说了几句话。 张衍眼中顿时有一丝慑人精光闪过,他先是走了几步,继而指着不远处一座钟亭,道:“赵师弟,你去把那铜钟敲响了。” 赵革愣了一下,随即道了声:“是。” 他躬身一礼,来到钟亭之中,此处摆放一口两人高的铜钟,他上前推动长木,不一会儿,就听悠远磬钟之声霎时传遍山门。 此磬钟一敲,便是府中掌门召集弟子,门下弟子只要听闻,一刻之内,必得来大殿之上,若有延误,皆以门规论处。 张衍点头道:“师弟,我且出去一回。” 赵革茫然道:“府主不是召集弟子么?这又是去何处?” 张衍若无其事道:“我闻得我涵渊门一叛门弟子便在峨山派中,待我先去把此人头颅取了来,再见众弟子,也还不迟。”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十九章 大法碎玉袍 高仲元自苍朱峰回转之后,便往玉袍峰去见师父汪广元。 玉袍峰虽在峨山派名下,可距离其山门重地还有五十余里,不过因其风光秀丽,修有不少华美殿宇,是以常被拿来招待外客。 高仲元在守山弟子那里验过牌符之后,便径直往山巅那处灯火通明的宫阙上去,还未到得,就听耳边有靡靡舞乐之音,嘴角不禁一撇。不过一会儿,到得那殿宇门前,踏入其中后,见自家师父踞坐榻上,正被几名身穿彩衣的美貌侍女簇拥着,在那处饮酒作乐,看去放浪形骸,毫无一点修道人的模样。 他眼底深处略带一分鄙夷,也不上前打招呼,而是自顾自到了一旁席上坐下,拿起一只玉壶,自斟自饮起来。 汪广元斜眼一看,忽然一笑,拍了拍一名侍女圆臀,道:“去,给我这徒儿敬酒。” 那女子吃吃一笑,娇声道:“是。” 她柔躯轻移,人还未至,就有一阵香风袭来,高仲元却是神色一冷,厌恶道:“离我远些。”他袖子一挥,便起了一阵狂风,将那女子掀倒在地。 高仲元见他这副做派,倒也不恼,笑道:“徒儿莫非不喜欢此女?也是,雍山派这等偏僻之地,只得一些庸脂俗粉,怕是入不得徒儿眼中。” 说完,他轻轻一挥手,殿内火烛一阵摇颤,那女子惊颤之声还未来得及出口,便忽的一声,被卷出殿外,自峰头之上抛了下去。 随后若无其事拿起一只杯子,对旁侧一女子道:“倒满。” 他在楚国之内,也是常常饮宴作乐,难免沾染了一些俗世间王公贵戚的习气。丝毫不把人命当作一回事。 殿上其余诸女瞧见这一幕,顿时吓得花容失色,那名斟酒女子更是不堪,手中颤抖。酒水许多都倒在了外面,差点软倒在地,好在高仲元对此并未怎么在意。 高仲元咳了一声,道:“师父。徒儿方才自苍朱峰回来。” 汪广元漫不经心道:“如何?” 高仲元看了看他左右,汪广元眉头一皱,道:“都滚。” 两侧侍女如蒙大赦,连忙逃也似出得殿去。 高仲元待只剩下他们师徒二人后。才道:“楚牧然那小妾心娘是我寻与他的,我有把柄在手,当是会乖乖听话。将那法宝盗了出来。” 随后他摇了摇头。用颇是惋惜的语气说道:“可惜非是楚牧然当家,否则老师书信一至,依他的软弱性子,定是会屈从的,而今换了那张道人来,便无有那般顺遂了。” 汪广元不以为意道:“那也无妨,待明日你曲师伯一到。便一同打上涵渊山门去,到时看他是否硬气。” 他志在整座仙城,早已把其视作囊中之物,区区一点上纳又哪里满足得了他的胃口? 哪怕涵渊门当真恭顺,也要设法挑起事来,此次得了师兄曲长治允诺帮忙,他是信心十足,不认为何人可以阻挡自己。 高仲元点头道:“有师伯相助,当是十拿九稳。” 汪广元得意道:“那张道人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若还是雍复执掌仙城,我还不好就这么直接动手,眼下却是名正言顺,等我成了此仙城之主,便可避开两派斗法,坐看风云变幻,待机而动。” 他此来抢夺仙城,明里固然是报昔年之仇,可实际上其中还有着另外一层缘故在内。 锺台派与轩岳教两派先前几次斗法,双方都是死伤甚重,矛盾已至化解不开的地步。而今锺台派又在四处召集门人弟子,汪广元因道侣也是派中弟子,若是还在楚国中,多半要被牵扯进去,是以他反复思量,决定暂且躲到神屋山来,远离那纷争之地,待有了仙城禁制庇护,再凭着他元婴真人的身份,锺台派也不会拿他如何,到时再多送上几份供奉,便可把此事不利影响抹除了。 高仲元这时言道:“明日拿下苍朱峰后,还请师父把那楚牧然与温良交予徒儿亲手处置。” 他在门中修行时,已是到了化药凝丹这一步,可楚道人却把是为他采买凝丹外药的灵贝挪去他用,对此他很是不满,认为这背后温道人有唆使的缘故在。 高仲元报复心思极重,却是认为这二人都是该死。 汪广元笑道:“那也极易,等拿下那涵渊派,就由你做了那掌门如何?” 高仲元不屑道:“区区涵渊门,不过尺寸之地,又怎容得下我?” 汪广元拍掌大笑道:“好!我汪广元的徒儿就该有这份傲气。”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张衍也自来到了玉袍峰上空。 他原先是追着高仲元气息来此,想自正山门闯了进去,直接出手拿人,但是转了一圈后,却发现此地禁阵布置简易,却并不如何坚牢,暗自寻思了一番,便决定以法力强行将其破开,顺带还可震慑神屋山中诸派。 他拔身一跃,入了天中坐定,挪动功法。 不旋踵,他浑身衣袍鼓荡而起,周遭灵气在他操御下于天中旋动,不断汇聚过来,顶上玄黄大手逐步凝集成形,在他法力支撑之下越漫越开,直有撑动天云之势。 不过片刻之后,这股灵机便再也压抑不住,方圆数十里内山峦亦在随之震动。 汪广元这时忽有所觉,神色一凛,道:“这是……” 他一抖袍,飞出了大殿,往天中看去,只见一名峻拔英挺的道人立于天中,而方圆百里的天空中尽被迷蒙烟气遮蔽,当中一只大手,大有千丈,通体由黄烟聚凝,五指俱全,掌纹清晰可见,足见使动之人法力之雄浑。 高仲元慢了一步出来,也是同样看到了这副惊天景象,登时失色。 汪广元此时站在山顶上,竟能隐隐感觉到天上传递下来的庞然压力,可以想见这其中所蕴的法力是何等恐怖,他面皮抽了抽,朝天拱手道:“不知哪位道友莅临?还请下来一叙。” 张衍丝毫不来理他,此时那法力已是积蓄到了极点,他心意一动,这只擎天大手向下一翻,刹那间,一股浩浩荡荡的法力倾泻而下,似要碾将此间一切尽数碾碎。 汪广元神情陡变,大叫道:“不好!”他一把抓住高仲元,驾起罡风自山中飞腾出来。 他才仓皇出去五六里远,那一只巨手已是自天而落,轰隆一声,拍在山头之上,震得四野皆动,非但将玉袍峰上禁制一掌拍散,顶上宫观楼宇尽毁,连峰头竟也去了大半。 这里动静如此之大,也是惊动了神屋山中诸派,都是纷纷驾遁光飞出山门,只是唯恐惹祸上身,都是不敢靠近,只在远处遥遥观望,待看到那只惊天巨手后,脸上都是齐皆变色。 雍复也是同样出了山门,他神色凝重看着远空,那玄黄大手挥动时,法力震荡群山,连他这处也是能够察觉,心下不禁暗凛,忖道:“究竟哪高人来至山中,斗法时竟有如此声威?” 这时身后大弟子白季婴上来,道:“恩师,是玉袍峰方向。” 雍复皱眉一想,猛然醒觉过来,跺脚道:“遭了!”纵身往前一跃,即刻身化轻虹,往那处赶去。 汪广元见下方满目疮痍,连山貌都变了形状,如此威势,看得他心惊胆战,他到现在还未搞清,自己究竟得罪了谁人,大喊道:“这位道友,在下汪广元,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为何要……” 他话未说完,却见那只大手复又抬起,裹挟着巨大威压,向着他们二人横扫过来。 这等神通道术他哪里敢硬接,就又连忙收住了嘴,往旁处躲闪开去,所幸这只大手展动甚缓,虽是狼狈,还不至于被拍中。 他自觉无力与此人抗衡,便抽身欲走,正寻思着是否放两句狠话,却见底下那五指缓缓合拢,似要把攥入手心,这一下惊得他亡魂皆冒,顾不得再说什么,仰天一挺,向天窜去。 张衍面无表情一挥袖,十余滴幽阴重水飞出,往其去路之上拦截,若是其不做躲避,必被击中。 汪广元也是瞥见了那幽阴重水,瞧其不甚起眼,又是自数里外而来,便是原先有甚威力,想到了近前也必大大减弱了,此举应只是用来拦阻自己,是以他哼了一声,原路不变,撑开护身宝光,腋下夹着高仲元,无有半点顾忌地朝前冲去。 只眨眼间,他就与那十余滴幽阴重水撞在一处,但闻半空中一声大响,已是宝光大裂,一头自天中坠下。 张衍哂然一笑,把手一招,就将同样跌下云头的高仲元摄了过来,到了身前后,一把掷在脚下,冲其漠然言道:“高仲元,你反逆师门,随我回去接受门规处断吧。” 高仲元原并未见过张衍,这时听到这句话,哪还不知对面站着何人,他身躯抖了一下,嘶嚎道:“是张道人,这是张道人,师父救我!师父救我!” 汪广元虽是身上几处筋骨都被打断,内腑也是震得移位,可因张衍未出杀手,坠下数十丈便勉强驾住了罡风,叫嚣道:“你若敢伤我徒儿性命,我惠玄老祖门下定不与你干休!” 张衍淡淡一笑,道:“你收我派中叛门弟子为徒,此无理在先,今日只是略施薄惩,你若不服气,尽可纠集人手,来涵渊门中寻我。” 言罢,就见他袍袖一拂,往云中飘然而去。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二十章 斧斫风磨 ps:这两天脖子扭了,码字慢了很多。 苍朱峰上,楚牧然与温道人忽听得外间磬钟大响,都是心下一震。汪广元那书信送上山未久,而门中却于此时召集弟子,这其中着实透着一股不寻常。 两人一时顾不得其他,都是自洞府中纵色身而出,一道驾动烟煞,飞空而往山上来。 须臾到得半山腰大殿,在殿前空地前落下,温道人急匆匆跨步入内,却瞧见赵革一人独坐殿中,不觉一愣,冲其喊道:“师弟,你可知为何敲响磬钟?可是门中出了什么变故?” 楚牧然也是跟了进来,他一脸紧张地看着赵革,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赵革站起身来,稽首道:“磬钟是小弟敲得。” 温道人呆了一呆,随即两目生光,自语道:“莫非是府主是要唤齐我等,要与那汪广元斗上一斗么?” 赵革摇头道:“小弟只知奉府主之命行事,其余一概不知。” 楚牧然心下忽觉不安,斥道:“师弟休要胡说,元婴修士交手,你我上去又有何用?”他走前一步,问道:“赵师弟,府主现在何处?” 赵革如实回答道:“府主方才出山去了。” 楚牧然不觉一怔,既是召集弟子,却为何出府去?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人声,原来是山下弟子听得磬钟响,也俱是往峰上来。 涵渊门中弟子原先不过三十余,现下却有两百多人,因新入门中,还人心不定,皆在互相打听今日聚议所为何事,故而显得有些喧闹。 楚牧然走出大殿。目光看去,见殿上已站有一名面容秀气,项背挺拔,身形高挑的女弟子,乃是门中唯一一名玄光境女弟子江柔,便冲她招手道:“江师侄,你过来。” 江柔上前一个万福,大大方方道:“师伯,可是有什么吩咐?” 楚牧然道:“你大师兄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江柔道:“今日轮到大师兄值守山门。脱不开身。” 楚牧然恍然,值守山门的弟子如非必要,按规不得擅离,他转了转念,道:“你去替了他回来。” 温道人这时也走了出来。不满道:“师兄,你这是何意,莫非只有你徒儿是门中弟子,我徒儿就不是了么?” 楚牧然苦笑道:“师弟,我别无他意,宣朝身为门中大弟子,稍候议事。不可不在场。” 温道人哼了一声,语气生硬道:“是否要找他过来,自有府主做主,你操什么心?” 楚牧然知晓他还在方才之事介怀。叹了口气,对江柔道:“下面吵吵嚷嚷的,不成体统,你去管教一下。” 江柔看了看自家师父。后者骂道:“看我做什么?你师伯的话没听见么?” 江柔平时听惯了温道人喝骂,却不惧怕。神容自若,对二人再施一礼,便转身走开。 她名字中虽带一个柔字,可是性子却是豪爽,连有些男儿也是不如,加之她很是有些手段,修为在此间又是最高,离去才不过一会儿,众弟子便就安稳下来,陆陆续续站至殿前,无有人再敢大声喧哗。 过不了多时,忽见天中罡风呼啸,云气卷动,有一道耀眼光华直奔峰上过来,赵革自殿中走出,仰首言道:“是府主回来了。” 楚牧然大声道:“众弟子还不迎接掌门。” 两百余名弟子慑于那遁光飞来时惊人气象,心中皆是敬畏,他话音才落,便已哗啦啦跪了一地。 光华倏尔落在殿前,众人只觉脚下微微一震,有些新入门的弟子大着胆子抬眼偷偷看去,见一名英伟俊逸的年轻道人立在了那处,玄袍大袖,两目如电,似有神光透出,身周围似有灵气波潮来回卷动,叫人望而生畏。 张衍一来一回,不过是半刻时间,他扫了一眼殿下众人,言道:“门下弟子可是到齐了么?” 赵革上来一个道揖,道:“回禀府主,除却山门值守弟子林宣朝之外,门下两百六十七名弟子,皆是到了。” 张衍点了点头,袖子一抖,忽然潮声大作,众人只觉一个恍惚,这一瞬间,似有大浪自山上漫过,而后就见一人被扔在殿前空地上,却是神情萎靡,有气无力。 楚牧然一见之下,惊怔道:“高仲元?”他抬头看向张衍,“府主,这是……” 张衍沉声言道:“我闻得此子在山下现身,便亲去将他捉了回来。” 温道人冷冷看了高仲元几眼,哼了一声,站了出来,拱手道:“府主,高仲元私自盗树下山,为门规所不容,请掌门降下法旨斩杀,以儆效尤。” 高仲元不觉一个激灵,他左右一看,见楚牧然站在一旁,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惶急道:“楚师兄,楚师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还请救小弟一救。” 他是楚牧然亲自引渡上山,常当作子侄一般看待,听他哀求,难免于心不忍,也是站了出来,拱手道:“府主容禀,高仲元盗木固然有错,可他好歹也曾在门中修道多年,也不曾做出什么伤害同门之举,罪不至死啊。” 张衍目光看了过来,淡淡道:“楚师弟,你可知,高仲元破门而出之后,拜在了汪广元门下?” 楚牧然一惊,看了看高仲元,似是有些不能相信,随后脸上泛起酸涩之意,摇了摇头,长叹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按溟沧派门规,若弟子破门而出,还罪不至死,至多抓了山门拘禁起来,可若私自转投至他人门下,此便是背师逆祖,无论如何,也是难逃一死。 温道人却是胸中怒火升腾,冲着楚牧然道:“楚师兄,这就是你替恩师他老人家找的好徒弟么?” 楚牧然垂首不语。 高仲元听着心惊不已,瞧见楚道人似是救不了自己,他咬了咬牙,翻身一跪,砰砰叩首,任凭额上鲜血飞溅也是不停,大声道:“掌门,在下一时糊涂,铸下大错,汪广元这老贼此来其实另有目的,这其中内情我皆是知晓,还有老贼的底细,我也是清楚的,若是掌门饶我不死,我愿将功赎罪,和盘托出。” 赵革一直不曾出声,这时忽然开口道:“你出门之时,才是玄光修为,可此时已然是化丹之境,应是汪广元助你成丹,对你总算也有恩义,此话你也说得出口?” 高仲元神色一僵,却是无言以对。 温道人对张衍一拱手,言道:“高仲元背师弃祖,请掌门允我斩杀此僚,以正门规。” 张衍道:“温师弟,若按门规,当如何处置?” 温道人大声道:“当以石斧斫其首,神魂钉入风穴,受百日风磨之刑。” 张衍微微颌首,道:“如此,师弟可代我行刑。” 高仲元脸色大变,他倒退两步,看了看周围,似是自知难逃一死,疯狂大叫道:“我师汪广元,我师伯曲长治,乃是惠玄老祖一脉门人,你们今日杀我,来日就要与我陪葬。” 此语一出,楚道人脸色陡变。 温道人却是冷笑一声,道:“便是他们再如何了得,现下也护不了你。” 他袖子一甩,一道白烟飞起,烟中现出一把厚刃石斧,悬在高空,而后一掐法诀,此斧呜的一声,往下一落,往高仲元脑袋之上狠狠一斫,砰地一声,已是天灵碎裂,扑地而死。 楚道人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终是未说出来。 温道人再起手一抓,就将那一缕元灵扯了过来,自袖中取出一张符纸,往上一拍,随后对张衍行了一礼,纵身一跃,就往大殿飞去,一路到了后殿,此处有一口大井,覆着一块青灰色厚石板,上有百十根粗大铁链捆锁。 他默念法诀,那铁链哗啦一声,便自解了,再放一道烟煞过去,将那石板掀去一边,底下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空穴,人在远处,便觉有丝丝阴风自里透出,寒彻肌骨,肤上宛如刀割。 此是山中恶煞阴气,对修道人来说不啻猛毒烈药,被沈柏霜当年以力镇压在此,以免门下弟子为其所伤,但亦可当作行刑之用。 温道人起法力护了身躯,上前走至井口边,拿出一根灵钉,往高仲元元灵上一戳,便往下一丢,再盖了石板,起诀封上铁链。 待事毕之后,又检视了一遍,见无有疏漏,便回至殿前,道:“府主,师弟已将那背师之徒投入风穴,百日之后,便就魂飞魄散,不存于世。” 张衍点首道:“有劳师弟了。” 温道人转过身来,对下面两百余名弟子大声言道:“背师叛门者,便是这等下场,诸弟子当谨记于心。” 底下一众弟子皆是心头震恐,高仲元被石斧击首不说,还要受百日折磨之苦,无有肉身,只遭恶风一吹,恍若万蚁噬身,那诸般苦楚难以言述,偏偏其有符法护住,还不得立刻就此消亡,此等景象,只是想想也不寒而栗。 楚牧然暗暗叹息,今日张衍当着山门诸弟子之面杀了高仲元,自此刻起,涵渊门与汪广元之间便再无半点转圜余地,想退也无从退起了。 可心下忧愁却是另一桩事,不说锺台派之事,只那惠玄老祖就不是个简单人物,若是惹得其一怒而来,涵渊派又该如何抵挡?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二十一章 北海妖部 汪广元被张衍打成重伤,将养了一夜,元气才复,到了第二日,其师兄曲长治应约而来。 雍复对此人闻名已久,尽管为一门之长,却也不敢拿大,亲自出门相迎。 只是出乎意料,曲长治面相儒雅,颌下留有一把齐整清须,有如一名教书先生,说话也是谦恭有礼,并不似传闻中那般是一凶暴好斗之人。若不是汪广元在一旁,他还以为是认错了人。 寒暄一番后,雍复道:“听闻曲道兄自南疆远道而来,我已备妥酒宴,为道兄接风洗尘。” 曲长治道:“不告而来,已是冒昧,何敢叨再扰雍掌门,我看便就算了吧。” 雍复还以为他只是言语客套,竭力相邀,曲长治却连连是婉拒。 几次之后,雍复见其确实并无此言,这才作罢,道:“我神屋山中虽处东胜北地,于洲中修士来看乃是蛮荒之所,可地域广大,妙景胜地也有不少,曲道兄若是有意,改日我亲自作陪,好好游览一番。” 汪广元此时却是有些不耐烦,道:“雍道友,我师兄赶了十数万里路来此,必是疲累了,有什么不妨明日再言好了。” 雍复笑了一声,道:“却是我的不是了,我已是为道兄收拾好了一处清静别院,浅居陋室,寒酸了些,还望道友不要嫌弃。” 曲长治客气了几句,临别之前,他忽然回身问道:“听闻道兄曾与那张道人交过手,不知可否说下具体情形?” 雍复一怔,微觉赧然,道:“惭愧,那日斗法并未真个动手。在下对其知之甚少。” 曲长治看出他不欲在此话题上说下去,笑了一笑,也不再追问,便由一名道童引着,往备好的那处别院而去。 到了地头,安顿下来,汪广元便急急把道童打发走,随后迫不及待地说道:“师兄,你可要为小弟做主。那张道人打伤了我不算,还把我那新收的徒儿捉了去,用石斧斫死了!” 曲长治来至玉榻上盘膝坐下,道:“那张道人与你斗法时,到底用了哪些神通道术?你莫要遗漏半点。都说明白了。” 汪广元忙昨日被张衍打得无有半点反抗之力,说起来极为丢人,还想往自家脸上贴金,可在曲长治目光之下,却不知怎的,不敢有半点隐瞒,把那日经过老实说了一遍。 曲长治又问了一些其来不曾留意之事。就连许多细枝末节也不放过,随后坐在那处闭目沉思起来。 他来此也不单单是为汪广元撑腰,如今锺台、轩岳两派斗法,南面乃是是非之地。他虽是好斗,可也能审时度势,并不会盲目搀和进去,正好借此机会避开。如此还不至有损名声,而一座仙城。对他来说吸引力也是不小,值得他动一次手,若能完全掌握在自家手中,日后也算有了根基。 可从汪广元的话中听来,那名张道人却不是先前想得那么容易对付。 汪广元小心问道:“师兄,以你的道行,难道还畏惧那张道人不成?” 曲长治睁目看他一眼,道:“临战之前,当要弄明敌手底细,此便如看人治病,需要对症下药,冒失不可取啊。” 汪广元精神稍微振作,道:“那师兄可曾看出些什么来?” 曲长治毫不讳言道:“此人我尚还看不透,需从长计议。” 汪广元听曲长治之意,似是还无意立刻动手,不禁有些急了,道:“师兄,这……” 他是借用了锺台派的名头来此,这是极好的一杆大旗,可自己却被张衍打成重伤,连新近收的徒儿也被拿去斫了,如此奇耻大辱,若是不立刻还以颜色,就这般忍下,任谁也能看出问题来,到时哪还有人会把他当作一回事? 曲长治摇头笑道:“师弟莫急,我已有了主意,定会为你讨还一个公道,只是而今时机未到,不便明言,你先回去吧,为兄今日还有功课要做。” 汪广元只得罢休,悻悻告辞离去。 张衍处置了高仲元之后,照常打坐吐纳,炼化钧阳精气,对外间之事不闻不问。 炼化白月英实所用许多稀少丹材却必须及早取得,只是涵渊门中须臾离不开他,是以他已命章伯彦持墨心山仙城符牌去往他处仙城采买。 楚牧然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却也未见有什么动静,命人出去打听之后才知,原来曲长治已是到了峨山派中宿下,只是不知何故,至今不曾有什么动静。 涵渊门中新附弟子多是神屋山中诸侯大族出身,曲长治到来的消息是是瞒不住他们的,这人名头极大,背后又似是站着锺台派,各门各宗也是心中惴惴。若是换了以往,说不定已把各家送入涵渊门中的子侄唤了回来,可因张衍果断处置了高仲元,当场震慑住了门下诸人,是以无一人敢有异动。 以为曲长治上门兴师问罪。可一连过去数十天,神屋山中却是风平浪静。 这一日,汪广元等得实在焦躁,忍不住又跑来洞府之中,道:“师兄,还不动手,恐怕没人把你当回事了!” 曲长治却很是笃定,笑道:“师弟,你还是太过急躁了。” 汪广元抱怨道:“我怎能不急?师兄,你到底要做何事?可否透露一些出来,也好让小弟心中有个底。” 曲长治沉吟一会儿,点首道:“与那张道人斗法不难,不过一封战书而已,但你可曾想过,万一为兄不是此人对手,那又该如何呢?” 汪广元顿时怔住,随即反应过来,不信道:“怎么会?以师兄的事又怎可能输给那张道人?” 曲长治看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师弟,说你一个坐井观天是轻的,天下何其之大,能手高人又何其之多。不说那张道人来历根脚,便是其名讳你可曾打听明白了?同为元婴修士,你不知其承袭哪一派家数,又不知其所用法宝道术,安能奢言稳胜?” 汪广元低头试探道:“那师兄的意思是?” 曲长治面无表情道:“一人胜不得他,那便二人,二人胜不得他,那便三人,联络上三五位道友。我不信还收拾下此人。” 汪广元呆了一呆,他不解道:“若是要决定仙城归属,总要唤齐神屋山中诸派掌门观礼,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合众而击?” 曲长治骂他道:“我看你是和那班王公贵戚厮混久了。连脑袋也不灵光了,不会设法将他引了出来么?” 这时有一名随侍童子走了进来,道:“老爷,北面的客人来了。” 曲长治眼中有光芒泛起,呼啦站起,道:“有请!” 随即他转过头来,笑着对汪广元道:“师弟。鱼饵已是来了。” 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一高一矮,两名身着褐色道袍的年轻修士,俱是化丹修为。只是这两人身上有股淡淡妖气,显然乃是两名妖修。 汪广元眼角不禁一跳,他立刻想起现如今盘踞在北摩海界的那一支妖部来。 当前带头之人见了曲长治,上来一礼。道:“可是曲真人,在下罗逊。此是我族弟罗翼,奉三叔之命前来拜会。” 曲长治并不因二人只是化丹修为而有所看轻,请了二人坐下,问道:“不知罗道友有什么话要带给我。” 罗逊一拱手,开门见山道:“家叔想问一句真人,先前信上所言,还作数么?” 曲长治容色一正,点头道:“那是自然,只要在下执掌了神屋仙城,贵部一应所需,皆能奉上。” 罗逊稍稍跨前半步,抬头看过来,目光犀利,道:“曲真人可敢立誓?” 汪广元腾地跳了起来,大骂道:“混账,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逼我师兄立誓?” 曲长治却是挥了挥手,示意汪广元退下,淡淡道:“要我立誓也是容易,可恕我直言,你二人的分量却不够。” 罗逊拱了拱手,言道:“我兄弟二人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此刻已带得三叔誓书在身,只要曲真人愿意立誓,立刻双手奉上。” 曲长治略感诧异,他只稍稍一思,便道:“拿了来。” 罗逊也不迟疑,自袖囊中取出了一张金匣,立刻有道童过来接过,送到案上。 曲真人打开金匣,拿出一张誓书来,看了两眼之后,他一耸眉,自指尖之上逼出一滴精血,在其上重重一按,随后拿起甩给了罗逊,道:“拿去。” 罗逊拿过之后,也不多看,便放心收入囊中,此物若是弄鬼,回去一看便能揭穿,因此他放心的很。 双方而今有了誓书,也算是半个盟友了,因此他态度立时大改,脸上露出几许笑容,不似方才那般冷硬。 蟒部虽是占了北摩海界,也攻下了一座仙城,可那处早已是空空荡荡,未曾剩下什么,且若无有五大派承认的仙城牌符,大宗修道之物却是采买不来。 毕竟族中不知多少弟子修道,每日所需所耗绝不是一个小数目,有人愿意主动联手,那是最好不过了。 临走之前,他又问了一句,道:“曲真人,东胜洲诸派如今对我部颇有敌意,你若与我部结盟,不知如何向五大派交代?” 曲长治深沉一笑,道:“那便是我自家之事了,贵部就无需知晓了。” 凭着他数百年来的人脉,做下此事可以说是并不费力, 再说自家老师惠玄老祖与锺台派掌门乃是连襟,有这一层关系在,谁又能拿他如何? …… …… ps: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二十二章 海舟筑岛 张衍案几之上摆着一摞书信,他翻看了几封之后,神色也是微凝。 这一月以来,曲长治倒是老实的很,未有什么动作,可神屋山中诸国却忽遭海上妖魔侵袭,因东胜洲中门派大多不重禁阵,是以有数家连山门都被打破。 仔细将所有书信看完之后,他对站在阶下楚、温、赵三人问道:“几位师弟对那北摩海界之中的妖部知晓多少?” 楚牧然和温道人皆是摇头。 赵革稍稍一想,站了出来,沉声道:“此事小弟略知一二,这一支妖部乃是百年前自外洲来,把原本在此处的仙罗宗驱赶了去,听闻这些年来征伐外海水族诸部,统御之下,已累有一百七十三国,势力极其庞大,只是以往从来不曾往东胜洲中来,故而五大派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不知这次是为何故。” 楚牧然这时说道:“府主,而今那几掌门都在山门之外,恳求府主放开仙城门户,允他们入内避祸。” 温道人却是不同意,道:“此事小弟以为不可,谁知道那些宗门之中可有奸细混入?府主不如命他们先入山中躲了起来,待风头过去之后再回来好了。” 楚牧然急道:“不可不可!师兄身为仙城执掌,若坐视不理,难免人心尽散。” 温道人讽言道:“师兄,你忘了那些人当日是如何待我等的?何必对他们那么客气?” 楚牧然摇头道:“师弟你不知晓,前几日那曲长治放言,如是师兄无法庇护山中诸派,可求他出手相助,他必不推辞。” 温道人一怔,大怒道:“我看此事必是他在里面弄鬼。” 楚牧然并不赞同,道:“曲长治乃惠玄老祖首徒,又怎会与妖修勾结一处?太过荒谬了。” 张衍笑道:“未必见得,那些小门小派便是打了下来。又能拿去什么东西?神屋山中若说值得抢掠之地,也只有墨心山仙城了,那些妖魔盘踞北海有百多年,里面的门道又怎会不知晓?是以这其中定是另有文章。” 温、赵二人都是点头,曲长治到来之后,迟迟未见发动,而恰好在其来此不久之后,这事便就突兀发生了。要说两者之间没有什么联系,他们却是不信。 这时门外有一名道童进来,道:“掌门真人,峨山派雍掌门来访。” 张衍目光微一闪动。道:“有请。” 未有多久,雍复手持拂尘,上得殿来,打躬道:“张府主有礼。” 张衍站起还了一礼,笑道:“雍道兄乃是稀客,今日来我门中,不知有何见教?” 雍复面色凝重,道:“此来的确有要事禀告,我方才收到消息。海外三十里外,有百数妖修正舟船搬运浮土,并以法宝勾夺灵气,似要在那里填海筑岛,来者不善啊。” “什么?” 楚、温、赵三人都是大惊,那一部妖修虽是厉害,可仙罗宗那座仙城距此足有数万里路程。若是跨海来攻,布置在海上法器必会惊动,他们能提前得了防备,但要是在近海处兴造洲屿,那岂不是随时随地可以入神屋山中了? 而更令他们惊惶的是,此是否是大举攻入东胜洲的前兆?传闻那妖部还有洞天真人坐镇,要真是如此,绝不是神屋山诸派所能应付的。需得向锺台派求助。 张衍却是笑了一笑,道:“要在近海之处凝出灵脉,哪有这么容易,若原先不是灵山秀水,就算有至宝相助,无有数十上百载功夫蕴养。也休想成功。” 雍复言抚须道:“张道兄看得透,在下也是如此认为,可留着终归不妥,山中如今人心惶惶,流言四起,许多老友都在求我向府主进言,能否将之设法驱散了。” 张衍点首道:“不错,此事必快些解决,宜早不宜迟。” 雍复一怔,他本以为张衍会百般推脱,没想到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欣然道:“如此,我也好向几位老友交待了。” 张衍见他似有去意,便道:“雍掌门先不必急着走,我有一事,也要拜托道兄。” 雍复道:“张道兄请讲。” 张衍道:“道兄也知,这数日来有不少道友山门被那些妖魔打破,而今无处可去,是以我想请峨山派暂且收留,待迫退那些妖孽之后,再为其重建山门,道兄看可好?” 雍复微微迟疑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随后躬身一揖,告辞离去。 温道人等雍复一走,便急急说道:“师兄,此显是陷阱无疑,万万不可去!” 张衍笑道:“温师弟既然看出是陷阱,想来是陷阱无疑了,只是我身为仙城执掌,除非弃了此位,却是不得不去。” 他执掌仙城之后,涵渊门虽可以从中获益,但同样也有庇佑一方之责,那布置之人显也看准了此点。 楚牧然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提议道:“师兄可否缓一步,可先把章真人唤了回来,两人同去,如此把握也可大?。” 张衍笑了一笑,把大袖一摆,道:“不必!不过些许小事,为兄去去便回,三位师弟守好山门就可。” 他才说完,三人只闻耳边轰隆一声,便见一道惊空长虹自殿顶天楼飞出,直入云霄,倏尔无踪。 神屋山北麓近海三十里外,此时正有数十只长有三十余丈的浮舟漂浮海上,彼此之间以铁锁金环相连,有千多名力士不断将一筐筐褐色泥土往舟中倒去,待一舟灌满,便斩断锁扣,使其沉入海底。 汪广元看得肉疼无比,抱怨道:“这些俱是上好玉泥,不过是做做样子,又何必这般糟蹋。” 这些玉泥俱是以灵贝碾碎成粉,再糅入熬炼过的膏泥中搅拌而成,修士用之可以填海造岛,要是手中再得一可汇聚的灵气至宝,日久天长便可结出灵脉。 曲长治不以为意道:“若不做得真一些,又怎能逼得那张道人前来,你也不必斤斤计较了,左右不过十来万灵贝,算是为兄欠你一回,夺了仙城后,再补足你就是。” 就在此时,一道轻巧虹烟自天外飞来,汪广元往窗外撇了一眼,低声道:“师兄,是那姜道人来了。” 那道光华往舟上一落,走出来一名青衣短袖,披头散发的修士,背后则背着一只竹篓,正是那日在宿星谷与章伯彦斗法的姜姓道人。 脚下站稳之后,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几眼,随后到了最大一艘舟船上,一掀玉帘,便往舱中来。 踏入内室,他一抬头,便看到曲长治与汪广元二人坐在里间,原本绷紧地神色放送了下来,拱了拱手,沉声道:“两位有礼,在下收信之后,便立时赶来,希望未曾来得迟了。” 曲长治呵呵一笑,他起身还礼,随后上来把住姜姓道人之手,感慨道:“不迟不迟,我去了书信之后,原还想道兄闲云野鹤般的人物,未必能请得来。” 姜姓道人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曲长治在东胜洲名声极大,自身乃是元婴二重修士不说,还是惠玄老祖门下首徒,不是他这等散修可比,现下却对他如此客气,显是极为看重自己,忙道:“不敢,不敢,曲真人相召,在下岂敢不来?” 汪广元却不站起,看姜道人的眼神也是带着些许轻蔑。 两人在舱中坐下之后,姜道人小声言道:“两位可知,我前些时日见到何人了?” 曲长治道:“莫非与那张道人有关不成?” 姜姓道人点头道:“正是!我那日在楚国一处仙城之中看中了一件法宝,当时灵贝有些不凑手,与是去问一名交好的道友处相借,却是无意中见到了那日我与斗法的章道人,我又打听了一下,此人后来却是往东南去了。” 曲长治与汪广元对了对眼神,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道:“这么说来,我等只需对付那张道人一人了?” 姜姓道人确认道:“想是如此了。” 曲长治目光闪烁,道:“这却是个好消息,我原先的布置乃是用来对付两人的,若是那章道人不在,把握可以说是极大了。” 姜姓道人求教道:“不知两位当如何对付此人? 在他想来,曲长治布下了这么大的排场,不至于就这么毫无水准的上去围攻厮杀,应是有一番巧妙布置的。 曲长治笑道:“当要告知,道友你来看。” 他走到窗边,指着外间道:“听闻那章老道擅长遁法,我想那张道人或许也是有此手段,为防他走脱,于是在方圆五十里内布置有六十四面阵旗,此阵有凝滞身形之效,一旦发动,就如万斤巨石加身,此人只要陷入此间,便只能任由我等宰割了。” 姜姓道人点了点头,不觉暗自心惊,他乃是擅长遁法之人,可若是陷入此阵之中,那十成本事恐要去了七成,于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不知在下在阵中又如何施展本事?” 曲长治哈哈一笑,拿出一面牌符,塞入他手,道:“凭此牌符,可出入无碍。” 姜姓道人收入怀中,心下一定,又问道:“张道人定会来此么?” 曲长治道:“道兄放心,张道人身为仙城执掌,绝不会对我等所作所为坐视不理,如今万事俱备,只等此人入我彀中了。”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二十三章 余氏二妖 曲长治说完之后,眼稍一拐,却见看姜姓道人似面上似有几分犹疑之色,道:“姜道友可是有什么顾虑?” 姜姓道人道:“在下是有几分疑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曲长治看了过来,笑了笑,道:“无妨,如今同乘一舟,逃不了你,逃不了我,有什么话,明言就可.” 姜姓道人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干笑了一声,道:“曲真人所做下的布置甚是妥当,要说用来对付那张道人,应也是足够,可据在下所知,仙城之中有不少厉害法宝,若我是他,那定是要带在身上以备万一的。” 曲长治道:“道友说得也不无道理,雍复与张道人斗法之时,确实拿出了几件也算是威力不俗的法宝,可要说还有什么惊世至宝,我却有一分疑惑,他又为什么不在与张道人斗法之时用出呢?” 姜姓道人忙道:“在下绝非危言耸听,道兄应知我与雍复乃是好友,有几次醉饮之后,他在言语之中便会透露几分,据说仙城之中有一件镇城之宝,其威甚大,乃是自建城伊始便就传下,唯有执掌放可动用,可一旦使来,轻则折损寿数,重则殒命,或许正因如此,雍道兄才不敢轻易动用,可要是有了姓命之忧,难免那张道人不会情急拼命。” 曲长治缓缓点头,拱了拱手,道:“还要谢过道友查遗补漏。” 姜姓道人连忙还礼,道:“言重了,言重了。” 曲长治一笑,拍了拍其肩头,道:“道友也请宽心,此番对敌此人,并非只有我三人,还另有几名帮手相助,是以不必担忧,” 姜姓道人有些惊疑,东胜洲元婴修士虽是不少,可俱是坐镇一方之辈,平素想要凑得几名来那是极其不易。 尤其是此时锺台派在与轩岳教争斗,两派修士俱是无暇脱身,至于其余散修,只要稍有道行之人都是闭门不出,唯恐被牵连进去,他自家还是因得了追拿安鳄妖王的密令,才得以来至此处,曲长治仓促之间,又去**来的帮手? 可对方既然都如此说了,他也唯有选择相信,又说了几句话后,便与其一道,入到舱室内打坐调息。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曲长治忽神色一动,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汪广元站起身,冲着外间张望了几眼,又十分隐晦地看了看姜姓道人,语意含糊道:“师兄,北面来人了。” 曲长治沉稳起身,也是朝外望去,此时正是午时,烈曰高悬,天际尽头处有两道妖气四溢的遁光闪空而来,但稍许接近后,那吹拂而来的黑风浊气中,似带有几分腥味,他不禁皱了皱眉。 此次围杀张衍,他先前提出要蟒部出人相助,这不但是为了使把握增大,也是试探对方作为盟友,到底有多少诚意,只是他见过的几名蟒部族老,多是走得正功气道,而这二人一看便是邪祟路数,显然不是罗氏亲族。 他低头想了想,道:“师弟,随我出迎。” 他转身出了舱门,汪广元嘀咕了一句什么,看得出并不情愿,可也不得不出外迎候。 姜姓道人一转念,同样是跟着走了出来, 三人到得甲板上站定,等了未有多少时候,那两道遁光便已到来,一前一后落在舟上,裹在四周的黑气晃了两晃,便即散去,走出来两名老者。 为首一人身量高些,头上半秃,鬓角和后脑之上却残有丝丝银发,稀稀疏疏,有如鲤须,其人两目略黄,脸颊上有大片白斑,很是丑陋。 另一人个头稍矮,与其相貌略近,衣饰也是相同,看得出原本是一对兄弟。 那年纪稍大之人先是打量了二人一眼,挺直了身躯站在那处,把手虚虚一抬,算是见礼,洪声道:“你们哪一个是曲真人,老夫余甲,此是吾弟余乙,今奉部中族老之命前来相助。” 汪广元不屑撇嘴,这两人只一听名字,就知是没什么根脚的散修出身。 姜姓道人在看到二人时,脸色却变了变,但随即又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他心下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没想到曲长治竟然大胆至此,竟敢与北海妖部相勾结! 锺台派曾下有严令,凡下宗修士,诸侯子民,不得擅与北海妖修往来,违者必当严惩。 百多年来,敢有逾越雷池者,无一例外,皆被处斩。 尤其是他还是楚国六皇子门客,身份更是敏感,若是被人知晓此事,多半姓命不保。 他被曲长治竭力相邀来此,原本还以为是看重了自家遁法之故,现下想来,其中恐怕是另有目的。 只是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表现的稍有异样,恐立时要被这二人杀死。 可曲长治明明是惠玄老祖门下,与锺台派关系匪浅,为什么又如此做呢? 曲长治走了上来,笑脸相迎道:“两位可是罗道友门下?” 余甲道:“我兄弟二人原是落玺岛上修士,蒙三长老不弃,收作了门客。” 曲长治眼中露出恍然之色,难怪他从来未曾听过两人的名声,蟒部占据北摩海界之后,将海上散落的妖修势力尽归麾下,如遇有资质上好之人,便助其修道,实力着实壮盛了不少,这两兄弟应也是这百年间才成就元婴的。 他心下略微不满,相比之下,罗氏亲族不但根基深厚,还有神通道术傍身,这二人却是不合他意,可既然来了,总是一分助力,是以面上还算客气,稍稍点头,侧身一让,道:“两位道友请,稍候要应付那名大敌,不妨一道商议些许对策。” 余乙两眼一翻,傲然道:“有我两兄弟在此,什么敌手拿不下来?那什么张道人,曲真人若是觉得收拾不下,交给我们便可,何须商量?” 他言语之中,非但自视极高,且话中还有讥讽之意。 曲长治透出一丝厉色,只是稍微出来,便又隐没下去,他从袖中取出两枚牌符,笑道:“那也可,我在此处布置了阵法,非有此牌符护身不可,两位请收好。” “阵法?” 余氏两兄弟脸上都是露出几分看不起。 余甲上前将袖一拂,将两块牌符收了下来,随后两人各自从袖中抓住一团黑烟,往地上一掷,便包裹了二人往云中,到了百丈高空,就悬在那里不动,似是不屑与三人为伍。 曲长治三人看了几眼,便也回转舱中,待坐定之后,汪广元一拍茶案,两眼露出怒色,指着外面道:“师兄,这两个什么东西,在我师兄弟面前也敢这般狂傲?” 曲长治哂道:“师弟莫气,他们愿意出力,那岂不是大好事,稍候便令他们打头阵。” 他目光转过,看着坐在一旁神情有些怔愣的姜道人,道:“道友脸色苍白,可是有什么不适?” 姜姓道人似是被吓了一跳,忙道:“无事,无事。” 曲长治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道:“无事便好,稍候还需道友出力。” 汪广元这时阴阴说了一句,“姜道兄,那块牌符你可要拿好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变数,我师兄弟二人也帮不了你。” 姜姓道人心下一沉,他也不蠢,立时猜出那面牌符上恐是做了什么手脚,他勉强一笑,拱手道:“稍候唯两位马首是瞻。” 曲长治这时也不再来理会他,到了榻上盘膝坐定。 汪广元嘿嘿一笑,也是闭目端坐。 姜姓道人咬了咬牙,既然事情已然被拖入了火坑之中,哪只有看一步走一步了。 以五人敌一人,不出意外,应是稳艹胜券了,等除了张道人之后,看有无机会能脱身离去。 他心神不安地等了约莫有一刻,已是到得午时末,这时天中忽闻罡风暴卷之声,曲长治身躯一震,沉声道:“来了。” 三人同时出得舱来,朝前看去,只见南方有一道疾烈虹光朝此处来,随着其越发靠近,海上气浪愈涌愈急,连他们所乘浮舟也是随之上下剧烈颠簸,仿佛随时要被掀翻了去。 曲长治心中一惊,此人还在十数里外,就能引动如此声势,这人法力要何等强横?他不觉暗暗庆幸,幸好自己事先竭力高估了对手,先一步设下了阵法,否则倒还有些棘手。 不过几息时间,那遁光就到了百丈之外,再向里一收,倏忽隐去,现出一名器宇轩昂的道人,顶上现有两实一虚三团罡云,身周围灵气如潮,来回波荡,竟是把海面硬生生压下去了一个涡旋,如电双目扫来之时,所有人都觉心下一悸。 余甲、余乙两人似也是感受到了来人威胁,散开黑烟,自天中降下身形,主动与三人站在了一处。 张衍他看了看下方那数十只浮舟,目光一闪,就袍袖一扬,便有一团光气爆开,洋洋洒洒,往五人站立之处而来。 五人看不透这是什么道术,出于谨慎,都是未有硬顶,而是各起遁光,朝着四面散去,曲长治匆忙中回首一瞧,却是大吃了一惊,只见那光气往下一落,霎时之间,那数十只浮舟竟是于同时消失一空! …… ……(未完待续。)q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二十四章 法力分身 张衍身为神屋山仙城执掌,此来是为阻止北海妖部在近海处埋土造洲,是以一上来便以五行遁法将那数十只舟船尽数挪去他处。 可以说,此事一成,此行目的其实已然达成大半,而接下来,才是与这几人周旋。 曲长治也是醒悟得快,不过这几十艘舟船本就是诱饵,便是毁了也不打紧,此时既已把张衍引入阵中,也就无需去多想了。 只有汪广元看得险些吐血,这数十船中所载玉泥都是他积蓄,现下却不知被弄去了哪里,恐是再也寻不回来了。 曲长治借远远与张衍拉开距离后,就自袖中悄悄取出一面令旗,轻轻一挥,藏于海上的禁阵便随之发动,眼见得张衍身周围的灵气彷遭无形之物挤压,生生向里收缩了一半。 看得阵法已然起效,他把牌符利索收起,高喊道:“诸位道友,动手!” 虽是大喊了一声,可动作却是有意放缓了一步。 东胜洲中虽传言他十分好斗,可实则天性谨慎小心,每次与人动手,无不是先一步把敌手琢磨透了,这才上前动手,若是对方底细不明,没有较大把握,他也不会冒然出击。 他听汪广元描述,张衍至少有两门厉害道术在手,为此他着实费了一番脑筋,思忖下来,觉得不宜接近,只能以法宝遥击。 汪广元上回被幽阴重水击成重伤,对张衍十分忌惮,也是落在了后面。 只有余甲、余乙两兄弟一听他招呼,便各自取出一把铁鞭,嚎叫一声,裹起一团妖风冲上前去。 曲、汪、姜三人一看,就知这两人应是那等仗着身坚体固,蛮打硬冲的力道修士,如此急着上前出头,却是正合他们心意。 汪广元手掌一摊,数十把把霜色小剑飞空纵起。 姜姓道人则是祭了一对银亮飞勾在天。 而曲长治手中所握,乃是一枚精心炼制的金石飞丸,此物一经发出,百丈之内,可将护身宝光轻易震破。 三人各自祭出法宝,只等张衍露出破绽,便上去趁火打劫。 张衍身形不动,若是气道修士,乍然遭逢阵法禁制袭身,定是举步维艰,如还同时遇上敌手袭击,恐有性命之忧。可他早已修至参神契四重境,这点微末之力还拘束不了他。 目光扫去,便将此间五人情形尽收眼底,面对这冲来的余氏兄弟,他心意一引,身后陡得跃起一道灼亮弧光,绕身一旋,忽然一化二,二化四,变作一十六道光华,对着二人当头疾斩下来。 曲长治一见之下,失声道:“飞剑?” 他背上起了些许冷汗,任凭他先前怎么高估对手,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一名剑修,这等修士攻势犀利不说,遁法更是远胜同侪, 心中暗暗庆幸,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早一步将阵法布下,否则对方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自己这边根本留不住此人,反而他们若不抱团,还有可能给对方逐个击破。 余氏兄弟也未料到对手乃是一名剑修,见得剑光直奔自己双目及颈项袭来,齐齐怒吼一声,将手中神兵收回护住自己。 可是十六道剑光哪里能尽数挡下,霎时之间、肩、背、臂、腿等处俱被撕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裂口,浑身上下被鲜血染满。 然则对于力道修士而言,此等伤势还要不了性命,反而激起了胸中凶性,两人狂喝一声,身形只是稍稍迟滞片刻,便原势不变往前冲来,待冲至十丈之内后,齐声大叫,将手中神兵擎起,照着张衍脑袋呜的一声就打了下来。 张衍神情不变,从容起大袖一挥,就见一道光气横过,闪了一闪之后,这两人竟是自他面前消失不见,只余他一人虚空悬立。 曲长治三人见此一幕,俱是目瞪口呆。 先前张衍曾将那数十浮舟弄去不见,此刻又轮到了余氏兄弟,因弄不清明白那是什么道术,三人一时都是踌躇不前。 张衍不去理会他们,只是抬起袖子,笑道:“此间海阔天空,姒道友还不出来!” 话音才落,那袖口忽然一震,自里飞出一点黑影,咚的一声,直入水下。过有片刻,海下隐隐可见有一黑影浮现出来,随着其逐渐扩大,一股莫名气息渐渐弥散出来。 他向来不是托大自傲之人,既然有龙鲤姒壬这大助力在身侧,又哪里会舍弃不用。 只是此妖以法力化形,在他袖中沉睡有年,需得片刻才能恢复如初,故而他只以拖延为主,待其将这片天地禁锁了,便能从容将五人一一收拾。 曲长治本能觉得不妙,大喊道:“师弟、姜道友,快快出手!迟则晚矣!” 张衍笑了一笑,把手虚虚一按,一十六道剑光先是顿了顿,随后猛然朝四面八方爆射开来。 这剑光迅疾无俦,晃眼间便已欺至近前,三人顾不上再出手攻敌,各自将护身宝光与法宝祭起。 可那剑光却是不退,在他们四周盘旋飞舞,曲长治见多识广,知晓一旦那游走剑光找到破绽,漏了进来,顷刻间便要被收去性命,被逼得全神戒备,不敢有丝毫大意。 至于汪广元与姜姓道人,更是干脆退到了百丈之外。 此举虽是不再受剑光挟逼,可对张衍也是毫无威胁可言了。 曲长治瞥了两人一眼,脸色有些不满,他费尽心思布下了禁阵,就是为了限制张衍身形,好由得己方放手攻袭,可若只知一味闪躲,那又有何用处? 就在这时,忽然数里外一处海面轰然破开,两道水柱冲起,现出两个魁伟身影。 曲长治回首看去,见竟是余氏二兄弟重又现出身来,心底不觉一喜,同时也轻松了几分,暗忖道:“原来方才那张道人用得只是挪移之术,这却好办许多。” 要是张衍举手之间便可把两名元婴修士收去,那也不用斗了,不如趁早各自逃散。 余氏二妖方才一身本事还未施展,便被张衍挪移转去海中,他们本是海鸟成精,不善水性,很是呛了几口海水,心中各自憋着一股闷气,此刻再度冲上,恨不得一鞭就将张衍天灵打碎。 张衍看二人又一次出现面前,淡淡一笑,再度把袖一挥,余氏兄弟只觉见眼前一花,心知不妙,连忙设法躲避,可就在这个时候,天中却有一股威压降下,在场所有人只觉身躯一僵,似是被什么巨力束缚住了,竟是半点动弹不得。 曲长治骇然道:“禁锁天地?” 张衍目光转来,曲长治乃是元婴二重修士,是他第一个要除掉之人。屈指一弹,那一滴玄冥重水破空飞出,自他脑门之上一穿而过,然而曲长治整个人抖了一抖,居然化为一团精气缓缓飘开,最后消散在大气之中。 张衍双眉一挑,微觉意外道:“分身?” 这四周被天地禁锁之术困住,曲长治想此等情形下施展似魔宗那等替死之术,绝无可能不被他察知,那么如此说来,或许此人一开始便是以分身示人,其真身恐在他处。 既是如此,他便索性不再理会,心下剑诀一引,一道剑光飞去百丈之外,姜姓道人顶上头颅立时掉落下来。 正要再对余氏二妖出手,龙鲤姒壬突然出声道:“老爷,那两只鸟妖也是异种,尚还有几分用处,不妨交由小的处置。” 张衍稍一转念,点首道:“可。” 海中忽然掀起一个浪头,上来把余氏兄弟一冲一卷,就不见了二人踪影。 此时场中只剩下汪广元一人,见张衍目光看来,他心下骇惧之极,可面上还是故作镇定道:“张道友,我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若放我这一回,我愿将全数身家奉上,还能告知你几个秘密……” 张衍淡淡一笑,抬起手来,对其就是一指,霎时间,一道紫色雷电轰然劈落。 汪广元成婴不过数个年头,身上不过几件守御法器而已,怎么抵挡得住这等神通道术,只眨眼间,身躯便就爆开,化作漫天碎屑。 张衍环视四周,见海上已是空空荡荡的一片,再无异状,目光向下视来,道:“姒道友,山中局促无水,这北海水倒可任你遨游,不妨你就在此处落脚,镇守这片海域。” 海水之中一阵翻滚,龙鲤姒壬自里把首探出,道:“小的必为老爷守好此处。” 神屋山东界,一处无人山谷之内。 曲长治浑身微微一颤,自定中醒来,他抹了抹头上冷汗,心有余悸道:“这张道人竟有元婴三重修士相助,如不我有这法力分身避祸,恐也遭难了。” 他这门道术乃是惠玄老祖秘传,可修炼出一个与自己别无二致的分身,除却不能施展神通之外,法宝遁术皆可使出,便是被人破去也无大碍,再修炼一年半载,又能祭炼出来。 只是施展之时,真身不能动弹,需枯坐洞内,若此时被人搅扰,立时要崩脉而亡,故而即便他师弟汪广元,也根本不知他会这门神通。 在斗法之前,他便有了失败准备,此次能一次除了张衍最好,要是除不了,也当做了一回试探,纵有损失,也不至太大。 他站起身来,苦笑道:“我虽也知晓了那张道人许多手段,可此人却十分不好惹,罢了,先回山门,把汪师弟死讯告知老师,看他老人家作何安排了。”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0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二十五章 章魔回山 张衍出手料理了曲长治等五人后,又自行风纵云,回转门中。 到了殿中坐下,便命童儿把楚、温、赵三人唤到一处,将此行经过简略一说,最后道:“近海浮舟已为我所毁,除曲长治不知所踪外,其余四人皆是伏诛。” 三人听完之后,心下俱是又惊又喜,望向张衍的目光满是敬畏。 未曾想到这位掌门竟然如此了得,便是以一敌五,还能战而胜之,且看去半点疲惫之色也无,想来赢得甚为轻松”“小说章节更新最快。直至此刻,他们才对这位师兄的本事有了几许认识。 楚牧然凝神想了想,上前一拱手,言道:“府主,曲长治、汪广元既然等人居然勾结北部妖修,nàme此事绝不与锺台派有关。先前定那几名贼子假托其名,小弟有意将此消息可传了出去,也好安抚山中诸派人心。” 张衍点首赞同,道:“楚师弟此议甚是,需尽快令门下稳住心思,安生修炼,便如你所言行事。” 赵革抬头道:“师兄,也不知惠玄老祖会否找上门来?” 楚牧然抚须笑道:“师弟,勾结北海妖部,这可是大罪,算是惠玄老祖,也不敢冒此大不韪。” 张衍笑了一笑,道:“这也未必,我听雍道友说起过这位惠玄道友,听闻其道行已至元婴三重境中,似此等人物,岂是寻常规矩能束缚得住的?我若是他,méiyou借口。再找一个就是。” 元婴三重修士可是与寻常修士不同,除却洞天真人之外,无人可以将之慑服。 就如沈柏霜当年,明明是外洲来的修士,明目张胆占据一座仙城,可近在咫尺的锺台派却对其视而不见,就是这个道理。 惠玄老祖要是成心为弟子报仇,就算不在此事上纠缠,也能在别处做文章,zuoyou只是一个借口而已。难得还怕有人出面阻碍他不成? 听了此语。楚牧然刚刚放下的心思又一次提了起来,连带温、赵二人也是面现紧凛之色。 张衍看他们模样,以手虚按,朗声道:“三位师弟不必忧心。我既出手。就不怕此人寻上门来。一切如常便是。” 三人现下对这位师兄十分敬服,听他说得如此笃定,也不会以为是在说大话。楚牧然呼了口气,道:“既然掌门师兄如此说了,那当是无虑。” 张衍颌首道:“下来我需在山中静修,训教弟子,平日门中大小事,如不十分紧要,三位师弟也无需来问我,商量着办即可。” 眼下他已将山门格局重新梳理了一遍,无论弟子长老,都是各安其位,不再似沈柏霜在时那般无序,诸般俗务,也用不着日日来向他请示,有楚、温、赵三人处理已是足够。 门中既已安稳,他心思也不必放在这上面,准备全力修持,以期早已到得元婴二重境。 见已无事,三人便俯身一礼,各自告退离去。 过有数日,曲长治五人一战败北,近海浮岛亦被清扫的消息流传开来,神屋山诸派修士在听闻之后,皆是为振奋,有如此道法高明的修士坐镇神屋山,当是无惧北海妖部侵袭了。 雍复在听到这消息后,却是立刻关照徒弟白季婴道:“你传我谕令,今后凡我峨山派弟子,不得招惹涵渊门下。” 胥易门掌门孙童得门下弟子告知此事后,却是愣了半天,随后急命人把儿子孙修成找了回来,劈头就骂道:“你这逆子,叫你平日少与那涵渊门弟子往来,如今祸事来了吧,杀了汪广元,得罪了曲长治,惠玄老祖怎么会与那张道人干休?此事也必会连累我胥易门,快收拾收拾,随我去楚国投奔你师伯。” 孙修成一怔之后,却是哈哈大笑。 孙童羞怒道:“逆子,你笑shime?莫非我说得不对么?” 孙修成指着外面道:“阿爹你也不看看如今山外是何局面,锺台上宗与轩岳教两派斗战正炽,似惠玄老祖这般人物,便是州郡仙城中安坐不动,也能震慑敌手,轻易不得擅离,哪会为一名勾结妖修的弟子兴师动众?阿父你信不信,惠玄老祖非但不会前来报复,反会竭力撇清此事,免得轩岳教拿来做文章。” 孙童半信半疑道:“果真?” 孙修成嘿了一声,道:“便是真要计较,也不会在眼下,总要两派罢战,才kěnéng抽出手来,这两家千年内斗了三回,哪一次不是三五十年内才分出胜负?” 说到此处,他又是一笑,“往日左家那几个小子可是鼻孔朝天,可现下也是一副巴结模样,还不是因我早早投靠了涵渊门?好处好未到手,就匆匆离去,阿爹你未免太急了。” 孙童低头想了一想,发现确如自家儿子所言,锺台派与轩岳教都是家底丰厚,门中修士数以万计,短时之内谁也压不倒谁,也不知要斗到何年何月,还不如先趁着眼前多捞一些好处,他咳嗽了一声,把语气缓和下来,板起脸孔,故作威严道:“改日我要亲自上门拜会张真人,你替我引荐。” 孙修成轻笑一声,深深一揖,道:“要让阿爹失望了,张府主自闭关潜修,不见外客。不过若有机会,儿子定会提上一句。” 张衍自闭门潜修之后,除却每月出关一次,考校弟子功课之外,几乎是足不出户,整日坐于榻上,炼化钧阳精气。 如此安稳过去一年,这一日,门外童子禀道:“掌门,章真人回山了,正在门外等候。” 张衍神色一振,朗声道:“快请章道友进来。” 不一会儿,章伯彦大步入得洞府中,稽首一礼,道:“见过府主。” 张衍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道友功行似有精进。” 章伯彦感叹了一声,道:“也是机缘巧合,章某所习功法在冥泉宗中非属上乘,修行不易,进境颇缓,比不得那些嫡传门人,此行偶在山外采买到一物,却对我大为有用,如能凭借此物修炼数十载,当可入到元婴二重境。” 张衍一笑,拱手道:“那真要恭贺道友了。” 章伯彦赶忙还了一礼,道:“谢过府主,只是大道难求,若再无大机缘,此辈恐也止步于此了。” 张衍微微点头,章伯彦所说乃是实话,修道不得洞天,不过千载寿数,唯有踏入象相境中,继而持法精修,才有望遁破虚空,跳出此界,可自古得此成就者,却是少之又少。 章伯彦这时又说道:“这回奉府主之命出行,在一处仙城中,被一名自称楚国六皇子的修士请去做了座上客,盘恒了数日,只是未有想到,却在那处遇上了那汪广元之师惠玄老祖。” 张衍眉毛微微一挑,沉声道:“此人可曾为难道友?” 章伯彦虽是出山采买丹材,可bijing未曾去远,还是在楚国界内,张衍斩杀汪广元等四人后,恐惠玄门下对其不利,便以飞书将此事告之,着他小心应付。 章伯彦摇头道:“这倒也不曾,在席上还对我言,汪广元被府主所斩乃是咎由自取,曲长治擅自勾结北海妖部,已是被其逐出师门,今后之事与其无关。” 张衍转念一思,这惠玄老祖看似甚是秉公持正,但却把汪广元与曲长治分开来说,而不是一并逐出山门,这里面却是值得玩味。 章伯彦道:“府主,这里还有一封书信,乃是那楚国六皇子托我转交于你的。” 张衍把此书信接过,拆开一看,入目先是一些问候仰慕之语,写得辞藻华丽,骈四俪六,他大致扫了一眼,便略了过去。至于其后内容,大致是言而今两派争雄,战局正烈,闻听神屋山仙城执掌道行精深,是故请他前去为上宗出力,若是立下功劳,也不吝一城之封。 这封信函言语之中很是注意措辞,写得很是客气,并无丝毫强硬逼迫之意。 为锺台派上阵厮杀? 张衍笑着摇头,此事倒也不是不可商量,但他所要之物,恐这位六皇子也给不了,对方来此书信,因是为日后打交道留下一个伏笔,不过眼下却不必却多想,他将书信抛开一边,问起关心之事,“章道友此行,不知采买来多少丹材?” 章伯彦肃容回答道:“章某持府主所赐牌符,这一年来走遍楚国各处仙城,除却二三丹材不易寻觅外,单上所列大多已是寻得,唯恐府主急用,便先赶了回来。” 他把袍袖一抖,自里飞出一道皑皑如雪的霜烟,落于地上,滚滚铺开数丈,随后再一捏拳,便将此烟收了去,现出上百只摆放齐整的玉匣。 张衍目光一闪,站起身来,来到那些玉匣前,拿起一只,打开看有片刻,再小心放了下来,伸手去拿另一只。 这些丹材涉及他日后法身成就,半点疏忽不得,他必得亲自看过才放心。 于是将每一只玉匣都打了开来,仔仔细细检视了一遍,末了,他暗暗点头,忖道:“东胜洲不愧数倍东华,地大物博,又有仙城这等天材地宝汇集之所,这些丹材入炉炼化之后,足够我用上二十余年了,只是那少去的二三物却也需早日寻得,不能再耽搁了。”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二十六章 玄器易宝 张衍心下盘算了一下,而今丹材只差四味,分别为“盘阐丹”、“地伏莲”、“蛇环菁”与“鬼葵”。 盘阐丹乃是毒虫腹内所结,只一只金色幼蛛却还不够稳妥,好在此回章伯彦于途中又捉了几只来,用“丝蓉籽”喂养之后,至多十年就可凝出丹珠,而其余三种,则需另觅途径找寻了。 章伯彦道:“章某这一年奔走,见不少东胜洲修士要找奇珍异宝时,多是置下赏格,以利诱之,府主有仙城在手,不妨效法,想来能收获一二。” 张衍点首道:“章道友提醒的是,我先前也曾思及此事,只是有汪广元等辈在此生事,我恐其在旁弄鬼,反而不美,因而未曾付诸于行,现下汪广元已死,惠玄更把曲长治开革出门,近段时日当是无忧,倒是可以试上一试,不过还是需劳烦道友往他处走动一番,如此也可两不耽误。” 章伯彦拱手道:“章某现下便可动身。” 张衍微微一思,道:“章道友且不忙着走,我这几日查阅城中古籍,查到了些许线索,据传有人曾在落断山以东见过鬼葵,道友不妨往那处走上一回。” 屋山是以落断山为分界,分作东、西两部,往东去不比西陆人烟稠密,乃是蛮荒之地,遍地毒虫猛兽,章伯彦哈哈笑道:“如是神屋山中真有,那却是好办的很,定可为府主取了来。” 他这一年中几乎走遍楚国仙城,可楚国乃是锺台派统御之地。此派弟子面对别派修士多是盛气凌人,面对他这等元婴真人才稍有几分收敛。但他因道行摆在那里,一举一动也无不受人注目,总是放不开手脚,而去到人迹罕至之所,却反而没有那么多顾忌。 张衍笑道:“道友在外奔波,修行不易,我苍朱峰上洞府宫观已是修好,这七宝大塔阁便借与道友。” 他伸指一点。便把身外塔阁化一道流光收起,变作半尺高下托在手掌,递了出去。 章伯彦也不推辞,道了声谢,将大塔阁拿过,躬身一揖,便就转身下山了。 张衍目送其离去之后。正欲往殿内去,忽然心神一动,神情中露出倾听之色,半晌之后,他微微皱眉,自语道:“蟒部……” 适才却是龙鲤姒壬以心神传讯。告之他海上有数名化丹妖修往神屋山中来,只是俱被其拿了下来,无有一个漏过。 张衍心下思量,这北海这妖部虽因顾忌东胜洲五大派,不见得能如何。可终究是个麻烦,纵有龙鲤守御。可海域广阔,疏漏也是在所难免,要是其时不时来惹些事,说不得还要自己亲去料理,此事必先设法解决了。 他思忖片刻,对着山下江河喝道:“卢常素何在?” 声响才出,水中就有一道白光升起,自里出现一个魁伟身影,到了峰前跪下,恭敬道:“小妖拜见府主。” 张衍引了一道法诀,袖中白光一闪,七十二面万兽眠月幡一齐飞出,插在身前空地之上,他负手言道:“我将二十万妖兵交予你,你在北海之外就近寻一处水域驻留下来,若有妖修自北而来,一律拦住,不得放入神屋山界中。” 卢常素手下尽是水族,就是没有岛洲驻足,也可往来自如,且大阵若久不操演,也未免荒疏,这回放其过去,也是一举两得。 卢常素却是有些不安,踌躇了一下,小心道:“府主,北海似有北冥洲八大妖部之一的蟒部,小妖不是心存畏惧,只是唯恐力有不逮,坏了府主的大事。” 张衍笑道:“你不必害怕,姒道友亦在那处,你只需料理些小卒子便可,稍微有些道行的自有它来关照。” 卢常素这才放下心来,叩首拜了一礼,道:“小妖明白了,这就动身前往。” 张衍微微颌首,道:“去时动静小些。” 卢常素应声站起,起诀一招,把七十二面幡旗卷入袖中,而后遵照张衍吩咐,不敢弄出太大声响,化一道烟煞,悄然没入云中,须臾便走得远了。 张衍回转洞府,在榻上坐定后,先是捏诀布了一个禁阵,再把袖一抖,光华一闪,半空中便跃出二十余件法宝,霎时间,耳边响起厉啸惨嘶、无数黑雾邪气喧腾,乱窜乱蹦,似要从洞府撞了出去。 他神色不变,手只向下一按,身上法力涌出,满室游走的法宝便即安稳下来,一个个老老实实浮在身前。 这些法宝多是他在十六派斗剑法会时自魔宗修士手中夺来,其中还不乏几件玄器。 只是这些宝物多是用邪秽之物炼成,与他功法路数不合不说,要是道行不够,非但驾驭不了,还易被其污浊内元,侵染心神,是以也不便交予弟子,此回正好拿来作为赏格。 挑挑拣拣了一番,最后取了三件玄器出来,随后关照门外道童子道:“来人,去把赵师弟找来。” 不多时,赵革入得殿来,躬身施礼道:“见过师兄。” 此时那些法宝并未收去,仍是悬在半空,但他却是视而不见。 张衍暗暗点头,道:“赵师弟,为兄需你去办一事。” 赵革沉声道:“还请师兄吩咐。” 数日之后,神屋山仙城悬空楼中摆出数件上等玄器,声言欲以此换取三种灵物。此事一经传出,立时引来无数目光。 在东胜洲中,上等玄器多是一方镇城之宝,轻易不会拿出示人,可神屋山仙城却一次拿了数件出来,怎又叫人不吃惊。 闻听此事,就连雍复也忍不住前去看了,瞧过之后,却也免不了心动,有一件上好法宝在身,与人斗法就要占上不少便宜,至于法宝之上所含魔气,他身为元婴修士自然是不惧的,且他也并不以为自家需时常动用。 可他手中无有张衍所需之物,便写了十几封飞书,去往至交好友处询问。 神屋山仙城登时变得热闹许多,多是修士闻得此处竟可换得上等玄器,都是慕名而来,可惜的是,过有半月,也无有一人能以张衍需丹材换取法宝的。 这一日,城中来了一男一女。女子体态轻盈,身姿柔美,约有二十许人,头上挽着椎髻,一对剪水双瞳尤为明亮,衣饰虽是普通,可却丽质天成,难掩姝色。 而男子做道士打扮,满头银丝,面容却是半点不见苍老,眉宇间隐隐然却透出一股慑人气魄。 两人一路行来,惹得途中修士频频注目。 二人似已习惯受人注目,脸上毫不异色,下了飞车之后,直奔悬空楼阁而去,入到楼中,便直言要观一观那三件法宝。 执事道人看出三人身份不凡,道:“不知城主所需灵草,三位可曾携来?” 那女子言道:“我二人也是路过此处,闻得这仙城中可用灵物易换玄器,便就赶了来,却不知有那些讲究?” 执事道人道:“城主所需灵草共为三物,一物可易一宝,分别为地伏莲、蛇环菁与鬼葵。” 那女子笑道:“地伏莲我却听说过,身上也恰好也带得。” 地伏莲百年灵莲遭雷击而倒,又在地下掩埋千年而成生有异香,有驱邪避灾、宁神安心之效,是以深得一些女修喜爱,常碾磨成粉,放入囊中随身佩戴,她身上便有一囊。 执事道人忙道:“尊驾恐舞会了,城主所要灵莲需得是齐全完整,不可有半丝缺损。” 女子轻笑道:“倒也不是不可。” 她转首向身旁那白发男子问道:“尤老,你见多识广,可听过蛇环菁与鬼葵之名?” 尤老矜持一笑,道:“所谓蛇环菁,实则是两物,是拿孽蛇渡劫时所蜕之皮,再取紫雀浆填实,放入寒潭之中吸收阴华之气,百日后取出,剖皮开囊,得一盘蛇白膏,便就是此物了。只是孽蛇因寿数短暂,多是春生秋亡,故而少有能修成精怪的,能化形的更是少之又少,要寻起来极其不易。“ 女子不服气道:“莫非连我门中也是无有么?” 尤老也不避讳那执事道人,很是随意道:“若在平日,连娘子只消一句话下去,千百修士效命,自能找了来,可现下我派正与轩岳教斗法,人手不够,却是无法如愿了。” 连娘子唉了一声,道:“那……鬼葵又是什么来历?” 尤老想了一想,沉吟道:“鬼葵乃是怨气所结,长于荒山野岭之中,高有三四尺,黑茎白叶,上生从毛,花面似鬼首,正午向阴,俯首如拾,根长数里,百年成怪、能捕白鸟,千年成精,可食苍蟒,能用来炼法作咒,伤人于无形无影之中。只是此物采摘不易,根断则枯,老朽也从未见过实物。” 连娘子美眸闪动,道:“原来世上还有这等奇物。” 那执事道人佩服道:“道长识学渊博,这半月来,还无有人能说出这三物的来历呢。” 连娘子道:“这位执事,可否把那三件法宝取来一观?” 执事道人这回倒是不推辞了,道:“三位稍候,小道这便去取了来。” 待其走后,尤老忽然说了一句,“这位城主,恐不是什么正经路数。” 连娘子一怔,道:“为何?” 尤老沉声道:“这位仙城执掌其所需灵草,俱是阴华所聚,我瞧此人,多半是邪派炼气士。”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ps:这几天事多,码字时间不多,不过国庆长假就不出去了,在家码字码个痛快了。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二十七章 东界荒陵 ps:今天第一更 连娘子露出讶异之色,道:“邪宗修士不是早已在东胜洲绝迹百年了么?” 数千年前,东胜洲共是八派并立,除却今日五大派之外,余下三派皆是邪道宗门,只是其中两派因传法失序,其后大能修士一一寿尽而亡,宗门也是随之烟消云散,连带山门也被五大派瓜分殆尽。 两派残余修士于是各奔东西,在洲中建立数十小宗,苟延残喘。 因唯恐其死灰复燃,在五大派刻意打压之下,这些修士不得不躲进蛮荒野原之地,更有不少远赴他洲。 百年余前,最后一个邪派大宗尸嚣教被凤湘剑派与锺台派联手打破山门,邪宗修士在东胜洲几乎已是销声匿迹了。 尤老冷笑道:“总是有些漏网之鱼的。” 他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忽闻脚步声传来,便就收住了嘴。 执事道人自后堂转了出来,他手中托着一只木盘,上置三件灵气氤氲的法宝,来到堂中后,很是自然地摆在桌案上,任凭二人观览。 三件法宝之上皆被张衍亲手布下了一道禁制,他人不费一番功夫,是拿不去的。即便是元婴三重修士亲至,强行破禁取入手中,也无法闯出外间仙城大阵,是以他放心的很。 见了这三物,连、尤二人都是神色一动。 不过他们也是知晓其中关窍的,并不伸手去拿,只是隔着半尺距离细观。 这三宝俱是灵光飞绕,内中含有一缕似有若无的气息,彷如活物一般,那是已生出灵识的缘故。是以可以与修士灵机遥相呼应。只是感应如此强烈,但是出人意料,显见得此三物非同一般。 玄器也有上下之分,寻常并不放在他们眼中,可这三件皆属是上等,乃是难得的宝贝,要是拿了回去献给族中宿老祭炼,说不定千百年后,还能蕴养出一件真器来。 执事道人察言观色。见二人已是有些意动,便拿起一揉作一团的网兜来,指着言道:“此件法宝名为‘千灵索命兜星结’,乃是以千年妖蛛精丝炼化,神兵飞剑也斩之不动。修士若陷其中,神魂立被夺去,与行尸走肉无疑。” 说完,他将禁制稍稍撤开少许,只这一刹那,二人立闻其中似有万千冤魂哭嚎,头脑也是一阵微眩。 执事道人忙把禁制压下。只是如此,两人还觉如泣如诉之声在耳畔萦绕不去,心下不由交换了一个惊异眼神,这法宝还不曾真个催动。就已然这般厉害,要是真正炼化为己用,那是何等凶厉? 这法宝是张衍自九灵宗弟子颜晖辛手中夺来,里间有数十道禁制。要真正炼化为己用,起码要用去数个年头。就是如此,他还不确定九灵宗是否暗藏有追摄之法。 事实所有魔宗法宝皆有此等隐患,是以他从不拿出使用,此回正可拿来易取灵草。 此举倒也并非害人,两洲之间有重洋阻隔,就算洞天真人,也是感应不着了。 执事道人又拿起第二件法宝,这乃是一件盾形法宝,半尺大小,面之上有一张闭目鬼脸,看去阴森可怖,似是察觉有人窥看自己,忽然睁开双目,对着堂中三人咧嘴一笑。 那诡异笑容看得连娘子与尤老心头一寒。 执事道人早已见怪不怪,面色如常道:“此物名为‘笑面盾’,乃是一桩护御之宝,只是生性桀骜,用时需设法驯服,才可驱动。” 尤老皱眉道:“这宝物如此不听话,我拿来又有何用?” 执事道人笑道:“尊客且听小道说完,这法宝有一桩好处,就是内中灵识能汲取天地灵气,便是被一场斗法下来,打了个残缺不全,也能在七日内完好如初,不需其主再行修补,护持之能也不减分毫。” 连娘子讶异道:“哦?这倒是难得。” 法宝也易折损,尤其是遇上对手厉害法宝,两相较量之下,灵光被磨,要是不小心伤了根底,便是事后祭炼回来,多数也是比不得当初,这法宝有此能耐,那些许瑕疵倒可忍受了。 尤老虽是不再贬损,但评价也是不高,哼了声道:“好坏参半,总还有些用处。” 执事道人笑眯眯道:“据我派掌门所言,此法宝还有一件好处,这却不是小道能够知晓的了。” 两人一怔,不由再在那盾牌之上打量了几眼,可那鬼面着实诡异,都是有些不适,是以没有多看,又把目光移向那最后一件玄器。 此乃是一把惨白小斧,然而执事道人这回似是故意卖关子,却是来了个闭口不言。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先前两件来看,此斧应也是非同一般,不定还在先前二宝之上。 尤老目光深处,不自觉露出了一丝贪婪,但很快又被他掩饰了下去。 连娘子问道:“这位执事,除却那几味灵草,你家执掌可换得他物否?” 这些日子来,执事道人听到此等话语也不是一二回,淡笑回应道:“这却是不可。” 连娘子微叹道:“那只好改日前来了。” 说完,她转身出门,尤老看了目光在三件玄器上巡弋了一番,随后也是跟着出去。 执事道人在后面行了一礼,道:“二位好走。” 二人才去未久,赵革却是正巧朝此处来,无意中看了一眼二人背影,却觉得其中一人似有几分眼熟,只是眨眼就去得远了,他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步入悬空楼阁,执事道人迎了上来,执礼道:“师父。” 那三件玄器此刻还未收起,赵革立时瞧见了,问道:“适才那二人是来看法宝的?” 执事道人言道:“是,此二人是有见识的,尤其是那银发道人,竟能一口说出鬼葵与蛇环菁的来历。” 赵革沉声道:“下回这二人若至,速来报我。” 尤、连二人出了悬空楼阁之后,一路无话,直至到了仙城之外,尤老才忽然道:“连娘子,那法宝上所含戾气极重,看来此人是邪派修士无疑了。” 连娘子尚在想着回去如何找寻那三味草药,不在意道:“尤老多虑了,要真是邪宗修士,又何必这么大张旗鼓,是唯恐他人不知自家来历么?” 尤老笑了笑,言语中颇有深意地说道:“此人会否是邪宗余孽,其实无关紧要,只看连娘子如何看了。” 连娘子初时还未曾如何,飞遁去半里地后,蓦地反应过来,回首道:“尤老是说……” 尤老低声道:“连娘子冰雪聪明,想来也清楚,那地伏莲或许还好寻的,可那鬼葵和蛇环菁就是能找了来,怕也要数载功夫了,与其这般麻烦,还不如来个一劳永逸……” 尤老虽是言犹未尽,可连娘子还是听明白了,既然对方的法宝如此邪门,那就先扣一个邪派修士的帽子上去,以此为借口,把那三宝强取了来。 她摇头道:“巧取豪夺终非正路,能用灵草换取那是最好,要是实在寻不到……”犹豫了一下,“再设他法好了。” 尤老见她态度不太坚决,知她心中其实还是有些意动的,呵呵笑道:“三月之后与轩岳教的西南龙柱之会,掌门点了十三位元婴真人随其前往,连娘子那两位义兄也在其列,要是有一件凑手法宝,生机可就大上许多了。” 连娘子咬唇道:“待我回去再想上一想。” 尤老也不再劝,只有意无意地说道:“那也可,不过休看眼下这三件法宝无人可以取去,那只是消息还未引起门中之人注意罢了,娘子需快些了,连我二人都听见了这些消息,难免不会被门中他人知晓。” 连娘子默默点首。 尤老这时回过头来,对着盘踞在墨心山中的仙城看了一眼,目光闪烁不定。 邪宗门派虽亡,但不少门中上乘功法却依旧流转下来,这使得他不禁怀疑,神屋山这位仙城执掌搜罗那等阴华灵草,是要修炼某一门邪宗功法。 连上等玄器都是肯这么大方拿出,可见得那所习功法其价值更在法宝之上,要是能取了来…… 想到此处,他心头一片火热,可是随即他又将这心思压下,此事不是自己一人可为,需缓缓图之,急不得一时。 神屋山东界。 一道黄烟自天中飞过,落在荒岭之中,章伯彦望着山下一片谷地,那处被一股浓郁阴云覆笼,灰蒙蒙弥漫卷动,四周山高险阻,万仞峭崖,沟壑遍布,可以说是终年不见天日。 他已是在这里搜寻了半月,可鬼葵还是杳无踪迹,不过数日前,他在山中偶尔得遇到一位隐修,在其洞府盘恒半日后,蒙此人告知,这里有一处上古荒陵,或有他欲寻之物。 可到了此处,才发现这里阴秽之气凝结,道行稍逊者,恐接近一点,便要被侵染入躯,坏了道体。 他眼中露出喜色,此等恶地,寻常修士避之唯恐不及,可对他这冥泉宗出身魔宗长老而言,却是难得,怪啸一声,把身躯一晃,身后飞出百数魔头,齐往谷中落下,大口吞吸起来,仿佛得了什么大补之物,原一人高下的魔头,不过半个时辰,已是一个个化作丈许大。 底下不知多少年积蓄下来的阴气,在其拼命吸食之下,渐渐变得稀薄,谷内情形也是为之显露了出来。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二十八章 千年鬼葵 下方现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坑,章伯彦凝集目力瞧去,除却坑沿附近堆积甚厚的枯枝败叶外,往深处去仍是漆黑一片,但他却能感应到里间似有什么物事隐藏着,更有丝丝寒煞气流涌动上来。 这方圆万里之内,只有这处的阴华精气最为浓郁,假如山中生有鬼葵,则此处必有。 望了几眼之后,他并不冒险进入,而是唤过来数个魔头,命其往里进去探路。 七只魔头得他命后,便往深坑中一跃而入。 过有半晌,他心中忽然传来一阵警兆,眼中精光暴起,即刻起诀一召,可连唤了几次,却并无半点动静。 章伯彦嘿了一哼,魔头哪怕被打散了去,也能再度聚合出来,此刻明明不曾从心神之中断去联系,却又召不回来,这般境况,只能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他当即纵起遁光,围着坑洞绕了一圈,随后立定空中,捏了一个法诀,这是一个跟随张衍之后才练成的神通,但就在准备使出之时,动作却是一顿,抖袖把法力散去了。 此法威力不俗,一旦发出,足可将数里方圆之地搅成一滩烂泥,万一里间有鬼葵存在,被一同毁了去,那便不美了。 他哼了一声,凭空抓来数团阴雷,向下一掷,往深坑之中投入进去,过有七八呼吸时间,里间传来闷声震响,隐隐约约还夹杂什么物事的嘶叫之声。 倾听片刻之后,他阴阴一笑。身躯化为一道黄烟,忽然自原处飞去,才刚躲开,就见一条漆黑藤索自原先所立之处呼啸而过,将远处一块山石抽了个粉碎。 章伯彦脸上一哂,他斗法经验丰富无比,对方躲在深坑之下,要搜寻起来很是棘手,而冒然下去那是不智之举,是以他才故意站立在坑洞正上方。正是以身作饵。想引得其现身,这底下对手显然并不如何高明,只是稍加引诱,便就上当了。 那物事一击未中。似是恼怒异常。听得坑内有哗哗之声。就见数以百万计的惨白骸骨自里被挤了出来,堆在了坑口外沿。而后一朵长有十丈的怪花自里耸出。 其外形乍一看去,似是一条龟背异蛇。瓣色乌黑,花面形似磨盘,有细籽密生,团叶锯齿,茎秆粗大,生满倒刺,枝叶间缠有缕缕乌烟,满是**之味,而那先前下去的七只魔头,正被那烟气黏住,怎么也摆脱不得。 章伯彦眼中大放光芒,身为魔宗中人,也是头回见到这么狞恶的草木之灵,立时生出将之擒下炼化为法器的念头。 可再仔细一看,这东西模样分明便是自己急于找寻的鬼葵,只是身形大了些,是以第一眼看去时也未认出。 章伯彦微微眯了眯眼,原本按照他的打算,要是在此寻到几株鬼葵,那便证实山中有此物,此处不够,还要往别处去寻,可眼下看来,只需擒了这一株回去,便就足以交差了。 这株鬼葵在此地盘踞了三千余年,已是到了化形之时,但因顾忌天劫,迟迟未曾动作,因而费了数百年功夫,将这山界数万里之内的地腐阴气聚集到一处,好在关键时刻助自己抵挡天雷,可不想却尽数便宜了章伯彦,是以对这名老魔已是恨到了极点,陡得发出一声如同风穴中激出的呼啸,数十根藤索扬起百丈之高,齐往空中抽去。 章伯彦却是一哂,将身躯稍稍拔高,就避了过去,他一招手,自罡云之中飞出一杆幡旗,信手抓了过来,轻轻一晃,就有一团百丈大小的黑云蔓下,将那株鬼葵罩住,只晃眼间,里间有千数魔烟飞起,聚成一根根细长黑手,密密麻麻抓拿上来,不过一息功夫,就将其全身上下俱都缠满。 他手势再向下一压,就闻轰隆一声,鬼葵那副庞大身躯立时被死死摁倒在地,尽管犹如长蛇般的茎秆地上扭曲滚动,可却丝毫挣扎不起,登时发出惊惶嘶声。 鬼葵根长千里,若遇强敌,能钻土而遁,将根须将花实移去他处,因唯恐其逃走,故而章伯彦一上来便将之捆缚住,他原本还留了几个后招,可如此轻易便就得手,心下也是有些意外,冷嗤道:“原来就只这些能耐,也敢与本座动手。” 这株鬼葵尽管修炼了数千载,但毕竟不是龙鲤、蛟龙那等天生异种,未曾化形之前,自生并无什么神通法门,或许能与寻常元婴修士周旋一二,可又哪里能与他这冥泉宗长老相抗衡,扭动许久,反而被黑手越缠越紧,忽然间,两侧团叶一鼓一胀,扑哧一声,恍若挤破了什么东西,就有一股黑浆射出,如箭矢一般朝天冲去。 章伯彦怪笑一声,道:“来得好!” 顶上罡云一震,轰隆一声,一尊浑身漆黑的元婴遁出顶门,化作六丈高下,张嘴一吸,瞬间就将那烟箭吸入进来。 此本是鬼葵自身炼化出来的毒疠气箭,对付生灵及修士向来是无往而不利,可到了他面前,却是彻底失了效用。 章伯彦起玄功稍稍运转,就将那毒疠炼化了去,随后肩膀一晃,自罡云之内腾起数十团碧火,舞在半空,此法名为“冥灯碧焰”,一落生灵身上,就能借其精气焚烧,要是无有法门克制,彻底燃成一副枯骨才会熄灭。 这道术他其实早已习得,只是一直以来未曾练成,直至借了洞天福地的灵气才堪堪有所小成,还从未在对敌之时使过,现下便拿了这株鬼葵试手。 随他意念阴动,数十团荧荧冥灯飘落下来,鬼葵见有焰火袭来,本能骇惧,花叶摆动,自里出逼出缕缕灰白气雾,把自身笼罩起来,只是那些个碧火自有奇异之处,毫无滞碍自那雾中一透而过,纷纷粘在了其茎秆枝叶之上,只碰触的霎时间,如同泼了一瓢滚油上去,火势陡地窜起一丈来高,鬼葵身躯猛地一抽,发出一声痛苦嘶嚎。 它虽是草木精怪,化形不易,可也有一桩本事,身躯修炼这许多年月下来,早已坚逾金铁,连稍弱些的神兵也斩之不开,怎奈在此火之下却是毫无抵抗之力。 挣动半晌之后,忽然那花面一开,窜出一道白烟,上站有一名梳着冲天小辫的绿发童子,恨恨看着章伯彦,冲着其叫嚷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来害我?” 章伯彦知其是元灵化影飞出,露出狞笑道:“本门宗主炼丹,需借你躯壳一用,你也休来装这等无辜模样,只看此处百万骸骨,以人骨居多,可知你也不是什么善茬。” 那小童脸色一白,他踟蹰半晌,最后咬牙道:“今日灾劫上门,我知也避不过去了,你若有办法叫我转为人身,这躯壳送了你又如何?否则我宁愿自家把根拧断,元灵烟消云散,也不会遂了你的意!” 鬼葵一旦断根,那就彻底无用了,章伯彦把眼眯起,久久不语,似在郑重考虑。 好一会儿后,他才似有些不情愿道:“也罢,就应了你。” 鬼葵小童却不放心,道:“你先发个法誓来。” 章伯彦毫不犹豫,当即说了一句誓言。 鬼葵小童这才放心,把身一晃,就把元灵化影收了回去,随后眼见得那十丈大的身躯缓缓缩小,最后至三尺高下。 章伯彦起手一指,先是将冥灯碧火收了,而后抖了抖袖,千百黑手顿时化为数只,围绕其缠了几圈,最后将其一提,就往半空中去,鬼葵不疑有他,不做半点挣扎,反而顺从得将根叶自泥土之中拔起,任由其一并拿了去。 成功擒得此物之后,章伯彦哈哈一声狂笑,驾起一阵漠漠黄风,就往涵渊派山门方向回转。 约莫出去半个时辰,那鬼葵忽然好奇问道:“你这道人,适才忘记问了,你准备用何法术助我转为人身?” 章伯彦敷衍道:“我哪里什么法术助你?” 鬼葵一怔,身躯挣扎起来,叫嚷道:“你方才发了法誓,莫非想毁诺不成?” 章伯彦哈哈大笑道:“区区草木精怪,本座岂会受你胁迫?方才只是发了个假誓罢了。” 他早就看出这鬼葵没有什么见识,虽听过法誓之名,但未必清楚底是怎么一回事,是故作了一个假。 实则修道人承诺之语也冥冥中含有玄机,但他身为魔宗修士,欺诈乃是家常便饭,自有应对之道,方才那番言语对他是毫无约束之力可言。 鬼葵闻听之后,大声叫骂起来。 章伯彦冷笑几声,要不是担心元灵失了可能会耽误张衍炼丹,他怎么容得其这般叫嚣,当下只作不闻。 朝西飞遁了三天之后,他已是回到神屋山西界,又用了一日一夜,便就赶回了苍朱峰,值守弟子认得他,早早开了山门禁阵,他化一道黄烟直奔峰上而去。 到了洞府之外,将遁法一收,落在空地之上。 正在打坐的张衍已是感应到他回返,挥袖开了洞府石门,笑道:“不过二十余日,章道友就已回转,想必是有所收获。” 章伯彦入了洞府之后,稽首一礼,然后才道:“府主,章某此行也是运气,抓了一只数千年的道行鬼葵回来,可为府主炼丹之用。”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二十九章 连慕蓉 两月之后,连娘子再度来到墨心山前。 此次她共是携来了一十二株地伏莲,一入悬空楼中,就一气摆了出来,道:“道长看这些灵莲可换得一件法宝否?” 执事道人一看,不敢擅自做主,道:“还请尊客稍待,请我家师父过来商议。” 连娘子微笑点首。 执事道人没有耽搁,立时作法以飞剑传书,通传之下,不过一炷香,赵革便就到来,入堂之后,仔细看了连娘子一眼。 前次他回去曾仔细想过,那另一人身影与上回劫掠自己之人颇为相似,可他并不敢十分确定,是以暂且埋在了心底,还未对任何人说起。准备等着对方再上门时再行辨认。 可这一次,却是这女子孤身前来,不见另一人影踪,不禁略觉失望。 因此女与他一般,也是化丹修为,是以上来起手一拱,以平礼见过,再自报了家门。 连娘子也是万福回礼。 赵革转目瞧了瞧那些灵莲花,指着言道:“连道友看中了哪一件法宝?” 连娘子认真言道:“赵道长,我此来是求两件法宝。” 赵革正容道:“道友,恕在下直言,十二株灵莲虽是价值不菲,可比拟一件玄器已是勉强,两件是万万换不来的。” 连娘子摇头言道:“不,我这一十二株伏地莲可以送与贵城主,只求道友将两件法借奴家用上一回。” “借?” 赵革怔了怔,未料对方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他沉吟有时,才道:“道友可稍坐片刻,此事在下需禀明掌门,才可回言。” 连娘子笑道:“理所应当。奴家便在此处等着。” 赵革不再多言,转身出门,往苍朱峰上去寻张衍。 连娘子静静坐在原处等待,此次回去之后,为了寻到这些灵莲,着实动用了许多人脉。 后来与一位闺阁好友谈起此事,后者认为,若只是为了应付龙柱之会,却是不必非要拿灵草去换。完全可以先借来一用,至于之后如何,则可以晚些考虑。 反正等法宝到了手中,那可就由自家说了算了。或者干脆来个借而不还,以锺台派的权势。也不是做不到。 连娘子得这一语提醒,犹如拨云见日,心下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毕竟伏地莲除了难以搜罗之外,就其真正价值而言,始终是无法与玄器相较的。 不过一刻,赵革转了回来,道:“我家掌门请道友移驾一叙。” 连娘子站起身来。万福道:“有劳了。” 赵革道:“不敢当,道友请随我来。”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当下就在前引路。 两人到了楼外,皆起遁法飞纵。很快来至苍朱峰巅洞府之前,门外道童上来道:“掌门在府中等候二位。” 连娘子随赵革步入得洞府,行不多久,眼前生出光明。就见一名丰神俊朗的道人高坐石莲之上,身上灵气盎然。心下不禁吃惊,由于尤老先前之言,她还以为这位张真人乃是邪宗修士,可不想,对方灵云覆顶,气机纯正,灵息浩荡博大,一望而知乃是玄门正道。 稍稍正定心神之后,她上来见礼道:“奴家连慕蓉,见过张掌门。” 张衍笑道:“连道友请坐。” 待连娘子在下首坐下,他又问:“道友来意赵师弟已然告知与我,只是需多问一句,不知借我这法宝去,是用在何处?” 连娘子来时已料到张衍会有此问,毕竟借了他人法宝去,要是拿去行凶作恶,岂不是替人背了黑锅?是以问明情形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她不慌不忙回答道:“不瞒张掌门,我锺台派与轩岳教素有仇怨,这些年来两派弟子有过数次交锋,皆是不分胜负,两月之后,在西南之地,因故有一场斗法,奴家有两位结拜义兄亦将随行,故而想为两位兄长置办些许护法之物,也好添些胜算。” 赵革神色一瞬间有些不太自然,吸了口气,道:“原来连道友是锺台派弟子?” 连娘子嫣然一笑,道:“我非是派中弟子,但也算是门中之人,”说到此,她语声顿了顿,才道:“我家老爷便是锺台掌门。” 赵革立时露出惊异之色。 连娘子搬出这个身份,也是有用意的,神屋山虽是地处偏远,可锺台派名义上仍是其上宗,还是当世五大派之一,借了这个名头,谈起条件来也从容许多。 不过她也很有分寸,并不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如是那样,他人就要怀疑她是来侵吞法宝的,而不是来好好商量的,先就生出抗拒之心,那就不妥了。 此刻看见赵革动容,她心头也是泛起几分得意,可当看到张衍神色丝毫未动时,这点喜意却又不得不收了起来,暗忖道:“这位张真人果然不能小视。” 她自家知自家事,在派中门内弟子对她虽也恭敬,可较真起来,却未必会十分买账,盖因为这位夫婿足有六十余位妾室,可她并未诞下一男半女,是以并不怎么得宠。 张衍不用多想,也能看出这位连娘子地位在锺台派中并不高,否则又哪里需要来此易换什么法宝。 不过即便来者是锺台掌门宠妾,他态度也不会因此改换半分。 他沉思一会儿,笑道:“法宝我可借出,但却有一个条件。” 连娘子精神一振,道:“张掌门请讲。” 张衍道:“请连道友两位义兄亲来此处,如此方可借去。” 连娘子身躯稍挺,提声问道:“真人莫非是怕奴家有借无还?无妨,我奴家立下字据便可。” 张衍笑而不语。 赵革适时插言道:“我等与连道友尚是初次见面,并未见过连娘子两位义兄,这中间却是隔了一层,到时未免分说不清。” 连娘子知道对方是信不过自己,可明知此是正理,心下还是微微有些不舒服。而且她对此很不情愿,来可为两个义兄送上一个大人情,可要是两人亲来此处,那不过从中穿针引线,份量不但比原先要轻上许多,也赢不得二人感激。 她挤出一丝笑颜,道:“我那两位义兄正为两月之后的斗法在勤修道术,一时脱不开身,无暇来此,可能通融一二?” 虽是对着赵革说话,可她却拿眼去看张衍。 赵革平静道:“等等也是无妨,两位道友何时前来,赵某都是恭候大驾,实在不必急在一时。” 连娘子来此之前,也曾打听过涵渊派的底细,心下还是有几分底气的,清了清嗓子,道:“张真人所需伏地莲,恐一十二株尚是不够,若给奴家充裕时间从容去寻,数十乃至上百株都不是什么难事,今日可否看在神屋山与我锺台派的交谊上,卖奴家一个脸面呢?” “这……” 赵革顿时有些拿捏不定。 连娘子这时明眸正注张衍,又道:“奴家来时听闻,张道友与惠玄道兄之间似是有些误会,不瞒道友,他与我家老爷乃是连襟,此间奴家倒是可以助着分说一二,化解仇怨,如何?” 赵革有些怔忪,不禁抬头去看张衍,见其并不发话,心中立时有数,摇头道:“此是我涵渊门之事,还是不劳道友操心了。” 连娘子在门中地位虽然不高,可毕竟是锺台掌门之妾,走到哪里任谁都给些脸面,或软或硬说了这些好话,见赵革还是不曾松口,顿时有些不耐,挑眉道:“以我之身份,莫非两位还信不过么?” 张衍先前在旁只做旁观,任由二人说话,可他已是看出,连娘子心中对自己提出之议百般不愿,他尚需抓紧时间修行,当下也不愿再耗磨下去,微微一笑,道:“今日换了锺台派掌门坐在这里,贫道也是一样如此回言。” 好大的口气! 连娘子转眸看了过来,眼神顿时冷了几分,此人以为自家是谁,不过一外洲来的修士,也配与自家老爷相提并论? 莫非自己好言好语商量,真当好欺不成? 她哼了一声,立起身来,连告辞之语也不说,就这么转身出门去了。 赵革未免有些担忧,道:“师兄,此女毕竟是锺台掌门之妾,眼下我们得罪了,恐生后患。” 张衍淡淡一笑,道:“赵师弟,这位连娘子若是真个诚心,当场立下一个法誓,愿为她那两位义兄作保,岂不是省了一番言语?且她丝毫不提借去多久才还,说明她心下根无还宝的念头,说到底,是此女用心不正。为兄以为,哪怕借了法宝去,来日你上门讨要时,也必定会用诸般借口推搪,那时和生夺了去又有何区别?” 赵革细细一思量,对方若无誓言束缚,确有可能如此做,自己还拿其无可奈何,心中道:“师兄所言在理,此事绝不能退让半分。” 这时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师兄,小弟这里有一事禀告,此事或许还与那连娘子有些关联。” 连娘子出了苍朱峰后,越想越是气恼,直想找人来踏平涵渊山门,可而今锺台派正应付轩岳教,哪里有精力来顾及此处,就是放在平日,以她身份,也绝然做不到此点。 这时她忽然想起尤老之言,眸中闪过一丝恨恨之色,把身躯一转,起丹煞往南行去了。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三十章 龙柱之会 尤老看着面前犹自心气难平的连娘子,心内暗自窃喜。 此女与张衍谈崩,这倒是正中自己的下怀,毕竟他对那三件法宝心存贪欲,就要想寻个机会弄到手。他还寻思着找个机会挑唆连娘子牵头,现下却是用不着如此麻烦了。 连娘子气咻咻道:“又不是白要他的法宝,来还好言好语相说,要是愿意就此应下,以后神屋山中有事,我也不妨出面照应一二,可那张道人着实可恶,说什么就是我家老爷到来,也是这般言语,真是气煞人了!” 尤老在旁笑着劝言道:“连娘子何须与这外洲来的修士计较,侥幸夺了一座仙城,还真当自家是个人物了,实是不知天高地厚,照我先前之言,只要连娘子下了决心,何愁弄不来那几件法宝?” 连娘子突然生出几分犹豫,道:“我闻得曲长治曾找了四名元婴修士与此人斗法,最后还是落败而逃,想来是有些事的,是故来向尤老讨个主意。” 尤老笑着一摆袖,轻笑道:“传言难免夸大,连娘子无需太过高看此人,那曲长治不是分毫未损么?至于汪广元,此人才成婴不过几年,又能有多少道行?那姓姜的除了遁法出名,其余也未听说过有什么事,至于妖部来的妖孽,那是更不用放在心上。” 连娘子想了一想,轻轻点首,暂时接受了这番说辞。 尤老说话之时看似轻描淡写,可却是目光闪烁,此语也就是欺欺连娘子这等化丹修士,换了他所熟识的任何一名元婴同辈来此,也不敢狂言自己能以一敌五,更别说张衍随手就拿出三件上等玄器。其实力绝然不可小觑。 之所以说这番话,不过是为了帮助连娘子打消顾虑,愿意挑头来做此事而已,他只要在旁摇旗呐喊便可,不必急吼吼冲上前,如能事成,那是最好,万一失手,也可全身而退。自家损不了分毫。 连娘子蹙眉想了一会儿,最后却是叹气道:“唉,说是如此说,可轩岳教在与老爷作对,如今我所能请动之人少之又少。怕是一时还动不了此人。” 尤老大笑道:“连娘子,怎会无人?峨山派雍复被其抢了仙城执掌之位,难道不想夺了回来,曲长治被开革出门,难道不想找回场子?就说那惠玄老祖,我却不信能放下杀徒之仇,便是自己不能出手。去借一二法宝过来对付那张道人,多半是愿意的。” 连娘子仔细一想,摇头道:“找曲长治甚为不妥,极其让人捏住把柄。” 尤老又是一笑。道:“那也无妨,尤某不才,也识得不少道友,到时可一并请来助阵。只要摆出一副踏平其山门的大阵势来,就算不真个动手。也能让俯首就范。” 连娘子听他这么一说,眸光一亮,道:“尤老安排此事,需多少时日?” 尤老一转念,道:“不必着急,现下找去,对方定有防备,不如再等上一等,反正法宝也是跑不了的。” 连娘子咬唇道:“可这么一来,那两件法宝也就到不了两位义兄手中了。” 尤老干咳一声,道:“娘子也知晓,此非常之时,联络人手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况且要请动这几人,难免也要给些甜头。” 元婴真人只要有几分道行,多是为一城一派之执掌,平时天各一方,坐镇山门,此等人物若无上命或者足够好处,要想同时聚集到一处办事,一年半载还是往少里说。 似曲长治,身为惠玄老祖门下,可以说是人脉极广,可仓促间也只能就近找到姜道人凑数,要不是还有北海来得余氏二妖助阵,也就他与汪广元二人可以上阵罢了。 连娘子挥手道:“罢了,既然急不来,那不妨慢慢筹划,便是三年四年我也等得起,我忧心的是,我那些姐妹听到了此消息会闻风而动,先一步把那三件法宝换了去。” 尤老笑了起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道:“连娘子是当局者迷,那三味灵草,哪一样是容易招来的?没有数载光阴,谁又能说能找得齐全?不说别物,就说那伏地莲,原派中所藏不也不是被娘子一扫而空了么?” 这一提醒,连娘子也是反应了过来,张衍所需之物俱是稀少难寻,连她也是花了大力气,才找来了一十二株地伏莲。至于蛇环菁与鬼葵却是半点线索也无,她那些姐妹就是找了来,也不是短时之内能办到的。 尤老这时忽然道:“连娘子可否与几位长老打声招呼,凡我大楚国北部仙城,不得与墨心山仙城互市,时日一长,神屋山中也必生内乱,将来我等对付起来也更是容易。” 连娘子诧异道:“这有何用,北方无法市易,他们难道不会往南方仙城去寻么?” 尤老低声道:“要是有胆子深入我大楚福地,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连娘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冲着尤老多看了几眼,轻叹道:“尤老,有些事还是收敛些为好。” 尤老低低一笑,道:“连娘子放心,尤某做事是有分寸的。” 谈完此事,连娘子也无心逗留,便就告辞离去。 将她送走之后,尤老关照堂下侍女道:“去把三老爷找来。” 不一会儿,一名修士大步踏得堂中,此人他与长得一模一样,一进来便大声道:“大兄,可又有什么买卖要小弟去做了?” 尤老捧起一杯香茗,啜了一口,慢悠悠道:“三弟,这几月为兄要对付几个人,你给我打起点精神,多多留意神屋山,要是有人往南方去,不要客气,尽管下手就是了,但切记不得暴露身份。” 那名修士兴奋道:“大兄放心,此事小弟做起来早已熟稔,不会给兄长惹上什么麻烦的。” 尤老眯眼笑道:“那就好。三弟啊,等不了多久,我尤氏的机会就来了。” 两月之后。 张衍正在洞府内指点几名弟子推演蚀,便听童子来报,说是楚牧然在外求见。 他将几名弟子屏退,便命童儿把其叫了进来, 楚牧然面上眉宇中满是愁容,入殿之后,他先是打了一个躬。随后言道:“师兄,这几月不知何故,楚国界内仙城与我墨心山断绝了市易。” 张衍神色如常,道:“可曾查明是什么缘故?” 楚牧然犹疑道:“赵师弟暗中找人打探过了,好似是锺台派中一位贵人相阻。” 张衍目光微微一闪。 楚牧然躬身道:“小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请师兄拿个主意。” 张衍略作思忖,随后言道:“师弟不必惶急,此事也易,你安排人手,持我信符去往西济海界仙罗宗,但有所缺,皆去那处采买就可。又何必非去楚国。” 楚牧然怔了怔,迟疑道:“虽说仙罗宗与楚国相隔数万里,一来一去,路程也是不短。可毕竟也是奉锺台为上宗,万一不愿……” 张衍言道:“你不试上一试,又怎知不可?实在无法,你就往南去。南广海界上也有数座仙城,再是不成。就去到吴国界下,我闻得处不拘来者何辈,皆可互市,具体该如何,师弟你自家思量着办吧,无需再来问我了。” 楚牧然转了转念,觉得眼下也只好先如此做了,往南去互市,没了宗门照拂,吃亏那是一定的,但总也比坐困山中来得好,对张衍躬身一礼后,就退了出去。 他离开不久,一名童子进来道:“掌门,峨山派掌门雍真人求见。” 张衍道:“快请。” 雍复行步进来,先与张衍见礼,落座后又寒暄了两句,才说道:“雍某此来,是向张掌门道别的,待我安排好门内诸事后,便要动身前往楚国,只是此一去,也不知能否回来,我峨山派弟子还要拜托张掌门多多照拂了。” 张衍听出他语意有异,问道:“出了何事?” 雍复叹了一声,道:“十日前西南龙柱之会,上宗锺台败北,十二名元婴修士全数战死,仅余掌门一人只身回返,不过轩岳教也不好过,亦有九人折损,其掌门听闻也是受创不轻,现如今锺台上宗四处召集我辈元婴修士,想要在十六年后的西北龙柱之会上扳回一城。” 张衍心下讶异,据他所知,以锺台派之能,起举派之力,大约能凑出四五十名元婴修士,一战便折损两成有余,可谓打得惨烈无比了。 他拱手道:“倒要请教一句,这龙柱之会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雍复沉声道:“所谓龙柱,据传是一位上古仙人所留下的八处遗宫,按照八卦方位列在我东胜洲中,先前有封禁在上,无人可以窥伺,可这近年来不知何故,其封禁渐解,因其所在之位皆在上宗锺台和轩岳教界下,是以惹得两派觊觎,于是约定以斗法定其归属,原这两家就有旧隙,再加上这仙人遗宫,仇怨已是越结越大了。” 张衍听了下来,才知晓两派先前已有过五次斗法,彼此损失皆是不大,可不想这一次两派修士死伤如此之多,想来是打出真火了。他挑眉道:“神屋山虽奉锺台为上宗,可也不过借个名而已,雍真人名知此行前路有危,又为何非去不可?” 雍复叹道:“内子乃是锺台派弟子,蒙上宗相召,推脱不得,”顿了顿,他又苦笑道:“听闻西地沿海兴康城执掌不奉法令,被掌门遣门中长老捉了去,用石碑镇在地穴之下,有此前例在前,雍某又哪敢不从?”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三十一章 山外机缘 连娘子本想等上数月,待西南龙柱之会过后,便把人手唤齐,前往神屋山去找张衍的晦气。 然而未曾想到,此次锺台派居然会败得如此之惨,连带她那两位义兄也是殁于阵中。 一下失了两大臂助,尽管身后还有族众支持,连带她在门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平日一些与她不对付的妾侍瞧到了机会,也在到处寻她的错处。 在此等情形下,她也不愿授人以柄,因而行止收敛了许多,来了个闭门不出,绝口不提夺宝之事。 没了挑头之人,尤老自也不会蠢到独自一个冲到前去,此事便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这两派哪怕斗得再是腥风血雨,也是与张衍毫无关系,趁着难得清静,他每日在洞府之中打磨功行,炼化钧阳精气,偶尔出来指点弟子功法秘要。 如此忽忽一晃,竟是平静度过了一十六载。 苍朱洞峰山腹一处洞府之内,殿下摆着一只龙纹大鼎,浓郁白气正自蒸腾冒出,于顶盖之上结成一道灵盖,盘旋萦绕,形若一团伏地云霭,炉内泊泊有声,好似沸水煮开,种种征兆,无不显示这一炉丹药即将炼成。 张衍坐在正北高台之上,温道人与赵革则分坐于他左右手,除他们二人之外,殿下尚站有三名弟子,正紧张看着那鼎炉情形。 温道人看了看,冲着对面赵革言道:“赵师弟,为兄不懂丹道。自掌门师兄入门以来,你跟随他最久。想来能看出些门道,不知鹤澄他们能否将此炉丹药炼成?” 赵革摇头道:“不好说,鹤澄他们每日勤修我也是看眼中,只是听闻这炉丹药极为考校功候眼力,非是平日那些联手丹药可比,这便难说得很了。” 张衍这时笑道:“两位师弟且安心等候就是,片刻即见分晓。” 殿下那三名弟子,各自道号名为鹤澄、鹤通、鹤光。原先便是涵渊门中弟子,只是修行了六七十载,才堪堪入得明气之境,资质禀赋俱是寻常。 张衍入主山门之后,有意择选弟子传授炼丹之法,三人自觉此辈无望大道,但若可以习得此术。在门内也是同样风光,索性绝了他念,一心一意专攻此道,这一十六年修习下来,于丹道之上已是颇有心得。 而今日便是张衍出题考校,只要这一炉丹药炼成。就可任山门任丹院之主,门中所炼丹药皆归他们掌管,日后任哪一个弟子见了他们,也要客客气气,可若不成。就只能把此位拱手让人了。 这时殿下那炉鼎响动越发大了,盖上灵云翻腾。显是开炉在即,三人不免把心提了起来,成与不成,便在此刻了。 他们各自把心神压定,同时一内法诀,各有一道光华打入丹炉之中。 三人这一动作不知做了多少回,可谓娴熟无比,光华点去,立时触动灵机,少顷,听得一声金玉碰之声,炉盖被一股清气顶出,足有五六尺高下,炉内现出微微毫光,更有一股浓郁香气弥漫殿中,轻轻一吸,顿觉神清气爽,耳目灵慧。 温道人瞪大眼睛道:“可是成了?” 赵革盯着直观,但他并不言语。 涵渊观这十余年来,在山中辟了千亩药园,遍植奇花异草,而今再有了丹师,就再也不必依赖仙城了。 这时有一名童子上前,探头望了望,回言道:“掌门真人,丹药已成。” 张衍朗声道:“取来我观。” 童子将炉中丹药盛放于玉盘之上,托至阶下,道:“掌门真人,丹药举俱在此处。” 鹤澄等三人也不知此回可能过关,顿时变得些惴惴不安起来。 张衍目光投下,若是他来炼丹,此一炉足可炼出三百余粒大元丹,可眼下只出了百余粒而已,浪费了四成丹材,且丹性刚劲,稍欠柔和,说不上如何好,可这三人不过是头回炼制此丹,能做到这一步已是极为不易了。 他微微点头,向鹤澄等人看去,和颜悦色道:“你们三人于炼丹一途上的毅力禀赋,在我门中下辈弟子都是出类拔萃。而今已是略得皮毛,门中所立丹房,自今日之后,就由尔三人掌管。” 鹤澄三人闻得此言,大喜不已,都是跪下叩首拜谢。 张衍也是言语勉励了一番,随后便命三人退下,接着又对温道人道:“温师弟,我与赵师弟尚有话说,你也先去吧。” 温道人也不以为意,爽快起身,正要离去,这时却似想到了什么,回身道:“师兄,近日又有不少山外之人前来拜师,里间有一个童子,不过十来岁大,竟一个人跋山涉水,行万里之路,先前楚师兄欲收他为徒,谁知他却是不愿,说什么非掌门不拜,小弟观他资质奇佳不说,这份求道之心也是当真少见,便想为他逃个人情。” 张衍笑道:“来日师弟带他来见我。” 温道人大喜,拱了一礼,随后又对赵革点了下首,便就出了洞府。 张衍沉吟片刻,就转过首来,对赵革言道:“赵师弟,丹院我已可放心交托鹤澄他们三人,但门内尚还缺一炼器之地,为防那不知何时而来的劫数,需早作打算。” 在三名弟子之中,只赵革一人被张衍告知大劫将至,需及早做好提防,因而能听明白言中之意,他躬身道:“敢问掌门师兄,需小弟如何做?” 张衍道:“我欲为山门开辟一座地火天炉,只是苍朱峰中并无合适之所,仔细思忖下来,觉得可把地头定在神屋东界。” 赵革诧异道:“为何选在那处?神屋东界虽广,可大多荒无人烟,灵脉也是稀疏。” 张衍笑道:“正是那里无人去得,才可为我所用,天炉每引动一次,必耗地脉火气,先不说此气引取不易,只设在山门之中,那也是惹眼太过,要是山外同道听闻,都要借来炼宝,你是愿也不愿?” 赵革恍然道:“还是掌门师兄思虑周到。” 张衍道:“赵师弟,我平日要坐镇山门,抽不得身,章道友又在外搜寻丹材,此事唯有托你多多费神了。” 赵革肃容拱手道:“小弟敢不尽心竭力。” 张衍微微一笑,道:“为兄在东胜洲留不得多久,迟早也要回转溟沧山门,在我离去之前,尚需择一执掌,只是我辈修道士,修为才是根本,否则难以服众,赵师弟,你切记要用心了。” 赵革听完之后,默立片刻,随后对着张衍深深一揖。 张衍点了点头,沈柏霜这三名记名弟子各有长短,楚牧然优柔寡断,但料理俗务却是进井有条,温道人虽在三人里法力最高,性格却过于刚烈,唯有赵革性子沉稳,且也资质最佳,还有望修成元婴,是他中意的下任执掌人选。 两人正说话间,忽有一把飞剑入殿,往赵革这处而来,他眼神一顾,伸手接过,先是对张衍告一声歉,随后打开看了看,不觉神色一凝,抬首道:“掌门师兄,是峨山派送来的书信,说是雍真人前日在法会之上与人斗法,因不敌对手,已然亡故了。” 说着,把书信递了过来。张衍眉毛一扬,伸手接过,仔细看了一遍,才知详情。原来前日乃是轩岳教与锺台派西北龙主柱之会,这回锺台派掌门共是带去一十六名元婴修士,除却本门之中九名元婴长老之外,还有七人皆是自下宗召来,便连仙罗宗那久不出山的公孙道人,也在此行之中。 虽锺台派此次欲讨回上次丢去的脸面,可此一战结局仍以锺台派败北告终。门中长老亡故三人,而那七名下宗修士,包括雍复与公孙道人在内,却无一人得活。 张衍看完之后,合信叹道:“不想一别十余载,雍道友竟是身死魂消。” 赵革沉声道:“雍掌门也是身不由己。” 就在这时,洞外白光一闪,竟又是来了一封飞书,这回却是直奔张衍而去的,他伸手一捉,拿入掌中,放到眼前一扫,只观其上印记所显,便知是章伯彦来书。 这十六年来,三件玄器摆在悬空楼中无人来换,是故章伯彦仍是在外奔走,搜寻灵草。 张衍思忖其应是有了线索,他拆开一览,发现非是此事,而仍是与那龙柱之会有关。 锺台派为与轩岳教争那龙柱遗宫,已共是经历了七次龙柱之会,不过十六年之后,还有一战,此一战尤为关键,锺台派若胜,还可拼个平手,若败,则彻底无望,可经历了两次惨败,此派已是元气大伤,门中长老无人愿意出战不说,下宗修士也是人人自危。 在此等情形之下,锺台掌门也知不好逼迫大过,只是怕这最后一场法会无人可用,因此想了一个主意,以各种奇珍异宝四处礼聘高人,不拘你是何方修士,哪怕你是邪宗门下,外海妖修,只要愿意为锺台出战,皆可奉为上宾,允其所求。 看到此处,张衍目光微微一闪,鬼葵和地伏莲这些年章伯彦倒是找来不少,可那蛇环菁还是无下落,若这位锺台派能拿了出来,那龙柱之会,他也不介意去走上一遭。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三十二章 符阳宗 距离龙柱之会还有十六载,张衍自忖也不必急于一时,因近些年来无事搅扰,他感觉功行增进颇速,再有七八载功夫,当可把修为再提升一层上去,到那时候,再去不迟。 他与赵革把诸事议毕之后,便步出洞府,抬眼望了望,现下已是入戌时,天色已暮,远山朦胧,就腾升一跃,回了山巅洞府,运化钧阳精气去了。 很快一夜过去,他自定中醒来,此刻天方破晓,旭日将升,想起昨日温道人临别时所言,便对随侍一旁的景游关照道:“下院之中有一名跋涉万里前来拜师的童子,你去把他带上山来见我。” 景游道了声是,当即出得洞府,起了一驾飞舟便往山下来。 涵渊下院在苍朱峰山脚之下,与正山门相距有十多里路,张衍当日下命建院之初,因还弟子稀少,只有几座精舍竹屋,而随着来拜入此地的弟子愈发增多,才渐渐所有扩增。 可这里属荒郊,而那些弟子多是神屋山中诸侯贵戚族裔,是以在此住得颇为不适,于是又命仆役工匠造了许多楼阁亭台,起先怕门中责罚,还不敢做得太过,可后来见门中对这番举动不闻不问,也就放开了胆子,将族中一应奢华物事搬到了此处。 后来弟子也是纷纷效仿,更引水造湖,遍植花草树木,这十余年来,已是将此地营建的颇为精丽,玉树罗生,瑶阶如银,花谢荷塘,奇石回廊,处处雅致;柳溪竹径。月台方桥,无一不备。 因是之故,院中许多弟子除却每日修行功法之外,闲时便出外泛舟游湖,吟风赏月。 张衍听闻此事之后,却嘱咐门下诸人不必去管,尽管由得其去。 下院乃是考验弟子道心的第一道门户,是否要求道长生,乃是他们自家之事。你愿学法,我自传你,你若无心于此,自弃机缘,我也不来强求。 此刻晨光初照。下院中早有几名潜心修道的弟子在打磨内气,这时见一名头颅奇大的童子乘飞舟过来,认得这是掌门身边的随侍童儿,当中一人上来一个拜礼,道:“景上师,今日下山来,可有什么事要弟子效劳的?” 景游目光一瞥。道:“你是丘广?” 那弟子不意景游记得自家的名字,不免露出喜色,道:“正是弟子。” 景游仿似随意问道:“你们这可有一名十岁左右的童子,传闻是自神屋山外来拜师的?” 那名弟子一转念。笑道:“景上师原是来寻赵阳的?景上师且请稍后,弟子这就去把他找了来。” 景游大刺刺一挥手,道:“快去快回。” 丘广哪敢耽搁,躬身一礼后。抬脚就走,他记得那赵阳似是住在西北一处偏院中。因其年纪尚幼,又不是神屋山中诸国子民,故而也无人邀他出去游玩,此刻怕还在庐舍内研习蚀。 不一会儿,他到了一座僻静竹楼前,高声道:“赵师弟可在?” 要是以往,区区一个才入门的弟子,他招呼也不用打一声,便踏步入内了,但景游来寻此子,让他意识到这赵阳可能非比寻常,倒也不必得罪了。 过有片刻,院子里响起一把清亮且稍带稚气的声音,“赵阳在此,外面是哪位师兄?” 丘广道:“赵师弟,我是你丘师兄啊,你可还记得?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我此来是告知你,苍朱峰景上师来此,指名要寻你,此刻正在外间等候,赵师弟,你的福缘到了!” 竹楼之内,一只案几前正端坐着一名清秀童子,皮肤白皙,双目清澈,嘴唇抿得紧紧,明明才十岁左右,可身上却透出一股成人才有的沉稳劲,听了此语之后,他心中一跳,暗道:“机会终是来了。” 他来此山中除拜师之外,实则还另有目的,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道:“多谢师兄前来告知,小弟这就来。” 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衫,稳稳走出竹楼,丘广笑脸迎上,亲热执住他手,拍了拍他手背,笑眯眯道:“来,师弟,师兄带你去见景上师。” 赵阳也不抗拒,任由他带着,走不多时,两人就到了景游面前,丘广稽首道:“景上师,弟子把赵师弟给你带来了。” 景游上下打量了赵阳一眼,道:“你就是赵阳?上我飞舟来,我带你去见掌门。” 赵阳欠身道:“小子闻得求师需诚心,愿徒步上峰,拜谒掌门。” 景游一怔,随后不耐烦道:“掌门岂容你久候,你随我来吧。” 他把手一拿,就把其抓了过来,丢在飞舟之上,再起牌符一晃,腾空而起,往峰上飞去。 二人须臾到了峰头上,景游撤了飞舟,领着赵阳步入洞府,待见了张衍之后,稽首道:“老爷,赵阳已是带来了。” 赵阳入得洞府之后,见一名道人坐于蒲团之上,知晓这便是门掌门,心内也是一阵激荡,他却连忙压住了,跪下道:“弟子赵阳,拜见掌门。” 张衍目光投来,看他一眼,缓声道:“就是你拒了温师弟好意,要拜我为师?” 赵阳心下忐忑,低头言道:“正是弟子。” 张衍淡然言道:“凡我涵渊门下弟子,需先在下院修习《一气清经》,待习有所成后,再入上院开脉,此规矩不能坏,你要拜我为师,必得在下院与同门一道,按部就班修行才可,是以我不能收你,念在你跋山涉水而来,道心甚坚,又得温师弟引荐,破例见你一面,且回去好生修行吧。” 赵阳不由怔住,他不过十岁大小,能一人跋涉万里而来拜师,听着实属难得,可这只不过是得人授意,嘱咐故作惊人之行。只是为了能得张衍另眼相看,那人曾言,以他资质,再那等卓异不凡之处,十有会被收入门下,可却万万没想到,张衍居然只与他说了一句话,便命他退下了。 景游见他跪着不动,在旁喝道:“赵阳。还不退下?” 赵阳有一种感觉,自己如果就这么走了出去,怕是要错失一个极大机缘,他一咬牙,道:“今来拜师。非只为求道,还为求掌门庇护,若能侍奉左右,愿奉上一座大派库藏。” 言罢,重重一个叩首。 张衍神色不变,淡淡一笑,道:“大派库藏?赵阳。你老实说来,你究竟是何来历?” 赵阳垂首道:“家父姓赵讳桓,乃是符阳派弟子,此次便是奉家父之命。前来拜师。” “符阳宗?” 张衍目光微微一闪,眼下他已非是初来东胜之时,自然知晓此宗原也是东胜洲八大派之一,且还是一个邪门宗派。 他稍稍思忖之后。又详细问了几句,这才弄得明白。原来那赵阳之父赵桓因知晓一座师门传下的库藏,被几名同门师兄弟找上门来逼问,结果身受重伤,不敌逃出。 因伤势已重,又无丹药相救,只好自行兵解,把神魂以秘术封入。 而赵阳虽是他亲子,但年齿还未到修炼玄功的时候,并无半点道行,且其一个小童,失了人指点,又无修道外物,恐连开脉也做不到,他那几个同门师兄万一找上门来,那根无法抵挡,为避此祸,便在临去之前关照他来涵渊派中拜师,若能修行有成,便可护送赵桓神魂转生为人,顺便还能将那库藏取了出来。 张衍奇道:“天下宗门无数,你父为何关照你独独来这神屋山中寻我拜师?” 赵阳老实言道:“因掌门真人用那三件玄器易换灵草,家父听闻之后,也曾来神屋山中走动过,知晓掌门乃是自外洲而来,且曾以一敌五,道行高深,非是俗流可比,是故命弟子前来拜师。” 这不过是明面之上的原因,符阳宗往日结下仇家不少,可信之人不多,张衍乃外洲修士,与他宗门素无仇怨,万一身份被戳破了,也不会因此而取他性命。 赵阳这时往下一个叩头,道:“掌门真人要是肯收小子为徒,小子愿可将那处库藏奉上,换一个机缘,” 他现下十分害怕赵桓那几名师兄弟找到自己,若他只是涵渊门一个普通下院弟子,便是被捉了去,门内怕也不会为他出头,可要是成了掌门弟子,那就不同了,以张衍的道行,足可将他回护住。 那库藏固然是好,可也要有命去享,与其拿在手中,还不如用来换个机缘。 张衍沉吟了一会儿,最后道:“你我并无师徒之缘,但却可为你择一明师,你先下去吧。” 赵阳听得不能拜入张衍门下,不免有些失望,但再转念一想,既是掌门引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稍稍定下心来,叩首一礼后,就退了下去。 十日之后,出外寻觅丹材的章伯彦自山外回战门中,无需通禀,便径直来洞府中见张衍。见礼落座之后,他取出一只木盒,摆在案几上,道:“此次出外,又见到了那楚国六皇子,听闻府主在寻访那三味灵草,便命章某转送此物。” 张衍拿过木盒一看,挑眉道:“蛇环菁?” 这一盒蛇环菁,所炼出白月英实堪用三年,虽对修行而言实是杯水车薪,不过背后用意却是不言自明,这是表示其手中有自家所求之物。 他微微一笑,似是不在意一般,把木匣随手放在一边,转而对着章伯彦道:“章道友,你修道数百年,至今却还无一门人传下,此未免不妥,我山门之下,却有一名弟子,资质绝佳,道心也坚,只看你愿不愿意收下了。”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三十三章 闻开山门动天机 章伯彦在冥泉宗时,并不曾收得半个徒弟,成了张衍门下客卿之后,琢磨着自己日后转生,大不了托庇在昭幽府门之下,也未尝不是一条好出路,便就再也没有起过这个念头。 现下听得张衍主动为他找了一个徒儿,言语之中还甚为不凡,先是诧异,再是有些意动,口中应道:“府主为章某挑选的弟子,那当是好的。” 张衍一笑,道:“好与不好,只是我说,我辈修道之人也讲究个师徒缘分,此事还需章道友来拿主意。” 他对景游说了一句,“去把赵阳带来。” 景游应一声,飞快出了洞府,驾风往山下去,他来回也是极快,章伯彦才把自己在外经历说了少许,就已然回返,领着那赵阳一同进来。 入洞之后,赵阳连忙跪下叩拜见礼。 章伯彦一见,却是目射奇光,他起身上前,伸出手在赵阳头上颈后摸了摸,也不开口说话。 他相貌长得极其凶恶,那双手也是粗糙干硬,犹如老树,抓捏骨节之时还发出喀喀响声,难得是赵阳半点不惧,其沉稳之象,半点也不像一个十岁大童子。 章伯彦退开两步,目中碧芒闪动,啧啧有声,嘿嘿笑道:“这副资质根骨不是凡俗人能得的,先天已是难能可贵,打小又用上好灵液浸泡过筋骨,百脉皆畅,此子长辈定也是我修道之中。” 张衍点首笑道:“章道友看得准,这孩儿姓赵名阳。其父本是此洲符阳宗门下修道。” 章伯彦在东胜洲转了十余载,自也听说过符阳宗的名头,他一转念,道:“府主,可是有什么说道?” 张衍笑道:“内中缘由,也无需我来赘言,道友稍候一问赵阳便知。” 赵阳聪颖非常,见了这副做派,差不多已是猜出章伯彦就是掌门所说为自己找的师父,不待吩咐。就跪下道:“徒儿拜见师父。” 章伯彦哈哈一笑。他看赵阳十分机灵,也是甚为满意,此子眼下限于年岁,还无法修炼内气。看不出什么异处来。可一旦踏上修炼之途。远不是寻常人可比,拱手道:“多谢府主,这个徒儿我要了。” 张衍对景游言道:“我与章道友还有话说。你带赵阳下去,给他寻一处洞府住下。” 景游上前拍了拍赵阳肩膀,道:“赵师弟,随我来吧。” 赵阳对着洞中二人再是一拜,便站起身来,随其出去。 到了洞府之外,他低头一拱手,道:“景师兄,小弟初入门中,许多规矩都不懂,以后还要请师兄多提点。” 景游暗想这个师弟倒是懂事,不可因年纪小而小看他,不妨卖个好给他,道:“以后不是外人,不必这么拘礼,章真人虽是老爷门下客卿,可老爷向来以礼相待,你跟着章真人,将来也是要回山门的,你可要抓住这份机缘了。” 赵阳小心问道:“师兄,莫非我们还要离了此处么?” 景游神秘一笑,道:“你到时便知晓了。” 洞府之内,张衍言道:“章道友,你回来便好,过几日我要去往神屋山东界,开辟一座地火天炉,以便将来山门炼器之用,来回当有数月,我不在之时,便由你替我坐镇山门。” 章伯彦当即应下,再坐了小半个时辰,他就告辞离去。 张衍又把赵革找来,交待了许多事宜,待再无什么需要安排的,便就出了洞府,纵起罡风,往东行去。 此次开辟地火天炉,因不在山门之内,他需找寻一处稳妥隐秘之地,好在先前章伯彦来过此处,将地势地貌都记了下来,是以此回只需按图索骥便可。 张衍并不展开剑光,而是在云中乘风而行,去有三日之后,眼见前方地势隆起,出现一方高地,形如方桌,正对着西南方一座兀立高崖,两者之间为一条沟壑隔开,下方荒草萋萋,入眼皆是一片灰黄。 在他右手边数里开外,,却是另一番景致,一条淙淙山泉从峭壁中渗出,水雾弥漫,隔着极远也能感受到一股凉爽之意,那处山岗上还有一棵百丈高的榕树,冠盖奇大,枝繁叶茂,底下老藤盘根,满是落叶,神屋之东多为荒地,可此一处却是甚为独特。 他正飞遁间,忽然自榕树下飞出一道灰白光圈,里间出来一个女修,面如芙蓉,皮肤白腻,体态丰腴,身着荷色长裙,轻纱披肩,手挽一只竹篮,用红布盖着,此女似是正巧出来,乍然见到张衍遁光,却是神情一紧,也不说话,只是略带几分警惕地看过来。 张衍忽然想起,章伯彦似是便在此遇见了那名邪宗门人,只为躲避五大派追索,是故隐居在此,看此女容貌,与其描述相仿,便打了声招呼,道:“前面可是车娘子?” 那女子后退几步,蹙眉道:“你是何人?我久已不见外客,你从何处听来我的名姓?” 张衍笑言道:“我乃西神屋仙城执掌,正巧路过此处,先前听章道友说起过车娘子,因而知晓。” 车娘子听了他自报家门,似是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道:“吓死奴家了,还以为是哪个仇家找上门来呢,原来是张掌门,我听章道友说起过你,你们涵渊门倒是有趣,怎么放着好好的仙城不待着,一个个尽往这荒山野岭里跑。” 张衍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笑问道:“不知车道友这么急匆匆是要往何处去?” 车娘子显是心情极好,也不隐瞒,言道:“前些时日我接到姐妹传书,说是锺台派掌门广开山门,招纳四方修士,哪怕是邪宗门下也可去投,奴家自思着还有几分道行,便想去试试,总好过窝在这处鬼地方,见不着一个生人。” 张衍打了个稽首,微笑道:“那就祝道友此行如意了。” 车娘子也是一笑,道:“奴家正赶着与姐妹相见,张道友,就此别过了,日后有缘再见了。” 言罢,敛衽一礼,便就化一道彩光,飞空而去。 张衍看了几眼,在原处沉思了一会儿,也一摆袖,卷起了一阵罡风,倏忽间便去得远了。 神屋山往北远去数万里,海中正北方位,有有一座占地万顷的洲屿,此地原为仙罗宗宫阙旧地,而后被东华来来的妖蟒部族占去做了洞府。 此岛景物迥异寻常,环陆一圈皆是岸堤,细细白沙呈缓坡铺下,将一湖泊环抱在内,湖中碧波粼粼,此时正有千百条巨蟒在水中翻滚嬉戏,斑斓鳞甲被艳阳一照,不时有光芒泛出。 若有得道玄修在百里之外观看,可见一股冲天妖气如烟直上,凝而不散,笼盖海域。 湖岸一侧高岭之上,站有两名修士,为首一名四旬年纪,丹凤眼,玉面长须,身上黑底银缕大氅,脚下一对登云履,顶上辟风神仙冠,串珠璎珞垂鬓,手拿一只长有三尺的架岳玉如意,气度俨然。 此人乃是蟒部族长罗江羽,自三泊斗法失利之后,蟒部便迁至这北摩海界,而老妖罗梦泽则是闭关潜修,不问外事,族长之位便由他来接任。 此刻他凝神看着脚下湖泊,好一会儿之后,他颌首言道:“此次共有三十二名族人可得化形,有七人可选气道玄功修行,却是比上回多了半数。” 他身旁所立之人名为罗东川,乃是他族弟,此人身材魁梧,浓须阔面,两目有神,气概十足。 不过他虽也修成元婴,但道行比之罗江羽却还远远不如,此刻附和道:“也亏得仙罗宗积攒甚丰,把这方湖泊灌入灵药,积养了百年,儿郎们可借此日夜淬炼躯壳,省却数十载修行之功。” 妖修化形,便是资质好的,也通常要百多年的功候,此后才可修炼道术功法。先前在东华洲时,蟒部弟子除却嫡脉之外,旁支族裔全靠苦熬,直至到了此处之后,因占了仙罗宗山门,连带千百以年的积蓄也全便宜了他们,这才拿出了如此大的手笔,将整座湖泊炼成了一座药池,供给全族弟子修行。 罗江羽又看了一会儿,忽然转首过来,问道:“我闭关十余载,那斩杀余氏二妖之人来历可曾查了出来? 罗东川一愣,有些猝不及防,支支吾吾道:“除了那人姓张,乃是外洲而来,其余一概不知。” 罗江羽皱眉道:“我闭关之前便命你去查,这么些年,难道还是一无所获么?” 罗东川低声道:“大兄容禀,此人到来神屋山中后,闭门不出,便是门人弟子也甚少见着他,我等要打听起来,加倍不易。” 其实他如此说不过是推脱之语,余氏兄弟本就是来了北摩海界之后才收服过来的妖修,脑子不好使不说,平时仗着一身铜皮铁骨,很是目中无人,要不是看这一对兄弟皆是元婴修士的份上,早就下手清理了,此次死了正合他的心意,又哪会费心思去查是谁人杀的,只是曲长治如今不知所踪,这条线断了,却是让他觉得有些可惜。 罗江羽见他神情,哼了一声,也不继续追问,道:“而今锺台派大开山门,我蟒部族人可光明正大往东胜洲去了,此事尤为重要,你上些心,暂且先不必去理会神屋山了。”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三十五章 天雷破邪 张衍到了地表之后,正待撤了禁制,可才要动作,却觉眉心窍中忽然传来“铮”的一声剑鸣,不觉目光一闪,此是剑丸示警,当是心有敌意之人窥伏一旁,方致如此。 他念头一转,面上却似并无察觉,神色如常到了天中,先是打了几个法诀下去,随后把手一招,将那布置在各处山头之上的幡旗一气收了回来。 黑衣老者在下面看得仔细,见张衍也是一名元婴修士,顶上三团罡云两实一虚,差一步便可迈入元婴二重境中,心下略微生出了几分犹疑。 他方才坚持动手,是因尸阵之中尚缺一具主阵炼尸,但此尸不得有丝毫残缺,否则威力便要大减,可张衍道行比他还要高出一线,稍候要是斗法起来,自己出手轻了,压不住此人,要是出手重了,保不齐会有所损伤,那便空欢喜一场了。 不过再转念一想,对方看去只孤身一人,而自己这边却有相互间知根知底的同门师兄弟,只要出手时机拿捏的准,还是有几分成功希望的。 就在此时,他忽然察觉到周遭灵机消退,再摄了一股气机过来,判断是禁阵已撤,知是机会来了,暗中对身旁书生使了个眼色,随后纵身一跃,上到半空。 他虽是现身出来,可他并不出手,而是遥遥一礼,打招呼道:“这位道友请了。” 他之所以如此,乃是想把张衍心神吸引过来,他师弟便可趁机出手,把尸阵摆了出来,围住了各处方位,那时对方想再仗着飞剑脱身。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张衍笑了一笑,还礼道:“这位道友,不知喊住贫道作甚?” 老者见干笑道:“贫道段相舟,乃是海外散修,方才途径此处时,被道友禁制阻了下来,因此处荒山穷岭,鲜有人踪,一时好奇。故而想看看是哪位同道潜身在此……” 他虽说着话,暗中却把一只手藏在身后,打出了一个手势,可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动静。心下纳闷,同时又有几分恼怒,暗忖道:“怎的师弟还不发动?莫非他又改主意了不成?” 他却不知晓,那书生见他上得天中,当时便要把门中秘法使出,可就在此时,周遭灵机一固。方才明明已是退去的禁阵竟又一次涌了上来,拦截在前不说,且侵占之地比先前更广,致使他被逼得狼狈倒退出去。好一会儿才稳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是令书生有些措手不及,到了远处之后,再往里看去。见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居然看不清半分景物。分明是被人起法力隔绝了内外,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张衍方才其实只是召回了幡旗,并未有撤去禁阵,只是在二人方位那处打开了一个门户,段相舟不知自家算计早已被人察觉,一头就撞了进去。 书生想到自家师兄一人在里,也是急切,神色连续变化数次,最后把牙一咬,自袖囊之中摸出了一只漆黑小棺,托在掌心,嘴中喃喃念咒,过得少许时候,此棺被一团灰黑云雾托起,上到了高空之上,须臾化作三丈大小。 此物曾为尸嚣教山门重宝,原本乃是一件杀伐真器,如被那棺上所发气光照住,立时神智恍惚,浑浑噩噩,要是无有法门克制,十几息后神魂便被收去,成一具行尸走肉。 尤其是棺中还藏有“五阴秽毒磷火”,此火乃是尸嚣教开派祖师自一头万年天尸气窍内蕴炼而出,任何宝光禁制一经沾染,便可渐渐磨去真性灵气。 可也是因物名声在外,当日锺台派与凤湘剑派打破尸嚣教山门之时,同请了门中镇派法宝前来围攻,才生生打灭了此宝真灵,后虽落入段相舟这一脉拿入手中,但威力不及原先十之一二,可即便如此,仍是比寻常玄器强横不少,破开这处禁阵当是容易。 书生拿动真诀,大喝一声,挪开了棺盖,只听一声闷响,自里飞出一股恍若积灰的雾尘,只是仔细看去,才可见原是一簇簇犹若米粒大小的火焰,望去皆是无光无彩,冷白灰黯,死气沉沉。 哪怕他是作法之人,不过是目光稍有触及,也觉一阵胸闷气短,烦躁欲呕,慌忙闭上双目,不敢再看,手则向前一指,驾驭那蔟五阴磷火,晃晃悠悠朝着禁阵之上靠去。 张衍身为主阵之人,自是能瞧见外间动静,那宝棺一出来,立时察觉到气机有异,目光朝那处稍稍一瞥,陡然间见得那火,也是微觉眩晕,这时眉心窍中剑光一闪,就将这一股侵染过来的煞气斩破,眼中重还一片清明。 他心中略觉讶异,忖道:“此气倒是独特,隔着禁制也能迷人神智,稍候倒要拿来一观。” 段相舟久久不见书生动手,也是察觉到不妥了,忍不住侧过半个身子,暗暗向后一顾,却见数里外的诸般景物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仿佛隔了一层薄纱,不觉脸色一变,这才知道自家伎俩已是被人看穿。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忽然把手稍稍一抖,作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动作,霎时间就有一枚惨细长飞钉向着张衍处打了过去。 此钉长有盈尺,钉帽为一骷髅,眼洞之中喷出碧色气焰,钉身怨魂纠缠,秽光荧荧,飞驰之时,阴邪之气扑面而来。 此钉名为“屠哭”,是他效仿教中一桩至宝炼就,修士护身宝光若被打中,便可附着其上,匆忙间驱除不去,只待对方稍有松懈,立时穿透进去,打杀性命。 此钉很是阴损恶毒,防不胜防,哪怕修为高过他者,若是不知底细,也易着了道。 张衍见此物过来,哂然一笑,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忽有一道光华自身前飞腾而起,猛然间似是掀起了一道浩荡奔潮,飞钉投入其中,如石子入海,于无声无息间没去不见。 段相舟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自山门被破,出逃之后,也很许多修士有过交手,自问见识过不少厉害人物,可从未见过如张衍一般能把这屠哭钉这般轻易收去的。 只从此点来看,便知眼前这名敌手并不好惹,别提把对方抓来炼尸了,一个不小心恐要葬身在此。 想到此处,他心中也是后悔不迭,只是此刻已是骑虎难下,既然动了手,他却不信对方能放过自己,唯有死战到底了。 他身形向后暴退,与张衍拉开距离,同时顶上两团罡云一震,立有十几道煞烟腾空而起,上到百丈高空,旋转而动,于须臾间凝成狂啸劲风,来回卷荡,内中有成百上千白骨薄刃随风来去,时而扩散,时而内聚,尽管数目奇多,可互相之间并不碰触半分,远望如同一只灰白怪茧在那处一呼一吸。 此为他所修“白骨转灭罡风”,为尸嚣教护法神通之一,能攻能守,炼到大成之境,对敌时只需御此罡风刮去,立刻可把对手磨去血肉,化为一堆枯骨,可现下只是拿来护住身躯。 他脑袋也是清楚,两人齐上总比一人奋战来得把握大,自己师弟有“无生宝棺”在手,破开禁制易如反掌,等其进来,再一同出手也不晚。 张衍见他使出这等道术,眼神一凝,暗忖道:“看这两人路数,恐就是此洲邪宗修士,听闻此辈行事只凭自家好恶,从来无有顾及,倒与魔宗门下有几分相似,我自练得那神通后,还未曾在斗法之时用过,不妨拿这二人试手。” 念头转到这里,他神色一肃,面上竟生出几分威仪来,这时顶上三团罡云齐震,化一道紫气直冲天际,天穹之中传来闷雷之音,先是时断断续,微不可闻,再是轰鸣阵阵,山河皆颤,继而化作宏声大响,满天震动。 外间那书生正御火破禁,本再有些许时候,就能烧穿了禁制,突然间闻听此声,仿佛有人拿了柄铁锤猛击了一下心头,脸色登时一片煞白,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那一簇五阴磷火失了他驾驭,摇了两摇,忽然往地下一钻,就此不见了踪影。 段相舟也不知是如何一回事,那声响一起,就觉自己气息一窒,头晕眼花,再仰天看去,见漫空皆是紫气,竟是笼罩了百里方圆,不觉惊骇异常,哪还看不出对手正在运使厉害神通,似此等威势,恐不是能轻易挡住的。 他本想要出手攻袭张衍,可是随着那雷声越发迫近,胸口仿佛压了一口万斤大石,躯体四肢也是僵硬,想要稳住身形也是不易,知是没了机会,便弃了这个念头。心意一催,便自罡云中飞起一只白火灯笼,悬在了顶上。 勉强抬起一只手,颤颤巍巍捏住了一个法诀,刹那间阴风冥冥,四周立时出现有十二道人影,看去若隐若现,飘忽不定,此为“无影尸君”,乃是门中秘录《万尸图卷》之上一种,非但能抵御刀兵水火,还可吞吃雷电,常被用来抵挡雷属法宝道术。 张衍此刻已是把法诀酝酿到了极致,忽然大喝一声,向下一指,刹那间,仿似天地倒转,山岳俱崩,猛然间就见千百雷芒,生出万丈光辉,轰然自天穹劈落!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三十六章 悲喜人偶 紫霄神雷网这一发动,方圆百里之内皆是雷光闪耀,立于禁阵之外的书生也是一同被笼罩在内,他察觉到此是生死关头,强运玄功,把翻腾血气压下,而后急急一使法诀,总算在雷霆打落之前将无生宝棺召了过来。 顶上传来锤击空木之声,嗵嗵直响,打得电光乱迸,轰鸣之声震得他浑身颤抖,鲜血自嘴角溢出,可这件宝物也是神异,这期间不知挨了多少道雷霆轰击,却未见有半丝破损。 只是奇异的是,那些弹飞的紫色光蛇却并不散去,而是游离在外,渐渐合凝聚集一处,仔细看去,似是隐隐结成了一张罗网。 “紫霄神雷网”有内外之分,外网罩困天地,阻敌逃生;若是一击无法毙敌,便会自生内网,缠绕敌手上下四方,待积蓄足够,复又发威,前赴后继,连绵不断,一次强猛过一次,到了最末,无穷雷霆之力积蓄一处,一经发出,其势如天崩地裂,势不可挡。 以张衍而今法力,若全力出手,可催动内网雷霆连击三十六次,哪怕对方玄器在手,哪怕不被轰成齑粉,也要被雷声生生震死。 那书生虽仗着宝棺护体,可驱动此宝却是消耗甚大,眼下抵挡这等犹如天劫一般的神通,更是使得躯内法力如飞而逝。 不过坚持十来息,他就觉身疲力竭,眼前发黑,只得取出数枚催发精血的药丸吞咽下去,可如此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支撑不了多久。 而禁制之中,万钧雷霆一落,段相舟那只白火灯笼首当其冲,一瞬间就化为灰烬。 眼见这法宝连片刻阻挡也做不到。他哪还不知天中那惊雷比想象之中还要强横,情急之下大喊一声,全身法力无有半点保留的涌出,护身宝光满满撑起,与此同时,身后十二头无影尸君齐齐顶上前去。 轰鸣声震耳欲聋,一道道粗大雷芒破开青碧,如倾盆暴雨一般宣泄下来,起初那炼尸倒也能抵挡一二。只是挨得数十下后,身影逐渐黯淡,过不了片刻,已是隐隐现出溃散之象,仿佛只需一阵狂风过来便会散去。 段相舟渐觉得不妙。连忙喷了数口真元之气上去,十二具炼尸得此助力,仿佛皮球一般鼓胀起来,身上灰雾大炽,一时间将雷芒俱都挡在了外间。 可这不过赢得片刻喘息之机而已,他不是看不出来,以这雷术声威。自己终归是招架不住的,非得早些设法脱身不可。 稍稍犹豫了一下,他先起了一阵迷雾,将周身上下遮蔽了。然后自袖囊中取了一只草人出来。 此物有手有足,边缘修裁齐整,无有半点毛刺,正面用纸画了一张哭脸。反面则画了一张笑脸。 望着此物,他心下忐忑。这法宝是他最后压箱底的手段,只是自从恩师手中得来后,至今也未能完全驾驭,现下抛出,实是不知会有何等结果。 可若不拼命,恐是下一刻就要交待在这里,已是无有选择了,吸了口气,把心一横,当即咬破舌尖,朝其吐出了一口精血。 精血一到那草人身上,立时染得一片通红,可数个呼吸后,就被吸得涓滴不剩,而后一个颤抖,似是活过来一般,自他手中跳出,转了个圈子,化作七尺高下,半空中传来似哭似笑之声,再一个扭头,盯着他直看。 段相舟神色陡然变得难看了几分,此物显然是嫌方才精血尚还不够,仍要向他索取。 在此等危急情形之下,这趁火打劫的行为他偏偏无法抗拒,闷哼了一声,指尖一划,将自己手腕割破,一大蓬热血洒了出来,那草人迎上前去,将飞来的精血全盘笑纳,而后忽然对着段相舟露出一个诡异神色,发出了一声怪笑之声,居然扭头就走,往不远处岩石缝隙中一钻,就此不见了影踪。 段相舟先是愣住,随后一声嘶吼,头上发髻猛地散开,双眼变得通红无比,他还指望能靠那草人闯出去,不想此物竟是弃他而去,分明是天要绝他,只得拼命压榨躯体之内法力,指望自己师弟能够及时闯了进来救助自己。 可此刻那书生也是自生难保,哪里有暇来顾忌他,不过百来息后,十二具无影尸君哀鸣有一声,纷纷被打回原形,一头接一头被雷芒劈散,不旋踵,一团刺目紫芒将他彻底包围起来,再闻一声大响,就被打了尸骨无存。 灭杀此人之后,张衍已有余暇顾及此处,回首一望,见那书生犹自在那里抵挡,不过照眼下情形看来,用不了多少时候,也便会与那段相舟一般下场。这时他转过了一念头,掐指一拿法诀,便把神通收住,不再发动。 那书生见天上雷光突然隐去不见,心神一懈,只觉浑身气力散尽,再也站立不住,软瘫在地。 失了人在后驭使,那无生宝棺晃了一晃,重变为一尺大小,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张衍自禁阵内步出,到了此人面前,缓缓降下身形,先是瞧了那口漆黑小棺一眼,见挨了那么多道雷击,其上不见半点痕迹,知是一件异宝,一卷袍袖,以罡风将之卷起。 他并不拿入手中,而是悬停在空,输了一道灵气进去,只是试探下来,却觉法力运转不畅,似是此宝对自己有所排斥,猜出此物恐需独特秘法方能催动,与自家恐是无缘,略一思忖,便起一道水光收了去,这才转首问道:“你是段相舟什么人?” 书生法力耗尽,眼睁睁看着自己宝物被收走,却是无能为力,听得此语,强撑着坐直身躯,拱手道:“在下宋初远,段相舟乃我同门师兄。” 张衍点了点头,言道:“我观你们师兄弟道术,好似昔日大派尸嚣教门下。” 宋初远苦笑一声,道:“尊驾好眼力。” 张衍目射精光,沉声问道:“你等方才欲出手对我不利,不知是看上了我身上何物?” 宋初远涩声道:“实不相瞒,我师兄在修炼教中一门尸阵之术,可尚缺一具炼尸主阵,此唯有以元婴修士之躯才可炼成,可大凡这般人物,无不是一方之尊,哪里能够轻易下手?而此处荒无人烟,不怕消息走露,是以就动了心思。”说到此处,他看了张衍一眼,忍不住问道:“不知,不知我师兄如何了?” 张衍淡淡言道:“粉身碎骨,神魂俱灭。” 宋初远浑身一颤,身为邪派门人,最是惧怕雷法,不但是能克制邪门玄功,而且此法之下,连元灵也是一并消亡,再无转生之望,他勉强镇定道:“那……尊驾又如何处置在下?” 张衍只是一笑,并不回答。 宋初远从他神情之中已是看出了结果,喟叹一声,颓然言道:“我等师兄弟起意害人,有此下场,也是自作自受……只是尊驾可否借小人十六年性命?” “借命?”张衍侧过身,上下打量了他一回,笑道:“你若能说个原由出来,我或可允你。” 宋初远苦笑道:“我尸嚣教而今虽是四散,可门人弟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兴宗门,当年山门被破,祖师曾把道册符印藏于一处隐秘之地,只等后辈弟子来取,此物下落,唯有我师兄弟二人知晓,如今我师兄已亡,我若再死,我教便再无重振之望了,尊驾可否容小人将派中密册交至同门手中,再来受死。” 说到这里,他又添了一句,“只要尊驾允诺,在下愿将这百年来积蓄的全副身家拱手奉上。” “十六年?张衍一挑眉,“你可是要去那两派龙柱之会?” 宋初远连连点首,道:“原来尊驾也知此事,十六年后,当是锺台派与轩岳教最后一场斗法,此战可定龙柱归属,锺台派为此招揽四方修士,还不忌讳出身宗门,照小人想来,教中散落在外的同门闻听此事,也定会前往,故此有此打算。” 张衍思忖片刻,道:“你虽是段相舟师弟,念在你方才也并未对我出手,可饶你一回,只是你需立个誓言,这十六年之内必得听命于我,日后非是仇敌,也不得任意害人性命。” 宋初远一听,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当即取了两张符纸出来,以自家精血立下誓言,一张吞下,一张交予张衍。 张衍拿过符纸,放入袖中,这时他似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异状,目光一闪,眉心一道剑光横空飞去,铮的一声,却是将一物钉在了石上,回头一看,见那却是一个草人,这会儿如活人一般,在那里拼命挣扎,发出呜咽之声。 宋初远见了此物,脱口道:“悲喜人偶?” 张衍问道:“宋道友认得此物?” 宋初远眼中露出复杂之色,叹道:“此是我师兄随身法宝,当年恩师身陨之前,曾分赐我二人一物,其一便是被尊驾收去的无生宝棺,另一件便是这‘悲喜人偶’了,这法宝有替死之能,只是有一处不好,便是此物生有两性,分为一善一恶,祭出时若是恰逢善性,只要以精血喂哺,则可顺当代人受劫,可要是遇上恶性,则会百般耍赖推脱,总之想法设法不令你如意,想来方才师兄情急间用上了它,却未曾逃得性命,实属运数不佳了。”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三十七章 尸嚣秘窟 ps:晚上还有一更 张衍与宋初远详谈之后,准备离开此处,便对其言道:“贫道久出未归,此间已是无事,稍候便要折返山门,宋道友可自去取回你教中所遗密册,事毕之后,可来西神屋涵渊门寻我。” 宋初远却是躬身一揖,苦笑道:“真人容禀,小人恐是要回来得晚些了。” 张衍听他言语中似有隐情,于是立住脚步,问道:“可是有什么麻烦?” 宋初远稍有犹豫,才道:“我教那处遗府为防备外人觊觎,也是布置有不少大阵,小人虽有信物,可也只能在拿取符印时用上,而洞府外那些禁制却有不同,那是为了防备有人认出来历,特以用了别家手段,小人便无能为力了,需以法力慢慢消磨,才可入得其中,可若是禁印繁多,恐要耗费不少时日,便不是旦夕可回。” 张衍扬眉道:“你师兄弟原先就是如此打算么?” 宋初远欠了欠身,小心翼翼道:“段师兄研习过许多禁阵,曾自言可以应付,只是而今他……” 说到此处,他望了一眼张衍,又收声不言。 张衍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那处地界距此多远?” 宋初远回道:“遗府距此不远,若借罡风而行,大约只要一个时辰路程。” 张衍笑了一笑,道:“你如今也算我门下,便随你走一回,为你解此疑难。” 宋初远吃惊道:“莫非真人也懂得此道?” 张衍微微点头。 宋初远大喜,以法力消磨禁阵,说来简单,可也是最为愚笨的办法,要是禁制只要布置的稍微繁复些。消磨数十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要是运气不好,就是到了十六年后龙柱之后,也未必能达成所愿,他谨慎道:“不敢真人何时动身?此处可要再做什么布置?” 张衍看了看四周,摇头道:“不必了,你在前引路吧。” 宋初远也未敢多言,只道:“真人请随小人来。”他脚下一点,当先化一道灰色难辨的雾气飞上天中。 张衍也是一声喝。起了遁法跟了上来,须臾间,两人一同撞破罡云,到了重天之上,随后起了法诀。摄了一道罡风过来,把身躯裹了,风驰电掣般疾遁行去…… 元婴修士皆可去往重天之上借罡风飞遁,寻常修士遇上的机会极少,张衍先前是为了找寻设立地火天炉之所,才在罡云之下飞遁,而若宋初远二人若不是先前为在此搜寻一个同门。也不会撞上他设在地表之上的禁制。 两人出发之时差不多是日昳时分,飞遁一个时辰之后,已是日头偏西,这时宋初远把身形缓下。朝下张望了片刻,指着道:“真人,下方那座山界便是了。” 张衍也是放眼看去,下方乃是一处南北纵向的高山。只是山形地势破碎杂乱,处处险壑暗流。山中皆是危岩怪石,好似崩柱累叠,嶙峋嵯峨,一条晶白细溪于危崖壁隙中流淌而出,徘徊于碎石之间,水声清亮,水势尽头竟有一处竹林,填在一方不过百亩大小的谷地之中,四周危障高立,截云阻月,飞鸟难渡,深处岫壑生烟,云遮雾罩,若是从天中飞过,不用心留意绝难发现。 宋初远一矮身,降下遁光,落在一座峻崖之上,稍稍了看了一眼,随后起了法诀,往眼皮之上一点,再睁开时,目中泛出一层绿芒,竟是探出数里,往谷中深处探去。 张衍也自落下身形,环望一圈,方才在天顶之上看不明朗,此处临近山脚,才发现下方有形如蚁穴的洞窟,密密麻麻不下数百处,也不知哪一个才是尸嚣教藏匿遗册之地。想来宋初远这是在作法搜寻,是以站在一旁也不相扰。 过有一刻,宋初远松了口气,侧过身来,打了个稽首道:“真人,前方五里有一处禁阵,阻碍了小人窥探,那当是府前禁制了,只有请真人那出手破解了。” 张衍目视下方,朝前一步,手中取了一张符纸出来,夹在两指之间,稍稍一摇,引了一团真火上来,随后一弹指,此符如火梭飞射,直入竹林之中,凝神观立有片刻后,心中已是有数。 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来至东胜洲后,为教授门下弟子禁阵之道,也曾将洲中有名的禁法大阵拿来仔细揣摩,因而对此洲阵法禁制并不陌生。 东胜洲与东华洲不同,因仙城林立,无论阵道禁门,多是偏向于守御一途。 而眼下这处禁制虽是变化不少,可因当初设立之人并未作刻意掩饰,使得他一眼便看出,此是脱胎于东胜九势阵之一的“长灵卧盘势”。 对与破阵而言,只要找出了根脚,寻到了脉络,所余下的也不过是时间而已。 他心下略微估算了一下,言道:“宋道友,你替我护法。” 宋远初忙道:“小人遵命。” 他再次上了云端,虽是一路行来并无人踪,可因事涉自身,也不敢有半点大意。 张衍盘膝坐下,拿了一把竹筹出来,抛在地上用心推演。 大概过有一个多时辰,他就找到了入门之径,微微一笑,对着那一处禁制打了数道法诀上去,但闻隆隆之声响起,这一处禁制已是被他轻易破去。 他操驭灵机往里探去,行不多远,却又是遇上了一处禁制,这却并未出乎他预料之外。 东胜洲讲究人为阵主,阵为人辅,认为若无人守御,无不可破之阵,因此除非仙城重地,极少用上耗费宝材的上乘大阵,通常是布置下十数小阵,层层阻碍,同时设下心血警讯,要是外人来此,还未入得其中,就会惊动正主,那设立这禁阵之人显然走得也是这一路数。 数日之内,张衍就连续破开了十余道禁门,越往里去越有是繁复,且与此处山川灵气相连,要是宋初远在此以法力消磨,别说数十年,一百年也别想打得开,不过他也未有不耐,权当作是研习阵法了。 到了第九日上,宋初远听得谷内隆隆一声震响,惊起无数飞鸟,不觉激动起来,自山崖上跃身下来,须臾到了张衍身侧,见前方景物已是与先前大为不同,山壁之上露出一个十丈高的洞门,两扇石门大开,只是里间幽深黑暗,难以辩物。 这时却听得一阵大吼,满山震响,洞府之内忽然有一人自里冲撞出来,此人面上带着青铜獠牙面具,身披玉甲,双手持戈,随其动作,身后秽风污烟一齐涌出,先是仰首看了看,随后便对着两人冲杀过来。 张衍目光略闪,顶上罡云之中立时探出一只黄烟所聚大手,一掌拍下,轰隆一声,就将那人从半空打了下来。 哪怕是元婴修士,若无护身宝光,挨此一击,不死也残,可男人才刚坠地,却又浑然无事一般立起身来,仰天一声咆哮,又一次冲上天来。 宋初远神色一惊,道:“大力尸魔?” 他再仔细一看,仿若想到了什么,忙起了一个法诀,冲其一指,方才还凶悍无论的尸魔顿时一僵,顿住不动。 宋初远擦了擦头上冷汗,对张衍言道:“真人,这尸魔乃是用力道修士身躯祭炼而成,力大无穷,水火不伤不说,身躯之坚实是不下于法宝,还好现下已是无主之物,小人可以师门所传秘法拿捏,要是正面对上,小人也不是对手。” 张衍点了点头,这炼尸想必用在此处守御洞府,今日要是别家修士来此,恐要吃个苦头了,便道:“既是你教门重地,我便不入内了。” 言罢,他把袖一甩,一团黑光冲其飞去。 宋初不自觉伸手接住,却发现拿在手中的竟是那无生宝棺,不觉怔道:“真人,这……” 张衍笑了一笑,道:“此是宋道友所有,现下物归原主。” 这法宝与他功法不合,就算勉强祭炼,也未必能驾驭如意,拿在他手中并无多大用处,先前收去,只是不令对方再弄出什么花招来,现下既然已是立誓,自是不用担心这些。 况且在看来,有一位元婴修士为自家出力,其价值却是要大大胜过一件死物了。 宋初远虽也知晓是这个道理,但此物毕竟曾为杀伐真器,东胜洲有数的法宝,退一步说,就是拿去仙城之中,也可换来不少好物,又有几人拿到手会不心动的? 奉张衍为主之后,他不指望能拿了回来,眼下失而复得,心中不免激荡,不自觉深吸了口气,随后郑重一躬身,道:“真人,还请随小人入内一行。” 张衍挑眉道:“为何,可是里间还有禁制么?” 宋初远垂首道:“请恕小人先前有所隐瞒,这洞府之中非但有门中所传书册印信,还有师祖所藏一处秘库,原是作为复教之用,里间藏有不少天材地宝,真人若是用得着的,尽可拿去。” 当年尸嚣教被两派弟子攻破山门,宋初远师祖廖处先带着门中印信遗册逃到此处藏匿,只是很少有人知晓,此前还将仙城之中库藏席卷一空,并未让锺台、凤湘两派拿了去。 张衍一转念,他要找寻的诸多丹材,因皆是凝聚阴华精气,在五大派那里不易寻得,可尸嚣教这等邪门宗派,不定有所珍藏,当下也不客气,点头道:“也好,这便随你入洞一观。”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三十八章 元婴二重 张衍与宋初远二人步入洞中,见面前是一道砖石砌成的甬道,两侧石壁上点有长明灯盏,光烛幽幽,自里时不时现出男女鬼面来,冲着两人又哭又笑,此是拘役在这处,用来看守洞府的阴魂厉魄。 宋初远乃是尸嚣教弟子,一眼也未有多看,张衍更是面色如常,若不是被此地有禁制回护,以他二人身上灵罡,隔着数里远就能将这等炼魂生生震散。 这条甬道越往里去,越是阴气森重,约莫一刻之后,两人面前却是现出一处数亩大小的洞窟,洞顶打磨得如水滑无比,光可鉴人,下方则是三个坑穴,两个坑中堆满了猪羊牛马等骨骸,正中一个坑中却满是人骨,看那数目,足有上万之多。 宋初远看了看张衍神色,小心解释道:“真人,此处是一处诸侯王陵,这尸骨并非我教中先辈所为,而是那诸侯殉葬人牲,我宗门虽祭炼尸器,但亦立有严规,绝不可滥杀凡俗之人,以在下修道至今,未敢有丝毫违背。” 张衍不置可否,听闻是尸嚣教弟子为祭炼炼尸,多是找寻荒陵所在匿居,想来这处也是如此,此等行径,就算立有严苛教规,也难免不容于世。 两人绕过坑穴,却见尽头处摆有七具棺木,盖上皆是贴有符印,只是其中一具早已打开,棺盖也是斜在了一旁。 宋初远走近前,看了那具空棺一眼,道:“此当是洞府外那具大力尸魔灵棺之所在,当是禁符松动,这才跑了出来。” 他绕着余下六具棺木转了一圈,不禁目中放光,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此间立时刮起一阵阴风,将棺木上的符纸尽数吹开。 稍等片刻,那六具棺木中却是有了动静,只闻砰砰砰数声,棺盖皆是掀去了一边。 宋初远急施法诀,朝前一指,可先前此法还能镇压住那大力尸魔,现下却是有些不听使唤,眼见棺中炼尸似要自里爬出。他却不慌乱,将张衍交还他的无生宝棺一祭,放出一道灰雾,霎时罩住下方,再道了一声:“收!” 那雾气瞬时消散。重回无生宝棺之中,而再观那六具棺木,此刻已是空空如也。 他神色甚是欢喜,转身对张衍言道:“真人,此几具尸魔当是小人师祖所留,有此炼尸在手,十六年龙柱之后。哪怕元婴二重修士,小人亦有把握一斗。” 张衍点了点头,这番话倒不是虚语,尸嚣教在三大邪派之中最后一个被铲灭。自也是有其缘故的。其强横之处便是师长身前所留炼尸能为弟子所用,方才那具大力尸魔他也是见过,寻常元婴修士要是正面对上,恐也是拿其毫无办法。 收了炼尸之后。两人再往里去,不多时已深是入了陵中腹地。到了一处宽大厅堂之内,此间如同王侯府邸,玉砌栏杆,金石铺地,上方挂有一架铜雀逐日灯,虽是亮如白昼,两侧玄纹朱红布幔,每隔十步挂下一层纱帐,两侧一路绵延,摆了数百金银器皿,内中皆是灌满了玉珠玛瑙,皆是陪葬之物,显见当日那诸侯身份颇为尊贵。 洞窟尽头只有一堵石墙,上方是紫铜屋檐,底下是黑青大砖,砖隙有一指宽,内有水银在里缓缓流淌,墙面左右两侧各有五扇门户,里间暗黑一片,不知有多少深远。 张衍见宋初远到了此处便迟疑不前,不由问道:“宋道友莫非不知该往何处走么?” 宋初远忙道:“真人容禀,这十座门户内当只有一处为真,若是随意擅入,洞中密藏定会损毁……” 说到此处,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道:“却是忘了此处当有我门中御灵,待小人唤来一问便知。” 他退开两步,捏指做了一个法诀,不一会儿,见有一道倩影竟自墙上飘落下来。 张衍转首看去,此女穿着头绾危髻,横插簪钗,身上短襦长裙,腰系玉环带,身姿窈窕,可再仔细一观,那五官竟是以笔画出,呆板之至,原来只是一个纸人。 纸女无声无息到了两人近前,对着宋初远万福一礼,随后指了指右手处靠墙角一处通路。 宋初远一拍掌,道:“成了。” 找出正确路径之后,两人沿着此条向下斜行的甬道走了足有百来丈,便又到了一座洞窟内。 此处别无他物,只地下铺有一块长宽各有一丈的石板,上刻一副九鬼啖心图,看着森厉可怖。 宋初远自袖中拿出一枚血玉镯子,朝着下方轻轻一晃,便见那石板隆隆向后移开,露出一个坑穴来。 张衍撇了一眼,下方乃是一间十步见方的石室,正中摆有一只黑釉大缸,用白泥封堵,缸上摆了一只木雕牛首,鼻环与那宋初远手中所拿血玉镯颇为相似。 宋初远心情显是颇为激动,他一跃而下,看着那牛首,暗道:“我师祖当日带出的遗册,当俱是在此了。” 他把袍袖一卷,就将此物收入袖囊之中,而后才把目光投到那只大缸上,知那处库藏应是当在其内。 可检视了一遍之后,他却面露为难之色,抬首道:“这白泥乃是覃草膏混入墨鬼胡须所炼,不能以蛮力强开,需有两名元婴修士以府内阳火烧炼,除尽阴气,才可打开,真人若要取用其中之物,恐还要等上一段时日。” 张衍不以为意,笑道:“不必急在一时,回返门中之后,再行设法也是不迟。” 宋初远连忙应是。 两人收了那只大缸,很快退出此地,又封了洞府之门,而后飞遁上天,一路往苍朱峰回返。 三日之后,张衍与宋初远一同回了涵渊门,才入得山门,他便把章伯彦唤来,命其与宋初远一道设法开了那层封泥,而自己则是回了洞府。入定修炼去了。 可此回一坐下,却觉自身与往日有所不同,有一种奇异感应涌了上来,好似有机缘近在眼前。 他不觉心神一动,立刻摒弃杂念,索性封了府门,不理身外之事,一门心思锤炼功行。 玄功运转之下,罡云之内钧阳精气在化为至精至纯的灵气。在他神意引导下流入四肢百骸,再在经窍之中来回行走,每游走一次,顶上罡云便凝实一分,周身法力也是不绝壮大。 他事先也未曾想到。此一闭关,却是不知不觉坐到第七个年头。 这一日,他只觉躯体之内一片光亮,蓄积灵池,终是满溢,不觉微微一笑,任由气机升腾。攀升到了天灵之上,再冲出卤门,身躯轻轻一震,顶上第三朵罡云忽然凝作实质。轰隆一声,一尊元婴跃了出来,悬于半空,周身放出耀目光华。 此刻涵渊门中数百弟子尚在作那早课。却觉脚下一阵颤动,似是山峦摇晃。远方这才传来一声闷响,皆是仰首看去,不觉都是一呆,随后心中浮起深深震撼。 只见山巅之中放出一道道五色流光,射有千尺,而此时苍柱峰上灵气皆是往峰巅汇聚而去,因过于狂猛,连带天中罡云也是现出一团百里大小的涡旋,时不时还有雷光隐现。 楚牧然、赵革、温良三人生出感应,都是自洞府之内奔出,怔怔遥望着这天地异象,心中俱是浮现出一个念头,“掌门师兄突破境关了!” 峨山派,黄华殿。 白季婴在殿中正与一干长老议事。 自雍复逝去之后,他便接任了掌门一位,他在门中修为最高,又是前掌门大弟子,此事自是顺理成章,只是此刻他却脸色不太好看。 雍复与张衍斗法之后,虽是让出了仙城执掌一位,可峨山派却并未如其余诸派一般送上供奉。 自雍复身陨之后,白季婴有感于峨山派大不如前,认为此事绝不可再行,便有意补上供奉。 可此议一出,却是遭致门内几位化丹长老竭力反对。 一名长老言道:“涵渊门不过才风光了十来年,我峨山执掌仙城数百载,叶大根深,只奉锺台为上宗,何须去看张道人的脸色?” 白季婴沉声道:“莫师叔,恩师去前,曾屡次交代,务必要礼敬涵渊弟子,其意不言自明,我峨山毕竟深处神屋山中,涵渊既为仙城执掌,理当顺服。” 那长老正想说什么,这时一名弟子匆匆奔入大殿,大声道:“掌门师兄,掌门师兄……” 他脸色露出不豫之色,喝骂道:“何事这般大呼小叫,师兄在时哪有这般没规矩的弟子。” 白季婴听他指桑骂槐,不禁皱了皱眉,目光向下投去,道:“师弟,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那名弟子指着外间道:“师兄你快来看,涵渊门那处似生出了什么变故。” 白季婴一怔,他当即下得玉阶,出了大殿,几名长老对视一眼,也是跟随了出来。 众人朝东南方向一望,就见千余里之外,有一团云漩搅动,仿佛天穹之中开了一个缺口,乍见此等景象,在场之人俱是心中一惊。 一名长老言道:“这,这莫非是妖修渡劫不成?” 白季婴感受到天中灵机似是都在外苍朱峰上汇聚,面上虽是平静,可心下却是波涛翻涌。他摇了摇头,言道:“非是如此,我听恩师曾言及,修士若是法力深厚无伦,破境之时当可引动天地异象,涵渊门中有如此修为之人,唯有张真人一人,若我猜得不错,当是这位掌门修为更上一层。” 几名长老都是一阵失神,修士破境竟能引动天地异象,这法力要雄浑到何等地步? “诸位长老,”白季婴回身过来,目光环视,沉声道:“先前座所言,谁人还有异议?” …… …… ps:回家晚了点,不过还是补上了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三十九章 邪宗仙城 张衍突破境关之后,又细细体悟一番,便把气机缓缓压下,身周旋卷狂澜也就渐渐收了声势,感应到洞府之外有人到来,便清声道:“三位师弟,进来吧。” 楚牧然、温良、赵革依次步入洞府,楚牧然望了望张衍,恭谨道:“我等特来恭贺掌门真人道行大进。”说完,躬身下拜,温、赵二人也是一齐施礼。 张衍含笑颌首,道:“三位师弟快些起来。” 三人站直身躯之后,温良忽然出声感叹道:“也不知我师兄弟三人何时能修炼到师兄这般境地。” 张衍朗声一笑,道:“大道苍茫,长生难求,为兄也不过先行一步罢了,当与诸位师弟共勉。” 赵革平日修行勤勉,看张衍心情颇佳,心下一动,便趁着这个机会提出了几个修行上的疑难。 张衍新入元婴二重境,此刻正有余暇,赵革但有所问,都是耐心解答。 楚、温两人在旁听着两人一问一答,与自家平日参修功果相互印证,也是觉得大有收获,不时也插一句上去,不知不觉间,就是半天过去。 这时门外景游言道:“老爷,峨山派白掌门闻得掌门道行大进,特意送来贺礼。” 温良哼了一声,道:“峨山派往日做事总是推三阻四,今日来得倒是快。” 张衍道:“拿进来吧。” 景游走入洞府内,径直走至张衍面前,双手捧起道:“老爷,礼单在此。” 张衍看他一眼,景游昔年曾在何静寰座下侍奉,乃是极有眼色的。若不是此物有特殊之处,想来不会特意拿来给自己,便取了过来一瞧,不觉笑了一笑,把礼单又递给楚牧然,道:“三位师弟也拿去看看。” 楚牧然第一个接过,看过之后,呵呵一笑,顺手递给了温良。后者一撇之下,冷哼道:“算他们识得抬举。” 赵革把那礼单拿过,扫了几眼,讶道:“峨山派把先前所欠供奉补上了?” 温良冷嗤道:“还不是看到师兄修为大进,自觉难以抗衡。这才急着赶来巴结,要我说,把礼单退了回去,需用之时我自去取来,何用他们来送。” 楚牧然皱眉道:“师弟,峨山派有锺台庇荫,岂可鲁莽?” 温良不屑道:“峨山派如今没了雍老道坐镇。早已不如往昔,锺台派虽是其上宗,可现在自顾不暇,哪里会为其出头?师兄你太过小心了。有掌门师兄在,你怕个什么?” 楚牧然连连摇头,对他所说之言很不赞同。 赵革这时沉声道:“温师兄,雍真人故去后。白季婴承接了掌门之位,此人虽是低我等一辈。可性子沉稳,资质禀赋俱是不差,峨山派掌门一脉功法传自锺台,若是不出意外,将来也不难修成元婴,而今既然服软,又何必拒之门外?” 张衍点头笑道:“赵师弟说得不差,神屋山并非我一家一派之地,今后时日还长,既然峨山派有意示好,那也不必绝了这番好意,温师弟,我也知峨山派当日使你受了不少气,不过雍复已然作古,余下皆是小辈,你何必与之置气,若是实在不喜,以后不作理会就是了。” 温良拱手道:“小弟听掌门师兄的,师兄说如何就如何。” 张衍指了指楚牧然,道:“楚师弟,你替我往峨山派走一回,取上一斛斗金瑶玉珠当作回礼,以安其心。” 一斛斗金瑶玉不过价值千枚灵贝,与峨山派补上的供奉自是无法相比,不过张衍此举,是表明自己对其先前所为并无追究之意。 楚牧然躬身道:“小弟这就去安排。” 见他转身出了洞府,温、赵二人也不在此处多留,俱是告退而去。 三人走后,张衍站起身来,踱步出了洞门,到了崖边,看着山下长河流水,开始思忖起下一步修行之路来。 要成就最为上乘的元真法身,那自此刻起,就不能再炼化一丝半点杂气入体。 周崇举给予他的月白英实只够一年之用,是以再过几日,等功行稳固之后,便要着手祭炼此物了。 三样稀缺丹材之中,鬼葵与伏地莲倒是入手了不少,只蛇环菁还是缺漏甚多,虽是章伯彦上回带回了一些,可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丹成一品,自己也是不知,到底需用多少天地纯灵之精才够修至元婴三重,故而当置备的越多越好。 他暗忖道:“下来除却修行之外,想来大半精力就要放在搜寻此物上。” 想到此处,他对随侍在侧的景游言道:“去把宋初远唤来。” 宋初远心知肚明,自家出身是见不得光的,因而入得涵渊门后,整日除了修行也不外出,只是在此间不敢祭炼尸魔,只敢挑一些遗册上记载的厉害道术修炼,突然闻得张衍相召,未敢迟疑,急忙放下手边之事,赶来相见。 到得峰上后,便大礼拜见,他也知这位掌门道行大进,眼见其双目亮若寒星,浑身灵气如潮翻涌,顶上三团罡云笼罩整座洞府,不禁暗暗心惊。 他大约能猜到张衍找寻自己是为了何事,不待其问起,就主动言道:“真人,小人自到了此地之后,已是把教中携来的库藏清点了一遍。” 他从袖中摸出一根玉简,高举过头,“小人都记在此处了。” 张衍身形不动,只心意一起,便引动法力,将玉简摄了过来,灵机在里转了一遍,立刻就探了个明白,随后放下道:“宋道友,你在我门中修行七载,想必也知我在搜寻何物。” 宋初远忙打了稽首,道:“小人听闻了,得知此事后小人便在留意,真人所需几物我教库藏之中亦有收得,鬼葵与伏地莲倒是为数不少,愿意全数奉上,只那蛇环菁……” 他苦笑了一下,“毕竟此物需两二药合凝而成,便是炼了出来,也是拿去用了,不过小人知晓一事,两百年前,锺台派为炼一件法宝,曾来我门中求取过此物,不过不知何故,好似并未炼成,小人想来,当是留下当有不少,真人不妨去那处打听一二。” 张衍目光闪动了一下,宋初远这话当是不虚,那位楚国六皇子并非邪宗门下,蛇环菁对其毫无用处,但居然能随手拿了出来,可见得不是去他处搜罗来的,且看其信中之意,手中还应留有不少,当就是这个缘故了。 他沉思了有一会儿,才道:“宋道友原在尸嚣教门下修道,可知何处还可寻得此物?” 他事随口一问,可宋初远显然是认真想过此事的,拱手道:“真人,南广海界上有一座仙城,虽在五大派之一的苦心门治下,可实则是我邪宗中人所设,蛇环菁虽是稀少,想必那里也是有的,小人愿意替真人分忧,前往那处采买。” 张衍笑着看他一眼,宋初远连忙低下头去。 他看出这位邪宗修士有自己的小算盘,当是其来也打算要往那座仙城去,不过他也不去揭穿,只问道:“宋道友此去要多少时日?” 宋初远听张衍似是并无不允之意,心下一喜,他有教中库藏在手,只消到了那座仙城,就可换来不少好物。 在涵渊门中修行着实不便,只要到了外间,他便能祭炼不少厉害尸魔,到时龙柱之会,可增不少胜算,他故作沉吟,随后道:“若是顺利,一年便就够了。” 张衍稍稍一思,随后笑道:“宋道友此去,想来也要见见往日故友,回来晚些也是无妨。” 宋初远也知是他看穿自己心思了,连忙一个躬身下去,讪讪道:“小人定不叫真人失望。” 张衍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景游拿起磬槌轻轻一敲,宋初远也是识趣,深施一礼后,便退下山去。 张衍在山崖站有片刻,也是回了洞府打坐行功去了。 下来数月,涵渊门并无要事,他每日除了祭炼那白月英实外,便是打坐修行,偶尔出来指点门下弟子。 忽有一日,张衍正指点两名弟子,景游兴冲冲来报,道:“老爷,大汪娘子和小汪娘子回山了,正在门外恭候。” 张衍微笑道:“算来也是该回山了,唤她们进来吧。” 汪氏姐妹自门外进来,两女俱是一身素裙,仿若两朵白莲,见了张衍,都是跪下叩首,齐声道:“拜见恩师。” 张衍仔细看她二人,果然出外磨砺一番,气质神采较之往昔大有不同。 汪采薇是性子内敛,现下观来,神态举止更见端持,倒是隐隐有几分刘雁依的模样,而汪采婷眸光闪亮,含笑盈盈,却是洗去了不少浮躁,多了几分含蓄。 汪氏姐妹出来游历已有二十余载,走遍了东胜洲各处,大大拓宽了眼界不说,在是磨砺了道心,而今把功行积累得极为深厚。 凭借着张衍所传秘法,汪采薇烧穴二十八数,汪采婷毕竟资质更佳,得以烧穴三十数,不过再往下去,却是始终难以迈进,思忖着化丹之药也是搜罗差不多完满,这才联袂返回山门。 见两人修为各是大有长进,并未落下,张衍也是满意点头,道:“都起来吧。” 两女应声站起,汪采婷这时抿嘴一笑,用胳膊碰了碰汪采薇,道:“姐姐,那事还是你来说吧。”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四十章 魏淑菱 汪采薇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妹妹一眼,欠身道:“恩师容禀,小徒与采婷寻药途中遇见了一位元婴前辈,非要收小徒做弟子,小徒明言已有师承,可此人却不肯罢休,跟了我姐妹一路,说是要亲来与恩师一会,入了楚国地界之后,此人便不见了踪影,徒儿与妹妹功行不够,也无从判别此人是否随在身后。” 汪采婷在旁插言道:“此人自称姓魏,乃是一名坤道,说是什么八穗山中炼气士,徒儿见识浅薄,也瞧不出是什么来历,不过倒是屡次三番出手相助姐姐与我二人。” 张衍也曾听闻过,东胜洲大派修士若是见得小宗门下弟子根骨资质俱佳,便会逼迫其改换门庭,此事并不少见。 如此既能削弱小派潜力,又可免了四处找寻合适传人的烦恼,汪氏姐妹并非五大派出身,遇上此事也不稀奇,他稍作思忖,问道:“你二人是在何处遇上此人的?” 汪采薇回答道:“禀恩师,是在陈国地界。” 说到此处,汪采婷好似想到什么,“哎”了一声,皓腕一抬,自香囊中取了一枚玉简出来,递到张衍面前,邀功道:“恩师,徒儿与姐姐游历在外时,将所经各处山形地势都是绘录了下来,小处许有疏漏,大处绝无差池。” 张衍轻笑一声,道:“此礼不差,为师收下了。” 汪采薇面上略有忧心,道:“恩师,徒儿观那人心怀执念,或许会来山门寻衅。” 张衍哈哈一笑,安抚她道:“无妨,任谁找上门来。自有为师来应付,你等安心修炼就是。” 而今他功行大进,哪怕直面元婴三重修士,也是无惧,故此掠了过去,问另一桩事来,“为师先前交代之事,你二人可有眉目了?” 听他问出此语,汪氏姐妹二人都是神色一肃。汪采薇上来一步,万福道:“恩师命徒儿注意留神的那处地界,弟子二人也是特意去看过了,方圆百里之内,只一个名唤观潭院的宗门盘踞。势力也是颇大,门中有四位元婴真人坐镇,执掌有三座仙城,打听下来,此派应是凤湘剑派下宗,徒儿与妹妹前后守候有三月,曾见凤湘派数度来人。当是关系匪浅。” 汪采婷也是言道:“原徒儿与姐姐还想在继续查探下去,看个明了,可恰逢此时遇上了那魏道姑,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来。因而不敢多待,急急离开了那处。” 张衍缓缓点头,道:“你二人做得已是不差了。” 那一处地界正是溟沧派祖师所留六大封禁之一,秦掌门曾言有约莫百年就有开禁之危。命他设法将之处置了,绝不可落入他人之手。故此张衍嘱咐汪氏姐妹借游历之机,暗中前去查探。 可两姐妹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不怎么妙,要是凤湘派插手其间,难度就非同一般了。 需知封禁之下皆是上古凶孽之物,不是寻常修士可以镇压,极有可能会惹出洞天真人来。 见他似在深思,汪氏姐妹二人不敢出言相扰,站在一旁屏息等候。 这时忽然门外有一枚飞符入得洞来,景游伸手一捉,打开看了看,抬头看了过来,小声道:“老爷?” 张衍问道:“何事?” 景游躬身道:“老爷,门外来了一名道姑,口口声声说是要拜会涵渊掌门,叫她交代来历,却又不肯明说,只是此人看去也是一名元婴真人,山下值守弟子不敢做主,故而来书请示。” 张衍笑了一笑,道:“倒是来得快。” 汪采薇咬住下唇,下拜道:“弟子给师父惹来麻烦了。” 张衍一挥袖,将她托起,笑道:“与你何干,能得高人相中,说明采薇你自有过人之处,为师欢喜还来不及,怎会怪责,只是来人也不想上一想,如此佳徒,我又岂会甘心情愿交了出去。” 他又对景游言道:“你引那位道友去大殿坐了,我稍候便去一会。” 景游立刻领命出去。 张衍这时看向汪氏姐妹,言道:“为师来此洲之前,曾往广源门中去,当日我与沈道友言说,以三十年为期,去取一物,现下算来,时日将近,你姐妹二人化药凝丹之后,需有一人回往东华洲。” 汪采婷美眸闪亮,道:“恩师,徒儿愿往。” 汪采薇也道:“徒儿也是愿意的。” 张衍伸手虚按,笑道:“你二人无需请命,凝丹之后,谁人丹品为高,谁人便替为师走上一回。” 汪氏姐妹连忙应声,才低头间,忽感洞中起了一缕清风,再看去时,榻上已是空空如也。 汪采薇有些出神道:“恩师已是元婴二重境了。” 汪采婷轻轻一笑,打趣道:“姐姐怕是胡乱猜得吧,恩师修为如何,以你我道行,又怎能看得出来?” 汪采薇微微一笑,道:“我虽不明,可阴姐姐却有这份事。” 汪采婷这才信了,她们姐妹出外游历,也曾有数次遇险,期间多亏了这把阴戮刀,才能逢凶化吉。要说刀中真灵,虽是有时不明事理,可看人境界道行却是从未有过偏差。 张衍下了峰头,乘起罡风,不疾不徐往半山腰去,不多时,就到得半山腰,入了大殿之后,目光瞧去,见有一名道姑站在殿中,手中持一柄拂尘,腰杆如标枪一般挺得笔直,虽是女子,个头却是极高,鼻梁高挺,吊眼薄嘴,脸型狭长,下巴略尖,两目光芒锐利,身上却透着一股淡淡威仪。 张衍微微点头,有这等气度的人物,身后当有几分背景,绝非那等小宗门小派出来的修士可比。 他在看向这名道姑的时候,对方也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眼神之中却是略显惊异,问道:“你便是涵渊掌门张真人?” 张衍稽首道:“正是贫道。” 道姑点头道:“倒是个人物。” 她顿了一顿,把拂尘一挥,道:“贫道不擅拐弯抹角,此番前来,是看中张掌门座下一名弟子,想收来做了徒弟,。” 张衍微微一笑,几步到了主位之上,随后伸手虚引,道:“道友不妨坐下说。” 道姑蹙了下眉,把拂尘一摆,就去了旁侧客席上坐下。 张衍也是落座下来,道:“道友如何称呼?” 道姑语气生硬道:“姓魏,八穗山炼气士。” 张衍不以为意道:“可否请教,道友看中贫道徒儿哪一处?” 魏道姑冷声道:“此是旁枝末节,不过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张掌门问起,也可告知,贫道入道之前,曾为越国都尉,精擅一手刀术,修行之后,苦心研创出了一套飞刀法门,自认与凤湘宗剑法相较也是毫不逊色……” 说到此处,她神情语态之中有着止不住的傲气,“我虽还有三四百年寿元,可尚还缺一名弟子传承衣钵,那日偶见贵徒,资质天性,皆合我意,想张真人让了与我,若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来。” 张衍听得越国两字,心中一动,已是大致猜出此人根脚,他打了一个稽首,道:“我那徒儿也向我说起过此事,听闻道友曾多次出手相助,在这里还要谢过,至于改换师门一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魏道姑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观张掌门道行高深,已至元婴二重境中,可到了真人这般修为,每上去一步都是难如登天,既非正门出身,想来也缺功法参修,我这里有十二道册,六为上乘法门,六为神通道术,张掌门只消把那徒儿让与我,可任意取了两去。” 张衍淡淡一笑,道:“贫道自有门中传承,可直问大道,何需窥觊别家法门。” 魏道姑面上却是露出讥笑之色,直问大道之法连五大派也不敢说,神屋山不过蛮荒之地,又哪里来这般上乘法门? 在她眼里看来,张衍如此说不过是讨价还价的手段,是想从她这里榨取更多好处,不过这也正合她意,便又再开出了一个条件,“贫道师门手中三件法宝,皆属玄器,张掌门若应了,我可做主送与道友,如此可是够了?” 张衍缓缓摇头,沉声道:“道友无需费心了,贫道言出如山,座下弟子是不会改换山门的。” 魏道姑忽然觉得有些不耐,她自认开出的这些条件无论拿到哪处去都是足够丰厚,哪怕五大派修士见了也要心动,可此人却不肯松口,却是贪心过甚了,不过她委实看中这个徒儿,哪怕付出再多也是愿意,尽量以平静语气言道:“张掌门,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说就是,只要东胜洲中有的,我魏淑菱皆可为你取了来。” 张衍淡笑一下,站了起来,道:“此事无需再谈了,道友远来是客,若是有意,可在此盘恒几日,贫道门中尚有要事,恕不奉陪了。”说罢,把袖一摆,往后殿去了。 魏道姑不免怔住,直到张衍走后,还似乎有些不能相信,随后心下顿时涌起一股恼怒之意,可她也知是在他人地界上,不可轻易发作,否则吃亏还是自家,在原处站了好一会儿后,恨恨跺了下脚,就化一道虹光出殿去了。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四十一章 火孔山 魏道姑出了涵渊门后,神情之中一片冰冷。 她自问出身不凡,又亲自上门好言相商,却被拒之门外,自是感到受了羞辱。 虽是胸中憋着一团怒火,可她尚算冷静,涵渊门再小,在神屋山中也是一方仙城执掌,那名张掌门道行与她相差仿佛,除非有同道相助,否则拿其无可奈何。 她根基在东胜洲之南,此处却是认不得多少同道,蹙眉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记了起来,“对了,楚国火孔山中有一位刘道人,听闻道行高深,足智多谋,与师伯又是故旧,我不如先去他处走访,讨个主意。” 想定之后,她拿出一只木匣,托在掌心,嘴中念了一句法诀,再拿拂尘一抹,霎时彩光染云,化作一驾飞舟,长有一丈二尺,内中摆有一只软垫卧榻,锦绣帘旌,银钩高挂,案几上放置着漆盒金器,镜台梳奁,俱是一般华美精致。 她跨步入内,往榻上一坐,御起飞舟,往南飞渡而去。 数日之后,飞舟便入得锺台派地界,她掐定方位后,便沿着一条南北贯通的大河向西南飞驰。又行一日后,就在临近西摩海界之处找到了火孔山所在。 此地天平野阔,一览万里,山形奇特,似丘如坟,自平地拔起,面朝大海,孤峙而立,时有浓烟厚雾自山巅冒出,隆隆有声,滚滚升入云端之中。 飞舟靠近五里之内,她就觉前方有禁制相阻,无法再前,于是又退了出来,到了天中,出声道:“刘师叔可在。八穗山弟子魏淑菱特来拜见。” 她一连喊了三遍,过了一会儿,山中传来一把浑厚声音,“原来是小仓境弟子来此,贫道正搬运功法,请恕无法外出相迎,外有火毒,不可久滞,快请荫凉观中来见。” 此人说话之间。山外禁制如莲花开放一般,层层自解,魏道姑也不犹豫,拂尘一摆,催动飞舟下行。这时一道金光飞来,却见是一只火翎金雀,尾羽奇长,星火点点,煞是好看,到了近前,忽然化作一名玉骨冰肌的少女。持一面团扇,冲她万福一礼,道:“魏道长,请随小婢来。” 魏道姑点了下首。随那少女往山口中投去,一路过处,此女就把团扇挥动,前方烟雾便自散开。飞去数里,她便见周围景物如风拂水面。荡起涟漪波澜,无数山石亭台随生随灭,显是幻化而出。 她暗自吃惊,这里禁制之森严,几可比拟大派山门大阵了。心下忖道:“听师伯言,这位前辈为躲避一位大敌才栖身此处,瞧这布置,想是真事了。” 过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座矮丘,地势平缓,山溪潺潺,有一座道观矗立其上,山下有百十间屋舍,依山傍水,绿树成荫,外有阡陌相连,有三五头戴斗笠的农人在田间耕作,一派田园风光。外界烟熏火燎,此间看去是倒是一处世外桃源。 两人下落到道观前,少女道:“魏道长请入内便是,家师在里间等候。” 魏道姑也不客套,迈步往里去,过得山门,就见两侧摆有一十二座青石莲花座,再往前去是一黄铜香炉,一名道人正站在阶上,身旁跟有两名抱剑女侍。 那道人面皮白净,丹凤眼,颌下三绺青须,身着一袭布袍,笑容很是温和,顶上两朵罡云形似飞火,可魏道姑看了一眼,却觉此人相貌与记忆中不符,皱了皱眉,语气也生冷了几分,道:“这位道长是刘师叔同门?” 那道人呵呵一笑,道:“贫道曾从纶,刘师兄已于十年前兵解,转生而去了。” 魏道姑一听,不觉失望,道:“既然刘师叔已是不在,那师侄便告辞了。” 曾从纶跨前一步,喊住她道:“魏师侄,且不忙着走,以你我两家的交情,魏师侄来到贫道门上,总要款待一番,否则同道日后说起,恐要骂我曾从纶不近人情了。” 魏道姑停住脚步,想了一想,淡淡道:“也好。” 曾从纶心中暗喜,暗道:“小仓境门人可是难得一见,也得亏了有师兄这层关系,若得搭上了,说不定能得几分好处。” 东胜洲万年以来,只有两位飞升大能,一位乃是开创轩岳教与锺台派两宗的大弥祖师,一位便是那位小仓境主人。此位大能修士是千五百年前自外洲而来,无人知晓其来历,不过到了东胜洲之后,并未开宗立派,而是另辟一处小界出来。 这位修士飞升前有一癖好,便是搜罗功法密册,宝物灵草,小仓境也并非孤立世外,而是每隔一甲子开境一回,请有缘之人入内做客,凡赴宴者,临去时皆可拿走一物,曾从纶也是动了这个心思。 他热情招呼魏道姑到观中相坐,奉茶以待,颇是周到,又设法套后者的话。 魏道姑性情偏冷,不善词令,意也是前来求助,寒暄不到几句,就把来意道出。 曾从纶听了之后,却是怔住,下意识坐直身躯,手指了指北面,问道:“师侄说得可是涵渊门中那位张道人?” 魏道姑见他一脸惊讶之色,蹙眉道:“莫非此人很有名声么?” 曾从纶捋着胡须,看了一眼魏道姑,又垂下目光,道:“名声确实有些,传闻此人极不好惹啊。” 魏道姑心中不喜,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个不好惹?我也见过此人,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 曾从纶咳了一声,摇头道:“师侄久在八穗山,不知此人之事,唔,那楚国国师惠玄老祖师侄可是听闻过?” 魏道姑言道:“这人有点名声。” 曾从纶道:“二十余年前,惠玄老祖两名徒儿因故与那位张掌门交恶,便约定斗法,还请了三名元婴同辈相助,哪知北摩海界上一战,五人联手,竟然不敌他一人,只余惠玄老祖那大徒儿汪广元只身逃走,可想见此人之利害。” 魏道姑露出些许意外之色,她也不是没有见识的,能以一敌五,先不说道行深浅,必是身怀等厉害的神通道术,否则绝然做不到,冷冷说道:“难怪此人如此狂傲。” 曾从纶叹道:“只是如此,倒也罢了,那人后来拿了三件上等玄器出来,听闻只是为换三味灵药,试想若非出身不凡,这三件法宝又哪里是随随便便能拿得出来的?” 魏道姑听到这里,突然抓住了拂尘柄,她先曾在张衍面前言,愿拿三件玄器以作交换,原来此人根就不在乎,那时恐还在暗中嘲笑自己,想到此处,心下突然涌起一股羞恼。 曾从纶看了看她,试探问道:“师侄要从此人手中讨要弟子,怕不是易事啊,不如贫道为你找一个灵慧徒儿来如何?” 他虽是愿意帮衬魏道姑,可也是为了能沾得些许好处,似张衍这等强敌,等闲不愿前去招惹。 魏道姑脾气甚拗,冷言道:“我却不信,凭我小仓境的名声,还讨不来一名女弟子,曾道长帮不了,那便算了。”说完,拂袖而起,就往外走。 曾从纶可不愿如此就放她走了,连忙站起,高声道:“师侄且慢,昔日刘师兄在世时曾言,曾欠小仓境门人一个人情,着贫道设法还了,早就想来拜谒,只是那时玄功未成,又有仇家在外,不敢轻易离开此地,因此耽搁了下来,既然师侄有事,我这做师叔的,又岂能不帮衬?” 魏道姑站住脚,回身问道:“刘师叔待如何帮我?” 曾从纶笑了笑,捻须道:“贫道已有妙算,师侄请先回座。” 等她再行落座之后,曾从纶道:“贫道冒昧问一句,师侄可是非要那名女弟子做徒儿,哪怕割舍些宝物也是情愿?” 魏道姑一挥手,道:“刘师叔,有话直言,那名弟子师侄是铁了心要收了来的。” 曾从纶点点头,道:“那张道人摆出三件玄器,是要换取三味灵药,分别是伏地莲,鬼葵与蛇环菁。只要拿出这三物来,师侄之事,岂不是迎刃而解?” 魏道姑怀疑道:“此事可行么?” 曾从纶笑道:“试想那张道人连三件玄器都愿意送出,门下一个玄光弟子,又非资质奇佳,看上去也非是道统传人,又哪里会舍不得?” 魏道姑也觉有理,她看上汪采薇是在飞刀之上的天赋,要论资质,还不如其另一名姐妹,当下不自觉点了下首。 曾从纶在一旁察言观色,看她已是意动,便做出一副正容,道:“师侄也知贫道出身,那地伏莲与鬼葵贫道这处正好存有些许,不过怕还不够,不知小仓境可有,师侄不妨回去寻一寻。” 魏道姑傲然道:“我小仓境中何等灵药无有,曾师叔就不必破费了。” 曾从纶笑道:“虽是如此,可也需防备万一,师侄不妨联络四方好友,到时齐上涵渊,以壮声势,如此软硬手段齐施之下,不怕那张道人不答应。” 他也有自己的算盘,有仇人在外,走动很是不便,此次要是借了小仓境的名头走到了一处,日后那人再想动他,可就要三思了。 魏道姑思索之下,觉得这位曾师叔说得大有道理,她行事雷厉风行,立刻起身,稽首道:“多谢师叔提点,小侄这就回山取药,再联络几位道友,最迟年后来请师叔,共赴神屋!” …… …… ps:明天两更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四十二章 丹气足满授神通 一晃眼间,一月过去,涵渊门明面上看去与往日无异,实则戒备比往日森严了许多。 此举并非是为了防备魏道姑,而是汪氏姐妹已是到化药凝丹之时,张衍这几日也是抽隙出来亲手护持,故而内外上下,不容得有丝毫差池。为防备有甚意外发生,连章伯彦也是亲去看守山门。 在张衍二十余年经营之下,苍朱峰如今已非昔日可比,阵门之坚不下仙城,每一处阵位之上都有他亲自调教出来的弟子持旗坐镇,若无掌门所赐令符,飞遁行空必被阵雷打下,如此重视山门守御,在东胜洲中也是极为少见。 章伯彦坐于山门左侧前一座宫观之中,此处扼守山道,任何人出入都会被他立时察知,此刻手中正拿着那只悲喜人偶,翻来覆去的看着,眼中精光闪动不定。 门外传来声音道:“师父,徒儿来了。” 章伯彦头也不抬,沉声道:“进来吧。” 脚步声起,厅内步入一名长身玉立,面容俊美的青年,正是昔日以稚龄之身,独自上山拜师的赵阳,他上来恭敬下拜,道:“恩师,弟子开脉已成。” 拜入章伯彦门下后,他到了十四岁后才开始修行《觅源经》,习练分魂之法。 因山中并无魔头,张衍也有严规,不得杀戮生人,他只好吸食妖物精血,数年下来,一身精气已是极为壮盛。二十日前,他前去玉液华池之中开脉,到了今日方才出来。 章伯彦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一遍,喝道:“把脉象放出我观。” 赵阳应了一声,他把功法一运,过有十来个呼吸。身上渐渐显化出一团厚重黄云,有如泥沙,团聚一处,久久不散。 章伯彦目光闪了闪,赵阳此应是五行相属,瞧去清晰可辨,论品当在中上,忖道:“这徒儿果是与我有缘。” 他早已想好,若是赵阳开得上品脉象。那自当为其设法找一篇上乘功法来,免得耽误了这一身资质禀赋。 若是下品脉象,那就只能教其一些粗浅功法,日后只当下人使唤了,眼中品脉象。却是正好,正可为他日后衣钵传人。 他把悲喜人偶往赵阳怀中一抛,道:“拿去,这法宝便送了你,明日开始,我便传你门中玄功。” 赵阳大喜,紧紧抓住那只人偶。跪下叩首道:“弟子谢过恩师。” 初时他没有能拜在张衍座下,也是觉得有些失望,但章伯彦好歹也是位元婴真人,因而也觉庆幸。这些年接触下来。他愈发觉得这位师父深不可测。 赵阳亲父乃是符阳宗门人,也曾亲眼见过其与几名同门斗法,可那几人即便加了起来,恐也不是这位老师对手。想到日后一挥手间。便能如章伯彦一般,有千百魔头随身。他也是心中一片火热。 这时忽然闻得山门中钟磬响起,章伯彦侧耳一听,起身道:“府主出观了。” 赵阳朝山巅方向望了望,道:“两位师姐要化丹之后,我涵渊门中,就又要多出两名化丹修士了。” 章伯彦听他言语中有艳羡之色,嗤声道:“化丹修士不算什么,以你资质,只要用心修持,慢则百年,快则六七十载,也同样能步入此境。” 赵阳恭恭敬敬道:“小徒定然不会给恩师丢脸。” 章伯彦嘿嘿一笑,赵阳年岁不大,却已是有了几分城府,不过冥泉宗许多法门需心窍玲珑之人才能修习,这等心性反而更合他意,言道:“既是如此,也不用明日了,你这便随师父我回去吧。” 他身子一转,已化一道浓浊黄烟,滚滚而起,卷了赵阳起来,往洞府回返。 苍朱峰洞府之中,汪氏姐妹各是面上生出宝光,鼻下有丝丝白烟出入,身上各处窍穴俱是溢出氤氲雾气,在周围三尺之内飘荡来去。 一刻之前,她们二人几乎不分先后,齐齐成就金丹,此刻尚在化解躯内奔腾煞气。 张衍查视下来,发现两姐妹皆是成就四品金丹,虽与上三品无缘,可根基是总算得牢固,若诚心修持,再有两三百载下来,成就元婴非是奢望,若想再进一步,只能看自身机缘造化了。 过有一刻,汪采婷率先从定中醒来,内视了一番之后,知是从现下起,自己已然是化丹修士了,一股喜悦顿时涌上心头,在蒲团上直接下拜道:“徒儿多谢恩师护法。” 张衍笑了一笑,传声道:“采薇似得机缘,恐要晚些醒转,勿要相扰,安心等候,为师稍候还有话与你二人言说。” 汪采婷轻轻应了,又坐了回去,细心体会成丹后与之前的种种不同之处。 汪采薇方才筑就金丹,就觉藏于眉心窍穴中的阴戮刀微微一跳,几乎是刹那间,就有一篇功法要诀流入心田之中。 自得了这把杀伐真器之后,她所习练的便是崇越真观中的阴阳离元飞刀,只是先前碍于修为,尚不能习得上乘法门,眼下一步踏入化丹境中,这法宝就迫不及待将法门传了过来。 汪采薇曾闻借破境之机参悟功法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因而并未错过,仔仔细细待参悟了一遍,待从定中出来,发现已是过去三个时辰了,连忙起身告罪,道:“采薇惶恐,劳动恩师久候。” 张衍笑道:“无妨,机缘难得,可遇而不可求,采薇你能抓住,那是好事。” 说到这里,他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言道:“入了化丹境后,你二人就可修习神通妙法,为师所擅神通一则难以修习,二则依照门规,也不得轻授,好在瑶阴门下倒是有几门神通,无需合度功法便可修持,可现下传了你们,拿回去用心参悟吧。” 他一摆手,当下两枚玉简化光飞下。 汪采婷一抬腕,就接了过来,输一道灵气入内,眼前就现出一片功诀来,看过之后,发现这门神通名为“兰艾同焚”,此法是在祖窍之中修炼出一缕清气,与人斗法时,若对方有厉害道术神通过来,只需舍了此气去,即可将之化为同源精气,再也生不出任何变化来,很是奇异,此法唯一缺漏处,便是使出后,还需再用许多时孕炼出来。 不过此气放出去时如兰似麝,幽香无尽,青烟飘渺,仿若云仙,卖相极佳不说,还不带一点烟火气,却是正合她的心意,当下喜滋滋地收下了。 汪采薇接过玉简一探,心神之中也是浮现出一门神通,此法名为“积羽沉舟”,这门神通功夫全在斗法之外,平日可把修炼出来法力收摄于一粒丹珠之中,与人交手时可一气放出,便能克敌于瞬息之间。 只是此法与那“兰艾同焚”缺陷相似,积蓄法力一次使出之后,还要耗费功夫再行炼化,不过她就有阴戮刀在握,此法却是又添了一门杀招。 张衍看她们二人都是喜悦,笑言道:“为师先前言说,谁人丹品为高,就可往东华一行,而今你两人皆是成就四品金丹,索性就放你两人一同回去,途中也好有个照应,只是外海上来回有雷芒阻隔,龙国大海舟便赐于你等,如今已至年尾,不必急于启行,回去好生巩固功行,开春之后,再择个合适日子出海。” 他一弹指,一团烟雾裹着一只小舟飞出,已是将那龙国大舟赐了下去,两姐妹连忙小心接过。 张衍一挥袖,道:“你二人可以退下了。” 汪氏姐妹应声称是,深施一礼,退出了洞府。 二人走门之后,都是兴致起来,起了丹煞飞遁,在山中转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这才联袂往峰下飘去。 这时山道之上迎面上来一人,正是楚牧然,他望着二女脚下烟煞,笑呵呵问道:“两位师侄,不知丹成几品?” 汪氏姐妹从云烟上飘下,大街汪采薇言道:“我姐妹皆是丹成四品,让楚师叔见笑了。” 楚牧然听得二人都是成就四品丹,却是赞叹道:“两位师侄果是资质过人。” 在他看来,上三品金丹何其之难,就是五大派中也少见,能成就者无一不是嫡传门人,他自身不过勉强六品,能成四品丹,翌日多半是能成就元婴的。 可汪氏姐妹二人实则并不觉得自己如何,师父张衍不提,丹成一品,万载之下,也是有数之人,大师姐刘雁依丹成二品,魏子宏拜入师门比她们还晚,却是丹成三品,如此比较下来,四品丹着实不值一提,因而只当楚牧然是客气话,谢了一句,便下山去了。 楚牧然看了看二人远去身影,忽然一叹,摇了摇头,继往山上行去,到了张衍洞府,通传之后,就被唤入进去,到了里间,稽首道:“见过掌门师兄。” 张衍含笑道:“师弟此来可有事?” 楚牧然忙道:“师兄关照小弟去打听那魏道姑来历,已是有消息了,那人果是来头不小,乃是那小仓境门下弟子。” 张衍目光一闪,点头道:“果然是此境门下。” 他毕竟来了东胜洲二十余年,为寻丹材又注重搜罗四方秘闻,那日听魏淑菱说到越国二字,便对其身份有所猜测,盖因为此国界内,就是那小仓境之所在。 楚牧然进言道:“小仓境弟子交游广阔,前次那魏道姑讨要弟子未果,想来是不肯罢休的,师兄可要早做提防啊。”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四十三章 乍闻山海卷巨澜 张衍端坐蒲团,手中握有一团鹅卵大小,冰晶也似的白脂玉果,此便是那白月英实,只此一枚,可抵他一年修炼之用。 数日前,他一炉开出七枚来,再加前几回零散炼制,合计共为十枚在手。 虽比原先设想数目为多,但也只够他十年之用,要想修炼至于元婴三重境,尚还远远不足。 不过有了这十枚白月英实在手,也就不必再拘束于这一隅之地,大可出外去寻,譬如龙柱之会,便是一个极好机会。 他手指轻轻一弹,白月英实便就飞起,没入了他顶上罡云之中,随后他舒缓四肢百骸,默运玄功,从中缓缓化出一缕阴华精气,在心神御动之下,又把一丝钧阳精气引了过来,两气融融相合,最后再被渡入元婴之中。 待将这一缕天地纯灵精气炼化之后,他内视而去,见元婴之上似是染上了一层金霞,流光游曳,闪烁光华,而体内精元之气不但壮盛了许多,似还比之前更见清灵。 他心下暗暗吃惊,道行到了他这一步,往前每一步都极为不易,而只化得一道精气就见长进,难怪此法为周族秘传,当下收稳心神,用心炼化起来。 这一运功,就是数月过去,直至炼化小半白月英实之后,才止住功行,撤了禁制,推开洞门,步了出来。 景游正在一旁支着脑袋瞌睡,听得脚步声,连忙一骨碌翻起身,揉了揉眼,揖身道:“小的见过老爷。” 张衍上了玉榻,盘膝一坐,问道:“近日可有要事?” 景游忙道:“倒是有一桩。老爷闭关之时,楚道长曾来过数回,近日更是与赵道长一道,日日在门外相候,昨日又等了一夜,方才退去未久。” 张衍他虽是闭关,可门中如遇变故,大可敲击磬钟,楚牧然既然未曾如此做。那当不是什么太过紧要之事,当即传命道:“去把他们唤了回来。” 景游立刻追出洞府,过有一盏茶,楚、赵二人一先一后入了洞府,见了张衍。忙上前见礼。 楚牧然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汗渍,道:“幸好师兄出关了。” 张衍笑道:“不知门中出了何事,弄得师弟如此焦急?” 楚牧然拱手道:“师兄,小弟险些忘了一件大事,还有数月便是我东胜洲潮神节,届时北摩海界将生出一个涡眼。海水将以倾陆之势,奔涌而来,肆虐山川陆野,此四百年一历。半月之后方才会退去,故此想请示掌门,下谕令各处宗门迁入东神屋山中避祸。” 张衍立刻听出不妥之处,沉声问道:“既是海上故事。为何先前不闻此事,也未见有人来我处言说?” 楚牧然叹道:“过去仙罗宗奉曾锺台之命看守海涡。每逢此祸,便有二十余名元婴长老持一秘宝前去镇压,不至于引发滔天大浪,此派昔日之所以独占西、北两处海界,与锺台关系密切,便是有这一层原委在内,只是自外洲蟒部占据那处后,仙城早已无用,此事想必也无人去做了,是以不得不防。” 张衍略一沉思,道:“楚师弟,你以为蟒部可知此事?” 赵革这时开口道:“蟒部来此,不过百来年,若仙罗城有意隐瞒,想来是不知。” 张衍点了点头,此事极有可能,仙罗宗想必是想让蟒部吃一个闷亏,而锺台派当是知晓此事的,可却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想也是做得如此打算。 不过蟒部有洞天真人坐镇,避过此劫当不是难事,只是神屋山却是受了连累,这等天地自然伟力,如是他和壬姒联手,再加上大阵与章、宋二人,或能挡下。只是未曾见得那海势,他也不敢妄下定语,也需提前做好防备,因而言道:“此事当行,只是却需注意,不单我修道宗门,山中百姓也当迁离,就命那各家宗门用心处置,楚师弟、赵师弟,由你们二人亲去看顾,免得他们阳奉阴违,只顾自家逃生。” 楚牧然想了一想,神屋山中九国七十六寨,人口一千二百余万,若凭借自身之力,要在数月之中迁至东神屋,那是难如登天,但以修道之人的手段,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那些数百年开垦出来的良田沃土恐要毁了。 张衍似是看出他想法,道:“神屋山中三十八家宗门,平日里享诸国子民之供奉,值此危难,理当施手伸援。” 赵革正容道:“师兄说得是。” 张衍看向楚牧然,嘉许道:“此海涡既是四百年一生,前次海涡之祸,楚师弟当是入道未久,却还能记得此事,倒是难得。” 楚牧然脸现惭愧之色,拱了拱手,道:“掌门师兄谬赞了,此事非小弟之功,还是峨山派白季婴所提醒,听他所言,好似是雍道兄临去斗法之前,留下了一封书信,道明若是神屋山中无人提及此事,便可来告知师兄。” 张衍念头一转,点头道:“雍掌门倒是用心良苦。” 自此事上便能看出,雍复当时前往斗法时,已是预料到自己可能遭遇不测,是以故意在徒儿处留下这句口信,同时也可让他承下一个人情。 楚牧然由衷言道:“亏得掌门师兄目光长远,早有防备,我涵渊门依凭山门禁阵,当无需迁门避难了。” 赵革也是道:“不错,我涵渊何幸,有掌门师兄这等人物坐镇山门,否则海水一至,我等虽可离去,沈师留下的山门便要损毁了。” 张衍摆手道:“为兄自来神屋之后,也与几人起过纷争,似那汪广元虽,被惠玄开革出门,可至今不知所踪,还有那魏道姑,恐也不会死心,两位师兄要多个心眼,防备他借机生事。” 楚、赵二人连忙躬身应道:“掌门师兄之言,我等必谨记在心。” 张衍沉声道:“此事不便耽搁。速去处置吧。” 两人立刻领命出去。 张衍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起了罡风飞出洞府,须臾到了青碧之上。 此时尚是平旦时分,天还将开未开,他看了看方向,往东飞去。 不过一刻,就到了一处丘陵起伏的地界,下方一处山坳中有一个村落,零零散散居住着十七八户人家。 他下了云头。往村中走去,昨夜因是下过雨水,满地俱是泥浆,可他行步过去,身上却是纤尘不染。不多时到了一户人家前。门上挂着茱萸,一个粗壮村妇正在门前洒扫,另有三四名顽童正在那里呼叫玩闹。 一个拄拐老翁自屋里出来,他手中拿了一枚糕片,向那一名七八岁大的小童叫喊了几声。 那小童两眼黑白分明,看去十分灵慧,他正几名孩儿玩的正是高兴。却是充耳不闻。 那名农妇见状,骂了一声,抄起笤帚,上来就是对着那小童一抽。随后揪着耳朵出来,口中还骂道:“阿爷唤你敢不听。” 那老翁笑眯眯道:“莫有事,莫有事。”他将手中糕片放在小童顶上,口中道:“百事皆高。百事皆高。” 小童问道:“阿爷,什么是百事皆高?” 那老翁一脸慈爱之色。道:“那即是说阿星将来事事皆顺,有福运呐。” 农妇也是道:“那是,我家星儿是天生有福气的。” 张衍看了这一幕,不禁微微一笑,八年前出门前去开辟地火天炉时,他将徐道人神魂送来此处转生,而这名小童正是其转世之身,特意选了这处农家, 他待再过几年,等这小儿身体长开了,再接来门中修道,只是北海涡眼起祸,他怀疑此事与三重大劫有关,不得不防,故而想提前将其接了去。 那女子这时也是见有人走来,不禁些诧异地看了几眼,这里山村少有人至,更何况是道士了,过有一会儿,她哎呀了一声,惊喜道:“这不是那位赐药的道长么?道长来了,快快,星儿快来拜见道长,”她一把把那小童抓了过来,催促他上来拜见,同时看着张衍,艳羡道:“道长果是修道的,不同我们凡夫俗子,有七八年了吧,倒是一点都也不见老。” 老翁也是认出了张衍,肃容关照那童子道:“星儿,你生下时体弱,生了一场大病,得亏这位道长,才捡了一条小命,这是恩人,要大礼拜见。” 那小童看了张衍几眼,忽然跪下,口中道:“师父。” 张衍目光微闪,笑道:“哦?你怎知道要叫我师父?” 童子眼中现出一丝迷茫,道:“星儿也不知,就是知道这么叫。” 张衍抚了抚那童子的头顶,道:“好徒儿,随为师回山修道如何?” 童子也不懂什么叫修道,可是冥冥中有种感觉,眼前之人对自己十分重要,于是一把抓住张衍下摆,紧紧攥住不放,又仰起头来,用晶亮双目巴巴地看着他。 看到此景,农妇与那老翁又喜又惊,东胜洲不必他处,仙凡杂处,他们也曾听闻有山中仙人常来人间走动,挑选灵秀孩儿随其修道,这只有天大福运才能撞上,眼前这位道长一看就是有道行的,自己孩子能被看中,那是好事,可是就如此跟了去,难免骨肉分离,因而也是十分不舍。 张衍抬起头来,道:“这孩儿与贫道有缘,我便在此收他做了徒儿,两位也不必伤怀,我修道人入道前当报付父母之恩,你等可随我同去。” 那老翁为难道:“仙长好意,小老儿心领了,可祖祖辈辈皆住此处,左邻右舍也是难以割舍……” 张衍叹道:“再有数月,此处就有大水至,也是住不下人了,这里七八户人家,可随我一道回山。” 那老翁听得此事,有些惊疑不定,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拱了拱手,道:“仙长,我那孩儿上山砍柴去了,待他回来再拿个主意吧。” 张衍笑着道:“自是可以。”又看了看那小童,道:“星儿当是这孩儿小名,不知大名为何?” 农妇把手在围布上擦了擦,有些不好意思道:“夫家姓傅,生这孩儿之时,因梦见天星入腹,故而起了名字,唤做傅抱星。”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四十四章 涡劫潮发显云兆 火孔山前,曾从纶把两名样貌奇古的道人请入了洞府之中,寒暄几句后,转头就又走了出来。 这几日不断有修道之士赶来他火孔山中,都是口称是受了魏淑菱之邀而来,想来这位小仓境弟子也是下了决心,把九山四海结交的道友请了不少来助阵。 曾从纶也知,这些人可未必是真心来帮忙,很多与他一般心思,是想要和小仓境攀上关系,得些好处。不过能与这些人结识,他那仇家听闻了,以后再想对付他,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这时突然一名美貌女弟子追了出来,到了他身前,愤愤言道:“师父,近日来了许多人都是来混吃混喝的,特别是那丰谷洞岳家兄弟,还真不把自家当外人,连师父在地炉里炼出的养命丹,都被偷去吃尽了。” 曾从纶倒是老神在在,道:“无妨,吃亏是便宜,为师拿出的愈多,魏淑菱欠下的人情也便越大,不必心疼。” 女弟子不服气道:“可万一那魏淑菱不认呢,莫非师父还能砸了小仓境的山门不成?” 曾从纶笑道:“徒儿啊,你何时看师父吃过亏?听师父的没错,去吧。” 他见远处又有一名老道人乘飞舟而来,面上立刻堆起笑容,匆匆迎上前去,口中道:“原来是葫芦岛幸成公,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那女弟子撅了撅嘴,化身为一只火翎金雀飞回洞中了。 又几日后。魏道姑也是自小仓境中回来,驾云赶到了此处,曾从纶与一众同道在门外相迎,如众星拱月般将她请入了进入洞府中。 只是魏道姑性子清冷,不喜应酬,说了几句后,众人也是识趣,除却几名交好之人还陪坐在侧,其余人俱是散了。 曾从纶身为地主,自也是相陪在侧。他言道:“这些时日虽是师侄不在。贫道也命一徒儿前去神屋山中打探消息,却是听了一桩异事,或对师侄有用。” 魏道姑问道:“何事?” 曾从纶也不直言,而是神秘一笑。关照身旁婢女道:“去把曾寻找来。” 婢女欠了欠身。转身出堂去了。不多时,门外走入进来一个衣衫整洁,模样精明干练的年轻修士。上来对着殿内每一个人行了一礼,口中道:“见过诸位前辈,见过师父。” 曾从纶道:“曾寻,你来说说那日你所见之事。” 曾寻恭敬道了声是,随后提高了声音道:“数月前,小子奉师命去神屋山去查探消息,却发现这些时日来,西神屋中宗门俱是往东而去,连带诸国百姓也是一并跟随,似乎是弃了原先之地,另觅居所。” 魏道姑也是不免注意起来,蹙眉道:“涵渊门这是在做什么?” 涵渊门便是搬去了他处,只要不离了东胜洲,她自信也一样能寻到,可这里面的举动却不寻常。 曾寻继续道:“回魏道长的话,小人打听下来,听说是什么洪啸将至,神屋山诸派为避祸是以要搬往他处。” “洪啸?” 边上在坐的幸成公却是见闻广博,凝神一想,拍了一下身前案几,惊道:“莫非是那四百年一轮潮涡之难?” 魏道姑也似是想到什么,若有所思道:“原是那事。” 有一人不解道:“何谓潮涡之难?”在座之人倒有大半未曾听过,也是纷纷打听起来。 幸成公抚须道:“这北摩海界上有一入地海穴,传言乃是此界脐眼之所在,内孕天地玄机,每四百发作一次,届时海啸如山,排空而至,所过之处,山川沃野,尽为泽国。” 众人这才恍然,有人感叹道:“原来我东胜洲中还有如此一处奇地,以前怎未听闻?” 曾从纶有些幸灾乐祸道:“当年大弥祖师为了洲中千百万生灵着想,特意留了一只七星禳劫盘在那处定住海涡,又命座下童儿看护,使之不能为祸东胜,日后这重任便落在了锺台与仙罗两宗身上,只是自仙罗宗驱赶了后,这宝物便也一并携走了,嘿嘿,看样子那妖部可要吃个闷亏了。” 幸成公也是点头,北海乃是蟒部落脚之地,百年经营下来,也称得上是老巢了,绝无可能这么轻易放弃,势必要设法镇压海潮,如此东胜洲就可高枕无忧,还顺便暗中把其算计了其一把,想来锺台派早在等着今日。 魏道姑却冷声道:“那又如何,那妖部之中有洞天真人坐镇,应付此事当不是难事,至多不过添些麻烦而已。” 幸成公摇头叹道:“是这个道理,修为了那一步,神通手段,已非是吾辈所能揣测。” 曾从纶干笑了一声,看了看魏道姑,道:“如今神屋山中形局不稳,那张道人必是头疼,此时我等找上门去……” 听到此语,在座之人也都是拿眼瞧了过来。 谁知魏道姑却是断然言道:“等他度过灾劫,再去寻他。” 她身为小仓境门人,身上自有傲气,自认可让对方甘心让人,这趁人之危的行径,她还不屑为之。 曾从纶暗叫了声可惜,要是这道姑此刻应下,带了众人逼压上门去,想来此事很快就能办妥了。 明明是要仗势夺人弟子,却还装什么假清高? 他心下虽是腹诽,可他面上还附和道:“那也是,落井下石非我修道人所谓,我等且静观其变,那海水十天半月想也就退去了,左右也等不了几日。” 自张衍发出谕令之后,神屋山中三十八家宗门不敢违命,山中数千修道士俱是动作起来,每日皆有上千飞舟往来飞渡,诸国子民虽多。可在修道之士倾力相助之下,数月后已俱是迁至了东神屋山中。 苍朱峰洞府之内,楚牧然禀告道:“掌门师兄,我神屋山七处贝场所产灵贝虽已是挪至仙城之中,可海水若至,贝场恐都要损毁了。” 温良却是看得开,道:“只要我辈在此,无了再建就是了,我西神屋千年前还不是如东神屋一般是荒山绝岭。” 张衍笑着点首道:“师弟说得在理。” 楚牧然道:“此回迁挪诸国百姓,三十八家宗门中。以峨山派出力最多。其余诸派虽不出彩,也是依谕而行,唯有龙湘宗丝毫不理师兄谕令,门中迟迟不见动静不说。直到数日前。才见得其掌门带着十余名弟子和上千奴仆去了东神屋。” 龙湘宗在神屋山中算得上是特立独行。平日向来不与同道往来,早在峨山派执掌仙城时就不纳上供,自张衍接替执掌之位。瞧这宗门左右不过数十人,雍复这么做想也是有其道理的,因为也未打破以前的旧例,便也由得他们去了。不过此事敢如此做,那就是明着不奉他这位仙城执掌谕令了。 张衍眸光闪了闪,问道:“此宗门下可有百姓供奉?” 赵革也道:“龙湘宗百年前才来神屋山中,起初被两座小城寨拜为供奉,百年下来,那方山水也有十万人之多,但此次避祸,此宗只带了门中奴仆,其余凡民皆是弃之不顾,最后还是胥华门孙童道友瞧不过眼,才把这些百姓送走。” 楚牧然难得气愤道:“闻此事后小弟曾遣门下弟子去质问,可龙湘宗却是不作理会,连半句言语也欠奉。” 张衍淡淡言道:“传我谕令,日后但凡龙湘宗弟子,不得踏入仙城半步。” 三人都是神色一凛,道:“是。” 此令一下,龙湘宗若是不老老实实退出神屋山,就只能选择与涵渊门对上了。 龙湘宗昔日连雍复也不敢轻易得罪,怕是有些来历,不过今时不同以往,这位掌门师兄神通广大,手段非凡,自是无有那么多疑忌。 东神屋望海崖。 龙湘宗掌门邵中襄负手立在崖边,他背后插着一雌一雄两把法剑,柄尾系着殷红长穗,隐隐有腾飞之状。 他相貌奇异,眼珠只细小一点,远远看去,倒像是无了眼瞳,只见大片眼白,分外森然。额头高如隆丘,头上发髻竖如灵芝,插着一根龙蛇双弯簪,身上大红缎袍裹身,随风飞舞时,仿若飘摆火云,其所站之地,十丈之内,好似有丝丝寒厉锋锐之气漫出,不管草皮泥石都是支离破碎,哪怕门下弟子,也是避得远远。 此刻海上已是起了恶风,他远望过去,见远空一线海天相接之处,有电芒闪耀,升起一团极亮云气,五彩纷呈,渐渐染遍天空,见得此兆,他便知是潮难将至了。 把手一指,一声清响,一枚剑丸飞出,在身旁绕了两圈之后,又化一缕清气回了鼻窍之中。 他大笑道:“当年恩师有批语,潮劫涡难,龙翔凤伏,我机会终是来了,陈渊,当日之侮,我必百倍奉还。” 他当年乃是妖身修道,因难得有学剑天赋,被凤湘剑派上代掌门收去做了徒儿,只是却备受歧视,这位老掌门一去后,门中再无容身之所,便孤身出海,出外求道学剑,百多前才回来,在此建了宗龙湘宗,只为能与凤湘剑一较高下。 这时他忽听得底下几个弟子在后窃窃私语,道:“师兄如此不给那涵渊门脸面,那张道人怕要是寻我宗的不是。” “怕个什么,要不是师父平日只顾得上磨练剑术,无暇搭理他们,否则这仙城执掌之位怎轮到那张道人来坐,不来还算识趣,若来了,可要让他好看。” “涵渊门?”邵中襄哼了一声,他一心与凤湘宗打擂台,神屋山中门派从来不被他放在心上,平日不计较而已,要是敢来寻衅,正好拿来祭剑。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四十五章 法相镇海涡 龙蟒弄暗潮 七天之后,潮涡便就发作,天中七彩云气忽然敛去,继而是刮起狂暴恶风,此风自海上而来,一路摇山簸岳,江河泛涌,接连五天五夜,方圆数万里之地,俱是日月无光,霾雾遮天。 再有一日,忽然落雨倾盆,海啸山崩,汤汤激流撞入神屋山中,隆隆洪奔之声震动万山。 涵渊派山门之外,大水已是漫过山头,还在不绝向上攀升,只是被守山大阵阻隔在外,虽洪浪冲刷不断,一波一波反复涌至,却始终无法侵入进来。 只是撞击大阵震声极大,好似下一刻禁阵便会被承受不住,溃散开来,许多从未经历过这等场面的弟子见了不免脸色发白。 楚、赵二人站在山门牌楼一侧法坛上,为防备涡劫,此处又添了一副阵旗,由他们二人亲自看护,只是眼前涡潮水势远超他们当初所想,修道之士除非修为高到了一定境地,在这等天地之威前,也只能选择远远退避。 楚牧然看了看各个法坛之上端坐的守阵弟子,又抬首看去,见大水已卷到了顶头上方,看去一片浊浪翻滚,再也不见白日青天,把苍朱峰衬得如同龙宫水府一般,他心下略觉不安,道:“想不到这涡潮之水如此势大,也不知山门大阵能否支撑?” 赵革倒是沉稳,道:“这山门大阵乃是掌门师兄亲自布下,当是不妨事的。” 这时身后传来声音道:“两位师弟勿忧,观眼前水势,守个十天半月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连忙回身,行礼道:“见过掌门师兄。” 张衍脚下云气散开,自天中落下,他伸手虚虚一托。道:“两位师弟免礼。” 楚牧然直起身来,他小心说道:“师兄,小弟有那日去仙城查阅古籍,看那前人记述,涡潮水势一日大过一日,七日后方是其极盛之时,只要守过那日,便算是避过此难了。” 张衍笑了一声,摇头道:“师弟却是说错了。我料往后水势,再也大不过今日去。” 楚牧然一愕,随后稍作思量,忽然抬头道:“师兄,可是因那蟒部之故?” 张衍点头言道:“然也。我神屋山中已是洪奔浪涌,浩浩巨澜,海上风潮当比此处猛烈数倍,北摩海界如今为蟒部巢穴所在,若不想一朝尽毁,势必要设法压住水势。” 楚、赵二人如今对这位掌门师兄的判断已极是信服,心下皆是一宽。 张衍抬眼看向天海尽头。目光深邃,心下暗忖:“而今蟒部之中,有此等法力之人,唯有那一位了。” 风浪卷过有半日之后。海上忽闻雷霆震响,把神屋山众修士俱是惊动,极目远眺,只见天海尽头。一条惊人巨蟒自海波之中涌出,头拔二角。腹生蜷爪,玄胄披身,顶上天穹,尾入江海,千余条金纹蛟蟒紧随其后,冲天毫光照天映地,隔着数万里也望见。 此蟒一现,海上凶涛似被一双无形巨手按住,把风浪缓缓抚平下去。 有人不觉惊呼道:“洞天法相?” 洞天真人甚少露面,这尊法相一出,凡所见者,皆是被这副景象深深震慑。 临海一处山头上,一名青衣修士见此情景,却是激动不已,指着脚下道:“此等小风小浪,在老祖看来,不过是纸上微尘,轻轻一抖衣袖,便可拭去。” 语毕,他似是想起什么,回转身来,对着站在旁处的邵中襄拱手道:“亏得邵掌门先前告知涡劫之事,族中才不至措手不及。” 邵中襄日自命不凡,甚少把同辈放在眼中,此刻见了这洞天真人显出法相,感受到那滔天法力,平日狂傲之态也是收敛了几分,还礼道:“哪里,既与贵部携手,自当以诚相待。” 要与凤湘剑派抗衡,只凭他自己一人那是痴人说梦,经过许多试探之后,在三十余年前,他便主动找上了蟒部,当时便将涡劫之事报知了上去,故而此妖部早就有所准备,并未如锺台派所想那般措手不及。 蟒部因是自外洲而来,为五大派所敌视,始终被排拒东胜洲之外,邵中襄乃凤湘剑派前代掌门弟子,自身还是妖身修道,若是能在他们扶持之下重回山门,甚至坐上掌门之位,就能自里打开一个缺口,从而在洲中站稳脚跟,因而两者一拍即合。 那名青衣修士看了一眼山下,道:“邵掌门,神屋山中正乱,可是极好的下手机会,你可要抓住了。” 邵中襄拱手道:“请尊驾回复贵部族长,就说邵某已是准备动手了,不日就将约那张道人斗法。” 蟒部曾嘱咐他夺取仙城执掌之位,只是他先前剑法还有些许瑕疵,一直能拖就能,并未真正有所动作。后来因见张衍比雍复更是厉害几分,觉得需再缓一缓,而现在他已剑法之中的缺陷已是补上,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青衣修士此刻听他终肯正面回应此事,精神一振,急急问道:“可需什么助力?” 邵中襄自视甚高,不是想说自己一人就可应付,可心中稍一盘算,却又改了主意,言道:“张道人有些道行,身旁那一名元婴修士领也是不弱,座要与他斗法,还需一人帮衬。” 青衣修士当即应下道:“此事不难,在下这便回去回禀族长,这几日便有消息传回。” 邵中襄叮嘱道:“万万不可是妖修。” 他虽是妖身,可身份特殊,还可有得说道,要是再来一人还是妖修,一大堆呢夺了仙城执掌去,那多半会提前引起五大派的注意,不利日后行事。 青衣修士道:“在下自是知晓轻重。” 两人正说话间,山下面忽然传来吵嚷之声,邵中襄顿时面露不悦之色,对身旁一名弟子道:“去看看何事。” 那名弟子领命去了,过有一会儿,回来道:“回禀师父,峨山派来了几个弟子,说什么这处山头是他们先前所辟,却被咱们占了去,要我等把此处地界快快让了出来,要不让我龙湘宗好看。” 实则那名峨山弟子谦谨有礼,言语也是得体,并未说如此得罪人的话,可这名弟子却怕事闹不大,故意添油加醋了一通。 邵中襄哼了一声,峨山派要是雍复在时,还可给几分脸面,现如今他却是根不在眼内,摆袖道:“你回去让他告知白季婴,座已是看中此处了,让他另觅地界去。” 那名弟子临去之前,青衣修士对其使了个眼色,他暗暗点了下头,过有片刻,就回转过来,口中道:“师父,办妥了。” 邵中襄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他忽然回首看向那弟子,皱眉道:“罗广,你杀人了?” 那名弟子一脸无辜,道:“师父,那名峨山弟子不识抬举,死活不愿离去,还辱骂师父,弟子实在气不过,就想给他一个教训,可未想师父传下的剑法如此厉害,那人连一个照面也未挡下,这才误将其杀了,师父明鉴,此实非弟子心。” 邵中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朝那青衣修士撇了一眼,哼了声道:“杀便杀了吧,把尸体留着,峨山派若有人来,交给他们就是了。” 他收徒儿,只问资质,从不看品性,以至于门下良莠不齐,而这名弟子更是特殊,乃是罗氏亲族,休说杀了一名峨山弟子,就算是斩了白季婴,也要想办法护着。 峨山派弟子被杀,立时有人去告知白季婴,一名长老听闻之后,大怒不已,道:“掌门,此事不能就此算了。” 白季婴神色凝重,此事若是一个应对不妥,就要引起两派争斗,他仔细思量过后,觉得不能冲动,邵中襄法力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就算找上门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反而易陷入不利局面。 沉思良久之后,他沉声道:“莫长老,此事还要请涵渊门张真人出面裁正。” 莫长老也知峨山派不比以往了,他长长叹了一声,言道:“掌门师侄,你所言虽是在理,可你是否想过,自己门中弟子被他派无故杀戮,掌门不去讨回公道,反而求助他派,一次两次还好,若是长此以往,我门下必会没了心气,久而久之,难免成了涵渊门之附庸。” 白季婴悚然一惊,对着莫长老郑重一礼,道:“多谢师叔提点,只是师侄只恨自己修为不济,不能如恩师一般撑起门户,委实愧对门中诸位长老弟子。” 莫长老忽然放低声音,道:“掌门也不必多虑,你便放心前去与那邵中襄,却也未必有险,张掌门虽未亲至,可却把那章真人遣了来,此刻正在不远山岭之上,先前我峨山派为涵渊门百般出力,他绝无可能眼睁睁看着掌门出事。” 白季婴一怔,随即恍然,原来莫长老真意是想引得章伯彦出头,令其与龙湘宗对上,如此自己也不至在门内失了威望。他心下一转,摇头道:“此事虽是有成可能,但亦难免让涵渊门心生芥蒂,不如我着人知会一声。” 莫长老点头道:“还是掌门思虑周到。” 白季婴立刻找来一人道:“你去章真人处,就说龙湘宗肆意杀戮我派弟子,我欲去讨个公道。”又道:“莫长老,你便随我同去,看那邵中庸究竟意欲何为。” …… …… ps:昨天感冒了,晚上还有一更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四十六章 远洲渡海人 妖蟒座上客 章伯彦此次出来,还把赵阳一同带在身边,此刻正于一处平缓丘陵上传授功法上的诸多变化,白季婴所遣弟子很快找了来,并将两家起了冲突之事告知。 章伯彦不置可否,挥手就将此人打发了。 赵阳笑道:“师父,白掌门这是拿不下那邵中襄,想求您老人家出头。” 章伯彦哪会看不出来峨山派的算盘,沉声道:“如今的峨山派也算听话,白季婴要是被邵中襄打杀了,府主脸上须不好看,还是要出手帮上一帮。” 他关照道:“为师去去就回。” 说完,纵身一跃,化一道滚滚黄烟下了山岗。 赵阳想了一想,却是拿了一驾飞舟出来,纵身往上一跃,便驾动跟了过来。 章伯彦也不去管他,朝北飞遁有二十余里,就见下方山头上两派弟子正互相对峙。他隐在云中看去,见邵中襄与白季婴两人不过言说了几句,就剑拔弩张起来。 白季婴身旁一名长老想是忍耐不住,将身上一只鼓槌状的法宝祭了出来,呼喝叫骂,邵中襄连连冷笑,他想是自恃身份,也不下场动手,却是命身旁一名徒儿下去与之较量。 那名弟子御使得乃是一柄精芒四射的法剑,飞闪之时迅如草中飞蛇,两人踩动煞气,跃入半空,斗了几合下来,那名长老忽然被一剑划过肩头,顿时鲜血淋漓,此人也是狠辣,丝毫不顾自己伤势,抓住这时机反而反手一击,一槌将那名弟子被打得当场吐血,倒地不起。拼了一个两败俱伤。 章伯彦看到此处,便就按落云头,落在地上,面无表情道:“府主曾有言,神屋诸派潮涡之时不得生乱,你两派如要动手,可等海水过去,现下却是不合时宜。” 白季婴见章伯彦到来,心下一松。对其拱手一礼,道:“章真人,龙湘宗门下无故杀我门中弟子,白某身为一门之掌,只想过来问个究竟。并非有意违了张真人谕令。” 章伯彦冷言道:“我也不来管你两家有何仇隙,要论公理,日后你们自去府主座前。” 邵中襄望了望章伯彦,冷笑道:“本座本来不为己甚,小辈却是咄咄逼人,现下伤了人,却想一走了之。哪有这般便宜。” 白季婴修为虽是不如邵中襄,可毕竟也是一门之掌,两人身份却是相当,当着众人之面被指为小辈。却是极大的羞辱,身后弟子也是怒意勃发,可他却生生忍住,冷声道:“你龙湘宗弟子伤人在先。此又如何说?” 邵中襄身旁那名唤作罗广弟子却是跳了出来,大声道:“方才来此那人出言不逊。辱及恩师,才为在下所杀,白掌门若是不忿,可与在下斗法一场。” 白季婴沉声道:“章真人既然在此,我峨山派今日不再生事,待大水退去后,自会来领教高明。” 罗广仗着族中长辈和邵中襄两名元婴修士在场,不惧章伯彦一人,哪会就此收敛,出言讥嘲道:“白掌门何必看他人脸色,方才你上门来的胆气又哪里去了?” 章伯彦眼中凶芒一沉,冲其狞笑道:“我方才所说之话你莫非听不懂么?” 他语声才落,忽然自他背后飞出一只浑身漆黑的阴诡魔头,掀起一阵腥风,嚎叫扑咬过来。 罗广大惊,章伯彦出手毫无征兆,别说如此近的距离之内他来不及反应,就是当真把法宝祭了出来,在元婴修士面前也是毫无用处, 就在这时,“锵”的一声,邵中襄背后一柄法剑却是如疾电一般飞出,将那魔头一斩两段。 可那魔头只是晃了一晃,却又合拢,再次扑上,那法剑一颤,衡出一道金光,又将魔头撕开。 两人这一交手,众人注意力立被吸引过去,可偏在此时,不远处却乍闻一声凄厉惨嚎,回首一看,见先前那名龙湘宗受伤弟子躺倒在地,其一条手臂不知被何等手段扯了下来。 邵中襄顿时又惊又怒,方才魔头出来的奇快,他既要护住罗广,又要防备其他暗手,一时也未顾得上其他,哪想得他对方竟会把主意打到那名受伤弟子身上。 章伯彦乃魔宗出身,下手从来都是阴损毒辣,不择手段,他阴阴一笑,道:“邵掌门,章某奉府主之命行事,神屋山诸派当要遵从才是,你若记不住,那也无甚关系,看你带了不少弟子,杀上几个,想必就有记性了。” 邵中襄脸色微变,对方目光刁毒的很,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软肋。 他这些弟子乃是日后重回凤湘剑派的根基,死一个都是损失不起,章伯彦那诡谲手段方才也是见识了一二,若是执意杀他弟子,还当真不易阻止。他环顾一眼,见不少别派修士也围拢过来,发现局面对自己很是不利。 那名隐藏在后的青衣修士见状,在那后面传音道:“邵掌门,眼下不宜与此人对上,且先退一步。” 邵中襄神情变换几次之后,最后阴沉着脸,对着章伯彦拱手道:“领教了。” 他也无脸留在此处,一拂袖,带上门下弟子往山下去了。 白季婴见他离去,走上来致谢道:“章真人,多谢出手相助。” 章伯彦眼梢一拐,看着混在龙湘宗弟子之中的名青衣修士,指着说道:“白掌门,你可识得那是何人?” 白季婴凝神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识。”他回身道:“莫长老,你可认得?” 莫长老肩头伤处已是用药涂抹过了,只是脸色稍白,他看了两眼,言道:“神屋山中有此修为在下皆是知晓,此人却是从未见过,当是山外修士。” 邵中襄带着门下弟子下了山头之后,越想越是恼恨,对那青衣修士道:“道友方才若是与本座联手,岂惧他一人?” 青衣修士神色不变,道:“在下一一旦出手,势必被看出根脚来,要是能出手留下此人倒也罢了,可方才那章道人已是留意到了在下,又岂能不有所防备,万一被其走脱,免不了要坏了大事。” 他从袖中拿了一瓶丹药出来,递过道:“此为族中良药,可为邵掌门门下续接手臂。” 邵中襄一把推开,道:“不必了,续借丹药本座还是拿得出来的。” 青衣修士知他是方才被迫收手,有些抹不开面子,并不真要和自己争执,他也不以为意,笑了笑道:“邵掌门还是早日与那张道人约斗为好,拿下仙城执掌一位,那时这两派还不是任凭道兄收拾,” 邵中襄为方才之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道:“若不是顾忌弟子性命,何至于被束住手脚?” 青衣修士一脸诚恳道:“邵掌门要是放心,门下弟子由我蟒部照看,可免了后顾之忧。” 邵中襄警惕看了过来,回绝道:“免了,我自家徒儿,怎能动劳贵部。” 虽是态度生硬,可青衣修士也不生气,笑吟吟道:“在下这就回去禀明族长,短则三日,迟则十日,就会携同道前来,助邵掌门夺取执掌之位。” 章伯彦此时已是回了原先山岭,赵阳也是乘了飞舟落下,道:“那邵中襄被师父当面收拾了门下弟子,徒儿本以为他会动手,未想到却是忍得住了。” 章伯彦冷笑道:“府主自会来收拾此人,无需为师来越俎代庖,倒是此人背后似是有些名堂。” 赵阳想了一想,忽然道:“此人当是一名妖修。” 章伯彦侧身盯了他一眼,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赵阳回道:“前些日子徒儿为习练玄功,出外捕杀妖魔,摄取魂魄精血,可神屋山内无有这等妖魔,徒儿就去了海上寻,倒是有不少斩获,那人身上一股海腥味,与那些水中精怪没有什么不同,虽是极淡,可徒儿还是能闻得出来。” 章伯彦眯眼道:“这却有些意思了。” 他知晓这徒儿天赋异禀,耳鼻比寻常修道之士还要灵敏许多,往往隔着数里就能分辨出野兽气味,要不也无法一人跋涉万里前来神屋山拜师。 倒也不是他对此有所疏忽,而是魔宗之中诡秘手段防不胜防,一个不小心就要遭人暗算,是以早习惯把眼耳口鼻用法术封住,半点异气也透入不进来,反而不曾察知。 过有七八日后,天上雨势渐小,肆虐山陆的洪水终是渐渐退去,许多被大水淹没的峰头已是露了出来,只是诸派原先旧地俱是狼藉一片,想要重建山门,也非是朝夕可成。 邵中襄等到第十天,那名青衣修士就又自海上来,其身旁有一人,望来四旬上下,五短身材,一身灰布道袍,气度雄远,手中托一只铁盆,顶上罡云三团罡云似浪花翻腾,隐隐欲合为一,竟是快要迈入三重境界的大修士。 青衣修士上来与他见过礼后,便侧开一步,道:“此是韩王客韩道长,乃我蟒部座上客,原在东华修道,出身门派甚是不凡。” 邵中襄也是觉出此人不简单,难得客气拱了拱手,道:“贫道两百年前为求道,也曾去东华洲游历,不知韩真人出身哪家宗门?” 韩王客淡淡言道:“邵掌门见谅,贫道不过门中弃徒,过往之事不谈也罢。”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四十七章 锁门连宗阵 假言亦为真 有韩王客相助,邵中襄自问再无后顾之忧,此刻洪水虽是尚未退尽,却已是迫不及待,先一步差人把战书便送至涵渊门中。文學馆 苍朱峰上,张衍将手中书信随手抛在一边,得章伯彦禀告详情,他对内中来龙去脉已是了然,先前为那潮涡一事,他还无暇搭理,若这封书信缓来几日,说不定他已抽出手来对付此宗了,眼下既然来了书信,他也准备顺水推舟,就此一劳永逸将其拔除。 他朝下扫了一圈,言道:“邵中襄约我半月之后在东神屋潮头崖上一战,几位师弟如何看?” 此刻大殿下方,除却楚、温、赵等人外,还章伯彦师徒及十余名玄光弟子在座。 楚牧然看了看左右,先言道:“小弟曾在白掌门那处打听了一下,邵中襄此人,似原先曾在凤湘剑派门下求道,因其本是妖身,是以被同门排挤了出来,精修得一手飞剑之术,不是易于之辈,往日雍道兄并无把握压服此人,只要其不生乱,就也不去管他了。” 温良顿时生出了几分怒气,道:“雍复执掌仙城时他不见动静,偏偏师兄在此,倒敢下书约斗了,莫非当我涵渊门好欺负么?” 楚牧然摇头道:“当不是这等缘故,邵中襄数十年前曾与雍掌门切磋过一次,当时是他稍胜一筹,不过事后却对外言说是平手之局,小弟以为,此人应是这些年才与蟒部勾连上的,不然早在那时就已夺了执掌之位去了,绝不会隐忍至今。” 赵革起手一拱,言道:“以掌门师兄之法力,邵中襄不足为惧,尤为虑者。乃是那蟒部,如无其撑腰,此人又哪来这么大的胆子,除却此派不难,只是却需防备蟒部在后另有动作。” 在座之人神色都是凛然,蟒部实力不下东胜五大派,对涵渊派而言,不啻是盘踞于北海之上的庞然大物。 距离神屋山最近的是锺台派与轩岳教,只是现在两派正斗得你死我活。没有闲暇来理会这里。 张衍心中有底,只要不是罗梦泽现身,只是龙鲤姒壬与那二十万妖兵就足以阻挡海上来犯之敌,不过此为他一招暗棋,眼下却不便明说。他淡笑道:“蟒部早有入掠东胜之心,现下却借邵中襄之手行事,足以见得其对五大派也是心存顾忌,不敢大举来攻。” 听他此言,众人也觉有理,不由稍稍放心,楚牧然道:“若是邵中襄此次斗法不成。定还会再施手段,我涵渊门有山门大阵,自是不惧,各处宗门倒是堪虑了。” 张衍笑道:“这却不难。诚可谓不破不立,诸派山门俱遭毁弃,正可趁重建之际,着各派门中布下法阵。再在各家洞府山峰之间筑起法坛,彼此以阵旗禁制相连。沟通包络,互为呼应,此谓之‘锁门连宗大阵’,诸位师弟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人都是震惊之色,未想到这位掌门有此大手笔,若是真的做成,那神屋山可就是如铁桶一般,风雨不透了。 再细细一想,却觉得大有可为,神屋山各派从来不看重山门大阵,在张衍东来之前,只有仙城一地算是门户极严,他下谕广布禁法时,起初其余诸派还有些不以为然,后来洪啸来袭,方才见得其中的好处。 且原先各派各宗因享诸侯国子民供奉,山门也是零落分布,现下俱要重作安置,倒正可推行此法。 楚牧然转了转念,道:“掌门此议虽佳,但却有个难处,此事若是全由各派自行其是,难免不伦不类,要是我涵渊门遣出门下弟子施为,怕他们也是不愿。” 张衍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座下那十余名玄光弟子,道:“你等有何想法,也可说来。” 大弟子林宣朝道:“此次潮涡之难,我涵渊门丝毫无损,全是仰仗了掌门设了大阵之故,各派各宗想必也看在眼中,可派弟子前去痛陈利害,当可做成此事。” 温良听着不喜,拍了一下桌案,大声道:“江柔,你来说。” 江柔倒是直接,清声道:“若有不尊掌门谕令者,揪出几个来斩了,杀鸡儆猴,看谁还敢不听。” 张衍一笑,这个江柔倒不愧是温良弟子,看去文静,可却秉承了其一贯风范。 只是这两人说法皆不合他意,前者失之过柔,要真是如此做,不用想也知诸派是多半是虚应故事,不鞭不走;而后者却是偏之太刚,需知阵法终究要人来操持,有阵无人,还是空谈,若诸派心生抵触,定是阳奉阴违,涵渊门又哪里照看得过来? 这时坐在最后的赵阳忍不住道:“掌门真人,师侄有个主意。” 章伯彦冷言道:“府主不来问你,哪有你说话的份。” 张衍摆了摆手,道:“不妨事,赵阳,你且说来听听。” 赵阳先是打了个躬,随后道:“这个龙湘宗是个没根基的,又与山中同道不睦,既与蟒部有所勾结,不如就将此事传了出去,再添些真假难辨的消息进去,想必也不会有人为其出头辩驳。如此一来,各派必惧怕被蟒部侵袭,对掌门之命也就无有那么多抗拒了。” 张衍看他一眼,笑道:“此议既是你提,我便着你处置此事,不管你以何等手段,只要在三月之内说服各派布下连宗大阵,我便以一件法宝相赐,否则便要受罚,你可愿意?” 赵阳眼珠一转,道:“掌门真人,那摆在悬空阁上的三件玄器可算在其中?” 张衍朗笑一声,道:“你若当真办成,送你一件又有何妨。” 赵阳大喜,上来道:“掌门真人,小子必定办成此事。” 张衍笑着点头。 众人又议了小半个时辰后,便就散了。 出了大殿之后,章伯彦撇了一眼自己徒儿,道:“小子,你敢真敢接下此事,莫非当府主罚不了你么?” 赵阳笑嘻嘻道:“若不是有师父在后面帮衬。小徒哪敢夸口大言。” 章伯彦冷笑道:“你心中是不是想言,若你办不好此事,还会连累我这做师父的一起丢脸?” 赵阳慌忙抱拳道:“徒儿哪敢。” 章伯彦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一卷袖,将他裹入黄烟之中,往自家洞府飞驰而去。 邵中襄下了战书后,此事一经传出,不过数日间,就有少数宗门向他前来示好。他也是一改往日孤傲,口上承诺了不少好处。 只是有过几日,却是渐渐少有人至,到后来再无一人上门,与先前反差极大。 他本也不甚在意,后有一日,偶尔朝弟子问了一句,才知龙湘宗与蟒部有勾连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他惊怒道:“谁人漏出的消息?怎么不早日禀告于我?” 那名弟子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回答。 邵中襄在室内来回踱步,心中烦乱不已,他也是明白,任谁坐上仙城执掌一位,底下各派都是不会多说什么,可勾结蟒部乃是东胜洲之大忌,在还未办成之前提前泄露出来,就是斗法了胜了,也未必能坐上执掌之位。 这时门外童子道:“掌门,罗长老来了。” 邵中襄努力压下了一口气,闷声道:“有请。” 青衣修士大步踏入洞府,他望了望邵中襄,也不坐下,问道:“邵掌门,你可听说了门外那些传言?” 邵中襄本被此事弄得有些烦躁,见其有质问之意,心中不免生出怒火,强辩道:“本座自是知晓,只要赢了此场斗法,坐上仙城执掌之位,还怕那些人不乖乖听命不成?” 青衣修士摇了摇头,道:“为今之计,只有设法补救。” 他沉吟了一会儿,又道:“约斗之时,涵渊门或会拿你妖身一事做文章,不过你乃凤湘剑派出身,小心一点,当可遮掩过去,只是我担心涵渊门还有后手,不便在此露面,这两日就只有先离开此处了。” 邵中襄也不挽留,冷声道:“不送。”如今有韩王客在,自是无需此人了。 青衣修士转身往外走,出去几步之后,忽然回身道:“邵掌门,好自为之吧。” 晃眼之间,就到了两派约斗之日,神屋山三十七家宗派掌门及弟子齐聚苍朱峰上。 辰时初刻,张衍步出洞府,身后跟着章伯彦,楚、温、赵三人,及门下十余名玄光弟子。 他一身玄色法袍,头顶三团罡云现在半空,五色光彩流转不停,耀照山峰。 在场数千修士见了,俱是躬身,齐声道:“参见执掌。” 张衍微微颌首,道:“诸位免礼。” 峨山派掌门白季婴排众而出,稽首道:“张真人,前几日在下听闻,邵中襄勾结妖部,欲意入我神屋为祸,恳请真人彻查此事。” 此言一出,底下之人纷纷附和,实则谁当执掌,诸派并不在意,可把妖部引入神屋山中,那是要断他们修道之路,这却是不能容忍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衍笑言道:“此事不过传言,是真是假,尚不可辨,我既已应下斗法,当不可失言,事后若查明此事为真,当不会任其逍遥。”, 言罢,他一声喝,化一道虹光冲霄飞起,稍候片刻,底下亦有数百道遁光腾起,汇聚成一道浩浩荡荡的光流彩芒,跟随在他身后,齐往东神屋潮头崖飞去。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四十八章 七情勾心咒 东神屋,潮头崖。 崖底之下,激流千尺,翻转不休,洪鼓潮音,声声震耳;礁石之前,白沫飞浪,一时而来,奋身以跃,无不争先。 邵中襄今日刻意穿戴整束一新,白羽鹤氅,盘蟒束带,鱼睛凤尾冠,手托祥云玉如意,双剑隐在背后,天光之下一黑一白,气息藏敛,隐见锋芒。 韩王客坐于一块平整方石上,这位道人很少言语,此刻正闭目养神。 龙湘宗一名弟子看了看日头,对一名同门悄悄问道:“快到巳时了,不会是那张道人怕了师父,不来了吧?” 邵中襄冷冷瞥过去了一眼,那名弟子身躯抖了一下,立时收声不语。 他摇了摇头,唯恐门下受了牵累,此次斗法他只带了两名平日不讨喜的弟子与一名童儿前来,这两人根器俱是浅薄,若是换了罗广等人,绝不会问出这等蠢话。 这时韩王客神情微动,睁眼抬头观天,沉声道:“来了。” 邵中襄也是仰首观去,只见远天中有一道光虹破云而出,霎时之间,一名轩昂不凡的道人现身天穹,他两袖荡开,身御清气罡风,渡空而至,方在远天,数个呼吸之后,竟已是到了近前。 邵中襄站了起来,方欲开口,此刻天中又生变化,只闻轰轰响声之后,数百遁光纷纷自云幕之中现出,光华璀璨,交相辉映,漫天都是虹光异色。 他瞳光一凝,知是三十七家宗门修士到了。 他身边不过寥寥几人,在气势上根不能与之相比,完完全全被压在了下风。 心下不由一叹,这还只是神屋一地,就有如此排场。昔年他为凤湘剑派掌门高徒,门中正传弟子就有上千,更有下宗数百,修士数以万计,掌门一声谕令之下,万千修士皆要听命。 他几次目睹这等场面后,便对权势热衷不已,因而百般渴望入得门户执掌宗门,只是当年剑法未成。不敌门中师兄,又是妖身修道,无有长老愿意出力支持,故而只得孤身出游,今朝归来。这神屋山便是他的踏脚石。 想到这里,他目光渐渐凝实,等赢了斗法,眼前这些还不尽入自家掌中? 且先容你得意片刻! 那数百道光色降下之后,白季婴步了出来,对张衍一个稽首,拱手道:“真人。可容在下与那邵中襄先说上几句话?” 张衍颌首道:“白掌门自便。” 白季婴迈步上前,到了邵中襄十步之外站定,看了一会儿,厉声问道:“邵掌门。近日传闻,你与蟒部互为勾结,意图把我神屋山献于异类,可有此事?” 此语一出。立时有几个与峨山派交好的宗门纷纷附和,声浪一时喧嚣尘上。 邵中襄自己便是异类修道。这话实则等若当面骂他,尽管心中暗恨,面却神色不变,道:“不过是误传罢了。” “误传?”白季婴冷笑道:“你若说不清楚,就想与张真人比斗,那我等可不答应。” 邵中襄神情笃定,言道:“我门中确实是招揽了几名妖修,不过这也并不犯忌,锺台派掌教前些时日有谕旨,只要愿为门下供奉,不论出身根脚,皆可前去,于是海上有不少妖修往东胜里,我龙湘宗借势收纳一二,又有何奇?” 无风不起浪,若是他就这么直接推脱的一干二净,哪会有人相信,索性换了一种说辞,好在此番言语他斟酌了许久,当作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白季婴眼下无有真凭实据,确也抓不了他的痛脚,不过此举也只是上来压一压邵中襄气焰而已,也不指望就这么把其扳倒,冷哂一声,不再说话,转身对着张衍一躬,就退了下去。 张衍自到来之后,并未多看邵中襄,而是留意到了坐于一旁的韩王客,心下不觉讶异,暗忖道:“那人身上灵息涌动,似潮起潮落,分明精修《玄泽真妙上洞功》才有的气象。” 他徒儿刘雁依修炼得便是这一门功法,因而对此等气机很是熟悉。 这门功法除却门中十大弟子外,也只门中大比得了名次者才可修炼,不过亦有世家弟子择选这门功法,只是他们不得全法,只能止步于元婴之境,到了更上一层,还需另行换过法门。而这人能修行到这一步,显是有正经传承的。 他微微一思,想到了一个可能,便不再去看韩王客,而是对邵中襄问道:“邵掌门,贫道如约而来,你要如何比斗?” 邵中襄也不客气,道:“我闻张真人与雍复比时,论法三场,座今日也欲效仿,不知真人敢也不敢?” 胥易门掌门孙童出言讥嘲道:“斗法之地由你挑选,斗法规矩也由你定,邵掌门修为如何小道看不透,这张是脸皮却是练得极厚。” 邵中襄不理他,只是盯着张衍,口中传音道:“我闻张真人欲求三味灵药,甚至不惜以玄器易换,座这处亦有少许珍藏,不要那法宝,只要真人愿意随这规矩,立刻拱手奉上。” 张衍略微讶异,这邵中襄对这场斗法倒是下了不少心思,连自己需要灵药一事都利用了起来,不过他不在意用何法比斗,笑了一笑,传音道:“便如邵掌门之愿。” 邵中襄当然也不会在此事上弄假,对身旁童子示意了一下,那童子走上来,将一只玉匣递来。 张衍拿入手中,也不用查看,只灵气入内一转,就探得其中三药俱全,非但鬼葵与伏地莲有不少,还有不少蛇环菁在内,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此物一向稀少,他至今也不过只搜罗了少许,也不知这人是哪里弄来的,当下点了点头。 邵中襄见他收下,便大声道:“第一场,你我各以一门道术神通出手,对面只需出来一人空手接下,便算胜了,反之则败,若两家俱是接下,算作平手,这第二场,便是你我二人上场,比斗一番了,至于第三场么,涵渊门与龙湘宗各出一人,互较胜负,以定输赢。” 他并不认为自家斗不过张衍,只是韩王客在,却是更增添了一分把握。 那日他出言讨教,此人守御严谨,自己怎么也攻不进内圈去,手段高明不提,道行更是深厚。 若是他赢了前两场,自是不用此人上场,如是平局,这人便可派上大用了。 张衍对此早有所料,对方既是以灵药交换,那所提条件定是对其有利,而大大削减自己这边的胜算,是以并不多言,当即点头应下道:“就如此吧。” 邵中襄眼底深处露出一缕厉色,道:“这第一场是真人先出手,还是座出手?” 张衍淡淡一笑,道:“邵掌门先请吧。” 邵中襄也不客气,扫过他身后,道:“谁人出来接我道术?” 不待张衍开口,章伯彦就自众人中步出,阴森森一笑道:“那日与邵掌门不过匆匆一会,未曾尽兴,现下再来领教高明。” 邵中襄死死盯住了他,道:“果然是你!好,很好。” 那日章伯彦伤他徒儿,又逼得他不得不退走,大大损了他颜面,今日有报仇之机,他又怎会放过。 韩王客在章伯彦走出来时,神色却是微动,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心下疑惑道:“看此人模样,倒似传闻中冥泉宗长老章伯彦,怪了,他怎会在此处?这冥泉宗怎把手伸到东胜洲来了?莫非有什么图谋不成?” 他暗暗皱起了眉头,魔劫一起,剩余四大魔穴将在千年之内逐个现世,因而魔宗根之地是在东华洲,虽是玄消魔涨,可眼下比底蕴,比弟子,仍是玄门占得上风,冥泉宗这个时候把一名长老遣来东胜洲,却是做得什么打算? 他正沉思间。那边邵中襄冷声道:“你且小心了。” 语毕,他嘴中喃喃念咒,过有一会儿之后,他双指一并,朝前就是一指,两人之间忽然显出一道灵光,细细一道,漆黑如墨,似棉线蚕丝,直奔章伯言眉心而去。 章伯彦神色沉肃,双目中碧芒闪动,如绿火一般跳跃,瞧着那缕灵光不放。 这第一场比斗对出招之人极为有利,因其无需顾忌自身守御,只需倾力出手就可。而对方接挡之人却是闪避不得,且还用不得法宝,内中实比与人正面斗法更是凶险数倍。 这等吃不透底细的招数,若是以往,他早已起了黄泉遁法先闪了出去,再盘算破敌之计,可眼下却是不得施展,当即灵气一转,数只魔头飞腾出来,先往那灵光上撞去。 哪知那黑光却是从魔头身上一穿而过,半点也未曾阻拦得住。 邵中襄心下冷笑不已,此是他在南崖洲游历时,从一名道人手中学来的一门咒术,名为“七情勾心咒”。 此咒需取九千九百九十九名横死之人一缕凝结不散的怨气,再辅以千年玄蛛丝及三百余种红尘大千浊物修炼而成。 此咒之下,修士护身宝光也是无用,一经沾身,立时就被咒法侵染,污秽道体,蒙昧灵台,日日堕入俗世幻象之中不可自拔,以至看去如疯似癫,可谓阴毒无比。 只是此咒发动之时需作法数十息,因而也只有在此处他才会放心用处。 思绪方才转过,就见场中那一抹灵光自章伯彦护身宝光之上一闪而入,顷刻间没入身躯不见,瞧得如此顺利,他吃惊之余,脸上也不禁露出一抹阴狠笑容。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四十九章 白气朝天日 水鹤观金阳 章伯彦被那咒术击中,身躯一颤,仿佛立足不稳一般,晃了两晃,再又倒退几步,竟化作一股浓烟噗噗散开,好一会儿之后,便消失于天地之间。(百度搜文學馆) 这等景象众人看得皆是一愣,邵中襄也是怔住,随后醒悟过来,脱口道:“法力分身?” 话音才落,场中忽有一缕黄烟自平地升起,到了八尺高处,须臾一绕一凝,再度化现出章伯彦的形貌来,他沉沉一笑,道:“邵道友,章某可算是接下了?” 邵中襄在外求道时,也曾与不少高明修士有过切磋,方才出手之前,并未忘记事先凝神查看,可却并未察觉到章伯彦身上任何不妥。便如对方眼下站在自己面前,也无从分辨这具身躯到底是真是假,这等法门极为少见,他念头一转,喝问道:“你与曲长治何关系,怎会的他秘传功法?” 章伯彦目光中泛着幽幽碧火,哂然道:“休拿我门中道术与那鼠辈相提并论。” 方才那被破去的,实则只是一具他祭炼许久的元婴分身而已,虽比不得风海岸能虚实变化的万灵阴虚劫水,可也是冥泉宗秘传,能飞遁往来,观去也与真人相仿,除非练得还真观那等法眼神通,否则极是难以看破。 而他先前放出那只魔头,也是另有深意,并非单纯用来抵御,而是试探那邵中襄此门道术底细,接触之后,他自认能以元婴分身便能接下,这才硬抗了下来,否则他宁可此场认输,也不会选择硬捱,以至于丢了性命。 邵中襄阴沉着脸,回首道:“韩道友。” 韩王客自石上沉稳站起。几步来至张衍面前站定,对他打了一个稽首,道:“道友请出手。” 张衍深深看了此人一眼,还了一礼,道:“还先请教道长名讳。” 韩王客平静言道:“贫道如今不过山野散修,此次乃是受人之托而来,比过之后,不论胜负,皆要离去。姓名实不足道。” 自认出章伯彦之后,他疑心冥泉宗在此有什么图谋,现下他寄人篱下,不欲搅进这滩混水,便索性不提姓名。免得事后召来麻烦。 张衍微笑一下,不再追问,稽首道:“请道友指教。” 说完,他退开两步,起心念一催,霎时灵光道道,起自脚下。冉冉上升,汇聚于顶,三团罡云轰隆一震,一道紫气冲天。直入穹碧,须臾乌云漫来,空寂海天之间皆是滚滚暴音,显见有**力在云中积蓄酝酿。 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只与曲长治等与五人相斗偶露峥嵘,却也不曾被人看了去。诸派修士也只晓得这位执掌道行精深,手段高明,实则对其知之不深,如今见他挥袖之间,啸聚雷霆,风云变幻,不由得心头悸悸,凛然生畏。 哪知韩王客一见之下,脸上却是陡然变色,脱口道:“紫霄神雷?”忽然一伸手,大声道:“且慢。” 张衍有意露出紫霄神雷,也暗含试探之心,见他出声,立刻将法力引而不发,问道:“道友还有何话要说?” 韩王客嘴唇动了几下,传音道:“你是溟沧弟子?能学紫霄神雷之人,当是得了门中真传的,不知你是哪一位真人门下。” 张衍不答反问:“道长又如何称呼?” 韩王客沉默一会儿,道:“贫道韩王客,你想也不曾听说,不过……”他一抬首,目光炯炯看来,“‘白气朝天日,水鹤观金阳’,此语你可是有过听闻?” 张衍眼中也是光芒略闪,暗忖道:“原是此人门下,如此倒非凶人一脉了。” 上代掌门秦清纲有一弟子唤作李革章,其法相谓之“白气观阳”,昔年名头也是极盛,还曾和凶人争抢过掌门之位,只是秦墨白执掌门户之后,其门下弟子多是被逐了出去,未想到在这里见到一位。 他一拱手道:“在下师从从丹鼎院主,若按此辈分,如此该唤一声师兄才是。” 韩王客恍然点头道:“原来是周院主弟子,周院主天纵之才,若非他故,也是有望成就大道之人。” 这时他脸上又露出些许疑惑之色,只是我离门之时,也未曾听到他收过徒弟啊。” 张衍笑道:“在下百多年前方才拜入门中,师兄未曾听闻也不奇怪。” “你修道不过百多年?” 韩王客惊异无比地看着张衍,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阵,仿佛有些不能相信,最后发出一声感慨,道:“我自两百余年前因故被逐出龙渊大泽后,不回山门久矣,不知门中竟多了如此一位俊彦。” 他感叹之余,问道:“你怎到了东胜洲来?” 此语此出,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又一摇头,道:“我已不是山门中人,你也不必说与我听了。” 张衍笑道:“此事也无需隐瞒,涵渊门乃是沈真人昔年游历此处时所立,现下他回了东华,因不忍弃之,便嘱我前来照拂。” 韩王客一怔,道:“沈真人?可是沈柏霜沈师叔么?” 张衍点首道:“正是。” 韩王客略略一思,暗忖道:“是了,卓真人数十年前破界飞升而去,沈师叔想是那时返转山门的。” 张衍见他久久不语,朝下看了一眼,问道:“韩师兄与那邵中襄相识?” 韩王客回过神来,摇头道:“我与此人并无交情,只是昔年曾曾欠了罗氏一个人情,才允其所邀,前来此处,不过我被逐出山门前,曾立誓不得与门中弟子为难,你既在此处,我也不好来插手此间之事,这就退去。” 张衍笑道:“师兄也不必急着离去,那第三局却未必要比。” 韩王客一转念,立时知他之意,这第一局算是涵渊胜了,可要是第二局仍是张衍得胜,那却不必要再下场比斗了,那自己也不算是失信,不由缓缓点头。 见两人在半空中只是说话,却并不动手,邵中襄在下面看得目中生疑,只是韩王客是蟒部请来,他也不好指使,这时见张衍忽然一挥手,把云中雷霆散了,韩王客也是往下落来,他一皱眉,迎上前去,道:”韩道友,如何了?” 韩王客对邵中襄一礼,歉然道:“邵道友见谅,张掌门那神通不是在下能够接下。” 邵中襄忍不住看了他几眼,不过他也非是蠢人,瞧出其中或有什么猜不透的缘故,眼下并非追究之时,闷哼一声,道:“那也无妨,稍候本座赢了那张道人,第三场再仰仗道友好了。” 韩王客无声一礼,回了石上坐下。 邵中襄袍袖一甩,来至张衍面前,冷声道:“张掌门,第二局由你我来比过,且随本座来吧。”他一声喝,忽然提身上天,化一道光华往云中去,遁速倒也是不慢。 张衍笑了一笑,剑丸飞出,化光将身躯一裹,也是骤然飞去。 诸派修士先前那局看得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此刻见两位正主上场,俱是精神振奋,只是看两人遁光越去越远,最后竟是撞破罡云,去到了极天之上,这下却是面面相觑,以他们的目力,虽能及远,可却是无法穿透罡云。 邵中襄到了重天之上后,遁光还是不停,依旧向上飞驰,遁有千里之后,感受了一下天地之间呼啸罡风,这才转身停住,把目光投来。 此地已是堪堪接近二重天,罡气漩流远比下方来得猛烈,寻常元婴修士也是承受不住,必得要法宝相护,不过他为磨练剑术,经年累月在此修行,早已来去自如,是以特意把斗法之地选在此处。 张衍到了百丈之外拿定身形,负手道:“邵掌门便欲在此处比斗么?” 邵中襄冷声道:“张掌门若是不敢,也可离去。” 张衍哂然一笑,他参神契修至四重境,身坚体固,力能搬山,这点罡风还奈何不得他,口中道:“邵掌门,不必多言,贫道这就来领教高明。” 言毕,他展袖一抖,就有百余墨黑水滴飞出。 邵中襄一声喝,甩了一只满是银光的漏斗出来,尖尾朝下,大口朝天,轻轻一颤,放出一团锦云。 幽阴重水还未到他身前,被那云雾吸住,居然往下一坠,涓滴不剩往里投去,只那玄冥重水未曾受得半丝羁绊,去势仍疾。 他看出此水有异,目露警惕之色,并不硬接,而是肩膀一晃,闪身躲过,这时顶上忽感大团阴霾隆下,抬首一观,见是一只黄尘所聚大手当头抓下,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此刻已是不及撤出,发一声喊,背后一黑一白两道剑光升起,两下交叉如剪,一搅之下,撕开一条裂口,身躯一纵,化光飞出。 凤湘剑派中有六把名剑,分别对应六门功法,法与剑合,方能将威能臻至极处,邵中襄曾获赐六剑之一的“百影剑”,后因被排挤出门,这把法剑也被收了去,不过他在外求道时,请人仿照其模样重炼了一把,为弥补其中缺陷,又炼了一把阴剑,与那主剑正好似雌雄一对,虽不见得比得过原先那柄,可因是专为自身所炼,用得却是趁手。 去了百丈远后,他把遁光按住,当空一转,要想回头,可这时却忽然察觉不妥,不知何时,有数道剑光罩住了他前后上下,正向里收束而来。 …… ……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meinvlu123(长按三秒复制)!!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五十章 阳烈甲辰血毒食 张衍这一出手,虽用得都是寻常手段,多还旨在试探,却也是连连进逼,连半丝喘息机会也不留给对手。访问下载txt小说. 邵中襄瞧着剑光杀来,自忖躲闪已是不及,便把身躯一拧,整个人如水中倒影,一阵阵扭曲,呼吸之间就自原处消失不见,先前雌雄两剑竟自合一,化为一柄光彩耀耀的法剑,与那飞来剑光连续交击了几次之后,忽发一声如剑鸣,自圈内撞了出去,一闪到了数里之外,剑芒一折,他又现出身来,随后陡然发声,身化流光一道,御着一黑一白两道剑光杀了回来。 张衍见其有奇术闪躲,应对得法不说,还颇为老道,立时就猜出其乃此中熟手,不定还有不少杀招暗藏,难怪此人先前信心这般充足。 不过他手段极多,既然困锁之法用,也就不在纠缠于此,挥手就是一道紫霄神雷过去。 邵中襄万万不敢被其劈中,忙偏折剑光,向旁躲开。 斗法之道,非将自身长处发挥极致,同时又要压住对手,他擅长飞遁行空,以奇见胜,正面对敌非是拿手本是,那雷芒若是挨上一下,不死也要半残。 这时却见一滴几不可辨的水珠飞来,只得再借剑遁走,才几个呼吸,身后光华闪动,却是方才那剑光又追了上来,他脸上肌肉不禁抽搐了一下,心下一阵憋闷。 从斗法伊始,他便被压着打,本想撑过几合之后,就出手还击,可张衍道术神通连环而来,好似一口深潭,总不见底,自己稍一近前,却总被逼了出去,找不到合适的出手机会。 原本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此等攻势凌厉的对手,通常他都是远遁飞去,在外圈寻找机会,可方才见识了张衍那紫霄神雷,那莫大威能令他也是十分忌惮,心下极怕其没了牵制,从容施展出来,是以总不敢去到太远。 只是这局面必得设法改换,看去他虽只是躲避,消耗不了多少法力,可对手手段层出不穷,在重压之下,也难保自家不犯错误,两名元婴斗法,稍有一个疏漏,可就是殒命下场。 想到此处,他振奋起精神来,猛然顿住身形,不再躲闪,将雌雄两剑运起,把几道来袭剑光击退,肩膀一晃,自罡云之中垂下一只白腻洁润,宝光灿烂的玉勺,将玄冥重水盛住,只是遭此重水一撞,他也似感同身受般,躯体剧烈一颤,勉力压下胸中翻腾气机,借着这个难得空隙,自袖中拿了一张符纸出来,往嘴里一塞,飞嚼了几嚼,再鼓腮一吹,飞出一把泛着幽光的三寸凤嘴针,朝着张衍飞去。 趁此机会,他急急拿动法诀,两剑霎时合一,随后身子一扭,凭空不见,剑光冲起,往内圈而动,自忖只要到了三十丈内,就可发剑相攻,不再似适才一样被逼得法还手。 张衍看着那飞针到了眼前,哂然一挥袖,一道澎湃法力灵潮过处,就将之卷去了他处。 邵中襄借剑而来,何其速,这短短一瞬机会,就闯入了进来,心头一喜,正欲御剑杀去,可就在此时,耳畔忽闻轰隆一声,眼前冒出泊泊水幕,仿佛凶暴山洪泻下,茫茫水潮兜头而来,他大叫一声,不得不再次躲入法剑之内,再度被逼出了内圈。 出来之后,他远远看着那一条滔滔茫茫的倾天水光,脸色发白,恨声道:“若是百影剑在手,我岂会被阻在此处,早就杀进去了。” 他这遁入法剑之术虽是神异,可也只有三四呼吸,每回还需耗损不少法力,若是那柄门中“百影”剑,足可有十来息,不论是远走击敌,都是自如的很。 身后忽有异动,先前那剑光又自追来,他奈之下,不得不动身躲开,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疲于奔命之感, 脑海中不停盘算对策,暗道:“此人立着不动,必是受那罡风所累,难以自在飞遁,我不妨用那法子取胜。” 他自袖囊中摸出一把五彩石子,个个形似蚕豆,在手心里捏碎,再张开时。 那石壳已碎,露出十余只小虫,俱是米粒大小,蜷缩一团,见了天阳之后,在那里蠕蠕而动,再有片刻,浑身一鼓,伸展开来,有婴儿拳大,其身若鞭节,肥硕粗厚,鳞毛似刷,腹下有百余条肉触须,皆是短短一截,背后有一对透明翅翼。 此名为甲辰虫,乃是天地少见的奇虫,见光则活,见夜则死,最喜食修士精气,护身宝光在此虫面前毫用处,又不惧神兵斩劈,一旦被其钻入体内,吸髓食脑,顷刻把人吃成空壳。 南崖洲自古毒虫银物极多,此物便是他游历时在那处找来,经有咒术制过后,可听他之命袭杀对手,眼下他不求此虫能胜过张衍,只要能上去将之牵制住,自己才好施展本事。 那十来只白虫振起膜翅,不待他吩咐,就主动往张衍飞扑过去。 张衍目光一闪,东胜洲修士他会过不少,真正称得上高明之士的他却还没见过一个,可就邵中襄此刻施展出来的手段,各种道术神通他似都有法子应付一二,这不是囿于一地的修士所能具备,当是会过不少能手方至如此。 他把手抬起,虚虚向前一按,身后水行真光掀起大浪,漫卷上去,那甲辰虫察觉危险,哄的一声散开,迅如白线一丝,避开水幕,朝里侧窜入进来。 十余道剑光此时飞出,每一道皆是准确误地斩在此虫背上,俱都斩成两截,可晃神之间,那半截身躯又各自长出头尾来,数目凭空多了近一倍,哪怕被削去膜翅的几只,只抖了抖身躯,将坏死双翼抖落下来,顷刻就有长了一对出来。 张衍见到此景,却并不吃惊,目光一闪,暗道:“果是那甲辰虫,传闻此虫只要天阳不落,就法灭杀,且越杀越多。” 这等奇虫是秉阳烈之气而生,到了夜晚便会自发消亡,可眼下却放任不管,不说在与邵中襄斗法,就是飞剑遁了去,此虫也会转头去寻他人,用不了多时就会变得铺天盖地,难以克制,不说此间修士,还要连累世人遭难。 他喝了一声,顶上罡云之中飞出一道熊熊火光,横空闪过,那甲辰虫凡被此火一燎,化为一缕烟气,可片刻之后,那烟团聚起来,眨眼又恢复如初。 张衍见如此也阻不住此物,不禁微微一挑眉,暗忖:“此阳烈之虫需阴毒之物才好克制。” 正思忖间,邵中襄已是缓过气来,顷刻冲入内圈之中,祭起双剑,往他双颈绞去,飞至半途,一道剑光主动迎上,把他双剑驾开一边,他却不惊反喜,先前他还手也做不到,而眼下却是可放手施为,显是那甲辰虫奏效,吸引走了对手大半精力,只要加紧剑势,倾力相攻,未必不能觅得良机,斩落敌首。 张衍这时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道:“有了。” 他先是稍稍看了一眼邵中襄那处,分化出三十六道剑光上去疾斩一阵,这一番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后者顿时被杀了个汗流浃背,忙又急急遁入剑中,躲了出去。 将其逼开之后,张衍袍袖一卷,荡起一阵罡风,将那一群甲辰虫吹了七零八落,而后从容拿了一只玉瓶出来,拔开瓶塞,晃了一晃,里面喷出一道白烟,飞出来一只圆头圆脑,形似飞梭的虫子,只是身若血光,腥气弥漫。 他本拟驱使这血线金虫去对付那甲辰虫,可这只头虫却黏在他身侧,总是不肯离去,他凝神一思,笑道:“不想你也贪吃此物,也好,凡俗帝皇尚且不差饿兵,今曰就如你之愿。” 稍稍自腹内运化了一口钧阳精气,张口一道清气喷在了那血虫身上,得了此气补益,此虫嗡的一声,胀大了一圈,身上血色变得浓稠如浆,忽然发出一声尖啸,一只接又一只血虫自那玉瓶之中飞出。 几个呼吸之后,冒出一大片血云来,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怕不下数万只,在那头虫带领之下,齐往甲辰虫冲去,几乎瞬息之间,这一片虫潮就将寥寥二十来只白色奇虫淹没了。 只其中许多还未曾饱食,就见眼前已没了果腹之物,便就转头盯上了邵中襄。 邵中襄脸色一白,他虽是不识此虫,可见其比甲辰虫是凶毒,也是心慌不已,忙御剑遁走。 张衍在原处感应了一阵,见那甲辰虫却已被料理干净,不致留下遗毒,这才点了点头,腾起剑光,朝其逃去方向一路追索过去。 邵中襄此刻已是头上见汗,躲了这一阵下来,体内法力耗损极大,可仍是未能甩脱身后虫群,不管他飞至何地,总就是死死咬住不放。 他一咬牙,此刻姓命要紧,也顾不得再隐藏暗手,身躯一跃,往那柄雌剑之中遁了进去,而后那柄雄剑起一道刚劲剑光,兜空一转,刷落下一片虫尸来,后面金虫源源不绝,远不是他这几下所能清理干净,不过得此一阻,那把阴剑却可脱出,一闪之间,居然消隐踪, 可恰在这个时候,一道剑光跃来,斩在虚空之中,传出一声铿锵交鸣之声,那把雌剑重又现身,邵中襄亦是狼狈比地被从隐身之处撞了出来。 施展这最后的藏身之术,此刻他法力已尽,只能绝望比地看着身后血虫扑至,再一拥而上,将他身躯彻底吞没。 …… ……未完待续。)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五十一章 巧计误歧路 诸派修士在潮头崖上候有一刻,此时已是巳时,日近中天,青天碧海,白云悠悠,澹澹海波上满是金光流淌,忽听得极天之上忽声响彻天穹,罡云骤分,一道虹光降下,楚牧然身躯一颤,激动道:“是掌门师兄,是掌门师兄回来了。” 涵渊门中弟子个个喜动颜色,诸派修士哪还不知这场斗法是张衍胜了,也是纷纷拥到崖前,齐声恭贺。 而那两名龙湘宗弟子和那道童不见邵中襄身影,不禁有些神色惶惶。 遁光自云中下来,落在崖前,再徐徐散开,张衍自里缓步走出,他抬手手将一封递给楚牧然,道:“师弟,此是我自邵中襄身上寻到,你拿去传诸位看了。” 楚牧然忙接下来,匆匆一览,顿时心下有数,运起一道法力护住此信,送至空中,指着说道:“诸位请看。” 众人拿眼一瞧,发现却是邵中襄与蟒部往来书信,下面还有印章法契,他们都是明白人,只一转念,就知此是其故意留下,以防备蟒部过河拆桥,这刻却是成了其勾通蟒部的明证。有人顿时怒不可遏,大喊道:“请执掌下谕,铲灭龙湘。” 此言一出,立时惹来众多附和,周围俱是一片声讨之声。 还有许多人看向那两名龙湘宗弟子时目光颇为不善,二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拉着那道童一同跑至韩王客面前,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跪下磕头,乞怜道:“韩道长,求你救我等一命。” 韩王客微一皱眉,放了一道灵光过去。将三人圈住,道:“虽我与你掌门也不过是初时,只你三人也算与我一道前来,便暂且护住你等,可若张真人执意处置你等,我也不好阻拦。” 尽管周围修士对他满是敌意,可他毕竟是元婴修士,倒也无人敢近得前来。 张衍这时朗声道:“诸位同道,龙湘宗勾结妖蟒。邵中襄现已伏诛,但其门下弟子也是尊师命而为,罪不及死,将之逐出神屋地界即可,不必太过为难。” 他转目看向温良。道:“温师弟,此事交由你去办了。” 温良大声应命道:“小弟这便前去。” 韩王客不禁点头,他对那两名龙湘宗弟子,挥手道:“你等也听到了,早些离去吧。” 那二人如蒙大赦,因派此间修士仍寻他们麻烦,哪敢久留。拖起那名道童,驾起一座飞舟就慌张逃离了此处。 邵中襄一死,第三场自无比过必要,韩王客径自走至张衍身前。传音道:“张师弟,贫道也告辞了。” 张衍稍稍一思,自袖中拿出一道灵符过去,道:“此是我门中飞书。师兄今后若有事,可来涵渊门中寻我。” 韩王客沉吟片刻。还是伸手摘了下来,迟疑了一下,道:“张师弟,蟒部久有入主东胜之心,此次不能成事,必不会就此死心,你可要多加小心了。” 张衍笑着一个稽首,道:“谢过师兄提醒。” 韩王客还了一礼,便乘风而起,须臾没入青空之中。 张衍目送其离去,此人虽是门中弃徒,他也不便深交,可看其似在蟒部中还有几分地位,故而用不着太过敌视,免不得将来还有打交道的机会。 如今洪水已是退去,诸派还需回去重立山门,既然斗法已毕,便纷纷上来告辞。 半个时辰之后,张衍也是回转了洞府,把自邵中襄处得来的三味灵药仔细看过,发现若是炼成白月英实,当可用上四五载。至于余下缺口,就只有往楚国去寻机缘了。 眼下距离龙柱之会还有数载,自己可沉下心来精修五行遁法,这门神通一成,便可如元婴三重修士一般锁困天地,到时就可往动身前往此处了。 火孔山。 曾从纶一直在神屋山中留有耳目,张衍与邵中襄斗法一事,不过二三日间,就传至他处。 邵中襄虽离开东胜洲数百年,但毕竟曾为凤湘剑派弟子,还是妖身入道,在座元婴修士也是听过他的名声的,张衍能胜过此人,倒是引来不少惊异。 这一日诸人谈道论法,说起此事,有人便言道:“邵中襄此人乃是妖身修道,昔年被陈掌门驱逐出门,听闻早已逃至外洲,不想却蛰伏在神屋山中。” 曾从纶看向席上一名老者,笑问道:“此人比之幸老如何?” 幸老呵呵一笑,道:“邵中襄昔年曾执凤湘剑派六大名剑之一的百影剑,但想来也有几分本事,要是有此剑在手,老夫定不是对手,可后来听闻此剑被陈掌门收走,一身道行大约只剩原先六成了,老夫自信还能斗上一斗。” 曾从纶点头道:“那张道人能胜他,想来本事也是不小。” 这时有人嚷道:“说这些做什么,在座道友有百余位,莫非还怕那张道人不成?” 曾从纶笑道:“说得是。” 魏道姑请来的这些人中,只元婴修士就有十数个,放在东胜洲中,已然称得上是一股不小势力了。 幸老言朝坐在一边不言不语的魏道姑看去,道:“魏道友,我等在道友这里盘恒多日,每日白吃白喝,再住下去,恐要成了恶客了。” 曾从纶连忙道:“幸老说哪里话来,这些时日来,与诸位每日论道,获益着实不浅。” 魏道姑忖道:“也好,既然洪水已退,也不至于说我小仓境门人趁人之危。” 到了第二日,火孔山中百余人各自御起遁光,往苍朱峰而去。 此时重天之上,却有两人站着,将此情景看在眼中,其中一人正是在外一年之久的宋初远,而另是却是一个跛足道人,不过却是仪容秀雅,目中藏神。 宋初远暗道:“瞧这一行人所行方位,果是要往神屋山去。我若回去禀明张掌门,说不定日后可放我一条生路。” 当初签下法契时,只以十六载为限,他实不知约期一至,张衍会如何处置自己,是以他唯有百般设法证明自己有用。 他前些时日自南广海界回返,来此探访一位知交好友,想说服其与自己同回涵渊,不想无意却听到了魏道姑正广邀同道。欲去涵渊门寻衅一事。故而留了下来探听消息。 那跛足道人此时言道:“宋道友,小弟既欲投靠张掌门,不妨为他解了这场危难。” 宋初远不禁失色,道:“唐道友,那里可有十余名元婴修士。我等怎能阻拦。” 跛足道人神秘一笑,道:“无需正面阻拦,道友看我本事就是,且随我来。” 他一转身,借罡风飞去,宋初远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两人在重天之上修行。自是比魏道姑一行人快上许多,一个时辰之后,在一处荒草萋萋的山谷中落下。 跛足道人拿出一根竹竿来,在地面上瞧了两下。便自地下冒出一具棺木,将棺盖掀了,见里间躺着一个苍鬓修士,呼吸微微。他上去一礼,道:“道友。皆你身躯一用。” 说完,他取一张符纸出来贴在道人额上,又自袖中拿了一杆幡旗出来,杆上缠有一束红扎带,下方挂着铜环,可见其上缠有一魂魄,与那苍鬓道人一模一样。 他做了一个法,不幡旗一摇,符纸转瞬没入苍鬓道人额心之中。他忽然睁开双目,坐了起来。 他原本目光有些迷茫,过了一会儿,却清明了几分,跛足道人忙一掐法诀。 苍鬓修士面上不禁现出挣扎之色,过了片刻,就渐渐恢复了一片木然,而后足下一点,便驾起一道罡风,飞腾入天。 魏道姑等人正行间,前方有一道遁光过来,随后现出一名两鬓斑白,看去约莫四旬上下的中年道人,拦在众人面前,喝问道:“都给我站住了!” 曾从纶看了看苍鬓修士服色,认得是锺台门中长老服饰,心下一惊,对旁人示意了一下,自己独自上前,揖礼道:“道友为何阻拦我等去路?” 苍鬓修士负手在后,冷然道:“我乃锺台巡使邹肖,你等何人?” 曾从纶道:“在下乃火孔山中炼气士,今与同道行过贵地,是要往神屋山去访友。” 苍鬓修士看了看他,道:“你等可有令符?” 曾从纶疑惑道:“什么令符?” 苍鬓修士道:“掌门谕旨,凡我楚国界内,元婴修士凡二人同行,皆需有关游令符,你等若无有,便不得过从此处过。” 曾从纶一怔,道:“还有这等规矩?” 魏道姑看得不耐,上前道:“我乃小仓境……” 苍鬓修士不客气地打断她道:“不管你是何人,请得牌符来,本座必不阻拦,若无,速速离去。” 魏道姑没想到丝毫不给脸面,顿时柳眉一竖,曾从纶一看不好,低声道:“比毕竟是锺台之地,万万不可造次。” 不单是他,其余修士也是上来劝说,怕魏道姑与起起了冲突,锺台毕竟是五大派之一,这数十里与轩岳教相斗,虽是伤了不少元气,可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曾从纶言道:“既有锺台派现此等规矩,那我等也只好自海上绕行了。” 若只是元婴修士,大可去到重天之上,可身旁还有不少门人弟子,倒是不可行了。 幸老道:“自海上走也就是多行十来日而已,魏道友,犯不着为此与锺台交恶。” 有人不放心道:“可北海之上有蟒部,会不会……” 幸老道:“道友多虑了,蟒部虽在北摩海盘踞,可与神屋山相距数万里,况且潮涡之难才过,就是有洞天真人镇海伏波,也无暇来搭理我等,大可不必担忧。” 一行人商议完毕之后,便往折向向西,准备海上绕去神屋。 宋初远看着他们远去,却是大喜,回头道:“唐道友,果然骗到他们了。” 跛足道人道:“此也是治标不治本,不过多拖延几日,还需快些禀明张掌门,早作准备才是。” 宋初远点头称是。 两人也不迟疑,各自运起法力,拔空而起,化两道长虹急速往涵渊门驰去。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五十二章 密匣难收利剑锋 鸣声自在云天中 韩王客离开神屋山后,并未直接回了海中居处,而是去他处采药,半月之后,才施施然回转洞府。【r/> 他才一脚踏入正堂,却见一名青衣修士坐在那处,似是在等候于他,此刻见他进来,笑吟吟站起身,拱了拱手,道:“韩道友,在下等了你数日,还以为你不再回来了。” 这时一名柔美侍女迎上来,神情有些惶恐,道:“老爷,你可回来了,罗道友带了不少……” 韩王客仿佛早有预料,摆摆手,笑言道:“无事,你先下去吧。” 那柔美女子见他面上毫无紧张之色,顿时安心了几分,万福一礼,退到了厅外。 韩王客自去主位之上坐了,淡淡道:“罗道友贵人事忙,此次上门,必有要事,还请明言。” 青衣修士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一笑,道:“听闻邵中襄与那张道人斗法,罗道友还未交手,便先自认输,却不知何故?”他虽是笑容和善,可言语中却隐隐含有一股质问之意。 韩王客容色不变,道:“此也正是我需问道友的。” 青衣修士哦了一声,似很是诚恳地言道:“道友说来听听,若确然是罗某不是,定要向道友赔礼。” 韩王客稍稍侧了侧身,目视过来,道:“贫道虽为贵部供奉,可事先也言,不得与溟沧派弟子为难,贵部族长也是应允的。” 青衣修士略显诧异,道:“此处乃是东胜洲,何来什么……”他语声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凝,道:“你是说那张道人是溟沧弟子?可能确定?” 韩王客悠悠言道:“涵渊门乃是沈柏霜师兄所立。算得上是我溟沧别府,那张道人自称是周崇举门下,难道不是我溟沧弟子么?” 青衣修士一听之下,忽然神色大变,霍然站起,吼道:“张衍!你说得那人可是张衍?” 韩王客未想如此大的反应,皱了皱眉,道:“他并未告知名讳,贫道也不曾问起。” 青衣修士此时也冷静下来。咬牙切齿道:“既是周崇举门下,那定是他了!” 韩王客莫名其妙,道:“那又如何? 青衣修士叹了一声,又坐了下来,涩声道:“道友你是不知晓。昔年手持北冥都天剑,大破四象斩神阵,致我蟒部不得不避走海上之人,便是他了。” 这回轮到韩王客面上现出骇异之色,失声道:“道友是说便是他伤了……”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言,猛然收住。不敢再说下去。 青衣修士摇头道:“不止如此,二十余年前十六派斗剑,此人力克诸派弟子,斩杀十余名魔宗长老。便连已修至元婴三重境的冥泉宗风海洋,也其被斩落剑下,若论斗法之能,实为十六派此辈第一人。” 韩王客目瞪口呆。自被逐出山门后,他久在东海隐居。又不与同道来往,消息闭塞,并不知晓这些事,初始见到张衍,只以为是门中一位后起之秀,未想到竟是如此惊才绝艳,震惊之余,却又隐隐有一丝莫名骄傲。 青衣修士此刻想到了许多,顿时有些坐立不安,又一次起身,在厅中来回走动。 张衍本人虽只元婴修士,可身份却不简单,乃是溟沧门中十大弟子之一,十六派斗剑第一人,其突然出现在东胜洲,到底是为了何事,莫非是针对蟒部么? 一念及此,他却再也待不下去了,“不行,此事我必须禀告族长,韩道友,多谢告知,要不还蒙在鼓里,这就告辞。” 他匆匆一拱手,就出门去了,韩王客才欲起身相送,却见其已是化作遁光远去,他不禁摇了摇头,捋着长须,坐在椅中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初远二人昼夜飞驰,只用了两日夜就赶回了苍朱峰。 入了山门之后,跛足道人一瞥之下,却是吃惊不已。 他一路过来,沿途处处可见洪浪侵袭过后的痕迹,可涵渊门之内却是林木成荫,殿阁齐整,湖广山高,雄奇秀伟,当是门中禁阵将大水阻隔在了山门之外才致如此。 守护如此严密,连潮劫也可阻挡,就是魏淑菱此行人数再多上一倍,只要提前有了防备,却也无惧。 因门中不得令符者,不得擅自飞遁,宋初远离门一年,又是带了跛足道人来此,不敢逾矩,只能沿着山道石径往峰上缓行,好在苍朱峰本在神屋灵脉之上,多是白泉幽壑,玲珑雅石,看去景色颇为秀美,也不觉无趣。 行有小半个时辰,二人到了苍朱峰巅,这里崖峭陡立,松柏茂密,绿草茸茸,有一处嵌入山壁的洞府,两扇石门上有一块白玉匾额,书有“苍朱”二字。 洞门前是一处四五亩大的石台,皆是用白玉砖石铺地,左手石壁上可见一座钟亭,不足数步远,一道飞驰流瀑自云高之处泻下,白练一线,在洞府左近蓄出一汪清澈见底的池塘,几尾长须灵鲤在里来回游动,此刻正有一名大头童儿坐在石上,时不时抛下饵食,逗得那鲤鱼你争我抢,频频跃起,不时闪烁出一串金光。 宋初远走上前去,对那名大头童子道:“劳烦告知掌门,宋初远回山,特来求见。” 那名大头童子大咧咧下了大石,道:“道长请稍候。”言毕,就入内通传去了。 宋初远小声道:“这名道童乃是异类修道,颇得张真人信任,道友不可得罪了。” 跛足道人点了点头,他暗暗道:“瞧此模样,这位张真人果如宋道友所言,并不视异类邪修如洪水猛兽。” 候不多时,景游便转了出来,道:“宋道长,老爷唤你进去。” 宋初远回身对跛足道人道:“唐道友,烦你在此等候片刻。” 跛足道人笑道:“宋道友且去就是了。” 宋初远整了整衣衫,便步入洞府。 跛足道人一人站在府外。四处欣赏着周围景色。 他虽天资不差,可惜身有残缺,以至于正门大派不愿收录,只能拜在一位避居深山的邪宗修士门下,因师门只他一人,自家修道尚且不易,更别说调教弟子,因此担忧转世之后,再无人来引渡自己。故而生了寻一宗门托庇之念。 宋初远找到他时,便觉得张衍是个适合投靠之人。一来涵渊门不似五大派,他这元婴一重修士主动投过去,多半可得正视,二来观这名掌门行事。颇有手段,不是庸人,似这等人物,足可使一门为之兴盛,若是搭上这艘乘风而行的舟船,至不济也能借此转了时运。 不知多了多久,景游又从洞府内走了出来。对他一揖,道:“可是唐道长,老爷请你入内相见。” 跛足道人得了宋初远交代,不因对方是道童而小视。笑着言道:“有劳了。” 景游笑嘻嘻道:“道长见了老爷,切记不可虚言夸大,有什么话,照实说就是。” 跛足道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起手拱了拱。 景游道:“随我来吧。” 跛足道人随景游入了洞府之后,往右手一条小径行去。踩着平整石板行有数十步,看见一条玉阶向上,向上走过百十级,步入一座三丈见方的石府内,明珠嵌壁,满室生辉,石台上坐有一名俊逸轩昂的年轻道人,两目有似寒潭,深邃难测,宋初远则是立在一旁,貌甚恭敬。 宋初远见他来了,对座上道人拱手道:“真人,此位便是唐进唐道友。” 张衍目光看来,点了点头,微笑道:“唐道友,听宋道友言,你用一名修士骗过把魏淑菱等人骗走,不知他们当时可曾怀疑于你?” 跛足道人知道此处必得解释清楚,他上前一揖,恭声回答道:“张真人,那人原名邹肖,原为锺台长老,只是一次偶尔机会,小道得以将他擒下,以秘术侵夺了神智,平日利用其偷偷在仙城内取用一些修道外物,魏淑菱那行人中,想必也是有人认出他身份,这才能顺利骗了过去。” 张衍微微颌首,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接着他又问道:“此人既是未亡,那么现下何在?” 跛足道人正容道:“不曾禀告真人,小道如何敢擅自携来?赶来此处之前,便指使其自回了藏身之处。” 他此举也是不得不慎重,邹肖毕竟为锺台长老,牵涉甚广,万一此事泄露了出去,必会惹得锺台前来报复。 他自家独来独往,倒是没什么可惧怕的,可他吃不准张衍态度如何,冒冒然带了来,对方把他当场毙杀,交给锺台都是有可能的。 他心下打定主意,要是对方在此事上显得有兴趣,那自己等下就要设法离开此处。 张衍似是看出他所想,笑了一笑,不再追问,言道:“还要谢过唐道友此番出手相助,景游,你去找一处上好洞府,安顿二位。” 跛足道人知晓只一次见面,对方未必会信任自己,不过等魏淑菱到了,自有表现的机会,躬身一礼之后,就与宋初远一同退了下去。 魏道姑一行人由海上飞渡,晓行夜宿,途中经过锺台所在仙城,都是远远避开,行有十来日,神屋山已是遥遥在望。 曾从纶言道:“至多还有两三日,就可入山了。”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遁速都是快了几分,只是再行一个多个时辰,海上忽然起了大雾,周围俱是白茫茫一片。 幸老第一个察觉到了不对,以他们目力,竟是无法看透雾气,神情不由凝重了起来,道:“诸位小心了,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是身躯一僵,行动艰难,好似枷锁上身,门下弟子更是个个憋红了眼,丝毫动弹不得,魏道姑脸上血色一下褪尽,失声道:“困锁天地?” …… ……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meinvlu123(长按三秒复制)!!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五十三章 观星气运测吉凶 困锁天地之法,除却一些少见的神通秘传及法宝之外,也唯有元婴三重修士方可如此不着痕迹地使出,而在北摩海界之上遇袭,一行人只能想到蟒部二字。 魏道姑在初时的惊慌之后,就将心神压定,自香囊中取了一只银丸出来,屈指一弹,“咻”的一声飞上天去,在空中炸开,化作一道银辉散落,如温雨煦风,适时将此来百余人一齐罩住。 众人顿觉得身躯稍稍轻松了几分,此刻若是贸然跑至银光护持之外,那必是被各个击破局面,因而所有人俱是不敢乱闯,皆是上来向魏道姑道谢。 幸老摄了一缕气机过来,辨认了一下,面色沉凝道:“妖气浓烈,这定是蟒部修士施为无疑了,可其与我等往日并无仇怨,为何要如此做?会否是识错人了?” 曾从纶咬牙道:“幸老追究这些作甚,彼辈妖孽,不脱兽性,眼下既已把我等困住,不是仇家也仇家了。” 幸老看向魏道姑,见她在那里运使法宝,便问道:“不知魏道长此法宝能护住我等多久?” 魏道姑言道:“这兜星网乃我师门重宝,为祖师亲手所炼,以我法力,大约能保两个时辰平安。” 幸老沉思一会儿,道:“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此不宜久留,还需想个法子早些闯了出去。” 一名下颌留着髭须的壮硕修士这时凑了过来,他大声言道:“诸位何须忧虑,此间有十余位元婴同道,对门面是元婴三重大修士又如何,在此诸位只要联手就能杀了出去,却不信真能拦得住我等。” 幸老摇头道:“不妥。谁知蟒部出动了多少族众?且就算制不住我等,可此来门下弟子却是一个都走不了。” 那名修士不禁哑然。 曾从纶捏着胡须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转头看向一一个黑衣红发,干瘦如柴的道人,拱手道:“听闻马道友师门擅破奇术,不知眼下可有妙法?” 众人皆往这名道人看去,此人顶上罡云两实一虚,竟也快要迈入二重境中。在此间之中,也算得上是道行精深了,他想了一想,打个了稽首道:“困锁天地之术非同小可,如若此人功行不纯。或有一线生机,在下只能勉力一试了,若是不成,还望诸位勿要怪责。” 言毕,他抬起袖管,自里取了一块黑铁星盘出来,随后去到那银辉边缘处站定。时不时转动方位,放一道道灵光出去,嘴中还不停嘀咕着什么。 等有一刻,那名壮硕修士见他仍是在那里不紧不慢拨转着星盘。有些按捺不住,上去道:“马道兄,如何了?” 马道人似是嫌他打搅了自己,皱了皱眉。哼了一声,侧过头去。 那名修士不免脸上一阵尴尬。虽是羞恼,可也知眼下是危机关头,只能忍下。 再过了半刻,马道人放下星盘,叹气道:“此处不妙,那人道行太深,法力也是圆融无隙,毫无破绽可寻,除了此人之外,外间还有一座阵法围困,请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大阵?” 众人人都是大惊失色,只是困锁天地之术已是难捱,再添一座大阵在外,哪里还能逃得出去? 魏道姑这时忽有所觉,目光一撇,见外间大雾已是退去,转而有无数雷光闪烁,火焰冰雹自虚无之中飞出,不断往众人立身之地撞击上来。 那如薄纱一层的银辉砸得轰轰乱响,不断飘荡,好似有些抵受不住,她神色微微一变,忙又连打了几道法诀上去,再堪堪顶住。 她有些吃力地言道:“马道长说得不差,外间还有阵力攻来,至多再有一个时辰,就可攻破此宝了。” 众人听得此语,脸色俱是变得无比难看。 幸老苦笑道:“莫非今日就要葬身于此?”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弟子,不禁叹了一声。 曾从纶在那里神情变化不定,似是在思忖什么艰难之事,半晌之后,他猛然抬头道:“诸位,我有一法,或可一试,不过……”说到此处,他突然止住了话头。 所有人都是看了过来,幸老则很是谨慎问道:“曾道友可是有什么难处?” 曾从纶环视一圈,道:“我若使出此法,则有厄运加身,是以需得诸位发下一个重誓,我若将来受有灾劫,在此之人,必得前来相救。” 幸老似是想到什么,激动道:“莫非,莫非昔年刘宫南道兄的观运书么就在曾道长手中么?” 曾从纶知道是瞒不过去的,索性坦承道:“正是!” 周围之人不禁两目放光,甚至还夹杂着些许贪婪之色。 众所周知,纵有秘法,想要算出修道人的行程根脚,吉凶祸福,代价极大,就是舍了寿数性命,也不见得能得了结果。因而除非迫不得已,无有人会如此做。 可观运书乃一桩奇宝,却能为修道士趋吉避凶,在危局之中出指出一条生路来,当年曾从纶师兄刘魁南就是靠了这一卷书被许多宗门奉为座上宾。 可动用此宝也并不是无有代价,一运终去,必有一劫临身,是以若非性命交关,他也是不愿动用此物的。 幸老知晓其中玄妙,只稍稍一思,便正容言道:“我幸成愿于此处立誓,若曾道友助我等脱困,未来有难,必来相助,有违此誓,永沦尘俗,不得解脱。” 眼下出去方为第一要务,日后之事相较而言却是小事了,既有人带头,众人也是纷纷跟着发下了法誓。 曾从纶这才放心,他定了定神,拿了一卷竹书出来,才一打开,就见一道白光冲起,内有千百符箓飞旋,他强忍住双目不适看去,不过一个呼吸,就觉涕泪横流,脑海之中犹如针扎,不敢再多看,匆匆收起,长出了一口气。 幸老急急问道:“如何?方才道兄可曾看出什么?” 曾从纶言道:“贫道道行浅薄,看不见太多端倪,只知北方有一线机缘,有人可助我等脱身。” 有人不满道:“这岂不是与未说一般,我等若出得去,又何必在此间困守?” 魏道姑这时忽然出声道:“未必,我有一桩师门法宝,名为引星香,乃是昔年祖师所赐,弟子若陷绝地之中,点燃此香,就可遁走,自此处逃了出去。” 曾从纶不由大是振奋,问道:“不知师侄可否带得人出去?” 魏道姑道:“要叫诸位失望了,此法唯有我小仓境门人方可施展。” 众人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幸老却道:“既有曾道友观星书测运在前,一人出去也是出去。” 马道人皱眉想道:“往北方去,可是去往楚国么?” 幸老想了一想,并不赞同,摇头道:“此去楚国,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要十余天,不是当去之地,那就近之地……只有神屋山了。” 曾从纶这时一击掌,大声道:“不错,出路定在此处,便是元婴三重修士,要困住我百余人已是不易,只要有人在外出手,那大妖必定无法这般操如意,魏师侄去往神屋山请那张道人出面,说不定就可救我等出去。” 魏道姑蹙起眉头,她此行原是来找张衍讨要徒儿的,气势汹汹而来,现下却要求其相助,心中不免很不情愿,抗拒道:“前次不欢而散,我已是得罪了此人,就算去求,他又怎会援手?” 曾从纶劝道:“师侄啊,事急从权,你身上应有自小仓境携来的蛇环菁等物,皆是那张道人所需之物,只要拿了出来,十有是会出手施援的。” 魏道姑听了此语,心底更是不悦,冷哼了一声。 幸老对在场之人连使眼色,道:“魏道友是为诸位道友出力,今日舍了的,我等日后也会设法补足,万万不会使道友吃亏,诸位说是也不是?” 众人一听,也是纷纷出言称是。 魏道姑冷笑道:“此去神屋,至少需半日,便是我请来此人,也救不了尔等。” 此语一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马道人这时笑了笑,道:“魏道长,我这有一头脚力,唤作卜奇马,四蹄踏烟,视山川若平地,一呼一吸间,可趋三十三里,可助魏道长快些去到那神屋山。” 魏道姑知道再也推脱不得,只得悻悻应下。 她摸索出一支香来,点燃之后,就有一股袅袅白烟通上天际,尽管有雷电飓风,可却无法撼动半分。 此物小仓境祖师也只赐下三根,到了她这一辈,也唯有这么一支了。 这时马道人将那卜奇马牵了过来,魏道姑翻身上鞍,一拉缰绳,一人一马便随那股白烟直上青天,须臾不见。 卢常素正站在法坛之上,手中幡旗摇晃,指使各处妖兵按他法令变幻阵禁,这时忽见有一道遁光居然自六返地枢阵撞了出来,不仅如此,连困锁之术也未曾困住,就冲去了青碧之中,不由惊道:“这是什么法宝,竟能从这般困锁出脱身?” 主阵阵位之上光华一闪,山河童子自上面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言道:“卢将军,不妨事,此是小童放她去的。” 卢常素一听这话,安下心来,只要不是他出了差池就好,否则张衍责怪下来,他可担当不起。 山河童子看着那道还未彻底散去的白烟,暗道:“此烟虽是神异,可我要镇压也是不难,若不是这名道姑身上有老爷所需之物,哪会容得她轻易走脱。”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五十四章 解危化难人情债 灵药难填心中惭 张衍正于洞府之内修行,忽觉心头一阵悸动,不由露出聆听之状,好一会儿后,他笑了一笑,把景游唤了过来,道:“你去传命,稍候若是上回那名道姑来,门前不必相阻。” 景游秉命而退,少顷,他又入洞来报:“那魏道姑果是来了,已被小的引至正偏殿。” 张衍问道:“她可曾说些什么?” 景游想了一想,道:“倒也不曾,只是前回来此时,这道姑颐指气使,倨傲自尊,看去不可一世,今回却是神情僵冷,沉默讷言,好似换了一人。” 张衍顿时了然,他关照道:“你命人送上一些好茶。” 景游试探问道:“老爷不见她?” 张衍笑道:“见总是要见的,却不必急切。” 景游立时会意,明白这是张衍晾一晾这道姑,嘿嘿一笑,躬身道:“小的明白了。” 魏道姑在殿中等了一刻,始终不见张衍到来,心下不免焦躁,张衍若是直言不见她,倒也干脆,可是偏偏把她请了进来,却又迟迟不来,令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再候了一会儿,她实在坐不住了,到了殿门前,向一名值守弟子吻道:“你家掌门何时来?” 那名值守弟子客气回言道:“道长勿要急切,掌门方才有言,稍候便至。” 魏道姑闷闷回去坐了,过了一会儿,她还不见动静,咬牙又来至那名弟子身前,道:“你且去禀告,我身上有你家掌门欲求之物,请他来此,我有紧要之事。着实迟误不得。” 那名弟子言道:“好,在下便替道长去通传一声。” 再有一盏茶,魏道姑几疑张衍不会来此时,却闻外间一声朗笑,一名器宇不凡的玄袍道人步入殿内,冲她稽首道:“魏道长,有劳久候,前次匆匆一别,不知此回前来。又有何指教?” 魏道姑这回人在矮檐之下,不得不低头,她身躯僵硬地还了一礼,道:“此次前来,是因一干同道行至海上时遭人围困。想请道长出手施援。” 张衍去了主位坐下,言道:“道友慢慢说来,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魏道姑怕张衍不同意,不敢道出原先来意,只言是与众人一道去寻找前人仙遗,却是遭了妖修施法,被困海上。只得她一人逃脱,于是来此求援。 张衍淡笑一下,也不拆穿她,道:“能施展困锁之术。必是海上巨妖所为,贫道又何来这等事?” 魏道姑急道:“听闻张真人道术神通皆是高明,你与我一道联手在外牵制此妖,无需真正动手。就可解救得同道出来。” 张衍稍稍沉吟,随后点头道:“既是如此。便随道友走一遭。” 魏道姑闻言一怔,瞪大了双目,有些不信道:“张真人这是……愿往?” 张衍笑道:“道长来此莫非不是为了此事么,救人如救火,去往海上竭力施为,你我这就动身吧。” 魏道姑以为张衍百般推辞,至不济也会抓住此事,狠狠索要一笔好处,她也是心下做好了准备,可没想到他却是提又未提,事情顺利的出乎自己想象,她生平不愿欠人人情,咬了咬,道:“既然请道友出手,必不会令道友白跑一回。” 张衍看去不甚在意,只道:“救人要紧,他事容后再提。” 魏道姑吸了口气,重重点了点头,站起道:“那这便动身吧。” 张衍伸手一摆,道:“慢来,为稳妥起见,此行当再唤上一名道友。” 魏道姑犹豫一下,为难道:“我来时借了一匹上好脚力,才在一刻之内赶至,两人同乘一骑尚可,可却载不了三人。” 张衍却是一笑,道:“不碍事,贫道与那位道友皆是擅长遁术,虽不见得比得过道长坐骑,可也比借御极天罡风来得快上许多。” 魏道姑将信将疑,可张衍既然如此说了,眼下只能选择相信。 张衍对值守弟子关照了一声,后者立时领命去了,不一会儿,章伯彦便来至殿上,稽首道:“府主,可是有事差遣章某?” 张衍不做赘言,言简意赅道:“海上有道友被困,你随我往海上走一回。” 章伯彦一句也不多问,点头应下。 魏道姑见虽是长相凶恶,可看道行也是将至元婴二重之境,不禁略觉宽心,毕竟多上一人也是多上一分把握。 张衍与二人一道步出大殿,出至门外,却见宋初远与跛足道人立在旁侧,不觉看了过去,问道:“两位道友至此,可是有事?” 宋初远上前一礼,道:“不得传命,私下前来,还望掌门恕罪,适才见章道友被府主急召而去,我二人商议下来,许是门中有事,故而也来瞧瞧,看有无事宜需我等去办。” 说完之后,他目光偏了偏,地看了一眼魏道姑。 张衍言道:“两位道友心意贫道已知,此事由我与章道友料理便可,我不在之时,二位可要把门户看紧了。” 两人忙道:“谨尊法谕。” 魏道姑看得暗暗心惊,休看她此来一气请来十余名元婴修士,可那是看在小仓境面上,不少还是她师兄出外行走时结下的交情,这些来自东胜四方,不是门中元老,就是一方之主,若无她牵头,哪里会聚到一处来。可这神屋山一偏之地,就有四名元婴修士,便是与小仓境门人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了。 三人出得山门之后,魏道姑翻身上了卜奇马,一拉缰绳,便就腾空而起。 她往后一看,见张衍已是驾起一道剑虹,破空飞来,章伯彦则是径自化为一股滚滚黄烟,无声无息遁入空中,不过晃眼之间,就与她并驾齐驱。看那飞遁之势,似比此马只快不慢,不觉更是惊异。 三人顿时遁形奇速,急驰一刻后,便到了海上,放眼过去,阴霾遮日,浓雾蔽天,皆是白茫茫一片。耳边只闻海潮冲刷岸礁之声。 魏道姑脸上露出焦忧之色,她出来时只顾向北,尚无所觉,可眼下这副景象,休说找到对手所在。一个不留意,亦有可能再次失陷阵中,倒是不好冒失冲入进去。 正踌躇间,张衍言道:“敌手难寻,如此进去,必中其计,贫道有一雷法。可驱开此术。” 魏道姑此时哪还敢小瞧于他,忙道:“如此甚好,还请张掌门施法。” 张衍探手出来,拿了一法诀。顶上三团罡云一震,就有一道紫气冲上云巅。 此刻海中深处,那道护住众人的银辉已是愈见稀薄,魏道姑一去一回。还不到一个时辰,可幸老等人在此间倍觉煎熬。 脾气焦躁之人早已是受不住了,几次声言冲了出去,更有甚者,怀疑魏道姑干脆丢下他们一去不返,好在幸老颇有威名,几回将蠢蠢欲之人都是劝下,可也是头上见汗,自忖要是稍晚些还不见人来救,恐自己也只能冒险一搏。 正在忍熬不住时,却听得外侧陡得暴起大响,雷声阵阵,轰鸣不已,脚下海水震动不已,少顷,浓烟竟有渐渐化去的趋势。 曾从纶反应最快,激动大叫道:“定是魏道友找来了援手,诸位同道,随我一起闯了出去。” 众人此刻察觉到雾气有消散迹象,那看不见的对手似有退意,又知外有援手,顿时胆气大盛,各自祭出法宝,驾起遁光,跟在曾从纶身后,一同向外冲去。 初时周遭还有道道雷光过来,可势头并不猛烈,打在护身法宝之上,也看不出多大威力,众人不觉更是振奋,这时眼前渐渐已是见得一隙天光,见脱困有望,不由皆是大喝起来,把遁光也催快了几分,行不多远,身上一轻,环首四顾,却是已到了外间。见如此轻易就脱困了,有人不可置信道:“如此便就闯出来了?” 曾从纶喘了几口气,道:“许是那人见事不可为,便知机退走了。” 众人纷纷点头,眼下也唯有这个解释了,不过即便是元婴三重修士,在内外夹攻之下,也是讨不了好,双方又非生死仇敌,如果没有必胜把握,退去也在情理之中。 幸老不及庆幸,而先是扫视四周,见远远有三道遁光过来,其中骑乘坐骑之人分明是魏道姑,赶忙迎上,执礼道:“魏道友果是信人,若非仰赖道友,我等怕要不妙啊。” 魏道姑侧了侧身,让开一个身位,指着身后言道:“这位乃是涵渊门张掌门,此次多亏张掌门前里相救,方才也是张掌门施术,才破开云霾,否则还真难找到诸位。” 幸老转而往张衍望来,躬身下来,郑重一礼,道:“张掌门,你与我等素未平生,却愿赶来相救,老朽在这里拜谢了。” 张衍伸手虚托,微笑道:“道友礼重了,分属同道,理应如此。” 这时众人也是纷纷上来言谢,此次来是挟势而来,上门到涵渊门上施压,可没想到却要蒙此人搭救,心下倒多有些尴尬惭愧之意。 魏道姑犹疑片刻,从香囊中取了一只玉匣,递给张衍道:“张掌门,闻你在找寻灵药,我这里恰有不少,此次多位同道蒙张掌门搭救,无以为谢,就以此物相赠了。” 张衍也不客气,淡淡一笑,便收了起来,道:“那就多谢道友了。” 魏道姑见他好似并不当作一回事,以为是嫌弃自己给的少,生怕自己被看轻了,挑眉道:“张掌门,此些尚不足以还了解危之情,只是今日不便,日后还有补报。”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五十五章 大阵锁门 自划方圆 因魏道姑一行人为张衍所救,此行之事也就不了了之,道过谢意之后,皆是辞别离去。 这回却是不敢再走海上了,而是借道神屋,往南而返。 出了山界之后,魏道姑回首看了看身后雄峻山川,心下暗叹,过了今日,自己讨要徒儿之事,怕是再也无颜提及了。 曾从纶知她心意,劝说道:“魏师侄,何必忧心,再有数年,就是轩岳、锺台两派最后一次龙柱之会,听闻两家为了此次斗法,俱在招揽四方修士,届时必是天下修道之辈云集,如此盛会,我等不妨也去凑个热闹,不愁没有机会找到如意徒儿。” 魏道姑默然片刻,道:“也好。” 同一时刻,张衍与章伯彦也是回转了山门。 入了洞府后,章伯彦言道:“府主,其实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也是容易,何必放了他们回去。” 张衍不由一笑,道:“这些人之前与我并无仇隙,不过受人蛊惑而来,神屋山有蟒部在外窥伺,不宜树敌过多,打杀了自是容易,眼下化敌为友,岂不更好?再则,此些人家俱是一方之雄,正可借他们之口,好叫锺台、轩岳两派知我神屋之不易。” 他若只是一人一剑往来,自是无有顾忌,不必在意太多。便如当年沈柏霜,行事极为狠辣,不留后路。至于几名记名弟子,他却并不放在心上,要是见机不对,立刻就可抽身离去。 只是张衍不同,他有掌门交待的封禁亟待处置,涵渊门还要在东胜立住脚跟,除此之外,他自家尚还有一番设想。行事当不能太过激烈,需得讲究策略手腕。 章伯彦道:“恕章某直言,这两派忙与争夺龙柱,不是迫在眉睫之事怕不会理会。府主那联宗锁门阵只消立了起来,就是蟒部大举来犯,只要老妖罗梦泽不出面,余者皆是不惧。” 张衍呵呵一笑。道:“我正是为此事考量,我自外洲而来,在东胜洲根基不深,此阵一旦布下。难免会有搬弄是非之人拿去做章,我虽不惧,可山中修道之物匮乏。多需仰赖外界。先自在此处打下一个伏笔,将来还有的说道。” 章伯彦嘿然道:“东胜洲修士修道多是仰赖仙城,就如枝叶附干躯干,由此洲中修道宗门看去如散沙一盘,可却被五大派牢牢捏在掌心,神屋山何时能自成一界,何时便无需顾忌这许多了。” 张衍微笑一下。意味深长地言道:“却是快了。” 三月之后,经赵阳奔走,在涵渊门半是压迫,半是利诱之下,神屋山各门各宗山门都是起了禁阵,再以法坛阵旗勾连,甚至连东神屋上也为数不少的法坛矗立。 不过眼下还只是初具雏形,要想把西神屋整个囊括入严密阵法之中,非要十数年细心经营不可。 这一日,这日楚牧然来洞中上报,道:“唐真人昨日督促青桥宗设立法坛时,却见地下冒出一道遁光,往南去了,因其乃是一名元婴修士,是以唐真人也是追赶不及。” 张衍问道:“可曾查证是何人?” 楚牧然道:“小弟问了下来,青桥宗弟子俱说不知,不过白掌门当日恰巧亦在场,听其言此人却像是曲长治。” 张衍一挑眉,道:“此人竟还一直躲在神屋山中?倒也胆大。” 楚牧然拱手道:“得亏府主嘱咐设立禁阵,否则此僚恐还一直在我神屋山中藏匿下去。” 张衍略作思忖,道:“此人能藏身山中,蟒部之人未必不可,不定还会设法出手搅扰,这些时日你等出行,当要多加小心了。” 楚牧然顿时紧凛,道:“小弟记下了。” 北摩海界,盘昌岛。 青衣修士走出阁门,踱步来至拱台之上,举目看去,对面苍翠青山之中,矗有一座巍峨宫阙,碧瓦映空,曦光浮流,金涂银装,明珠大帘,十六重楼阁满植松竹奇花,簇簇耸拥,一泓溪流顺阶而下,远观若丹阁流翠,虹绣霞织,极近奢华。 他十余年来,皆是在外奔波,这些时日回至岛上,才有闲暇饱览山中美景。 前几月虽有潮涡来袭,可蟒部早有所备,加之罗梦泽出手镇压,岛中百年修葺而起的宫观非但未有多少损毁,比起他前次离去时,还又增设了不少。 半个时辰之后,他正要回至阁中,忽见对面有一道流光自对面楼中飞起,往此处飞来,片刻后,落下一名腰细如柳的冶艳女子,万福为礼道:“十七老爷,族长请你过去说话。” 青衣修士多日来就等着罗江羽召见,因而也不多问,只道:“前面引路。” 两人各起遁光往那宫阙中去,不多时来至正殿,那女子往旁侧退去,示意青衣修士往里去。 他稍稍整了整衣冠,便往里踏入,到得殿内,就见族长罗江羽坐于正位,下首除了那位族兄罗东川外,还有几名白发白须的族老在那里闭目养神。 罗江羽虽是族长,可在亲族面前并无架子,先是出声招呼他坐下,而后言道:“数日前十七弟报上来那事后,为兄觉得兹事体大,一人无法做主,是以请得几位叔伯前来,也可集思广益。” 这时一名族老慢悠悠站起,道:“我等皆已老朽,族中琐事尚可打理,外事族长自拿主意就好。” 罗江羽微笑道:“五叔过谦了,小侄坐上此位后,每日无不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正要几位长辈在旁指正。” 那名族老呵呵一笑,拱了拱手,又坐了下去。 罗江羽看向青衣修士,道:“十七弟,那人可确如你信中所言,是那溟沧张衍?” 青衣修士道:“小弟先前是自韩王客那里得知此事,后来唯恐出差,故而又曾命人前去查验,对照相貌下来,确实此人无疑。” 罗江羽皱起眉头,道:“我族要谋取神屋山,可有此人在,倒有些关碍。” 座下罗东川大声道:“眼下只张衍一人来此,又不是溟沧派在前,大兄何须忌惮。” 罗江羽摇头道:“非是如此简单,此人身份特殊,轻易动他不得。” 东胜洲上大小势力,多多少少都有五大派有所勾连,而蟒部在百年前占了北摩海界去,就是看中神屋山僻处北地,山水贫瘠,锺台、轩岳皆是视为鸡肋,而二派又为龙柱之事又争斗不止,蟒部要是能设法操持手中,就能在东胜洲占据一席之地,到时五大派再想把他们驱赶出去,可就难上加难了。 可张衍却先他们一步成了神屋之主,要是别人也还罢了,有的是手段对付,譬如扶持邵中襄便是一例,可他非但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又是千古罕见的丹成一品之人,若有危难,溟沧派绝不会不闻不问,这却使得蟒部有些投鼠忌器。 罗江羽想了一会儿,却未有良策,便道:“十七弟,你如何看?” 青衣修士早有腹案,从容回答道:“兄长,既是溟沧派之人,我等实不宜与之冲突,便是能胜得过,莫非还能将他杀了不成?如此怕还会引来更大麻烦。” 罗江羽沉沉点头。 罗东川不悦道:“莫非就这么置之不理不成么?” 青衣修士笑道:“兄长误会了,小弟并非此意,我兄弟虽不能直接出面,可却并不是说无有人可对付此人。” 他看了看座上几位族老,道:“溟沧派之事,可交由溟沧派之人来处置。” 罗江羽震动道:“十七弟是说,请了那人前来相助。” 青衣修士点了点头。 方才那名族老这时开口道:“左右只是一名溟沧弟子,那人可未必会放下身段前来,你凭何说动此人?” 青衣修士拱手道:“若是他人倒也罢了,可张衍当年曾持北冥剑破了四象斩神阵,与此人过节也是不小,消息传了去,我却不信此人无动于衷。” 那名族老颌了下首,也就不再说话了。 罗江羽也是考虑了许久,最后也是下定了决心,道:“十七弟说得有理,值得一试,为兄这便写了书信,送去中柱洲。” 青衣修士忙道:“大兄,只一封飞书,未必能请动此人,为示郑重,小弟愿动身往中柱一行。” 罗江羽稍稍沉吟,同意道:“也好,十七弟一向精明,你去为兄也是放心。” 青衣修士又道:“还有一事,九哥被擒去后,那人门下便再无罗氏弟子,我两家虽有盟誓,可长远来看,终是不妥,小弟之意,不妨再挑选几名子侄送入其门下。” 罗东川这时愤愤出声道:“我蟒部当初愿与此人盟誓,那不过是看他还有望夺取溟沧掌门之位,如今秦墨白早已坐稳,我部也另开了一片天地,何须用得着去巴结此人?十一弟当年拜在了他门下,后还不是被溟沧擒了回去。” 罗江羽却不理他,只是问道:“十七弟看中何人?” 青衣修士道:“罗逊,罗翼两兄弟便很是机灵,可随我同行。” 罗江羽当下就拍了板,道:“那你就带了他们同去。”接着又问。“多久可有结果?” 青衣修士考虑道:“这一来一回,就是快些也要四五载,不过拖得长些也极有可能。” 罗江羽点首道:“若是不成,你可早来书信,为兄也好另做打算。”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五十六章 石中生灵化劫难 鹰翅渡人过关城 自魏道姑退走后,神屋山中再无波澜。张衍将门中诸事皆是抛给了楚牧然师兄弟三人,自己则封了洞府,勤修五行遁法。 一晃之间,就是八年过去。 距离龙柱之会还有数月光景,张衍自觉五行遁法已是有所小成,若想更进一步,已不是眼下匆忙可为,于是起袖一挥,将禁法门前去了,踏步出得关来。 景游每日在门外值守,这时察觉,赶忙跑了过来,躬身道:“小的恭迎老爷出关。” 张衍上了玉榻坐下,道:“采薇,采婷可曾回山?” 景游回道:“却还不曾,倒是来得一封书信。”他自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张衍取了过来,打开一扫,对此中内情况已是了然,他轻轻一弹指,将此信化为飞灰,随后道:“你去把章道友请来。” 少顷,章伯彦入得洞府来,到了座前见礼。 张衍还了一礼,请他坐了,便道:“章道友,贫道有意近日动身前往楚国,赴那龙柱之会,你且与我同去。” 章伯彦早知张衍有此打算,也不意外,嘿嘿笑道:“那楚国六皇子数次来得书信,请府主前往,此次倒可遂他之愿了。” 张衍颌首道:“这六皇子先前送得不少灵药来,贫道也算承他之情,道友不妨修书一封,言明此事。” 章伯彦道:“此事容易。” 他侧了侧身,拱手道:“章某此次欲带上弟子赵阳,好让他长些见识,府主不知可能应允?” 张衍一笑,道:“有何不可。” 两人又详细商议了一番,章伯彦便就告辞退下。 此后数日。张衍抽空料理几年来积攥下来的俗务,待将诸事安排稳妥之后,便准备动身启程。只是奇怪的是,直到此时,却迟迟不见那六皇子有回信到来。 张衍猜测其中或有什么变故,但他也不以为意,锺台皇亲贵戚名义上皆是锺台弟子,不过此辈多是喜爱享娱声色,受不得修道清寂。更不耐烦打坐参玄,是以只是在门下挂个弟子之名,与正经修道人实则交集不深。 先前他看在灵药份上,才客气去信,既是无有音讯。也就无需多作理会。 出关第十日,他便唤上章伯彦师徒、宋初远、跛足道人等人,起了遁光,往楚国行去。 因并不急切赶路,四人都未上得极天借御罡风,前行十来天,距离楚国大扬城还有千余里地。 楚国都城大扬。户口千万,为东胜洲屈指可数的通都会府,三水环城,杨柳相围。五人自天中俯瞰,城外有摊贩来回吆喝兜售,行旅车马往来不绝,商贾挥汗呼喝。 东、南方向开掘有大池,名唤益池。德潭,水中泊有两艘护国金城龙舟,长有六百丈,上覆十二层楼阁,每层四方方位上皆有法坛,摆有玉案供台,焚香袅袅,气发如蒸,蔚然成云。 只是城外情形虽一览无余,可城内却有一道薄雾笼罩,就是运足目力,也看不清其中情形。 宋初远指着那处说道:“那是锁乾禁阵,若是飞遁过去,必被其阻,需得过关谱牒,才可过去。” 章伯彦前次来时,只是往仙城而行,不曾到得人间州城,他看了几眼,见禁制粗陋,远远比不得涵渊山门大阵,以他们的道行,要闯过去也不是不可,不由冷笑道:“区区禁阵,不过阻拦寻常之辈,对我等自是无碍。” 张衍言道:“锺台是主,我等为客,也不必恃强而行,宋道友,那谱牒如何取得?” 宋初远欠身回言道:“锺台派在州城外设有道宫,可去那处讨要谱牒。” 跛足道人凝目扫了扫,指着一处地界道:“那处便是了。” 张衍转目看去,见所指之处,乃是百里山梁之外的一座形似笔架的山梁,上有一座宫观,屋瓦上冒起一道烟岚,风吹不散,笔直入天,看得出是修道人施法所为。 山下有茅茨十余,外有溪水环绕,村口有一条路很是平坦,路旁有一小池,旁侧有块半人高的大石。 只是多看几眼后,却发现那石上有道道灵光冒出,张衍觉出有异,便就朝那处飘身过去,落地之后,他仔细看了看,对着落在身后的几人笑道:“三位道友可曾看出些什么来?” 宋初远两目之中射出一道光华,好一会儿后,断言道:“此石乃是亿万载古木所化,内中孕有一石胆,至多还有十多年,就可破壳而出,若是运数好,可借此地人气化形为人。” 跛足道人摇头道:“石木成精,世间就稀少,休看不过十年,可贫道敢断言它不待脱壳而出,就要遇上劫数!” 他话音才落,却见那石似是动了两动,传出呜咽之声,还有仿佛湿泪一般的水渍在石隙中流出。 几人皆无异色,看出这是石内之灵有感此言,在那里哀伤自怜。 赵阳忍不住道:“掌门,等即是自此地路过,也是有缘,为何不助它一助?” 张衍略一沉吟,随即取出一枚化形丹,弹指送入赵阳手中,笑言道:“此枚丹药可助其化形,只是你助了它,此石灵今后因果当有你接下。” 赵阳毫不在意,随手将丹药化为一缕清气,运起法力,拍入那石中, 章伯彦也不出声,任由自己弟子施为。 过得须臾,那座大石忽得震动起来,继而裂开一道石缝,自内喷出一道光华,就见一名杏眼桃腮,弱质纤纤的白衣少女自里步出,对着赵阳盈盈下拜,怯怯说道:“小女子乔颖,谢过仙师点化,愿以此身服侍左右,偿还恩情。” 赵阳上下看她一眼,笑道:“我师父身边正巧缺人服侍,便是你了。” 章伯彦哼了一声。冷声道:“为师不需人服侍。” 赵阳一笑,道:“既然师父不收,那就只有委屈你跟着我这做徒儿的了。” 白衣少女惶恐道:“小婢不敢。” 她有些惧怕地望了章伯彦一眼,垂首到了赵阳身后站定,一副乖觉模样。 这时恰有一名农夫正挑担经过,见了他们几人围在石边,先是一愣,迟疑了一下,有些拘谨地上来。道:“几位仙长……可是看中了这块石头?” 赵阳看他一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农夫缩了一下脖子,期期艾艾道:“无,无事。只是山上道宫门前石阶缺了一角,命小修葺齐整,小人记着村口有这块大石无主,便想拿去用了……” 白衣少女不由起袖掩唇,发出一声低低惊呼。 若是张衍等人晚来一步,她便要遭了劫难,不过此时虽已脱了形壳。可此石为原先寄身之所,还不可轻易舍去, 赵阳懂得其中道理,既已出手。便决心好人做到底,挥手道:“此石我已相中,你另换一块吧。” 农夫哪敢与他相争,忙道:“仙长既然相中。拿去就是了,拿去就是了。” 他小心看了看几人。又讨好道:“几位仙长路过此处,可要入村饮几口清茶?那水乃是自道宫打得井中来,平素除了往来仙长,村中小民都不曾妄饮。” 赵阳哈哈一笑,道:“你骗得谁来,村里小童就是撒尿抛石,我等又哪里知道?” 那农夫大惊失色,慌忙跪下,哭丧着脸道:“道爷明鉴,那口平时有看井人料理,小人说得皆是真话,绝不敢有所欺瞒啊。” 赵阳是随口一言,看他瑟瑟发抖,显是经不得吓,便不再作弄他,道:“不需你拿什么茶水来,你去道宫中把执事唤来就是。” 那农夫连忙爬起来,如逃命一般,慌慌张张地去了。 大约过去一刻,山中起了一道玄光,下来一名中年道人,此人道袍光鲜,发须也是经过精心打理,漆黑如染,一丝不乱,看出几人气度与门中长老相仿佛,尤其当中一名年轻道人,气息更是渊深如海,知不是简单人物,疾赶几步上来,恭敬道:“小道丹山道宫庶事刘显,敢问几位道长自何处来?可有什么吩咐?” 赵阳上前接话道:“我与几位师长欲赴那龙柱之会,路过此处,特来讨要一张过关谱牒。” 楚国道宫皆是锺台所立,这道士因也是其门下弟子,因而他并不避讳,直言来意。 那道人闻言更是恭敬,道:“原来是几位是赶赴龙柱法会的真人,小道宫中有门中豢养好的大翅鹰数头,乘此灵禽前往,无需谱牒也可护送几位入得大扬城,只是平素驯养花费不小,这个……” 张衍笑了笑,一挥袖,抛过去一只玉瓶,那道人利索拿过,打开瓶塞一闻,不由大喜,小心放入怀中收好,拿出一只竹哨来,吹了数声,就见远空出现五头黑翅大鹰,到了顶上,盘旋一圈后,扑翅而落,在五人面前排开。 这几头大鹰都有一人多高,翎羽似墨,硬喙如勾,威风凛凛,神骏异常。 赵阳看着喜欢,上去一抓颈脖,那大鹰也不反抗,顺服地低下头来,他翻身一跨,上去坐好。 张衍看了那鹰两眼,忽然一笑,伸手一点,面前一头大鹰忽然化为一枚木牌,再飞入他袖中。 那名道人见状,不由一惊。 章伯彦、宋初远、跛足道人也是各是起了法诀一指,面前大鹰都是同样化为一块木牌入手。 赵阳吃惊道:“掌门,师父,这是……” 张衍笑道:“此不过是驱动精魄的小术,这木牌方是过关谱牒,赵阳你道行不够,还是老实乘鹰而去为好。” 言罢,周身就起了一道匹练似的光华,须臾拔地而起,划空而去,身后三名元婴修士也是各自展开遁光,一道跟了上去。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五十七章 白鼎压气数 旧怨生鬼谋 有了谱牒之后,张衍五人飞渡长空再无阻碍,片刻便即行至大扬城上空。 城中望台之上自有当值礼官,立时有所察觉,遣了一名红袍执事上得天来。问明情由后,堆笑道:“原来尊客是赶赴龙柱之会的,门中早已备妥仪馆,请随下官来。” 张衍等自无异议,任由其在前引路。 楚都大扬背靠锺台山门希声山,城中三千楼台,八百精阁,此时正值酉时,落日余晖犹存,霞色飞彩照耀之下,飞檐明瓦罗烟生辉,宫观湖池熠熠生光,颇是壮丽瑰奇。 那执事朝着山巅一指,道:“尊客请观那处,此为我派镇派之宝‘五象白香鼎’。” 张衍顺他所指,看了过去,却见是一只巨鼎压在山头,形若一对匍匐白象挨背而握,因方才为浓烟禁制所掩,瞧不见城内景象,此时方才看得清楚。 礼官得意道:“有此鼎镇住山门,就可保门派气数不衰。” 跛足道人在旁言道:“真人,此是当年锺台、轩岳两派开山祖师所留气、德双宝之一,锺台派得了这白鼎,而轩岳教则是得了那‘三岳镇阳圭’,白鼎如此人所言可护住一派气数,而那玉圭又名朝天笏板另有奇异处,有此宝在,万里之内风调雨顺,四时如春,亦可呼风唤雨,布施雷霆。” 赵阳好奇问道:“那三岳镇气圭倒也算了,五象白香鼎真能保住一派气数么?” 跛足道人笑道:“万古昌隆的气数哪是这么易求的,此鼎每逢春秋两节,每日杀上百异兽祭祀,少一头便要减一分气数。” 赵阳不由多望了几眼,暗忖道:“若能当年阿父门中有此鼎在。符阳宗恐也不会没落。” 众人随那礼官又行了一会儿,却发现不是往城中去,而是折往希山东南方一座小山。 宋初远诧异道:“仪馆不是在城中么?” 跛足道人摇头道:“此来赶赴龙柱之会的,都是有些道行的,若我是锺台掌门,哪敢任由这些人住在城中,安置在城外才是道理。” 那座山中亦是建有不少宫观院楼,依着山势排布得错落有致,因是近晚。不少殿宇中已是挑起了灯烛,满山俱是光亮点点,有如繁星汇空,凑得近了,还隐隐约约能听到鸣鼓奏乐之声。 除此之外。尚有不少道灵光透出,有一两道冲至了天中,此是该院中有元婴真人刻意施为,以示自身修为,跛足道人点了一点,竟有二十余道。 执事将五人安排至了山下一处仪馆内,此处乃是一处占地百亩的静雅庭院。有百余侍从听凭使唤,丹炉器房一应俱全,还有三四十名擅乐律歌舞的女姬可供声色之娱。 赵阳转了一圈下来,忽然问道:“我观那山上宫观更是别致。也比此处宽敞不少,为何不带我等去那处宿住?” 执事欠身道:“尊客见谅,半山腰宿住的真人,早在数月之前便已来此。至于山顶上那些,则是自南方三派而来。无一不是有名有姓的大修士,连下官无事都不得踏入一步。” 赵阳不满道:“可我看来时,山中明明还有不少无人院落,为何不带我等去那处。” 执事道:“那些是早就有了安排的。” 张衍对住在何处并不怎么在意,哪怕对着冷月青石也一般自在,笑了笑道:“此处便好。” 赵阳这才收了声。 执事微微松了口气,道:“尊客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院中管事,下官告退了。” 此人去后,张衍四人各是打坐去了。 过有一个时辰,忽然外面管事来报,说是国中礼官来此,赵阳身为晚辈,这些琐事自是需由他来处置了。他到得厅上,见四人候在那处,为首一人留着美须,穿着朱红大袍,腰缠青蟒带,身上也勉强有些许练气痕迹,此时正背着手站在那处,一副倨傲做派,见了赵阳出来,便问道:“你等是自何处而来?” 这却无需隐瞒,赵阳言道:“自神屋而来。” “神屋山?那是何处?”礼官皱了皱眉,自袖中拿过来一份礼单,甩给了过来。 赵阳拿入手中,看了一眼,见礼单之上写有许多灵药奇珍,有些是他熟识的,有些却是闻所未闻,不禁疑惑道:“此是何意?” 礼官哂笑一声,对身旁一名长随示意道:“你来说与他知晓。” 那名长随大刺刺道:“听好了,一月之后掌门大宴宾客,届时若问道你师长需求何物,你便照着这礼单念。” 赵阳莫名其妙,道:“这又并非是我等索求之物。” 礼官嘿嘿冷笑道:“你真是不懂还假是不懂,上阵斗法也要论个前后,早些晚些皆有讲究,不过此事俱是我门中闻长老安排,你照这礼单求了下来,到时便安排你一个好时机上去,如此既能免了凶险,又能拿了好处,何乐而不为?不过我等也不是白做此事,这礼单之中诸物,需拿个七成去,余下三成归你,此已是不少了,你可要知足才是。” 稍稍一顿,又道:“本官就在东来苑中,你等若想清楚了,就来寻我。” 言罢,他也不等赵阳答话,一挥手,就带着长随转身走了。 出门之后,那长随忽然拍了拍脑勺,似是想起什么来,道:“老爷,那神屋山小的好像在哪处听闻过?” 礼官冷笑道:“这东胜洲修士,哪个有名有姓的你家老爷我不知晓?至于那些和我锺台诸位长老有勾连的,也早就打过招呼,你看这几人不过宿在山脚,就知是没什么来历的,若不情愿,禀明闻长老,有的他苦头吃。” 那礼官走后,赵阳倒不动气,只有觉得些好笑,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惊动几位师长,把礼单随手一塞,就回去习练每日功课了, 到了第二日,赵阳将此事一说,章伯彦眼双目微眯,他取出一枚玉牌,道:“你拿此物去那六皇子处一行,不管有无结果,都回来报我。” 赵阳依言去了,到了晌午时分,他就转了过来,道:“师父,弟子打听下来,原是上月楚国宫禁生变,有数位皇子牵连了进去,那位六皇子也是被论罪下狱了。” 大扬城中绝楼音中,连娘子坐在丹室之内,口鼻之中喷出一道道丹煞,与满室清烟混与一处,约有小半个时辰之后,她功行圆满,便缓缓收拾了气机。 自两名义兄亡故之后,她少了最大的外援依仗,因而每日深居浅出,只是努力习练玄功,可未想到,近日宫禁生变,好几个往日不对付的妾婢都被处死,而她却因闭门潜修避开了是非,反而躲过了一劫,近日隐隐还有破关迹象,可谓因祸得福。 她捧起面前一卷玉简,凝神看了起来,心中暗忖道:“二叔送来的功法果然是玄妙,我只练了这几日功行就大有长进,我若成了元婴,老爷也必会正视于我,不会似先前那般不理不睬,不过这功法后面有几味灵药不易取得,对了,老爷为了此次斗法,几乎搬空了府库,不如在那处想想办法。” 她正沉思中,外面门房传来轻叩之声,伴着声音道:“娘子,尤老来了,说是有要事与娘子商议。” 连娘子哼了一声,自她两位义兄亡故后,这位尤真人也不再上门了,不知今日又为何到此,不过此人毕竟是元婴真人,又曾与她交好,也是得罪不得,说不定方才所思之事还可落在此人身上,她思定之后,便道:“请他到厅中一会。” 对着妆镜打理了一番后,连娘子裹了一件大氅,就来至大堂之上,然而到了此处,却发现除了尤老之外,还有一人坐着,此人面相儒雅,清须及胸,冲着她点头微笑。 连娘子一见此人,不由一惊,后退几步,道:“曲长治?你,你怎会在此处?” 她侧过首,气恼无比地看向尤老。 曲长治早被惠玄老祖开革出门,却没想到出现在自己这里,若是传了出去,事情那是可大可小。 曲长治慢悠悠道:“连娘子何必惊慌,若非得了老祖恩许,我如何能够在锺台地界行走?” 连娘子仍是不失警惕,问道:“曲真人无事了?” 曲长治一哂,道:“连掌门都允那邪宗妖修来得那斗法大会,为何我却不可回来?” 连娘子稍稍有些安心,小心到了主位坐下,蹙眉道:“曲长老来奴家这处,不知有何贵干?” 曲长治深沉一笑,道:“无他,只是来告诉连娘子一声,神屋山张道人已至大扬城,亦来赴那龙柱之会。” 连娘子面无表情道:“神屋山张道人,与奴家有何关系。” 尤老这时哈哈一笑,道:“连娘子,曲长老乃是诚心而来,也不必瞒他了,当年那张道人折了娘子脸面,莫非娘子不想把这口气讨了回来么?” 连娘子知道遮瞒不过,狠狠瞪了尤老一眼,随后想了一想,摇头道:“要叫曲长老失望了,奴家两位义兄在还好说,可如今奴家已是落毛凤凰,恐是无能为力。” 曲长治笑道:“娘子放心,此人既来赴会,那就有的文章可做,只要稍作安排,不需你我动手,就可让他有来无回。”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五十八章 同根相煎为天缘 又过二十来日,苑中居地接连来了十来名元婴真人,因张衍一行有四名元婴修士,很是引人侧目,彼此又是比邻而居,因而有不少人主动上门来攀交。 其中有一名唤作陈寿古的,曾与跛足道人远有一面之交,为人风趣,喜爱结交同道,时常前来走动,一来二去,与四人也是渐渐熟稔。 这日,跛足道人与陈寿古弈棋,宋初远在旁观看,正下至入神处时,三人忽起感应,齐是转首看去,见外面又有一道遁光飞来,落在山脚一处别院之中。 宋初远看了看,感叹道:“又来一人,想是当饮宴之日,当有不下三、四十人,想我出游时,便是遇着一个元婴修士也是难得,却不想今日此地见着如此之多的同辈。” 陈寿古放下棋子,笑道:“这几日在下曾打听过,此些人是南三派辖下小宗之主,并非无名之辈,而先我等来此者,更是与锺台牵连颇深,再加上那些散修杂数,有这许多人却也不奇,一场龙柱会,可谓牵动了天下修道人之心。” 跛足道人沉吟一下,放下棋子,抬头问道:“听闻八根龙柱乃是一位古时上仙所留八处遗宫,可唐某总觉未有如此简单,陈兄可知到底争得是什么?” 龙柱早在万载之前便已立在东胜洲上,而两派这数百年来才为了此物争斗不休,甚至为此死伤惨重也肯不罢手,他隐约觉得里间之事极不寻常。 陈寿古把手中棋子一甩,哈哈笑了起来,道:“唐跛足,前些时日对此事居然半字不提,原还以为你转了性。可你终究还是忍熬不住,要来问我。” 跛足道人苦笑一叹,道:“陈道友总要见我露丑。” 陈寿古得意道:“此事你要问别人,恐真是为难,只是在下也是听得一些传言。” 宋初远这时也是有了兴趣,露出注意之状。 陈寿古笑容敛起几分,冲着两人拱了拱手,先道了声歉:“此事小弟也是道听途说而来,入得二位之耳。就当听个轶闻闲趣,万勿当真。” 跛足道人佯怒拍案,道:“休要卖关子,快快说来。” 陈寿古再拱了拱手,道:“此事要先说轩岳、锺台二派。这两家是同出一源,当年那位开派老祖飞升之前,将自身道统一分为二,各传了一名弟子,锺台得传了《抟纲秘录》,而轩岳得了《三广汇要法》,两派法门比较起来。两家功法各有千秋,但却是一脉,可谓不相上下,但到了如今。却无一人有当日修至那位老祖当日道行,是以二派无不想要使二法合一,为此争斗不休,这数百年来。有传言说那位老祖所学,便是自那龙柱而来。” 跛足道人不满道:“你说这些。我等多少听闻一些。” 陈寿古悠悠摆手道:“莫急,莫急,还有下。” 他看了看外间,压低声音道:“听闻两派俱把前人机缘用尽,锺台郑真人与轩岳贺真人也是寿数渐枯,若在转生前再无一人能有机缘一窥洞天,也会如之前那三派邪宗一般,被他派啃吃了去,退则死路一条,进则或还有一条生路,是故不得不舍命一拼了。” 宋远初听到这里,却是信了八成,当日尸嚣教不就是这样败落的么?想到锺台、轩岳两派终究也是这般下场,心里却是涌起一股快意。 跛足道人却是不信,道:“不说轩岳,锺台有那五象白香鼎镇住气数,怎会出这等漏子?” 陈寿古语声略含讥讽道:“气数?若真有用,何至于到得眼下这般地步,小弟以为,定是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故。” 跛足道人与宋远初对视了一眼,私下里都觉得此言有些道理。 陈寿古这时忽然一笑,两袖一摆,道:“不管如何,与我等干系不大,不说这些了,小弟这几日登门造访,为何不见张掌门?” 宋初远含糊道:“饮宴之后,便是龙柱斗法,是以张掌门这几日俱是闭门潜修了。” 陈寿古笑道:“我等这些没什么根底的,不过是上去转一圈,壮个声势而已,哪用得如此上心。” 说到此处,他忽然闭嘴,诧异看了两人一眼,道:“莫非张掌门未曾答应那礼官所求么?“ 跛足道人并不说话,宋初远却哼了一声,道:“那等无礼索求,不答应有又何不妥?” 陈寿古哎呀一声,他看向两人神色有些复杂,最后叹了一声,道:“近来几次相斗,锺台皆是败北,两位可知缘故否?” 对于斗法内中情况两派都是三缄其口,秘而不宣,无从为外人得知。 跛足道人拱手道:“陈道兄交游广阔,能瞒得过别人的,未必能瞒过道友。” 陈寿古指了指跛足道人,摇头道:“你这唐跛足,又来贬损我,别人不知我这破道士的底细,你还不知么?” 他顿了顿,一捋颌下胡须,才道:“接连锺台皆败,那是由于轩岳教出了一人,此人名唤容君重,修道六百载,已至元婴三重,将一《三广汇要法》修至炉火纯青之境不说,还因缘际会炼得了一把趁手法宝,为其门中洞天真人之下第一人,前两回斗法,连杀了锺台十余名修士,纵是众人围攻也是不惧,连锺台乔掌教也是拿其无可奈何,这才动了招揽他人的心思。” 跛足道人不觉皱了皱眉,龙柱之会并不限斗法人数,只以一方彻底告输而终,锺台掌门两次斗法败北,门中修士折损太大,这才起了心思招揽外来之人,不过也不会任由外人拿了便宜,来此之人俱得签下法契,言明不胜不得回转,若是不巧遇上厉害人物,确有性命之忧。 他虽知张衍也是不弱,可道行毕竟只是元婴二重,若是撞上了那容君重,怕也不是其对手。 陈寿古看二人不语,又好心言道:“我等修道不易,两位还是劝劝张真人,此次龙柱之会,虽是酬礼给得丰厚,可凶险也是不小,不如就从了那礼官之意,也好求个安心。”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两人一拱手,就转身出门去了。 厅中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宋初远有些心不在焉,他也不知张衍是否会遣得自己上场,要是遇上那容君重,他自问十死无生,想了想,沉声道:“再过几日就是锺台饮宴了,需得把此事告知张真人,也好有个准备。” 跛足道人倒是神情平静,他看了过来,认真问道:“宋道兄,若是张掌门对上那容君重,你以为胜算几何?” 宋初远凝神想了一会儿,摇头道:“难说啊,难说,张真人我至今看之不透,可那容君重……” 这回答模棱两可,跛足道人却是若有所思。 宋初远这时抬起头,道:“唐道友向来有主意,可有计策解难?” 他是随口一问,未想跛足道人却是点了点头,道:“法子也不是未有。” 宋初远神情一振,满怀期冀道:“快说来听听。” 跛足道人淡笑言道:“我闻轩岳教为与锺台打擂台,也在招揽四方俊才,我等何必非要死抱着锺台不放,不如转去投了轩岳。” 宋初远不由怔住,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道:“可,可是……”他可是了半天,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才憋出一句话,“轩岳教岂会容下我等?” 跛足道人撇他一眼,道:“有法契为凭,为何不容?我等先前来此,不外是因那六皇子几次三番示好,如今此人已是下狱,自是再无干系,况且张真人虽在神屋为仙城执掌,与锺台也无甚瓜葛,如今轩岳势大,转去相投,反是好处更大。” 宋初远想了一想,反驳道:“既然轩岳势大,我等过去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去了又有何用?” 跛足道人笑着摇头道:“锺台如是只靠着招揽而来的修道士,是赢不了此场斗法的,请来之人,当是只用来耗磨轩岳气力的,其应是另有后手,如我料想无误,此次斗法当是比前两次更为惨烈,不愁没有上阵机会。” 锺台虽也延揽别家修士,但是毕竟人心不齐,此战涉及到数百年来的龙柱之争,其一定也有自己的打算,不会把所有希望寄于外人身上。 宋初远听了这话,沉默半晌,道:“道兄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如去说与真人……” 不待他说完,跛足道人连忙摆手,笑道:“小弟方才投入门下,不便去言,不过道兄却是无碍。” 宋初远立时起身,点头道:“好,小弟这就是去禀明真人。” 他离了厅堂,匆匆来后院,此处有一座竹楼,正是张衍潜修所在,在门外通传之后,便被唤了进去,到了里面,与张衍见礼之后,便急急把详情禀上。 张衍听罢,目中就有光华微微闪动,跛足道人所献之策,若按常理,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他赶赴龙柱之会,是为了哪啊三味灵药,尤其是那蛇环菁,已然确切知晓锺台派内藏有不少,而轩岳教便是有,也未必如此之多。 他暗忖道:“我到东胜洲后,还未遇到一个正经对手,俱与十六派斗剑时所遇之人相差甚远,这容君重既然如此厉害,能与其交手,正是求之不得,如能战而胜之,再提出以灵药相酬,也是理直气壮了。” …… …… ps:扁桃体发炎,难受死了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五十九章 剖腹剜心显奇术 三日后,二月初二。 希声山,满空祥云,金花遍洒,千余名彩衣女侍,福袍礼官在宫观之前敬候宾客。 山中早已去了往日遮山禁制,飘渺雾气之中,立有一座高有千仞的大台,金光万丈,流光焕彩,此台名唤金锺,为昔年开派祖师聚宴之所,即是锺台派名称之由来。 自其二代掌门执掌门户后,便在台下掘土开湖,名为养液,大有万顷,湖中积石堆丘,起了三座高山,分为迎阳、喜鲤、泽瑞,三山环于金锺台下,呈朝拜之状,并互以玉桥搭连,方成锺台“金山润水,白鼎瞰岳”之气象。 张衍一行五人是乘飞舟而至,此刻俯望看去,见下方翠湖敛霞,铜殿聚光,亭台水桥,屈曲环绕,一派胜景无限。 跛足道人看了下来,感叹道:“只看这副景貌,谁能想到锺台门内已是元气大伤,早已今不如昔了。” 宋初远对锺台派别无好感,哼了一声,冷笑道:“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下方白光一闪,有锺台弟子上来,拱手道:“敢问尊客仙乡?” 赵阳自怀中拿出请柬一晃,那名弟子一望,恭敬道:“原是神屋来的张掌门,请随在下来。” 此来赴宴之人,有资格坐于入得金锺台的,皆是元婴高人,许多一同来此的低辈门人弟子,只能去三山之中饮宴,不过这弟子看张衍身旁只得赵阳一个侍奉,倒也不曾说些什么。 锺台弟子多是楚国皇亲贵戚,极重尊卑高下,即便上了台阁,也按地位身份划了席次,按上中下三殿分座。 三殿之间。以三十六层玉阶为隔,只有与锺台派交好,又实力过人之辈,方被尊至上殿。 对锺台而言,张衍此刻还是名声不显,但因望去修为深厚,又为一派之掌,五人之中有四人是元婴修为,虽不是自什么名山洞府而来。那名弟子也不敢安其去下殿,而是请至中殿坐了。 入席之后,张衍左右一扫,见大殿极是宽阔,视野无阻。一览无余,坐于此地,可遥见远山之中梨花纷落,玉雨飘絮,桃林粉妆,阳春带喜,可谓美不胜收。 他再目光一转。往席上看去,此间在坐者,能至元婴二重境只他一人,而上殿之中。倒是坐有二三人与他修为相仿,可能到得元婴三重者,却是一个也无。 实际在东胜洲中,除却大派弟子。能修至元婴境已是不易,许多修士入得此境时寿数已是不小。再往上去,也不过是增些道行而已,无有天大机缘,终生无望窥见洞天之秘,也就心安理得享娱声色,再无奋进之心。 他视线经过时,正巧临近一席上二人也是看过来,见他道行高深,神色不由微微一变,忙是稍稍侧身,拱手为为礼,张衍微微一笑,也是起手还了一礼。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事,朝着坐在旁处的宋远初道:“此处可有宋道友同门在此?” 宋初远瞧了几眼,小声道:“是有两个,不过却是仇家。”他暗暗指向一处,道:“便是那二人。” 张衍顺其所示看去,见与他相隔百丈之远,坐着两名装束奇异的道人,一人胡须花白,肤色红润,细嫩有如婴儿,有出尘之气,而另一人脸容枯槁,眉垂至颊,嘴瘪塌鼻,相貌丑陋。 宋初远语声带上了一点恨意,道:“白发的那人唤做杨奉霄,原是教中长老,那名看去年纪稍轻的名叫古宏堂,是他同脉师弟,当年门遭三派围攻时,这二人却是丝毫不顾念师门有难,先一步溜了不说,而后同门上门求助,反而还翻脸相向,我师父也是遭过此二人暗算。” 张衍点了点头,道:“若是道友一时寻不得传下密册之人,也不必急在一时。” 宋初远当初愿意投靠张衍,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把师门秘法交给同门,以免失了道统,但当时只以十六年为约期,极是怕张衍取了他性命去,这时他迟疑了一下,忽然俯身一拜,道:“张真人若不嫌弃,小人情愿以毕生之力为真人效命。” 张衍毫不意外,笑了一笑,点头道:“宋道友秉性纯良,既是愿意入我门中,贫道正是求之不得。” 宋初远听到此语,只觉心头一轻,仿佛多日来的枷锁脱去,再郑重一揖,回去坐了,随后拿起酒杯一敬,就自仰脖喝下。 张衍一笑,也是拿起酒杯,饮了一口,放下来时,却听得邻座传来窃窃语声,他神情一动,运功至耳,只听一人道:“按楚国之礼,游宴会朋,会宴赏珍,此次锺台掌门设会宴,而非是游宴,足可看出此暗存试金之意。” 另一人接口道:“前两次龙柱之后,锺台门中长老死伤过半,那时就有传言乔掌门要请得派外之人为长老,如是传言不虚,稍候饮宴之上我师兄弟可要好好露一手了。” 先前那人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此是锺台地界上,不知有多少高人在旁看着我等,那事你我心里明白就是了,切莫嘴上再提,免得平白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另一人心领神会,连忙道:“是是,是小弟疏忽了。” 再往下去,两人说得俱是些平日琐事,张衍摇头一笑,也就无心在听。 差不多候有半个时辰,殿中宾客陆陆续续已是来齐,这时忽闻一声钟响,先是出来一驾画舫,飘飞出来百余名女姬,随其往来,缤纷花瓣漫天洒落,随后就见一道云光自天而垂,却是不见来处,似是天外飞来一般,再听一声磬响,光气散开,一名黑发道人手持如意,自里走了出来。 下方锺台弟子长老见了,无不躬身弯腰,口称道:“见过掌门真人。” 在座之人为示礼敬,也是自座上纷纷起身施礼。 锺台乔掌门一双细长丹凤眼,隆鼻朱唇。髯长至腹,相貌堂堂,顶上万攒紫星冠,身着锦绣山河袍,顶上三团罡云,灵光韵动,有合一之兆,他朗声一笑,端礼道:“乔某迟来。有劳诸位同道久候。” 下方宾客连称不敢,乔掌门朝殿阶前一名礼官望了一眼,后者站了出来,正欲开口,可就在此时。忽听下方有人道:“乔掌门,老道听闻招揽异士,不忌出身来历,这才前来投奔,可将我师兄弟二人安排在下殿,老道我却是心中不服。” 张衍转目过去,发现出言之人乃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道。正是那宋初远的同门杨奉霄。 乔掌门涵养甚好,不见着恼,朝下看了一眼,笑道:“这并非乔某无礼。此间在座之人,或是功行高深,或是名震一方,却不知道友有何能耐?” 杨奉霄转过身来。瞧了瞧周围在座之人,大声道:“老道我修得奇术出手便要伤人。这饮宴之上,不好施展,不过倒是有一门‘斩颅剖腹,洗肠剜心’可以一示。” 下面顿时一片哗然,修道人身体半点也损毁不得,若是有所残缺,别说成就大道,就是修为亦要损毁,可别斩颅剜心,便是那些力道之士,要是功行练不精深,躯体被断,也是一样要亡,至于那六阳魁首,被人砍下,从无听说还能活命的。 乔掌门却是有了兴趣,道:“道友不是说笑?” 杨奉霄自傲一笑,道:“乔掌门,老道可不是得了失心疯之人,万不敢拿此等事开玩笑。” 宋初远一脸狐疑,他从未听说门中有这门奇术,就是秘窟藏书之中也不见有所载录,暗道:“莫非这百多年不见,他又习得了什么秘术不成?” 张衍目光闪了下,溟沧派中十二神通之一的“虚一元命气”倒是能做到此点,就是不知此人是否也会这等神通。 乔掌门朝左右一望,再对其点首道:“那就请道友一试,若是当真有此等事,奉至上座,又有何不可。” 杨奉霄眼中放光,当即松了腰间丝绦,再将衣袍解开,露出胸腹皮肉,摸了摸自己颈脖,又拍了拍肚皮,大喝道:“哪一位前来动手。” 宋初远目捏了捏拳头,就欲上前一试,还未站起,就听阶上有一人道:“座可否?” 杨奉霄看过去,见那人厚唇浓眉,髭须浓密,魁梧异常,状极威猛,大笑道:“原来是项长老,听闻长老入道之前曾为楚国骁将,勇冠三军,尊驾执刀,想是又狠又辣,最为痛快不过。” 孔长老也不多说,探手有一抓,已自袖中取了一柄厚背大刀出来,抬步下阶,三两步到了杨奉霄面前,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噗嗤一声,已是将头颅斩落在地。 众人此刻无不是瞪大双目在瞧,见此一幕,俱是颈脖发凉,可奇异的是,头颅虽去,那身体却是不倒,也未见断口之中有鲜血喷出,这时殿中不知哪里传出一声大笑,众人循声望去,不觉骇异,原是杨奉霄那头颅所发。 那头颅原始脸孔朝地,这时骨碌一翻,转了过来,大声道:“诸位,老道我这头颅暂时寄在此处,不必急着装了回去,孔长老,劳你剖开我肚腹。” 乔掌门在上面笑道:“不必了,道友只这奇术,已是让我等大开眼界,来人,上殿赐座。” 孔长老离得近,他能看得出这绝非什么幻术,而是真的将头颅斩下,不觉啧啧称奇。 杨奉霄大叫道:“乔掌门,老道这就上来,恐是有道友不服,还是容我施展完手段吧。” 说着,那无头躯体一颤,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柄刀,对着自己腹部狠狠一划,随后入手进去一阵掏摸,将自己一颗热乎乎的大心取了出来,单手举着,向众人示意了一圈,随后再装了进去,伸手一抹,伤口已是消失干净,无头身体离开席案,摇摇摆摆走了两步,弯腰将那头颅抓起,重新按在颈脖上,先是正了正,再用手一掐,断痕已除,扭了扭脖子,看去竟是半点事也无。 他撇了一眼座中众人,目露得意之色一摆袖,昂然向上殿走去,到了乔掌门案前,拱手一礼,便就坐下。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六十章 火流星中杜时巽 跛足道人见那剖腹剜心之法,心下不禁好奇,看向宋初远,问道:“宋道友,此是尸嚣教秘术?” 宋远初也是疑惑,摇头道:“杨奉霄绝无这等本事,我尸嚣教也此类神通。” 章伯彦哂道:“他乃是气道修士,要身具功行,必有其所限,章某却不信他斗法之时还能使出,何须太过看重。” 唐、宋二人听得此言,都是点头赞同,这评价可谓一阵见血,不坏肉身只有精修力道的修士方可做到,杨奉霄能如此施为,只能是动用了什么非常手段。 杨奉霄坐到上殿后,左盼右顾,得意之极,这时他眼珠一转,又指着阶下言道:“乔掌门,我这古师弟本事也是不俗,亦有资格坐到此处来。” 此语一出,几名锺台长垩老顿生不悦。 杨奉霄虽是当年没什么名声,可亦有人识得他,知其根脚来历,在他们眼中,此人不过一名邪宗余孽,在此卖弄异术,与他们同列,已是掌门恩荣,居然还妄想让另一名邪宗修士上得台来,这却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乔掌门笑容依旧,道:“那位古道友又有什么本事,可否容诸位同道一观?” 杨奉霄嘿嘿一笑,走到台阶前,冲着下方喊道:“师弟,说说你的本事。” 古宏堂闻言起身,面上有几许自矜之色,他言道:“乔掌门,在下有一小手段,便是能生死人,肉白骨。” 此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方才杨奉霄出言时,或还有人动容,可现在满座之人却皆是不信之色。 凡俗之人,生机一竭,若无特殊缘故,神魂数日之内就要散去,至于朽烂身躯,那是更不必提,他所说之手段,就是飞升大拿也未必能够行得。 乔掌门自能看得出是这是古宏堂故作惊人之语,可这与他初衷并不相悖。 锺台两次落败,战死了不少修士,如今各处仙城少人镇垩压,他已是把希声山中长垩老都派了出去,以至山门空虚,这局面势必不能持久,故而此次饮宴,他亦有选出合用之才的打算,那等身怀奇术,而却又并不长于斗法之辈,恰恰是他的招揽的对象。 古宏堂见众人怀疑,道:“诸位若是不信,我可当堂一试。” 座下有人言道:“此处哪里去给你弄一个死人来。” 古宏堂还未出言,这时上殿席上站出来一个头裹青巾,腰悬宝剑,气度不凡的修士,他出声道:“此有何难,我做一法,找来即可。” 他居高临下,把目光投在古宏堂脸上,淡淡言道:“只是不知,古道友可愿意否?” 古宏堂拱手道:“原来是锺台白长垩老,长垩老德高望重,由你出手,想必事后也无人会有闲言碎语,古某自是万般愿意。” 白长垩老道了声好,他掐指一拿,作了一个法诀,随后发了一道灵光出去。 等了有一刻,便见金锺台外来便飞来一道红光,径直飞入殿中,到了案上停住不动。 白长垩老上前一挥袖,红光散去,出来一个梳着冲天小辫的七八岁孩童,双目紧闭,面目苍白,气息全无,看得出已是死去多日。 若是按古宏堂话中之意,其实应是找来一具枯骨才对,可是今日乃是众玄饮宴,找来白骨或是鲜血淋漓的残尸那是大煞风景,因而才在大扬城内寻来一具方才夭折不久孩童尸身。 古宏堂看了一眼,心下已是笃定,他敢放出大话,自是早有准备,要是对方找来一具骨骸,他就玩弄一个学来的障眼法,保证此间无人可以看破。 要是寻里的是只死尸,他袖中有上千特意祭炼过的人魂,从老至幼,从男至女,不同性情皆有,那是更为方便了。 现下上去就可施术,可出来之前,杨奉霄有过特意交待,要是太过容易了,那就显得太过不值价,也不易取信他人,是以要先要装神弄鬼一番。 故而他先是告罪一声,慢腾腾拿出几件法器来,摆开在桌案上,接下来又是念咒又是焚香,折腾好一会儿,等得众人都觉不耐时,这才走上去,对着孩童额头就是一拍,道:“还不醒来!” 那孩童浑身一颤,过有片刻,竟是缓缓睁开了两目,露出一片茫然之色,随后一骨碌坐起身子,揉了揉双眼,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打量四周。 他乃是凡胎俗体,在这金锺台上只能见得一片雾蒙蒙景象,不出十丈之远,再往前去,就看不真切了,因而一会儿便感无趣,这时忽见身边桌案之上放着不少果蔬,就感腹中饥饿,咽了咽口水,就抓拿了过来,两只小手捧着,在哪里开心吃了起来。 古宏堂自得一笑,道:“成了。” 白长垩老却是目光一闪,喝道:“慢来。” 他收敛了身上灵机,行至那这小童身边,尽量把语气放得温和,问道:“你这孩儿,怎么在这里吃喝,我来问你,你叫什么名字,父母又叫做什么?” 说此话时,他还用凌厉目光扫了古宏堂一眼。 这小童是他找来,自然知晓其出生来历,可问过之后,要是不对,那就能证明是借尸还魂之术,乃是作伪弄虚,非是真正起死还生,哪怕不经掌门,他也可当场把此人驱赶出去。 然而古宏堂嘿嘿笑了笑,自己拿了一只酒壶过来,倒了一杯酒,仰脖喝了下去,却是丝毫不见慌张。 那小童显然不是普通人家出身,见一位长者问话,连忙放下手中吃食,用稚嫩童声规规矩矩回答道:“回伯伯的话,小子姓安,阿父叫安敬之,阿母安林氏,也不知为何在此。” 白长垩老一怔,皱了下眉,暗道:“奇怪,这竟是对上了,莫非此人真有这等逆转生死的神通法术不成?” 他接下来又问了几句,却都与自己知晓分毫不差,显然是那原先神魂无疑。 古宏堂得意道:“白长垩老,如何,我这手段还入尊驾之眼否?” 白长垩老深深看他一眼,缓缓点头道:“尊驾的确好本事。” 他犹自不信真能做到还魂复生,不过能令他找不出其中破绽来,那也是手段不俗了。 不但是他不信,在座之人也没有几个好糊弄的,纷纷交头接耳,猜测其中之秘。 乔掌门笑道:“古道友,你也可上来坐了。” 古宏堂面上一喜,揖了一礼,便就上得台来,再施一礼后,满脸兴垩奋地坐下了。 有杨奉霄与古宏堂这二人先例在前,殿下诸多修士也是颇为意动,想要一展身手。 恰在这个时候,众人忽有所觉,仰首看去,却见一颗火流星拖着长长曳尾,自天外飞驰而来,灼灼辉辉,十分耀眼,正朝此处飞来。 在座锺台长垩老见了此光,都是面色各异,木然者有之,欢喜者有之,皱眉者亦有之。 须臾,这火流星飞至近处,却也毫不收敛来势,轰隆一下,重重撞在金台之上,震得整座金锺台都是一阵颤动。 少顷,那流火散去,里间现出一个人高大健壮的年轻修士来,此人面如傅粉,头束王孙冠,背脊宽大,龙行虎步,顾盼之间,自有一股睥睨群伦之色。 张衍目中生出一丝精光,他一眼就能看出,此人顶上虽无罡云现出,可身坚体固,气机雄浑,呼吸间有隐带雷声,分明走得是力道之途,且道行极是高深,几可比拟气道元婴三重,他微微一思,问道:“可知此是何人?” 宋初远摇了摇头,连说不知。 跛足道人也是皱眉不语。 台上乔掌门见了此人,却是显得极为高兴,笑道:“巽儿可是来迟了。” 那年轻修士一抱拳,道:“孩儿贪睡,起得晚了,阿父恕罪。” 乔掌门大笑,摆袖道:“无妨无妨。” 跛足道人这时脑中灵光一闪,低声道:“在下想起来了,此人名为杜时巽,乃是乔掌门继子,听闻自小便送至他派修道,想不到如今却是回来了。” 杜时巽朝席上在座之人一扫,指着杨奉霄与古宏堂,道:“阿父,此二人哪里来的?” 作为继子,这么直接问来,显得很是无礼,不过乔掌门却毫不计较,就将两人来历说了一遍。 杜时巽听了,却是冷笑一声,“斩颅剜心,起死还生?” 他对着乔掌门一拱手,道:“既有这等本事,阿父,可否容孩儿上去一试?” 乔掌门似对其宠溺宽容的很,当即点头道:“孩儿尽管去试。” 杜时巽来至杨奉霄面前,不知为何,被他盯住,后者有一种心惊胆战之感,强自镇定道:“少掌门欲如何试?” 杜时巽面上浮现一丝讥笑,道:“借尔头颅一用。” 语毕,他伸出手去,一把抓住杨奉霄的脑袋,用力一捏,咔嚓一声,竟然一把捏爆,再轻轻把那身躯拎起,另一只手攀上来,拿住脚踝,双臂一分,竟是生生将其撕成了两段。 方才杨奉霄作法时,半点鲜血也无,可此时却是鲜血喷溅,如泉涌出,而且再也不见有所动静。 杜时巽冷笑一声,将残躯摔在地上,不屑道:“不过是尸中藏尸,脑中藏虫的小把戏,岂能骗我?” 他得蒙异人授法,一双眼睛淬炼通神,能观灵机真幻,一眼就看出杨奉霄乃是借虫豸之身藏了神魂,再寄居脑中,而身躯早已炼成了尸器,方才可行那等事,现在头颅一被他捏爆,便就生机断绝,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回过身来,双目神光爆射,盯着古宏堂,道:“你不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术么?你来把他弄活我看。” 古宏堂慑于此人威势,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兄死于非命,却丝毫不敢阻止,在非但如此,其庞大压迫力下,竟是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杜时巽露出一丝不屑之色,嗤笑道:“凭你也配为我锺台座上宾,滚下去!” 他一脚踢出,正中其胸膛,力道修士力气何等之大,登时就将古宏堂胸骨踩塌,他惨叫一身,身躯自上殿中飞起,砰地一声,摔在了金锺台下,抽搐了几下,便就不再动了。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六十一章 神目威仪搅佳宴 PS: 晚上还有一更 杜时巽当场打死两名元婴修士,行事霸道无比,引得在座之人皆是色变,近处更有几人惊得离案而起。 一名长老当即喝骂道:“杜时巽,今日掌门聚宴八方同道,本是盛会,你怎弄得殿上溅血?秽污金台?” 杜时巽对其指责丝毫不惧,反而哈哈一声大笑,道:“这二人方才说什么斩颅剖腹,起死回生,小侄不过试上一试而已,他们自己本事不济,这又怪得谁来?” 乔掌门这时微微皱眉,道:“巽儿,你出手太不知轻重了。” 杜时巽面上混若无事,道:“这二人竟敢妄以异术瞒骗阿父和在座同道,孩儿实在看不过去。” 座下一名姿容娇艳的美妇妩媚一笑,出言打圆场道:“时巽也是一时激愤,掌门勿要怪责了。” 乔掌门点点头,道:“容你一次,不可再犯。” “是。”杜时巽躬身一礼,去了乔掌门左侧上首坐下。 先前那名长老见乔掌门如此轻飘飘便就揭过,也只得罢休,回位之后,他对着旁侧白长老愤愤言道:“掌门对此小儿太过迁就纵容,师弟你看看,他现在眼里哪还有师门一干长辈?” 白长老似是见怪不怪了,劝言道:“数月后龙柱之会,掌门尚要依仗此子对付那容君重,哪可能治罪于他。” 那长老哼了一声,道:“我却不信,离了此人我锺台就斗不过轩岳了,殿下这许多修士,总能选出几个为我所用的,待龙柱之会后。看我如何拾掇他。” 白长老摇了摇头,似容君重此等人物,又岂是说除就能除掉的,况且此次轩岳为了应对锺台之举,也是请了许多高人前来助阵,此战可以说是前途难卜。 他微微一叹,暂且抛开这些念头,看了地下两具尸身,见有两道元灵鬼鬼祟祟地自里浮出。想要离去,又似不敢,他想了一想,一扬手,放出两团灵光。将其暂且护住,随后道:“这二人可有同门或是子侄在此,把元灵带了回去。” 杨奉霄与古宏堂带了一名仆役进来服侍,不过此人修为皆是低微,只是此人并非其弟子门人,此刻眼见两人被打死殿上,早已吓得噤若寒蝉。生怕牵连到自己,哪敢还敢开口。 白长老问了一圈下来,见无人回应,便对那两道元灵言道:“本座这道灵光。可护你们七日无恙,快些转生去吧。” 送人转生,这其中因果牵扯极大,非是师徒弟子。或是同门亲朋这等渊源极深之人,贸然伸手。日后恐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与二人非亲非故,自是不愿接下。 杨奉霄顿时大急,他们师兄弟仇家颇多,只殿下就有几人,此处还好,可一旦出得大殿之门,那下场可是大为不妙。 他一狠心,冲着宋初远所在之处撕心裂肺的大叫道:“宋师弟,宋师弟,你我同门一场,莫非忍心见我等魂飞魄散不成?” 白长老一怔,不由转目过来,问道:“这位道友是与此二人乃是同门?” 宋初远不想这二人还有脸找上自己,心中怒极,不过彼此之间虽是早已反目,可门中之事,倒也不便向外抖落,吸了一口气,僵着脸勉强点了点头。 白长老察言观色,立时看出二者之间似乎不睦,不过这却并不关他事,他现下只要把这两个麻烦甩了出去就可,当下一挥袖,就把两道元灵送至宋初远案前。 宋初远强忍着心中恶心,也不理二人千恩万谢,将之往袖中收去。 就在这时,杜时巽忽然盯了过来,他目光有若冷电,刺得宋远初面上生疼,不由心下一惊,手中动作稍稍滞了一下,仓促之中,杨奉霄似是对他说了一句什么话,却是未曾听清。 杜时巽对着下手一名长老言道:“我观那二人家数,倒以尸嚣教一脉,那人莫非也是昔日漏网之鱼?” 那名长老轻蔑一撇,把头侧过,显是不太愿意理会他。 杜时巽见他如此,顿时大怒,似乎就要发作。 白长老知道杜时巽暴躁易怒,行事又素来无忌,怕把场面弄僵,连忙站了出来,打圆场道:“此次邀揽天下同道,是为了共抗轩岳,掌门真人也有言,只要愿为我锺台所用,便不计出身来历,时巽又何必追根究底呢。” 杜时巽不屑言道:“此些人能济得什么事?便是殿上在座,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何至于一输再输。” 这话把所有人一同骂了进去,不论在座长老还是殿下来赴饮宴之人,面上都是泛出怒气,更有一人冷笑几声,把酒杯一掷,起了遁光,离殿而去了。 乔掌门也是有些不悦,沉声道:“巽儿,休得口无遮拦。” 杜时巽嘿然一笑,言道:“阿父,若想知谁人能上得台来,何须如此麻烦,待孩儿一试便知。” 言毕,便就运足了神通,目光之中莹莹生光,灼亮如火,朝着殿下之人一一看去。 所有人一触这目光,都是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回避过去,只是在经过宋远初那一席时,却见一名年轻道人微微一笑,居然从容与他对视,其人眸光深邃,似是渊潭幽水,难以测度。 杜时巽心下一惊,他自眼中这神通修成以来,尚是首次见得不惧之人,不由得在其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见其浑身灵机磅礴,有三团罡云聚于首上,不禁双眉一扬,便唤过一名礼官来,指了指道:“那人是谁,明明是元婴二重修为,却为何却坐于中殿?” 那礼官看了一眼,随后拿出谱牒,查了一查,便知结果,躬身言道:“回禀杜真人,那人姓张,乃是神屋山仙城执掌,因无甚名声,又非我锺台下宗修士,是以安排在了中殿。” 杜时巽从未听过神屋之名,心中顿生轻视,挥挥手,道:“原是不过是边地散修,你且退下吧。” 又对乔掌门一抱拳,“阿父,此些人多是连孩儿目中神光也抵受不住,又哪里能上得台来坐?” 乔掌门点首道:“孩儿说得是。” 白长老见状,心下一叹,关照礼官道:“去吩咐乐工起乐吧。” 礼官领命,不多时,殿上便起了金钟大乐,曲调宏丽,悠悠扬扬,出殿而去,盘山而上,回声荡荡,远传不绝。 只是被杜时巽这一搅合,这场饮宴纵有歌舞助兴,可气氛也是沉闷,半途离席而去,不过一个时辰,便就匆匆就散了。 回去路上,跛足道人感慨道:“方才在殿上时,我见上殿之人除了那白长老还有几分道行,其余之人修为皆是不高。锺台身为东胜五大派之一,底蕴当不致如此之浅,想是强横之人都在前两次斗法时亡故了,难怪到了不得不延请外派修士的地步。” 宋初远冷笑道:“那杜时巽今日此举,可是把来人都是得罪了。” 跛足道人想了想,道:“我曾隐约听闻,乔掌门能坐上掌门之位,其道侣赵夫人出力甚多,听闻此女颇有手腕,这杜时巽是她亲儿,方才殿上所有,恐是故意为之。” 宋远初诧异道:“奇了,他为何要如此做?” 跛足道人摇头道:“这却不为外人所知了。” 张衍这时微微一笑,道:“锺台自家之事,我等不用去管,只待三月之后龙柱之会。” 两人连忙称是。 白长老出了大殿之后,相继与几名交好道友告辞,正欲回洞府打坐,忽见有一名中年道人过来,出声道:“白长老,且暂留玉趾。” 白长老见此人清须飘飘,仙风道骨,自己虽是不识,倒也不敢小觑,道:“这位道长,唤住本座,不知何事?” 那道人打个稽首,轻笑道:“贫道曾从纶,自火孔山而来,到此是为了助锺台一臂之力,胜那轩岳,只是因无门投拜,故而来白长老处自荐。” 白长老听他口气不小,以为又是杨、古那等人物,语含讽意道:“道友既有这等本事,方才饮宴之上,为何不提?” 曾从纶笑了一声,道:“白长老以为贫道畏惧那杜时巽?非也,贫道手段,不宜在人前宣扬,唯有私下方能说道。” 白长老道:“不知是何手段?” 曾从纶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贫道别的本事无有,但有一本观星书在手,却能为人趋吉避凶,指划明路。” “观星书?”白长老不禁动容,追问道:“可是当年刘宫南刘道长所持之物?” 曾从纶自得一笑,道:“正是,刘宫南乃是在下师兄,他转生之后,便将此物交给了在下。” 白长老心下当即起了波澜,观星书乃是天下奇宝,其能在困局之出点出一条明路,龙柱之会斗至而今,已是关乎两派强弱盛衰,若能得此物相助,无疑可以增得一份胜机。 他心下转着念头,口中则道:“曾道友,听闻此宝使,对物主有诸多不利,你需何物,可以明言。” 曾从纶就等着他这句话,心中一喜,道:“曾某并无他求,若能在锺台之下执掌一方仙城,于愿足矣。” 白长老权位虽重,不过这等事也不是他能决断,可为了拉拢此人,仍是说道:“曾道长若真能助我锺台,门中又何吝仙城之赐。”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六十二章 为争龙柱揽异修 金锺台五弦殿,乃是历代掌门修炼之所,殿前草木四时常青,遍植琪花瑶草,后苑碧空之中,云海生浪,潮声连绵,泊有一艘飞天画舫,此舟千丈长短,楼高五层,内置花苑亭台,长廊金桥,回环相绕,曲径入幽;秀竹孤蒲,怪石老松,点缀其间,流水溪道,细浪潺潺,更有搜罗而来的奇禽异兽,动辄成群,恣意纵奔。 飞天画舫主楼之内,杜时巽正对着一名满头珠翠,雍容华贵的妇人行礼叩拜,口中道:“孩儿拜见阿母。” 此女乃是乔掌门道侣赵夫人,亦是杜时巽生母,她望之三十许人,肤色白腻,丰肌清骨,珠圆玉润,眼眉含着媚色,此刻正斜卧榻上,广袖宽衣,轻纱裹身,一截赛雪欺霜的藕臂露在在外,她略带慵懒道:“是吾儿回来了,可曾去见过你父?” 杜时巽站起身来,恭敬回道:“孩儿才从宴上回来,已是见过阿父了。” 赵夫人不知想到什么,轻轻一叹,道:“你阿父近来为龙柱之会操心甚多,明明是修为有成之士,发上却是染了白霜,日后你要多帮衬着他些。” 杜时巽冷哼道:“门中长老个个无能,若不是他们固步自封,一味排斥他派功法,我锺台何至于被轩岳死死压住。” 锺台派自大弥祖师立派之后,门中便是以一本《抟纲秘录》为正传,只是数千年下来,却始终无有一人能修至飞升境地。 到了乔掌门继任掌教之后,深感锺台功法因缺失一半,以至存有许多缺陷,是故有意取他派之所长,将之补足完善。 可是以燕长老为首一干长老却是始终抱着原先功法不放。认为祖师之法必有其道理,只需取来轩岳教那半部书,就有成道之望,绝计不能妄自改动半分。 因怕门中生出内乱,乔掌门此只好暂且搁置此事。 可谁未想,轩岳教却是走在了锺台之前,近数百年来此派博采众长,几乎将《三广汇要法》大改了一遍,将许多弊漏之处一一摒弃。这才有了容君重这等人物出现。 所幸乔掌门对此有所预见,暗中把一些天资奇佳的弟子送在至他处,习练他历代掌门自他洲搜罗而来的上乘功法,只是此法毕竟摆不到明面上,又有门中长老从中作梗。是以数百年来真正功行有成者,只得杜时巽一人。 两次龙柱斗法皆败之后,燕长老才不得已退让了一步,认为可请他派之人为自己所用,但对补足功法缺漏一事仍是死不松口,杜时巽方才殿上所为,就是想狠狠削他们的脸面。 母子二人正说话间。脚步声起,自外进来一名侍女,她偷看了一眼杜时巽,随后将一盏玉盘托上。屈膝道:“夫人,奴婢方才采得朱果。” 那朱果约有数十,堆作了宝塔状,颗颗红润。饱满多汁,赵夫人拣起一颗放入朱唇之中。感受着甜润汁液在齿颊之内流淌,不由发出一声愉悦轻吟,随即道:“吾儿,此果是阿母请人千辛万苦自南崖洲移种而来,能滋养内气,洗练血髓,你修炼力道,多食亦有好处,不妨拿去尝尝。” 杜时巽道:“谢过阿母。” 他可没有细细品尝的习惯,腹部一鼓,凭空生出一股白烟,将数十枚朱果一气吸入口中。 赵夫人轻轻一笑,自榻上坐直身躯,问道:“你既从宴上回来,那般请来的修士之中,可曾见有什么了得人物?” 杜时巽很是不屑道:“俱是些散修末流,比之我派中长老还有所不如。” 赵夫人对这结果毫不意外,东胜洲中,五大派修士修习的功法为最为上乘,除却小仓境尚可一比之外,别家都是远远不及。她沉吟一会儿,才道:“那些人不过是用来壮壮声势,对阵轩岳,仍是要靠我锺台弟子,余者皆不能信。” 杜时巽闻言诧异道:“便是凤湘剑派也不能信么? 赵夫人是凤湘剑派出身,她并非乔掌门原配,可能坐上掌教夫人之位,却是有这一层缘故在内。 赵夫人却是看着他的双目,认真言道:“不错,凤湘剑派也不可信,你以为他们当真是来助我?” 她脸上带着些许冷笑,道:“他们惧我两派归一,弥补了各自功法之中的不足,恨不得锺台轩岳两败俱伤,最后如邪派三宗那般消亡而去,可锺台一亡,你我母子哪还有容身之所?” 说到这里,她又口风一转,道:“不过,对他们虽不能尽信,但也不能全然抛开,便如此次饮宴中请来那些人,虽是因燕长老之故请来,可原先天各一方,与其并非一路,只要英鸿仍是掌门,就可化其为己用,巽儿你需留意,那些人中若有什么出色人物,不妨尽早拉拢过来,好为你阿父增些助力。” 杜时巽略有所悟,他点头道:“孩儿明白了。” 赵夫人往后一靠,道:“此次要龙柱之会,那容君重便是拦路石,只有除去此人,我锺台才有胜望。” 杜时巽信心十足道:“阿母,前两次孩儿不在,才由得那容君重猖狂,此次孩儿回来,便无需再惧。” 赵夫人连连点首,目中亮彩涟涟,道:“好好,有我儿相助,想必你阿父就可安枕无忧了。” 此时一名婢女小心走了过来,至她身边,轻声道:“夫人,惠玄道长来了。” 赵夫人美眸一亮,道:“快请。” 少顷,外间人影一晃,进来一名身披鹤氅,薄唇鹰目的老道人,此人额上纹路深刻,双眉细直,两鬓似裁,只是身形虚幻不定,脚下一团云雾,显是元婴法身到此,到了堂内后,他瞧了一眼,道:“巽儿也在此处么?” 杜时巽面对位老道,却是不敢托大,收敛了身上锐气,抱拳道:“见过姨夫。” 惠玄老祖嗯了一声,道:“那却正好,我正要寻你。” 杜时巽道:“姨夫可有什么话要吩咐。” 赵夫人笑盈盈道:“真人不妨坐下再言。” 惠玄老祖颌了下首,到客席上坐了,这才道:“巽儿,你可有意下任执掌之位?” 他如此直白地问出,非但赵夫人怔住,杜时巽也是有些惊疑不定,迟疑道:“姨夫这是何意?” 惠玄老祖淡淡一笑,道:“你无需回我,我只告知于你,锺台经前二次龙柱之会,已是元气大伤,就算用时百年,也未必能尽复旧观,今后势必要借重派外或是下宗修士,你若有意,那签契一事主持,需设法争了过来,好留有用之才为你所用。” 赵夫人蹙眉道:“那事向来是燕长老主持,巽儿前去插手,会否惹其不快?” 三月之后,就是龙柱之后,只是锺台为防那些派外修士出工不出力,是以需事先签下法契,好令其与轩岳死拼。 惠玄老祖哂然道:“都什么时候了,此为最后一场龙柱斗法,若是再败,轩岳并吞锺台当是为期不远,而派中只有巽儿与那容君重有一斗之力,是以该争就争,不必顾忌其他。” 赵夫人有些怨怪地看着惠玄老祖,轻轻一甩袖,道:“要是妹夫愿意出手,又何至于此?” 惠玄老祖沉声道:“此次我亦会随掌门前往。” 他本是散修,因天资奇佳,曾获锺台洞天真人郑惟行指点,故而成就极高,数百年前就已修至元婴三重之境,乃是洲中最有望步入洞天境界之人。然而他毕竟不是锺台弟子,前两次斗法皆是不曾前往,但此次却并无此限,因而他决意出山。 赵夫人听他今次愿往,美目一睁,惊喜道:“有妹夫出手,区区容君重,想是手到擒来。” 惠玄老祖却是摇了摇头,道:“对上此人,我胜算不大。” 赵夫人不禁诧异,在她看来,容君重成就元婴三重不过数十载,而惠玄老祖却是多出数百载的道行,该是容易对付才是,怎么现在却似是对此人十分忌惮? 惠玄老祖摆手道:“此间原委,不便明言,可容后再谈,我今日来,还有一件要事,是要为夫人与巽儿引荐一人。” 说罢,他袖子一抖,出来一道白烟,落地之后,化作一名身形魁伟,浓须阔面的修士。 杜时巽眼中光芒大盛,双拳紧握,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 要是这人有半点异状,他哪里管是何人带来的,先一拳打杀就是。 赵夫人眉头紧蹙,此是她内室,这惠玄居然不知会一声,就带了一外人进来,却是惹得她有些不愉, 惠玄老祖沉声道:“两位莫慌,这位道友身份有碍,不便出入此间,外间还有长老盯着,故而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擅自做主,带了他进来。” 这名修士一声大笑,拱手道:“在下罗东川,见过赵夫人。”又对杜时巽一礼,道:“杜道友有礼了。” 赵夫人听他名字,却是悚然一惊,不觉立起身里,指着道:“你是北摩海界那里……” 罗东川嘿然一笑,道:“夫人猜得不差,在下正是罗氏族人,族长罗江羽,便是在下族兄,今日至此,却是受惠玄道兄之邀,为你我两家大计而来。”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六十三章 约法签契弄文章 三月之后,锺台派于金台之上再召诸修,却是为签立法契一事。 此回乔掌门并未出面,而将此事情交给了大长老燕倾珲,此位长老位高辈尊,门中一众长老皆是以他为首。 辰时一过,张衍自馆阁驾起遁光,乘风而至,俯身一扫,见下方焚香摆案,青烟袅袅,台殿上侍立两名道童,一人持钟,一人抱剑。 法坛下有数十蒲团,上已坐了十来人,因今日无有禁制掩盖,这许多元婴修士聚在一起,便有灵光飞射,耀照至十数里外,罡风盘旋,直上天际,以至**难聚,露出一片青天碧空。 这时其中一名道人抬起头来,却是站起,冲他打了稽首,含笑道:“张真人也是到了。”又看了一眼其身后,诧异道:“怎未曾见得唐道友与宋道友?” 张衍认出此人是来阁中造访过几次的陈寿古,便还了一礼,笑道:“原来是陈道长,三位道友思量下来,皆以为此次斗阵把握不大,不愿前来了。” 龙柱斗法凶险万分,法契一签,便再无退路,他是为灵药而来,自无顾虑,可这三人如今也算得上是涵渊门中人,却不必替锺台出力死斗,反为他人做了嫁衣。 陈寿古一脸惋惜之色,道:“可惜可惜,听闻此次酬赏丰厚,今次错过,以后再无这般机缘了。” 张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两人又客气聊了几句,便就各自安坐。 约莫过了一刻,众修陆续到来。 一月之前,锺台已有契书送至,上有种种条规,不愿签契者。早已离去,今日至此的,多半都是不甘放弃的。 张衍看了一看,虽是饮宴上几近五十人,可眼下来此的不过二十出头,不足先前半数。 这时钟声一响,罡风忽起,自山中飞来三道灵光,落于台殿法座之上。现出三名衣履鲜亮,髻结高挽的道人。 陈寿对他悄悄传音言道:“道兄请看,当中那人便是燕长老,位高辈尊,权柄甚大。传言连乔掌门有时亦需看他脸色,斗阵诸事,此人一言可决,左边那人乃是林长老,也是不可小视,右边那人乃是白长老,那是饮宴露过面。道兄当是认得。” 张衍抬眼瞧去,见当中那人慈眉善目,龟形鹤骨,灵气萦身。顶上三团罡云舒展,似是泉击金石,空徊幽谷,使人恍闻缕缕雅音。若论修为,表面看去比乔掌门只是稍低一线。 燕长老坐定之后。看向众人,用温润语声言道:“多谢诸位同道远道而来,为我锺台出力,只是我门中亦有规例,不可轻违,今与诸位同道约法立契,愿之则留,不愿则去,绝不强求。” 他扬袖一挥,就有二十余道灵光飞下。 张衍抬手接过,放至面前一看,入眼却是一枚莹润玉圭,上刻数十行文字,他逐一看过,其中内容与先前那契书并不同,是言上阵之后,无故退逃,临敌怯战者,则锺台有权发落处置,一旦签了契书,则无可反悔。 再看下方,却是锺台许诺酬赏,这却是先前无有,不由凝神细观。 此刻众修也是看到此处,许是心中激动,有人高声念了出来,道:“斩杀一名轩岳元婴修士,除礼单索要诸物,另赐上好宝衣一件,金台丰气丹三枚。” “斩杀一名轩岳长老,可赐仙城执掌。” “斩杀容君重,乔掌门愿与其结为异姓兄弟,以三城相赠,不纳上供,不受召令,亲族弟子世代受锺台庇护。” 看到此处,场中传出几声低低惊呼,这酬赏确实丰厚无比,哪怕在座皆是元婴修士,也是心动不已。 旁边有人嘀咕道:“锺台有这许多仙城赐下么?” 陈寿古低笑了一声,出声道:“若是能将杀灭轩岳长老尽数铲除,到时两派归一,还怕无有仙城赐下么?” 他此语一出,有几人立刻下了决心,逼出一滴精血,动作迅快地签下了法契。 张衍哂笑一声,锺台轩岳两派或许先前还顾念一脉同出的情谊,可从这酬单上来看,完全已是你死我活,彻底撕下脸皮了。 不过若能多取几座仙城,他也是来者不拒,往里放入一道灵气,须臾,他所需三味灵药皆是在上浮现出来,不觉暗暗点头,此契玉能现出这三物,就说明锺台府库中确实藏有此物。 于是再不犹豫,自指尖上逼出一点精血,往玉圭中一滴,此物轻轻一颤,咔嚓一声裂作两半,一半往那三名长老手中飞去,一半仍是留在他手。 那边台上,林长老见坛下情势把握之中,不禁自得一笑,对身旁燕长老侧身一礼,道:“师兄,斗法排序小弟已是拟好,师兄可要过目?” 燕长老颌首道:“正欲一观。” 林长老自袖中取出一册玉简,呈送上来。待燕长老打开,在旁指划道:“师兄请看,小弟按师兄所言,事先命人以礼单相试,愿签契书者,共有五人心怀怨怼,执意不肯相从,小弟就那用红笔将名姓勾出。” 燕长老唔了一声,当即下了判语,“彼辈桀骜,不可大用。” 林长老试探口风道:“那……” 燕长老把玉简在手中晃了晃,淡淡言道:“不是要寻得力之人消磨那容君重锐气么,就取此辈好了。” 林长老道:“是。” 再过片刻,二十余名元婴修士皆已签了法契,契玉全数飞落案首。 燕长老数了一数,见一个不差,不觉满意,前两次门中死伤惨重,而有了这些人,锺台修士就不用再死命拼杀在前,进而保住元气。至于这些人死活,却不放在他心上。 忽然间,天中传来大响,他仰首一看,见天中飞来一道火光。不觉眼睛微眯。 林长老却是一惊,道:“怎么那杜姓小儿也来了?” 火光不管不顾过来,直往三人所坐之处而来,燕长老一皱眉头,不得已起身相让,才及避开,只闻轰隆一声,那光焰砸在台上,再往外轰轰散开。杜时巽大步自火走出,他双目神光飞闪,先是昂然扫了眼台下,才转首对着三名长老拱了下手。 燕长老涵养甚好,似是无事一般。依旧带着笑容道:“少掌门怎也来此?” 杜时巽大声道:“奉阿父之命,与诸位长老一同主持签契之会。” 燕长老神情不变,道:“可有凭证?” 杜时巽也不多言,拿出一面青黑的玉牌符,单手一亮,“掌门令符在此。” 见对方是有备而来,燕长老也不多言。呵呵一笑,伸手一引,道:“既是掌门之命,我等自当遵从。少掌门请入主座。” 杜时巽也不客气。大刺刺到了主座坐下。 三名长老则不得不退至一边,林长老很是不忿,道:“明明已是说定由我等师兄弟主持,未想这小儿硬是横插了一脚进来。可恨!” 燕长老抚须道:“掌门虽是行事偶有激进,但素来有章可寻。似这出尔反尔之举,从来不曾为之,此玉牌来处,或是另有文章。” 林长老念头一转,愤然道:“定是赵氏从中作梗!要与我等来抢人,我要去禀明掌门真人。” 燕长老摇头道:“掌门还要靠这小儿对付容君重,定会回护他,哪怕你去质问,也只会逼他承认下来。不过今日之事,算他一个又能如何?饮宴之上他连杀二人,又言语砭讽,毫不留情面,我看有多少人愿意跟他走。” 杜时巽久在门外修炼,自身在派内其实并无根基,听了赵夫人之劝后,也是决定在这些人修士之中挑选几人出来,招做得力手下,作为日后统御宗门及楚国的班底。 可他连唤了几人上来,都是不成,诸修慑于他那日凶残举动,都是心中生惧,不敢答应。 三名长老都是看得旁冷笑不已,林长老嘲笑道:“果是被师兄说中了。” 杜时巽忙了半天,却无一人愿从,不觉气恼,这时扭首一顾,恰好见到张衍从容坐于台下,不觉眼前一亮,腾身自法座上下来,道:“这位真人,杜某来意你当知晓,你愿是不愿?” 张衍不觉好笑,这杜时巽言显是不懂待人接物,又言语生硬,难怪无人愿意投效此人,不过此人心高气傲,行事粗直,与几名心思诡谲的长老一比,却是易相处的多,不定还能得到更多好处,便笑道:“既然杜道友诚意相邀,贫道应了。” 杜时巽大喜,张衍乃元婴二重修士,可谓鹤立鸡群,纵然先前名声不显,可道行却是摆在那处,当即道:“只要好好助我,击败容君重之后,必不亏待道长。” 燕长老道:“那人是谁?” 白长老取了契玉过来,拿眼一撇,道:“此人索要之物,多是为邪派修士所用。” 林长老露出鄙夷之色,道:“原是邪宗余孽。” 燕长老道:“不管此人是何来历,签了契书,也由不得他了,既然愿随杜时巽,也由得其去。” 杜时巽此是回至法坛上,记起赵夫人先前叮嘱,便道:“听闻斗法排序各位长老已是拟好,拿来我看。” 燕长老沉吟一会儿,对林长老示意了一下。 林长老无奈,寒着脸将那玉简递过。 杜时巽一把夺过,扫看下来,见对阵容君重的人中,张衍之名赫然在列,不觉冷笑一声。若是先前,他也并不在意,可此人却是他凭着自家本事招揽过来第一名修士,怎能让这几名老朽摆布,自案上抓起笔来,就把张衍名字从中划去,又随意在另一人名字画了个圈,抛给燕长老,道:“依我之意,当如此排布。” 林长老一见,不禁气怒,拍案而起道:“此是先前有定,怎能随意改动。” 燕长老连忙拦住他,缓缓回过身,对着杜时巽沉声道:“既然少掌门属意如此,那就如此办了。” …… …… ps:明天努力两更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六十四章 灵宝自待有缘人 立契之会散后,杜时巽为笼络张衍,拉着其去洞府中饮酒,临别之际,赠了不少丹药法器,又亲自送他出得府门才算作罢。 张衍乘风遁空,一路下得希声山来,忽见一道遁光飞至眼前,在他不远处停下,一瞧之下,却是那陈寿古陈道人,不禁笑道:“陈道友怎还未离去?” 陈寿古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张真人,借一步说话。” 张衍稍作沉吟,便点了点头。 两人驾遁光飞去,不多时,到了楚都外一处山岗上落下。 立定后,陈寿冲他叹气道:“道友,你糊涂啊,你怎投到了杜时巽那处,此人性情暴虐,私下里有传言说此人与锺台诸长老交恶,道友和他往来,恐生不测啊!” 张衍看他一眼,笑道:“陈道友,你可是受了哪位长老之托而来?” 陈寿古见被他看破,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直言道:“不瞒道友,陈某是受白长老之托而来,我知道友先前因礼单之事,对林长老心生恶感,可白长老得知此事后,已是将命人那礼官严惩,后来查了一番,这才知晓张真人于神屋山所为之事,生感遗漏高才,故此命在下来当个说客。” 张衍哪会不知对方心意,拉拢自己是假,打击杜时巽是真,要是自己这个才在名义上被招揽过去之人,又转投至一干长老门下,杜时巽可就当真成了笑柄了。 他笑了一笑,道:“此事容贫道回去好好思量。” 陈寿古欣然道:“好,道友若是改了主意,随时可来寻陈某。” 希声山客馆。 章伯彦坐于丹房,手中拿着两卷书册面无表情地翻看着。 此是宋初远为讨好他而送上的典籍道书,修为到了他这等境地。又有正传在身,自是不用再费力去修习别家法门,只是易上手的神通法术,他倒也不会嫌多。 眼下这两本书中,录有一门还堪入目的小神通,虽是威力不显,可修行起来很是容易,又有惑敌之妙,与他自身路数颇为相合。便打算趁着龙柱之会这段时日将此法修成。 正入神间,一名侍婢进来,万福道:“章道长,苑外有一人求见于你,说是昔日故旧。” “昔日故旧?” 章伯彦放下书册,目中幽幽碧芒闪跃了一下,警惕问道:“那人可说姓名?” 侍婢道:“未曾,只言要见章伯彦章真人。” 既是知晓自己名讳,章伯彦也不耐去猜,先前他为寻灵药,在楚国之内也的确结识了几人。大约是闻得自己在此,是以找上门来拜访,便道:“请他进来。” 少时,外间进来一名老者。此人面容疲惫,瘦骨嶙峋,不过是一名玄光修士,进来见了章伯彦。重重跪下,涕泣道:“章真人。祈施援手,救我家主人一命。” 章伯彦瞥他一眼,目光森然道:“你是何人?” 那老者伏在地上,道:“在下项员蝠,乃是英王府上管事,当年英王宴请章真人,小人也是一旁作陪,真人可记得么?” 英王在皇嗣之中排在第六,就是当年数次向张衍示好的六皇子。 章伯彦目光下移,看了他几眼,道:“不错,饮宴之上的确有你这么一人。” 项员蝠哽咽道:“我家主人身陷囹圄,亟待脱困,此次来面见真人,就是请章真人看在当年几分情面上,解救我家主人脱离苦海。” 章伯彦突然冷笑了两声,道:“笑话,我与你家主人不过见过几面,泛泛之交而已,又哪里谈得上什么情分?” 项员蝠慌忙道:“是是是,是在下说错话了,章真人乃是上修,哪会与我等俗世之辈有牵扯,只是英王有难,往日所结识的高人,愿意伸手一助的一个也无,只得来此恳祈章真人,此事若成,英王愿以厚礼相赠。” 章伯彦嘿嘿笑了两声,道:“你家英王不是与惠玄老道交好么,不去求他,为何却来求我?” 项员蝠苦笑一声,道:“老祖乃是当朝国师,皇子平日不易请动,何况请他出手。” 章伯彦嘿然道:“连你派中人都是百般推脱,章某乃是外客,又能如何?” 项员蝠无言,只是连连叩首,苦苦哀求。 章伯彦任由他作态,好一会儿,他才深沉一笑,道:“来人,带此人下去,好生安置。” 项员蝠也吃不准他究竟是答应还是拒绝,不过既然未赶他走,总还有几分希望。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不然也不会来求章伯彦。临出门前,他忽然回过头,道:“真人,那名随在贵徒身侧的婢女与楚国皇室有些牵扯,楚都之中最好少露面为妙。” 章伯彦稍怔,念头一转,才想起此人说得婢女,是那石中孕灵乔颖,他不由眯起双眼,目中绿火跳跃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赵阳自门外闪身进来,道:“师父,您老人家想相助此人?” 章伯彦哼了一声,道:“此事为师如何想无关紧要,最后还是要看府主的意思。”又看他一眼,沉声道:“我来问你,传你那门驱灵之术可曾习练成了?” 赵阳忙道:“只是略窥门径。” 章伯彦冷言道:“区区小术都练不成,要你何用,再给你一月,若是还练不成,罚你闭关三十载。” 赵阳吓了一跳,章伯彦自把他收为门下后,通常只传他功法口诀,便就打发了。至于是否能够练成,从来不曾问过,而这驱灵之术因在斗法时无甚大用,是以他也并不急于修成,只是把力气花每日打磨功行上,现在一听自家师父下了死命,哪里还敢耽搁,道了声是,就苦着一张脸匆匆回房修行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章伯彦听得馆阁之外隐隐有罡风呼啸,猜测是张衍回返,便自丹房出来,到了外间,果见一道熟悉虹光远远飞遁过来。 宋初远和跛足道人本在弈棋,这时也是有所察觉,自里迎了出来。 那遁光须晃眼便落至院中,三人见状,赶忙上前行礼。 张衍袍袖一卷,将身周灵光敛去,随后单手虚虚一托,道:“诸位道友免礼。” 跛足道人直起身,道:“不知真人签契可是顺遂?” 张衍微微一笑,道:“契礼已成,并无波澜。” 宋初远有些紧张道:“不知真人对阵何人?可是那容君重么?” 张衍笑了一笑,却并不回答,只对宋、唐二人言道:“下月初六便是眠星山龙柱之会,距此还有一月之期,锺台如此大动作,轩岳那处也不会不做安排,只是贫道在此却是知之不详,两位未曾签契,来去方便,便请前往那处查看一番,探个究竟,好回来报我。” 两人连忙点首应下。 章伯彦这时凑前一步,道:“府主,章某有下情禀过。” 张衍点首道:“章道友稍候随我来丹室说话。” 两人入了内室,各自坐定之后,章伯彦便将英王一事说了。 张衍略作思忖,道:“这英王乃是涉及宫帷之变下狱,本是不宜插手,不过两次蒙他相赠蛇环菁,此物对贫道修行助益甚大,算是欠下了一分因果,既然其求上门来,便不能置之不理。” 章伯彦见张衍有意相帮,就知该如何做了,道:“府主尚要赴龙柱斗法,无暇分心,章某左右也是无事,可替府主料理此事。” 张衍点首道:“有章道友出面,当是可处理稳妥。” 章伯彦见以无事,就辞别出来,回了房中后,命人把项展蝠又找了来,道:“你言有厚礼相赠,不知是何物?” 项展蝠稍稍踌躇,随后一咬牙,道:“章真人当知,锺台、轩岳两派开派之祖同为那大弥祖师,这位老祖成道之前,曾有一个厉害对头,因道行相差无几,总是奈何不得他,后来老祖去外洲找了一名了得人物,借了一件法宝回来,才将此人压服。” “大弥祖师道成之后,欲去归还此宝,可却不知何故,非但寻不到这人,连其后辈弟子也是遍寻不着,因飞升在即,耽误不得,便特意将此物置于海上一处隐秘地界中,叮嘱后辈弟子不得妄取,如是外洲弟子前来,可令前去一试,若是与法宝有缘,便任其取去。” 说到这里,他又跪下,道:“英王曾言,章真人如肯相救,便愿将此宝下落相告。” 章伯彦未想对方所赠之礼,竟能牵扯上飞升真人,不禁有些吃惊,问道:“锺台、轩岳立派数千载,莫非这许多年月中,竟无一人能取了此物去么?” 项展蝠道:“章真人明鉴,锺台、轩岳两派自家用不着此物,又哪肯落入他人之手,是以将此事秘而不宣,等闲人无从知晓,久而久之,也就无人提及了,要不是数十年前那安鳄妖王来楚都偷了那张埋宝之地的图去,恐已无人记得此事了。” 章伯彦神色微动,他这时也是记起,随张衍初来东胜时,似是也听闻仙罗宗之人提起过此事,这么说来,此人所言,倒有几分可信,便道:“既是藏图被窃,说不定已被此妖取去了。” 项展蝠忙道:“真人放心,那图不过是一张伪图而已,否则岂让那人妖王取走,况且埋法之地尚有禁阵布置,有图无法,拿去亦是无用。那真图英王曾暗藏有一份,只要救了英王出来,即刻奉上!”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六十五章 玉像延寿挪气数 章伯彦送走项展蝠后,觉此事无法擅专,便又来张衍丹室禀告。 见面之后,他将此事详说了一遍,又道:“我与那英王见过两面,就凡俗之辈来看,此人其实称得上深谋远虑,不是无智之人,此次虽不知何故被投大狱,可也绝不会束手待毙,定会用尽一切筹码脱身,依章某看来,十分可信。” 张衍思量了一会儿,道:“那英王近日可有性命之忧?” 章伯彦回道:“章某已是问过,此人毕竟是楚皇之子,虽是被论罪监囚,可圈围之地却在城外小闻山洞府中,有禁卫看守不说,每日有专人送去水食,除却不得私自与人相会,倒也无苛待之处,若无意外,是要他在山中渡此余生。” 张衍当即道:“既不急于一时,那便龙柱法会之后再言此事。” 眼下距离龙柱之会只有一月,如能得以顺利击退轩岳,那回来之后,再好好筹谋此事。 可若是锺台败北,那么举派覆亡在即,恐也不会顾得上一个被囚的皇子,要解救出来也是容易。 章伯彦这时阴森一笑,道:“府主,可要章某先设法把那宝图取了来?” 项展蝠虽说事成之后再把那图予他,可区区一个玄光修士,如今又是落难,他若动用些手段,却不信取不到手中。到那时无论救与不救,皆由自己这边说了算了,至于如此做是否合乎道义,却不在他思虑范围之内。 张衍一摆袖,沉声道:“不必。” 即便无有此事,他看在英王两赠蛇环菁的情面上,也愿以施援相救。 再则,当年大弥祖师虽定下规矩。说什么秘藏法宝,轩岳锺台弟子不得妄取。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非要贪图此宝,数千年中,他却不信无人能钻到漏子。 因是之故,他判断这法宝要想取得,要么是昔年借出宝物之人的后辈弟子,要么就是有缘之人。 总而言之,此宝若是你的。他人也取不走,若不是你的,再急也是无用。又何必枉做小人。 希声山后山。 乔掌门仪袍正冠,独自一人步入一座幽暗石窟之中,面前伸手不见五指,落脚之处,只闻回声空渺。徘徊不去, 一刻之后,眼前浮出亮光,已是自洞中走出,面前出现一条沿着山壁开凿出来的石阶,旁侧有一道瀑布哗哗暴泻。将石道打磨得湿滑光润,棱角尽去。 顺此路而下,不多时深入山壑。再有半个时辰,忽然眼前一个恍惚,仿似换了一方天地,竟已是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此地清幽深寂,水声沥沥。似琴筝弹拨,悦耳动听。隔着一处断崖,可见一百丈高的洞门,里间时有出岫云烟,蒸腾而上。 此处即为大回羽景洞天,锺台自大弥祖师之后,数千年来,三位洞天真人皆是在此修行。 乔掌门挪首瞧了瞧,见前方一块平整大石之上,有一头大如巨象的白犀眠卧,庞大身躯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当下打了个稽首,道:“道兄,贫道欲拜见真人,还望通禀。” 那头白犀隔了一会儿,才懒懒把眼皮抬起一隙,见是乔掌门,也不搭理,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乔掌门无奈摇头,也不上前催促,而是就地盘膝坐下。 这头异兽虽是在此守门,可也不是自愿,而是被郑真人捉了,被迫发下誓言,因心下不忿,是以每回锺台派中有人来见,都要晾他一晾,他也早已习惯了。 白犀一觉睡了四个时辰,终于舒展四肢,缓缓立起,他耸动着小山一般的身躯,双目瞪着乔掌门,吼了一声,“真人唤你进去。” 其声响隆隆,震得洞顶石砾抖落了不少下来。 乔掌门睁目站起,打了一个道躬,便脚下起云,腾身往洞里去。 此地洞中藏洞,密如蜂巢,不是通晓路径的,绝然寻不到正途。 穿过不知多少孔穴之后,终是到了尽头,山壁之上,有一尊白玉像,高有十丈,深深嵌入壁中,其形貌乃是一名大耳道人五官栩栩如生,身前摆有一尊双虬对首炉,全身沐浴氤氲雾云之中。 乔掌门到此玉像前,点上一株高香,插入炉中,稍等片刻,便躬身为礼,言道:“真人,下月师侄便要率众去往眠星山,与轩岳一决雌雄,此战之后,可定谁人为大弥祖师正传。” 那玉像一双眼睛忽然活了过来,放出一道毫光,随后一把宏大声响自里透出,“你放心前去,山门之中有我在,可保无虞。” 乔掌门眉宇之中却是浮现出一丝忧色,他能感觉,虽是郑真人言语中无有异样,可比上回来前来时,气息却又似弱了许多, 这位真人寿已三千余,照理已是寿尽,可锺台这千年来后继无人,若是他一旦离去,则顷刻就有被他派吞并之危。是以两百年前秘凿了这尊玉像出来,又连通地底灵脉,时时温养,好以此延命。只是此举也不过只能推迟个两三百载,对修道人而言,却是转瞬即过。 乔掌门稽首道:“师侄冒昧一问,真人是否……” 郑真人看出他心中所想,便道:“我至少还可支撑二十载。此为师祖开辟小界之中,外人是窥看不得的,你放心就是。” 乔掌门面上忧愁不退,他迟疑了一下,突然深深一拜,道:“师侄恳请师伯,可否再多留百年。” 锺台派目前最大隐忧,是没有一个弟子能把《抟纲秘录》修炼至元婴三重之境,门中修为最高的便是他与燕长老,杜时巽虽是不弱,可修炼的并非本派法门。 此次就算能胜了轩岳,一时间也无人能臻至洞天之境,那么等郑真人一去,又如何能对与南方三派相抗? 还有一个变数,便是在北海之上盘踞的蟒部。这妖部在门口虎视眈眈,随时可能上来啃一口。 如此内忧外患,如不是局面到了不得不为的地步,他实在不愿在这个时候与轩岳拼个你死我活。 郑真人沉默片刻,随后传来一声深深叹息,“非是我不愿,延命数百年,此举已是大不易,眼下我尚能放出气象威慑三派,可时日拖得越久。越易露出破绽,两百余载已是极致,再往下去。不过是徒劳之举。” 乔掌门激动道:“可只要真人还派中,他人岂敢妄动?” 郑真人只是不言。 乔掌门颤声道:“莫非当真无法了么? 郑真人似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还有一法。” 乔掌门不由上前几步,喜道:“师伯请言。只要师侄能做到,当倾力去为。” 郑真人道:“你此次若能胜过轩岳,说明天不绝我锺台,你可用门中至宝白象鼎转挪气数,加于我身,如此就可遂你之愿。可若是这么做了,也不过寅支卯粮,我锺台也必有不测此祸。你可要想好了。” 乔掌门一怔,凝眉想了许久,随后一抬首,断然道:“若无师伯坐镇山门,锺台便再难立足东胜。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法当真可行,师侄情愿一试。” 他现下也顾不得日后之事,唯有把眼前难关渡过,然后才可以去想其他。 郑真人声音之中听不出喜怒,只道:“你既已下了决心,那便去做,可你要记得,此次斗法不胜,则一切皆休。” 乔掌门为了此战,可谓禅精竭虑,几乎把锺台家底也是掏出,他沉声道:“此次锺台举派上下已是抱着破釜沉舟之心,只要那贺真人不从中作梗,那便无虑。” 郑真人言道:“这你却不用担忧,贺粟年岁与我仿佛,要论寿数,差不多也是该尽了,前些年我于云中观气,却依旧盛而不衰,想必也是用了延命之法,比之我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 乔掌门稍稍宽心,正想退去,可临行前,却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那龙柱之下,果真有大弥祖师手录道书么?” 此事也是上代掌门故去前,曾有过只言片语,具体情由他却不知,后来又与轩岳相争,因两派几乎是遭遇同一困局,是以不管有无,他都不能拱手让出。 不日就要与轩岳一战,此次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来至此处,便想问个清楚。 郑真人道:“此事非是胡言,当年大弥祖师当年未成道前,曾特意往龙柱一游,那时带了两名随侍童儿,其中一人便是后来我锺台金钟真人,另一人便是轩岳派承匡真人。” 乔掌门连连点头,道:“原是如此。” 他暗道了声可惜,两派龙柱只是近数百年封禁渐弱,两派才有了可趁之机,先前就是有一窥究竟的想法,也无从下手。 既得了准信,他也就彻底放下心思,剩下就是与轩岳争个生死高低了,对着郑真人玉像郑重施了一礼,转身出了洞门。 他走了许久之后,那趴在门口的白犀忽然道:“郑惟行,你方才那分明是鬼话。” 郑真人平静言道:“若不如此,他自家也要失了心气了,又怎能斗得过轩岳。” 白犀冷笑道:“可你晚死百年,我岂不是又要多为你守门百年?” 郑真人这时淡淡言道:“我劝你还是再等些时日,急着出去也非好事。” 白犀狐疑道:“为何?” 郑真人道:“当年我曾请人用观星书看过你气数,算了下来,说你一生之中,当有二主,我便是放了你离去,撞上你那第二任主人,也仍是一头骑驾脚力,脱不得缰囚之困,比此处安逸恐更是不如。”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六十六章 眠星飞峰似曾识 六月初一,锺台派尽起化丹之上的长老弟子、各仙城城主,又合招纳而来的元婴修士,恰是四十二人,自金锺台上出发,往此次斗法所在之地眠星山飞去。 能修至元婴之人,多是一方雄主,此行皆是携有飞渡法器,身后还是数十上百弟子门人同行。这许多人于空中盘云驾舟,遁天飞地,各展奇能,远望观去,虹光彩芒,若霞染云,满天团簇,汇聚如潮,朝着东南方向疾涌前行。 乔掌门夫妇所乘,乃是一辆蒲牢金盖三肩飞车,大若宫房,可停千人,前有一百八十六匹龙马拖拽,嘶声阵阵,希律直响,大车前后左右,俱有五百余名弟子驾长舟护卫在外,夫妇二人则是一身华服法袍,在华盖之下并肩而立。 赵夫人回望山门,美目泛忧,道:“掌门,此次我派倾巢而出,门中可无人留守,怕是不妥。” 乔掌门安抚她道:“无碍,门中有郑真人看顾,当无外事,龙柱之会方是重中之重,若是不胜,要这一片土石瓦砾又有何用。” 顿了一顿,他放缓语气道:“你可是担忧诚儿?我已嘱咐过绾娘,若是我二人回不转,着她带着诚儿与道书远走他洲,不用再回来了,今生也不用指望成道,求个长寿就好。” 诚儿乃是他与赵夫人亲子,不过五岁稚龄,还未到修道年纪,派中除了几名心腹之人,哪怕燕长老、杜时巽等人,也不知此子之事。 赵夫人听乔掌门语气不详,似在交代后事一般,不由蹙眉。她强笑一下,故作轻松道:“夫君此次召聚了这许多人,实力远甚前番斗法,又怎会失利?” 乔掌门喟叹道:“人虽多,心不合。如之奈何。” 说着,他看向天际尽头,道:“前二次斗法我锺台皆败,乔某身为锺台掌门,却是难辞其咎,而这一回若再败。还有何脸面坐于此位之上,此次斗法,可是不胜则死。” 赵夫人微微一叹,柔躯依偎上去,执住其手,轻声道:“夫君莫要担忧。若论本事,巽儿也不输那容君重,妾身看来看去,还是我锺台赢面居大。” 乔掌门默默点首,他反握赵夫人柔荑,用力捏了一捏,这才放开。 两人静静在舟上待了一会儿。赵夫人仰脸言道:“夫君,妾身这几日修炼秘法,却是有些倦了,便先去安歇了。” 乔掌门近日为应付龙柱斗法,整日都在闭关潜修,并未在赵夫人房中安睡,闻得后者也是苦练一门神通,便温声道:“夫人莫要太辛苦才是。” 赵夫人柔媚一笑,万福一礼,便自告退下去。 她回至车内。看了看身后,见无人跟来,便沿阶而下,片刻到了一处丹室前。 挥退前面掌灯婢女,又瞧了眼左右。动作极快地掀帘入内,随后起禁法封了门户。 定了定神后,水袖一抖,里间飞出一颗明珠,在室中盘旋一圈之后,里间又有一道烟雾飞出,浮现出一具袅袅婷婷的身影来。 待烟雾散开,才见是一名明眸善睐的少女,玉肌冰骨,朱唇一点,其姿容之美,便是赵夫人与此女一比,也是黯然失色。 尤其是此女明美目晶亮,澄澈干净,有一股天真纯善之色,让人见之便生好感。 赵夫人见此女之貌,微微有些失神,随后试探道:“可是罗娘子?” 那少女敛衽为礼,用甜美语声道:“正是小女子。” 赵夫人深吸了口气,眼前这女子虽只化丹修为,可其身份非同小可,故不敢有丝毫小看,温言和语说道:“罗娘子,妾身想问,若是允诺贵部条件,当真能助我锺台渡此难关么?” 那少女道:“赵夫人,小女子只是负责传话,不知夫人与那几位大侄儿说了些什么,小女子只能言,若是先前早已说定之事,我部必不至反悔。” 赵夫人看了看她,见她眼中一派认真之色,不像故意拿捏,不由点了点首,又在原处思忖起来。 那日罗东川前来,就是声言可助锺台对付轩岳,只要事后在东胜洲中划出一处来允蟒部落脚便可,非但如此,还能助锺台结成盟友,共抗南方三派。 她当时就有心动,可她与乔掌门几百年夫妻,知其不到山穷水尽,是万万不会答应这条件的,可也不想就此断了这条线,商议之后,蟒部遣了此女过来,言若有了主意,可以随时知会。 她方才是关心则乱,此刻却是渐渐镇定下来,她踌躇了一会儿,歉然道:“罗娘子,对不住了,容妾身再好好想想。” 那少女脾气甚好,甜美一笑,道:“无事,夫人何时想好了,再唤小女子就是。” 赵夫人拿手中明珠一晃,少女又化作一缕烟雾,投入珠中去了。 与乔掌门夫妇车驾相隔数里之远,有一艘龙首七翼大舟,此为杜时巽座驾,此刻张衍亦是同坐此舟之上。 杜时巽看去兴致极高,指着脚下道:“此舟名为惊时囚牛舟,飞遁迅捷,每过一个时辰,便奏一曲大乐,可扰修士耳目,致其心神不宁,此外还有十二面幡旗,拿了出来,呼吸之间就可布下一套禁阵,便是多名元婴修士一同出手,也是冲之不动,我早些问阿父讨要了几次,总是不允,不想今日却得了。” 座下有一名面如冠玉,眉如笔画俊美道人,他奉承道:“少掌门有此舟,可是如虎添翼,那容君重哪里是对手。” 这拍马之言虽是稍显拙劣,可杜时巽却觉得理所当然,当即大笑一声,道:“说得好,来人,赐一坛保生仙酒给邢道友。” 那道人先是一愕,随后大喜,连忙起身拜谢不已。 这宝生仙酒可不是寻常俗物,乃是采白象鼎中每日蕴积露水,再辅百种灵药酿化而出,一年也不过一坛,哪怕修道人饮了,也有养源固气,延寿添福之效,在锺台派中通常也只有立了大功才可赐下,他未想说几句话就能得了,不由心中得意,朝着张衍示威似得望了一眼。 张衍哂然一笑,不去理会。 这道人名为邢甫柳,当日签契之时,本是投在燕长老门下,可后来传出与其与林长老一名内室有染,这才转投至杜时巽这处来。 此人道行虽并不如何高明,可杜时巽本就与一众长老不对付,听闻此事后,又有意恶心林长老,故而非但把其收入了麾下,还屡屡有厚赏赐下。 邢甫柳暗道:“杜时巽如此大方,这张道人比我早来了许久,不知多拿了多少好处,这一坛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一想,心中却又不满起来,眼珠一转,道:“张道友,听闻你乃是神屋山仙城执掌,小道去过东胜许多名山大川,只是无缘到过此处,不知神屋山比起他处来如何?” 张衍微笑,从容道:“贫道自外洲而来,久在门中经营,还不曾到得他处。” 邢甫柳听得他原是外洲修士,心中鄙夷,笑了一声,故意露出一副讶然神色,道:“我东胜与他洲相隔甚远,不知张真人为何远渡重洋来此?” 说到此处,他哎呀一声,拍了拍自己额头,面上做出歉意,道:“是小道的不是,真人若有不便,就不必明说了。” 杜时巽听得此言,像是想起什么来,忽然转首望向张衍,目光灼灼道:“我听下人言,数百年前,那位来东胜洲游历的沈柏霜沈真人乃是张真人师叔?” 他自认将张衍收为麾下后,就至赵夫人说了,事后赵夫人命人探听了一下其背景,方才得知此人来历颇不简单,因此交待自家儿子要好生笼络。 张衍并不遮掩,坦承道:“正是。” 杜时巽不觉点头,沈柏霜游历东胜时,只要有人上门来犯,二话不说,便就杀了,这颇对他的脾气。他容色一正,道:“昔年沈真人的威名我也有过听闻,想必张真人也有他几分本事,望道友稍候与我一同戮力击敌。” 张衍打了个稽首,道:“理当如此。” 杜时巽大笑道:“来人,送张真人三坛千年保生酒。” 邢甫柳脸色微微一变,从所赐之酒上,就可看出两人在杜时巽心中地位高下了,不由暗骂了一声,道:“不过是仰仗先辈余荫,有甚了不起,过几日斗法,你不要露怯才好。” 锺台派向东南行了五日之后,在初六这天到了眠星山中。 杜时巽自座上起身,昂然几步到了舟首,指着前方道:“道友请看,那便是正南龙柱了,传言当年大弥祖师修道之地。” 张衍放眼望去,见前方云中有一根大柱,柱身若隐若现,竟是雾烟所汇,到了顶上,有一条张牙舞爪的蟠龙攀附,万里澄空之内,这一道白皑皑的如雪烟柱直通天际,凝而不散,旁侧有数十大小不一的浮天飞峰环绕,极为雄绝壮观。撇去底下仙人遗宫不提,只这景象,也算得是上一大奇景。 张衍看了几眼,觉着有些似曾相识,再一转念,发现那些个飞峰与星石所遇颇为相似,忖道:“听闻此物乃是上古仙人所遗留,如今看来,倒是有此可能。”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9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六十七章 不敬至宝改前规 张衍思忖之时,锺台一众修士已是到了眠星山前,这时乔掌门传下谕令,勒令众人缓行,不得冒失入山。 虽众多修士在此,轩岳不至起意暗袭,可要寻点小麻烦,扫一扫锺台众修的脸面,却也容易。 众人打起精神,驱动车驾飞舟,缓缓前行,一刻之后,便驰入了山势之中。 张衍一入此间,就觉有异,他举首观望,见周遭天象忽然为之一变。 前一刻明明还是青天朗日,暖风微熏,可忽然之间,劲风推江而至,浪高水疾,扫荡天云; 下一刻,又是悲风萧瑟,冷露凝珠,落叶纷飞; 过不多久,雨雪瀌瀌,烟霾氛氲,云雾溟濛,霰雹纷坠,霜回大地; 一时间,仿佛时如逝水,顷刻经历了四季变换。 邢甫柳当即吃了一惊,站起道:“改天换象,轩岳教中人莫非已是到了。” 张衍笑道:“轩岳教中人倒是好兴致,竟已此宝迎客。” 眠星山数千里方圆内天象同是变动,哪怕元婴三重修士也无此等本事,除却洞天真人,唯有轩岳门中至宝,“三岳镇气圭”才能做到。 不过此举对那些不懂其中关窍的修士或还有震慑之用,而此来修士多是元婴修士,没有谁会被吓倒。 杜时巽冷笑几声,道:“好宝贝,过了今次斗法,就该是我锺台囊中之物了。” 而另一边飞舟之上,林长老哼声道:“我早听闻,轩岳教举派上下不敬先德,大弥祖师赐下的法宝,尽给他们如此卖弄,气数不尽,实无天理。” 燕长老淡笑道:“两派合一。大势所趋,只是稍候斗法之时需懂得分寸,我等非是挑头之人,便不要逞强。” 正说之间,他朝着杜时巽所在之处示意了一下,其意不言自明。 白长老和林长老对望一眼,都是点头,表示了然。 锺台派自西而来,而眠星山正东处有一座雄峰,在群山之中地势最高。山下一条大江蜿蜒,奔流不息,顶上建有一处法坛。站有数十名服色各异的道人,守着正中一人,此人身形雄阔,白面无须,眉目疏朗。正是轩岳掌教杨殊永。 他身旁站有两人,左手一人,矮小枯瘦,顶上秃发,囟门处显出一圈淡淡金光,托着三团罡云。乃是教中护坛长老金灵叟。 右侧一人,身高一丈,雄武高壮。手持一块黝黑铁牌,雉冠金甲,腰间悬着一对铁鞭,为教内呼令长使淳于季。 杨殊永身前不远处,此刻有一名穿着红衣的灵秀女孩儿。手中正拿着一块玉笏玩得高兴,随着此宝在她小手中摇晃。一道道灵光飞射入天,将天象变幻来去。 金灵叟这时忽有所感,低声道:“掌教,锺台派的人到了。” 杨殊永神色微凝,他走上前去,溺爱地抚了抚小女孩的脑袋,道:“莺儿,别玩了。” 小女孩拉着杨殊永的衣袍晃了晃,撅了撅嘴,道:“阿爹,再让莺儿玩会儿嘛。” 杨殊永弯下腰,将小女孩抱了起来,哄着道:“莺儿听话,这块玉你拿着,回去随你怎样玩。” 小女孩高兴的欢呼了一声,道:“阿爹不许耍赖。” 淳于琼呵呵一笑,在小女孩脑后轻轻抚了一下,后者便就沉沉睡去,他转身将之递给了身后一名婢女,表情淡漠道:“好生照顾了,若有差池,你当明白如何。” 那婢女浑身一抖,低头一礼,小心抱着小女孩退下去了。 金灵叟沉吟了一下,道:“掌教,少主年幼,此刻便执掌本门重宝,似有不妥之处。” 杨殊永不悦道:“不过能改换时气变化的一块破玉,莫非我还给不了自家女儿么?” 金灵叟忙俯下头,道:“不敢,不敢,只是毕竟是祖师所赐……” 杨殊永却是不理他,径直转过身,往后瞧去,大声道:“本掌门把三岳镇气圭赐了女儿,你等可有异议?” 身后一众教中长老修士皆是无人吭声。 杨殊永又看了金灵叟,见他低俯着头,不敢出声再言,这才满意。 他继任掌教时日尚短,不过上任掌门在几名护法长老支持之下大改门中功法,进而出了容君重这等人物,等他接手教门之后,仗着这副好底子,接连两次击败锺台,威望大涨,这才坐稳了掌教之位。 与锺台派众长老相比,他此刻却是走上了另一条路,认为祖师所留之物无不可换。 方才他故意把镇派法宝拿出给女儿玩耍,此刻又言赏赠,就是要藉此举试探,看看教中之人是何反应,可还有不服之人,若有,少不得借此次斗法之机将其清理了。 淳于季看气氛沉闷,主动上来开口道:“掌教请看,锺台此来,人数不少啊。” 杨殊永侧目一看,道:“有四十余人吧?乔桓隽,杜时巽,惠玄,赵茹,啧啧,都来了,锺台此次可是不留半点退路了。” 前两次轩岳虽是大胜,可自身也是折损不小,也并不见得比锺台好到哪里去,是以自锺台招揽别家修士后,杨殊永也有效仿之举。为了这一战,把凡是能请到的元婴修士俱是请到了,人数大致也是相当。 这一场斗法,可以说是整个东胜洲有近半数的元婴修士汇集于此,可以说洲中大小门派,一时目光尽是汇于此处。 金灵叟仔细观望半晌,盘算道:“掌教,锺台派中本是有九名长老,前二次斗法,亡殁三人,只剩六人,还有十一名仙城城主,此次派外修士占了五成之多,和密报上所言半分不差。” 杨殊永嗤笑道:“什么密报,锺台可未有半分遮掩,金灵护法,你也不用卖弄了,我知晓你的功劳。” 金灵叟咳了一声,这位掌门言语辛辣。从不给人面子,他虽是早已习惯,那是私下里,此时也当着众人之面,也不免也有些暗恼。 淳于季言道:“掌教,锺台看似势大,我派稍有不及,可只要能设法将那六人与乔掌门夫妇除了,余者便不会与我等死斗到底。” 杨殊永一挥手,道:“与我轩岳作对。岂能轻饶,你们记着,今朝对面锺台之人。一个都不许放过,务必斩尽杀绝,至于他人,只看他们是否识时务了。” 这话杀气腾腾,淳于季与金灵叟皆是神情微变。对面元婴修士不少,要是死战到底,以至轩岳损失过多,下来又如何对付南三派,这且不说,轩岳与锺台毕竟同根相生。就是斗法败了,也不至于到那不死不休的局面。 杨殊永见无人应声,嘲讽道:“你等莫非怕了不成?哼!锺台派中。除了杜时巽,也就燕洛青、乔桓隽道行稍高,余下之辈,皆是元婴一重,如何与我轩岳相比?” 轩岳自改换功法以来。非但出了容君重这等极为出色的人物,还陆续有四名修士踏入了二重境中。加上掌教杨殊永与金灵叟,共是六名元婴二重修士,实力远在锺台之上。 金灵叟上前提醒道:“掌教,锺台还有惠玄老祖,道行深不可测,不可大意啊。” 杨殊永不耐烦道:“这老贼自有容真人收拾,你不必怯惧,还轮不到你上前与此人相斗,下去。” 金灵叟只得讪讪退下。 淳于季又留神看了一会儿,忽然指着说道:“掌门,坐在杜时巽身边那人,似也有元婴二重修为。” 杨殊永唔了一声,目中凝光,朝其所指之处紧紧看了几眼,眉头一皱,问道:“此人你们可是认得?” 对面多出一名二重修士来,固然可以给他们添些麻烦,可局面仍是轩岳占优,无需担忧。可他就怕锺台引狼入室,与北海妖部这祸害勾结到了一处,可看了下来,此人气息甚正,非但不是妖修,倒似大派出身,他从不记得五大派中有此人物。 金灵叟忙又凑了上来,道:“掌教,那人姓张,乃是北神屋涵渊门执掌。” 杨殊永自语道:“涵渊门,怎么有些耳熟,能把道行练至二重境的,五大派至多数出二十人,皆是有名有姓,此人是什么来头?” 金灵叟迟疑道:“其人自称与两百年前的沈柏霜乃是一门所出,应是其后辈。” 杨殊永想了想,问道:“可是杀了屈长老的那沈柏霜?” 金灵叟道:“掌教明见万里,正是此人。” 杨殊永冷笑一声,他决断下得极快,当即言道:“难怪了,原还想着俊彦难得,能否招揽,既与我教有旧怨,那便不能留下了,关照下去,谁能斩杀此人,我赐仙城一座。” 金灵叟重重点头,沉声道:“不错,既然送上门来,不可放过,屈长老与我交情不浅,恳请掌教将此人交由给老道料理。” 沈柏霜来东胜时,轩岳一名长老与其交恶,因而动起手来,可毕竟双方道行相差过远,那人不过一照面就被其杀了。 而那时轩岳教洞天真人贺粟正在设法延寿,对已是元婴三重修士的沈柏霜无可奈何,只能容忍下来,而事后更是奇怪,居然莫名其妙约束门人,不得去涵渊门报复,而其中究竟原委为何,自前掌门故去之后,也只有贺真人一人知晓了。 杨殊永道:“好!金灵护法难得请命,自当遂你之愿,可事先要说好,你若失手,落我轩岳声威,我可要罚你。” 金灵叟既然开了口,那就没了退路,他自忖有些依仗,便道:“老道遵命。” 这时前方远远来了一名女修,到了数里外停下,万福道:“可是轩岳掌教真人在前,乔掌门请真人上极天叙话。” 杨殊永不屑一笑道:“乔桓隽还是喜欢这一套,也好,本掌门此次看他又能弄出花样来。” 他关照一声,道:“你等留在此处,不许跟来,我去去就回。”言讫,纵起一道青黄遁光往天中行去。 …… ……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meinvxuan1(长按三秒复制)!!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六十八章 仙城作落子 江山画棋盘 杨殊永上去极天后,放目瞧去,见锺台掌门乔桓隽已是先至,其同样也是一人前来,便打招呼道:“乔掌门,多年不见,不知贵派郑真人可还安好?” 乔掌门神情无波,道:“贵教贺真人想是清楚。” 杨殊永嘿了一声,也不再问。 两人俱是一派之掌,持重身份,问礼之后,又是寒暄一阵,这才言及正题。 乔掌门道:“今邀杨掌门来,是心血来潮,要改一改前次斗法之规。” 杨殊永似笑非笑道:“乔掌门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乔掌门沉声道:“也是简单,我楚国有三十七座仙城,另有下宗仙城四座,拿来与贵教与下个赌注如何?” “以仙城为注?” 杨殊永先是讶异,继而目泛亮芒,大笑了两声。 他自是看得出对方的打算,不外想把轩岳教御下仙城光明正大给赢了去,只要锺台此次斗法能击败轩岳,便是实质上了占了东胜北洲,两派归一也再无阻力。 他不由心中暗笑其不自量力,不过此也正合他意,因而也无否决之意。 此战若是轩岳胜出,留在楚国境内的锺台弟子要是不服,来个死守仙城,他短时之内也是奈何不得,如是能在法会赢了过来,那是最好不过了。是以也是沉下声音来,道:“乔道兄有如此气魄,我杨殊永敢不奉陪,只是这里面规矩当如何定,还待细说。” 乔掌门道:“贵教胜我一人,便拿一城去,若是贵教败了,”他直视过来,“也当输我一城。” 杨殊永傲然一笑。道:“我怕只怕,贵门仙城不够输的。” 乔掌门朝着自己身后一指,道:“我锺台除却仙城,还有金锺台,还有楚都大扬,还有门中供奉数千载的至宝五象鼎,加上这些,可还够了么?” 杨殊永呵了一声,道:“那倒是够了,只是就这般斗来争去。难免沉闷无趣,杨某却还要再添一个彩头。” 乔掌门道:“杨道兄请言。” 杨殊永把大袖一挥,驱开了脚下罡云。举手指画开去,道:“乔道兄且看下处,眠星山有三十余座大小峰丘,不若如此,你我两家就以这方圆千里为棋盘。谁家弟子,斗法时要是不慎出了此山,就以败局论,而不论哪家谁人胜出一阵,皆可划去一山为界,周域之内。输家不得再飞遁其间,好比那落定棋子,不得改悔。不知道兄意下如何啊?” 乔掌门沉默了一会儿,看他一眼,道:“杨道兄用心了。” 杨殊永故意拿言语刺他,道:“莫非乔道兄怕输不成?” 乔掌门缓缓道:“就如道兄所言。” 两人既已言妥,也无心思在此再多谈。约定斗法之期后,各自致了别礼。就往自家阵中折返。 乔掌门回至蒲牢飞车上,命人找来六名门中长老,将方才所定斗法规矩交代下去,也不管这几人是何反应,就回了车驾中运法调息去了。 可燕长老闻听之后,却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林长老向来以燕长老马首是瞻,看他神情,紧张问道:“师兄,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白长老面色凝重,道:“轩岳用心险恶,掌门轻忽,冒失答应下来,却是有失考量了,要是照着此法,我派修士辗转腾挪时难免少了许多余地,再加斗法时囿于一处,那就大大不利了。” 锺台轩岳两派虽是同出一脉,可锺台在遁法之上却要胜过轩岳一筹,这规矩怎么看都是锺台吃亏。 燕长老微微摇头,沉声道:“此来修士有半数非我派弟子,我疑心轩岳此举恐不是那么简单,只是一时看之不透。” 白长老不免诧异,他想了一想,道:“这么说其中另有文章了?不过轩岳教真要有什么布置,眼下反悔已是不及,师兄,只能到时再见招拆招了。” 燕长老颌首道:“也只能如此了,命人把此事通传下吧。” 不多时,就有数十传命弟子飞去各处。杜时巽也是很快知晓了此事,他嘲弄一笑,他也同样以为轩岳要压制锺台遁法,便道:“杨殊永以为用此法就制得住我派么? 张衍目光微微一闪,他扫了眼周围山势,看了一会儿后,却是若有所思。 邢甫柳先前尝过甜头,这时又站起拍马道:“我锺台有少掌门坐镇,轩岳教这是作茧自缚!” 杜时巽坦然受下,道:“只要两位好好助我,灭了轩岳之后,除却门中所赐,我另有厚赏。” 邢甫柳一阵激动,一时谀词如潮。 张衍笑了一笑,打了稽首,便算谢过。 这时一名弟子过来,道:“少掌门,法坛已是立好,燕长老请少掌门移驾。” 杜时巽看向远处,见此刻围着掌门座驾停脚之处,已是起了十余座大小法坛,此是沟通地脉,引灵气汇集,好方便来此之人运气休憩,便自飞舟上站起,道:“两位,随我同去。” 他一拨飞舟,化一团轰轰流火遁出,在上空转了一圈,忽然嘿的一笑,往一处法坛冲了下去,轰隆一声落地之后,撕开光焰,走了出来,他斜眼过去,对着坛上坐着的燕长老三人道:“我看此处不差,风光也好,燕长老,不若让予我如何?” 若按礼规,这法坛紧挨乔掌门的蒲牢飞车,应是燕长老驻座之地,杜时巽却摆明了要抢占过去,此举非但逾矩,还隐有羞辱之意。 林、白两名长老一听,当即色变。 燕老却似是不以为意,呵呵笑道:“既然少掌门看中,那老道换个地界就是了。” 燕长老一伸手,止住想要说话的林长老,道:“走。” 林长老哼了一声,随后又往在杜时巽身后的邢甫柳、张衍二人处狠狠瞪了几眼,这才驾起遁光,随着燕长老去另一处法坛安顿。 待坐定后,他越想越是憋气,怒骂道:“这小儿好生狂悖,直如疯犬一般,越来越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了,师兄,你何故对他百般退让?” 燕长老淡淡言道:“师弟,轩岳大敌在前,莫生事端,一切待斗法之后再论。” 白长老也是提醒道:“明日斗法,必是一场恶战,林师弟还是莫要动气了,好生调息,以应大敌。” 林长老只得忍耐下来,闷声道:“是,师兄。” 而另一处,轩岳掌教杨殊永回去之后,金灵叟上来问道:“掌教,如何了?” 杨殊永也不看他,而是对着淳于季道:“淳于长使,乔桓隽已中我计,此次已是锺台在劫难逃,你速速下去布置吧。” 淳于季精神一振,他知此计一成,轩岳吞灭锺台之事,等若已是成了一半,立刻一抱拳,领命下去了。 两派弟子此刻都知明日斗法,便各自安养调息,互不相扰,因数十名元婴修士集驻在此,星眠山中罡风旋动,透天搅云,千里之内,俱是灵光映空。 一夜很快过去,到了第二日,两派掌门穿戴齐整,各自摆驾出来,到了法坛之上。 两人先是率门下弟子摆上香案,祭拜在天祖师,祷颂祝词,再互换金符玉碟,袍服丝带,以示同出一脉。 食时一过,收了礼器诸物,两派弟子各回其位,只待掌门传谕。 杨殊永坐于高台,他对左右道:“前几阵甚为紧要,我要料至多两三阵后,锺台就可看破我破绽,谁人先上?” 淳于季有心打第一阵,可方才欲动,见一名银须黑袍,手臂上缠有一条虬龙的老者走了出来,便就止住了脚步。 那老者上来一稽首,道:“老朽愿去。” 杨殊永点首道:“兰护法愿意出手,那是最好不过,本掌门准了。” 那老者再施一礼,驾风飞去,到了前方,大声道:“贫道兰简光,领轩岳护法长老之职,哪位道友前来一会?” 赵夫人瞧着轩岳已是叫阵,转动美眸,却见乔掌门仍在那处闭门养神,便推了他一下,道:“夫君,派谁上去。” 乔掌门睁眼看了一下,道:“这兰简光名声不显,以往从未有闻,亦非是二重境修士,不知是轩岳自何处找来的帮手,你传命下去,就由燕长老安排人手上去迎战即可。” 赵夫人觉得自家夫君有些奇怪,可大敌在前,她却也未曾多想,况且锺台门中,掌门一人很多事也无法做主,以为其是大敌当前,顾念大局,示好一众长老,便按此意传令下去。 燕长老与几名师兄弟商议了片刻,很快遣出一人,这人非是锺台弟子,而是招揽而来的他派修士,显是他们吃不准兰简光底细,放上来试探的。 那名元婴修士显也是谨慎之人,上去报了名姓之后,并不抢攻,而是退开几步,将法宝及护身宝光一口气都是祭出,防护甚严。 兰简光冷漠撇他一眼,忽然将手中虬龙一抛,此物本只有数尺长,可一脱他手,摇身一摆,倏忽间长至数十丈,两只凶睛一瞪,放出一道艳艳红光,对面那元婴修士一见之下,神情一阵恍惚,还未及作出反应,那虬龙俯身下来,一口就将他吞了下去。 兰简光神情漠然,一招手,那虬龙又变回数尺长短,重又缠回他臂上,随后朝着锺台乔掌门所在之处一礼,就往轩岳阵中回返。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六十九章 灵虬凤剑哭雀袋 锺台这方一上来就折去一人,台下一时不免失声。 可派中修士却是若无其事,互相交头接耳了一番,又指指点点,是在议论方才那人。 白长老望着兰简光离去方向,稍作思考后,便做出了判断,道:“那条灵虬因是当年符阳宗蛇眸妖道所养,原本是被凤湘剑派之人夺去,怎么又落到轩岳派手中了?” 林长老轻蔑道:“轩岳教嘴上叫得好听,说什么不与邪宗为伍,前些时日还贬讽我锺台为藏污纳垢之所,可这私底下,哼,还不知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白长老道:“灵虬鳞甲坚韧,非是厉害法宝伤不得它,又天生异赋,双目红芒能迷人心智,好在此物飞遁迟缓,下回再遇此人,只要有事先了提防,要躲避倒也不难,怕就怕此人技不止此。” 燕长老道:“两位师弟放心,那人道行不高,未必能使那灵虬乖乖听话,否则不会这么急着回去。” 白长老恍然道:“不错,师兄所言,可谓一针见血,如此说来,倒也无需畏惧。” 恰在这时,对面过来一驾飞舟,上乘一名道童,怀里抱着一柄宝剑,剑柄之上有山岳图形,乃是轩岳掌教信物,他到了近处,将此剑高举过头,用清脆童音道:“杨掌门命小童传言,请贵派让出座下山头,另择他处落脚。” 锺台诸修一听此语,脸色都是颇不好看。 他们所处之地宽阔平坦,背靠大山,面前河川环绕,说得上地势绝佳,方才又起了数十座法坛。虽是再建法坛也是不难,可立足才稳,又立刻被人生生逼走,总是令人难堪憋气。 乔掌门却并无丁点不悦之色,他挥了挥手,身旁亦有一名少年站了出来,道:“烦请回言贵掌教,我派这就按诺行事。” 那道童行了一礼,就把牌符一摇。掉头回去了。 燕长老沉吟片刻,就自法坛上遁起,来至乔掌门座驾前停下,躬身下来,主动请罪道:“此阵老朽安排欠妥。还请掌门责罚。” 乔掌门反而宽慰他道:“既是比斗,难免有胜有负,此乃常事,燕长老勿要自责,下回讨回来就是了。” 见乔掌门轻轻揭过,燕长老也是适时做出感激之态,揖礼道:“多谢掌门宽宥。却不知门下弟子当迁去何处?” 乔掌门按须一望,少顷,他指着西北一处山头,道:“我观那处尚可驻脚。” 燕长老回望一眼。也是同意,道:“老朽这就去安排。” 他再恭敬一礼后,就又回了法坛。 林长老赶紧上来问:“师兄,掌门真人可曾为难你?” 燕长老语声自然。道:“无事,不过损折一个外人而已。掌门真人哪里会怪罪,不过做个样子给他人看看。” 说完,他招了招手,找来一个弟子,吩咐道:“每座法坛处,你送去一粒寿康丹,至于那名故去道友,你送三斛罡英,一船丹砂过去,好宽抚其心。” 那名弟子去后,白长老道:“小弟去安排迁坛事宜。” 燕长老道:“有劳师弟了。” 这里安排下去,锺台诸修只得往前挪动车驾,本来引来不少抱怨,可寿康丹一到手中,便都收了声,于西北方位的那座山头上,再又起了法坛。忙活了半个时辰,才安置妥当。 这时众人拿眼去看燕长老,方才是轩岳出来叫阵,若按前次斗法惯例,此回该是锺台这边先遣人上前。 燕长老抚了抚胡须,轩岳方才胜了一场,是以这一场对锺台尤为紧要,需得必胜才是。可立刻把门中英杰遣上,似就显得门中底气不足,是以这人身份不能太高,但实力却不能太弱,自己这处适合之人却无有几个。 他未想多久,就有了定计,关照身边一人道:“你去问一问少掌门,可有合适之人,若是无有,我再寻人上去。” 林长老和白长老交换了个眼神,以杜时巽的脾气,只要问到,就不可能不应下。 可此人远还未到上阵之时,身边能人也少,要是战败,不但能耗损其力,还能折了他脸面,要是赢了,一是燕长老运筹之功,对乔掌门同样也能有个交待。 两者法坛之间相隔不过几里路,那弟子很快赶至杜时巽处,将燕长老之语原封不动报了上去。 杜时巽冷笑一声,道:“你回去告诉燕长老,就说这一阵我接下了。” 言罢,他目光投下,往张衍看来。 可他还未出声,那边邢甫柳却抢先一步站了出来,道:“少掌门,小道愿去。”同时侧首,对张衍道:“张真人法力高深,还是把此阵留给在下吧。” 说话之间,不断冲他拱手。 张衍笑了笑,道:“既是邢道友有意,这一阵贫道就安坐法坛,等候佳音了。” 杜时巽皱了皱眉,燕长老让他出面安排,他当然不惧,身旁虽只有张衍和邢甫柳二人,可张衍乃是元婴二重,法力远胜一重修士,又是自派外请来,此去正是合适,但邢甫柳主动请命,左右也是主动投奔自己之人,倒也不能寒了其心。 只是他也怕其输了,一转念,就自袖囊中取出一物,抛了过去,道:“此宝你拿去护身。” 邢甫柳一接,灵气往里一转,就知这法宝不简单,当下欣喜不已,躬身一揖,就上了天穹。 他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看得很清楚,在杜时巽麾下待着,仅仅依靠溜须拍马却是不够,或许能得到些蝇头小利,可想要真正得其看重,那还是要表现出自身的能耐。 现下双方不过处在互相试探的地步,斗法还不激烈,似那些战力强横之人还远大上场的时候,此刻与人斗法,还能有几分胜算,再迟一些,就是上去寻死了。 他在云上站之后,大声放言道:“那兰简光方才暗施邪术伤人,算不得什么本事,贫道邢甫柳,特意前来请教,敢问轩岳教众,可有上人应战?” 稍过片刻,对面也是出来一人,果然如他所料,并非是轩岳教下弟子,乃是一名蓝衫宽袖的修士,细眉白肤,身材匀称,长得很是秀气,腰间悬有一把凤头佩剑,只从衣袍来看,非是轩岳教中人。 邢甫柳眼尖,看到那佩剑形制独特,对方似与凤湘剑派有些瓜葛,心下不由起了嘀咕。 他心思转动,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先自把杜时巽赐予他的法宝拿了出来,在手中一亮,让对方看了个清楚,随后传音道:“这位道友,你我修为相近,如要非斗个输赢,胜出那人,也是非死即伤。不若换个法子如何?” 那蓝衫修士见了那桩法宝后,也不禁暗皱眉头,也是传音道:“你待如何?” 邢甫柳又拿出一个布袋来,道:“只要道友能接下我这法宝,在下当即认输,绝不反悔。” 若两方非是仇敌,又不想拼个你死我活,这等斗法在修士之间倒甚为常见。 那蓝衫修士转了转念,觉得当着两派修士之面,就算不立法誓,他也不惧对方毁诺,又自恃有至宝护身,就大大方方回言道:“也好,就如你所言。” 邢甫柳心中窃喜,面上不露声色,嘴上道:“道友,接好了。” 他将布袋一抖,袋口朝外,起手轻抚,那袋中顿时鼓胀,似是饱吸了气,再是起了一阵涟漪,就自里喷出一团黑风煞气。 那蓝衫修士凝神戒备,他也是怕对方弄鬼,若是觉得不妥,哪怕认输,也会先一步躲避,可一见之下,见那黑风虽是厉害,可用自己宝物挡下也是不难,不由心下一定,手腕一抖,把一只铜盘祭起,此物当空一翻,倒映出一道祥光,将身躯罩入其内。 那黑气呜呜过来,远处呼啸一团,可到了近前,却忽然一分,如鬼手魔爪,鞭触绳缠,将那他绕住,不断往里勒紧,且越聚越多,似是无穷无尽。 可那祥光在内,却半分不减,犹自明光灼灼,亮若星灯。 蓝衫修士见邢甫柳这点手段,也自放心,由得他在那里施展。 邢甫柳仔细看了看,心下就有了判断,这人虽是应对得当,可看起来不是老于斗阵之人,诡笑一下,暗道:“邢道爷运气不差。” 他一拍那口袋,忽然自里飞出一黑雀,出来之后,冲着对面啾啾叫了两声,就又转了回去。 那蓝衫修士听到那鸟鸣声时,不知为何,身上灵机一乱,似要空中跌下,大惊之下,连忙欲稳住身形。 邢甫柳早已等在那里,哪会错过这个机会,把法力一催,无边黑气往中间一挤,顷刻间就把那无人操持的祥光压碎,蓝衫修士惨呼一声,忽然身化一道迅捷剑光,眨眼撕开黑气,去了轩岳阵中。 邢甫柳看着一愕,心下泛起一丝后怕。 这人若是方才不逃,而是反手给他一剑,恐是抵挡不住。 他擦了擦头上冷汗,学着方才兰简光做派,对着杨殊永一揖,也是不敢多留,起了遁光,匆匆回了法坛,落下之后,吁了口气,对着杜时巽一礼,堆笑道:“少掌门,小道幸不辱命。” 虽然他最后走得有些狼狈,杜时巽有些不满,可毕竟是胜了一场,也不好怪责,勉慰几句,又赐下不少赏赐,就打发到了一边。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七十章 轩岳护法幻阙环 锺台这方赢回一场,找回了不少脸面,乔掌门也是容色稍霁,问道:“方才那位道友是何人请来的?” 此是明知故问,门下弟子哪会不知他心意,适时接言道:“回禀掌门,那邢真人乃是少掌门招揽来的。” 赵夫人欣喜道:“原是巽儿找来的道友,夫君,你可要要赏他。” 乔掌门点首道:“不想吾儿还有些眼光,来人,传我谕令,将我那柄春水尺赐下。” 明眼人哪里看不出来,这是乔掌门故意要分润些好处给自己儿子,可胜了终归是胜了,尽管有些长老心中不服,可也无有出面阻挠。 此刻一名弟子上得法坛,躬身道:“掌门,燕长老遣人来问,不知要拿哪座峰头?” 乔掌门仔细一想,向外指了指道:“命人前去通传,就要轩岳教脚下之地。” 那名弟子大声应命,方才被轩岳逼得迁移山头,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正好报复回来。 这消息很快传至轩岳教处,掌教杨殊永却是毫不意外,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道:“我等扫了锺台颜面,他们果也是一门心思想要讨了回来。” 金灵叟奉承道:“可此举仍是在掌教真人算中。” 杨殊永却是连连摆手,他虽是面上对锺台不屑一顾,可实则并未真正小看对手,言道:“倒也不是如此简单,我等脚下之地,乃群山之中地势最高。当得上一览众山小,锺台岂能容忍我等久占此处?必会设法夺去。” 轩岳早有所备,山中又未起得法坛,因而只用去半刻,就已换了一座山头。 方才安置停当,杨殊永就迫不及待命人上前叫阵,当即就有一名修士跃光而起,到了半空之中。 而锺台那处,也是立刻遣了人上来。 可这二人人皆非两派门人,知晓就算费劲力气斩杀对手。所得好处也是甚少。因而彼此心照不宣,都是应付了几下,便就各自分开了,算是斗了个不分胜败。 杨殊永看着不悦。冷嗤道:“这些教外之人。果是靠不住。” 他回头盯着金灵叟。道:“金灵护法,下一场,你看遣何人上阵为好?” 金灵叟哪还不知他的意思。弯腰一礼,道:“老道愿意一行。” 杨殊永道:“好!金灵护法此去,就取三颗头颅回来,如何?” 虽是询问之言,可语气却是强硬,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金灵叟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如今教中杨殊永声威至隆,他哪敢置喙,道:“老道不敢有辱教中声威,自当竭力为之。” 而锺台那处,燕长老问道:“该是谁上了?” 林长老翻了翻手中谱册,指着一人名字说道:“此人名叫陈寿古,是个识趣之人,在众修之中,口碑也是不差,依小弟看,这阵就命此人上去如何?” 燕长老道:“师弟安排就是了。” 林长老对身旁童子示意道:“你去传命吧。” 此刻陈寿古正与几名交好同道站在一处说笑,得了童子传命之后,无有片刻耽搁,起了遁光就上至天穹,将自己名姓一报,就在那里耐心等候对手。 等了不一会儿,就见对面缓缓驰来一道遁光,初时他并未在意,可待看清来人,却是身躯一抖,失声道:“金灵叟?” 见竟是此人上来,燕长老眉头微皱,目光锐利了几分。 林长老却是沉不住气,惊疑站起道:“怎么是金灵叟这老道?” 白长老摇头了摇头,金灵叟于轩岳上代掌教时就是大护法,而今虽不是轩岳教中道行最高,论起斗法之能,却也能排进前三。这陈寿古多半要败。 此刻陈寿古心下着慌,此人元婴二重修士,道行在他之上不说,所修功法还是轩岳正传,身上法宝也是不缺,不论哪处都是胜他一筹,有心认输,却是顾忌先前所立法契,不能无故退缩,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稽首道:“陈寿古见过金灵护法。” 金灵叟点点头,客气还了一礼,道:“陈道友,瑶光亭一别,已是六十余载了,只是今朝各为其主,往日交情却是顾念不得了。” 陈寿古苦笑道:“小道也是身不由己,唯有领教长老高明了。” 客套完后,两人各自分开,金灵叟自袖中摸出一只金环,往半空中一掷,只一掐诀,就忽然幻化为百余只,纷纷旋舞而动,震动呼啸,再朝下一折,对着他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 陈寿古慑于这老道名头,未战先怯,瞧其一上来就使出成名法宝“幻阙环”,立刻驾起遁光闪避出去。 他无心与此人斗法,准备支撑个半个时辰,就败退下去。对方道行远胜于他,若能支撑这么长久,任谁也不能说他的不事。 他本指望能拖一时是一时,可那金环似有灵性,居然还分头围逐,且越分越多,不出一刻,却是变作了成千上万,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满是这金环影踪。 陈寿古虽明知其中有真有假,他本指望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可没想到对方手段比传言中更是厉害,再这么下去,不出一刻,就能叫他无路可逃。 心中苦思对策,可是连想了几个出来,都是被一一否决,看着金灵叟那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想来能取自己性命时也绝不会留手,一念至此,他心中火气上来。 自袖囊中摸出一把紫色珠子,紧紧攥在手心。 此物名“紫纲珠”,是他当年无意得了一株半寸长的紫雷木,用了数十功夫与数位至交好友一同炼出。 这雷珠因得来不易,分到手边时只有七枚。故此被他视防身保命之物,自炼出之后,还从未使过。 可此物虽是威力不小,使出时若对方离得过远,也有足够时间躲开,因而最好能在近处施展。 陈寿古下了决心之后,几次设套,卖弄破绽,意图骗得金灵叟上前,可这老道却是老辣异常。对他诱敌之举。根本不理不睬,反而好几次差点被金环追上。 陈寿古接二连三设计无果,难免气沮,这时气力不济。遁光不由一慢。只这一个疏忽。就被金灵叟抓住了机会,眼中精芒大盛,忽然喝了一声。万千金环陡得向前齐冲,顷刻间如雨而下,不断砸在他护身宝光之上。 其中虽有真有假,可连连几下之后,陈寿古已是承受不住,可他也是被打出了火气,暗自咬牙道:“莫非还怕了你不成?既然你如此欺人,就莫怪我与你拼命了。” 他拿出一枚血红丹药往嘴里一塞,匆忙嚼了几下,就吞咽了下去,身周围立现千百灵芒,与护身宝光合在一处,整个人仿佛缩入了一团浓稠脂浆之中,身形逐渐淡去,任谁看去,也是模糊不清。 白长老见了此景,摇头道:“三大邪宗流毒不浅,不想这等邪祟之物到了而今,还是层出不穷。” 昔年三大邪宗虽都被一一攻灭山门,可遍布四处的仙城却不是一时能打下的,以至不少邪宗所炼之物流传了出来,有些大派修士看不上的,多被小宗散修收了去,陈寿古方才所用,就是原先符阳宗所炼的护身法丹。 金灵叟眉毛一耸,也是认出此丹来历,可他却是面露哂笑。 这法丹用来护身的确不易攻破,可施用此物者,却是难再飞遁,他有的是手段收拾。 信手将金环自四处召来,再作法一指,竟是一个个套在了陈寿古护身宝光之上,若是宝光内生出反抗之力,他便徐徐撤后,可若一旦察觉其退缩,他便收紧力道。 一来一去,未有多少时候,陈寿古就觉法力大耗,生出疲惫之感。 不过他仍是咬牙死撑,双目瞪得通红,一瞬不瞬看着金灵叟,手中捏着雷珠,等待对方放松警惕的一刻出现。 再有一刻,他身周宝光终是不堪其力,渐渐淡去,他知此刻再不出手,便就无有机会了,猛地将七枚雷珠尽数掷出。 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金灵叟仍是不失小心,见有物什飞来,丝毫不去硬接,将袍袖一扬,霎时驾起一道罡风,顷刻间遁到了远处。 那雷珠落到空处,顿时轰轰炸开,火雷齐出,好似天崩地裂,连近处飞峰也被震塌了几座,看得底下之人齐声惊呼。 金灵叟也是微微动容,他想不到对手还藏有这么里厉害的雷珠,方才若是一个大意,恐就要在此翻船,虽是为眼前之景吃惊。 陈寿古见未曾伤得此人分毫,心下也是失望,趁着对方远遁,无力操御金环,将浑身法力逼出,将之震开少许,就奋力从里间遁身出来,驾罡风往来路逃窜。 可他才出去不远,那金环倏尔当空一转,远处陈寿古竟于刹那间遁跃百丈,逼上前来,那金环再是一转,又是百丈过去,连转三次之后,已是追至近前。随后法诀一掐,所有金环一齐飞上,却是将陈寿古再次套住。 陈寿古此刻已是瓮中之鳖,再也无力反抗,求饶道:“金灵道友,饶我一命。” 金灵叟神情冷漠,丝毫不理,把法力一催,金环霎时收拢,陈寿古惨叫了一声,顷刻就被绞成了无数碎肉。 可即便如此,金灵叟却还不肯放过他,扬手一道罡雷,将遁逃出来的元灵打灭。他面上无喜无悲,好似做了一件平常之事,俯视下来,冷声对下面言道:“谁人上来再战?” …… ……(未完待续……) ps:刚才跳闸了,好久不用电池,乌漆麻黑的也没找到,打开后发现少了好多,只能重码了。 这是周五的第二更,周六还有更。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七十一章 山阵为子圈绝地 金灵叟方才一露面,锺台几名长老知此战结局,皆不认为陈寿古是其对手。 白长老沉声道:“金灵老儿竟是把环中挪遁之术练成了,此法虽是借助了法宝,可能把幻阙环祭炼到这等境地,同辈之中也是少有人及了,只是可惜了陈真人。” 他心下微觉惋惜,陈寿古懂得察言观色,又知进退,在一众招揽来的修士中,道行也算不差,本是有心纳其为心腹,只要赢下一场斗法,就能安排其主持一处仙城,不曾想运数不济,竟是遇上了金灵叟,连元灵也未有保住。 又想了一想,他人都知陈寿古与自己走得近,倒也不能不表示一番,便站起身,主动请战道:“师兄,这老道道法高深不说,又老辣异常,不是寻常之辈可以应付,小弟愿意上前一会。” 燕长老考虑了一会儿,道:“不急,为兄另有打算,你再调遣一人上去,道行莫要太高。” 白长老一怔,金灵叟乃二重修士,随意遣人上去,这不是故意认输么?可他对燕长老素来信服,并没有追问缘由,只是迟疑了一下,问道:“师兄,若再输一场,掌门那里……” 燕长老微微侧首,看着他道:“只要折损的不是我锺台派中之人,掌门不会多言,你且去安排吧,回来为兄再与你细说。” 白长老只得收住心中疑问,转身下去安排。 去不多久,就有两道遁光自法坛飞起,迎了上去。 又过片刻,白长老就回至法坛上,解释道:“那是祁谷,祁粱两兄弟。乃是大摩仙城城主洪应门下的两名供奉,小弟方才下去,这二人就上来请战,小弟想着与师兄嘱咐并不相悖,也就顺水推舟了。” 燕长老道:“你做得甚好,这二人很是合适。” 他见白长老似对如此安排仍是不解,便又道:“你莫要疑惑,为兄是想一观轩岳划山为界,究竟有何用意。而这几场一过,就能见出个分晓了,胜负反是其次。” 白长老这才恍然,佩服道:“还是师兄思虑周全,小弟远是不及。” 此刻蒲牢飞车之中。赵夫人望见祁氏兄弟,秀眉微皱道:“怎么是这二人?” 乔掌门讶道:“夫人莫非认得?” 赵夫人道:“这二人原是凤湘剑派弟子,后来犯了门规,因顾念往日同门情分,不曾取其性命,追了法剑回来,就逐了出去。原还以为早是躲去了他洲,哪想是来投了我锺台。” 乔掌门道:“既是逐出门户,就不在是凤湘弟子,我连邪宗门人都可容得。何况这二人。” 祁氏兄弟到了云端上,大哥祁谷走上来一礼,道:“金灵护法,此阵我们两兄弟同来会你。若是你觉有是公允,也可再找一人来。我兄弟在此候着。” 他们二人并非孪生兄弟,相差有十余岁。 祁谷中年形貌,脸膛方正,举止稳重;而祁粱却是不同,两眼有神,一脸精悍,前者发话时,他在旁边一语不发,目不转睛盯着金灵叟直看。 金灵叟目光撇去,见这对兄弟腰间皆是悬有一把柄上挂珠的法剑,心下有了点数,垂下眼帘,道:“不必了,两位这就动手吧。” 祁氏兄弟也不客气,齐喝一声,当即一分,一左一右成包夹之势,几乎同时一掐法诀,只闻锵锵两声剑鸣,两道夭矫剑光出鞘飞起,就朝着金灵叟斩去,竟是一上来就狠下杀手。 金灵叟看着脸容平静,看去神情轻松,可是内心深处却半点也不敢大意。 他这回却并不是把金环祭出,而是双手抓住,对着上方一晃,立现无数金光,密布天穹之上,照得人睁不开眼。 两派观战之人见了,觉其刺眼,不得不起了法诀护住双目,可即便如此,天中此刻情形却仍是难以看清。 祁氏兄弟本是信心十足,修士斗法,若非彼此战力相差极大,自己道术神通被人知晓了去,就易被人找到破绽,是以通常修士在人前不轻易暴漏自家底细。而金灵叟与陈寿古对敌时,却是现了不少手段,他们二人早就商量好了对敌之策,可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一照,也是滞了一滞,待两剑落下,却是斩了一个空,都是暗骂了一声。 若是他们手中持得的仍是那毕生所炼法剑,哪怕不去刻意御使,一念生出,就可自行斩敌。 可早在当年被逐出门墙时,那剑就凤湘剑派收去,否则哪还用在意这区区耀光。 这时正待收回,却觉底下生出一股吸力,似是把法剑黏住,顿时急了,起了法诀拼命相召,可僵持片刻之后,俱觉心下一空,竟是与心神断了联系,顿时大骇不已,知晓不好,两人眼神一个交汇,便分头朝着不同方向遁去。 此刻那光中忽然飞出一只金环,直奔祁谷而去,同时金灵叟自环中现出,几个呼吸之间,就追至他身后。 祁谷不得已转身对敌,可失了法剑之后,他战力大减,勉强招架了几个回合,就乱了章法,被一环打中前胸,霎时骨折肉裂,从空中载落下来。 待金灵叟再想回身去找祁粱时,后者已是飞至金锺派阵中,追之不及了,也只得放弃。 燕长老看着祁梁过来,眼中流露出几许冷意,道:“怯战而逃,岂能轻饶?” 林长老立时会意,他自怀中拿出法契,对着空中一照,祁粱登时应誓,浑身上下一阵酸软,自空中坠下,头颅撞在了法坛之上,因被契书制了法力,竟是就如此生生摔死了。 见此一幕,许多修士都是心中生寒。 金灵叟见状也是一怔,不过他已是连败了三人,自忖对杨殊永也是有了交代,扬手打出三道符箓,分别往三座山头分去,对着蒲牢飞车处一个稽首。道:“乔掌门,那符箓落下之处,便是我轩岳划去之地,贫道告辞了。” 说完,就一摆袖,飞身离去。 他一路可回至轩岳阵中,到了山脚前,却是下来一道童,阻其前进。他不禁怒道:“为何不让本座上去。” 那道童言道:“掌教真人说了,金灵护法本当取三颗头颅回来,可却只斩了二人,请护法回去再战,求个完满。” 金灵叟愤懑不已。可毕竟无法与掌教对抗,无奈之下,只得又往场中回返。 自那三张符箓飘去后,燕长老便一直在留神观望,待其落定,他缓缓自座上站起,到了法坛边缘。两目中泛出异芒,道:“山峦为棋子,哼!春秋大梦!” 而另一座法坛之上,张衍见得此景。不由点首道:“果是如此,” 邢甫柳听他话语,也是凑过来看,可他观来瞧去半天。却是一无所获,便拱手请教道:“敢问张真人可是看出什么来了。能否说与小道知晓?” 张衍笑了一声,道:“有何不可,说来也与你我有关。” 他起连指点了点,道:“说来也无甚稀奇,我等落脚之处,有六处高丘在外,彼此山势相连,只要占了这六山,就等若就把我等困在了其中,轩岳先前曾占去一处,现下又有四座落在其手,此刻只差两座,就能封门闭户了。” 邢甫柳本当他有什么高明见解,听得此言,却是不以为然,道:“我等修玄之士,腾云驾雾,飞天遁地,我等要走,这区区几座山丘,莫非还真能阻住不成?” 张衍道:“不然,按斗法之规,凡轩岳所占之地,锺台门下皆不可飞遁,你莫非想弃战认输不成?再则,如是轩岳占了这六丘后,在其中设坛布阵,就已是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斗法输了,也是不惧,到时把出路一堵,锺台这处一个人都闯不出去。” 邢甫柳不是蠢人,立刻也想到了这关键之处,不禁面上一白。 杜时巽在旁却是听得脸色微变,腾地站起身来,道:“张道友所言有理,此事不得不防,我去与阿父说。”话音才落,法坛上只闻轰隆一声,他便起了遁光飞去。 邢甫柳口不应心道:“张道友看穿计策,必是大功一件啊。” 张衍笑了笑,道:“轩岳把这三山一占,意图已是明了,明眼人皆能看得出来,乔掌门身为一派之主,又何须贫道来提醒。” 果然,过不多时,杜时巽就转了回来,神情看去却是轻松了许多,口中道:“原来阿父早有所备,我却是白担心了一场。”他又看向张衍,拱手道:“不过还要多谢张真人好意提醒。” 张衍还礼道:“哪里,贫道不过胡言几句,当不得真。” 两人说话时,天中忽来一道金光,当是轩岳又遣人来叫阵。 杜时巽抬首一望,见居然是那金灵叟转了回来,顿时怒道:“这老儿怎又来此,莫非是欺我锺台无人么?” 他冲着身旁一名弟子一挥手,道:“你去掌门处,就言我欲请命上阵。” 那弟子见他催得急,连礼数顾不得,便急急动身飞去了。 可此人一走,却是迟迟不见回来。 杜时巽等得颇是不耐,就欲不顾谕令,先上去打杀了此人再说。 可他身形才动,却见一虹清光自远处飞来,落至眼前,出来一名黄裙婢女。 她万福一礼,道:“少掌门,夫人有言,容君重才是我派大敌,此人未曾露面之前,少掌门还是忍耐为上,免得比人窥去破绽。” 杜时巽不耐烦道:“你是何人,我不认得你,快些滚开,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那婢女不慌不忙,手中亮出一物,道:“夫人金钗在此,少掌门可是认得。” 杜时巽神色变了数回,最后哼了一声,就又重重坐下,轰隆一声,整座法坛不由震了一震。 邢甫柳这时看了张衍一眼,他眼珠转了转,上前道:“少掌门有重任在身,还去不得,不过不能叫轩岳如此猖狂,在下以为,张道友道行高深,与金灵老儿修为相若,少掌门不如请他上阵?”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七十二章 真光神遁破万环 那侍婢见已成功劝阻了杜时巽,也不管后者有什么说辞,丢下金钗,立时回蒲牢飞车处覆命。 赵夫人听得她禀告,也自放下心来,毕竟杜时巽现下还不能将自家手段暴露出来,免得被容君重提前有了提防。 她抬起螓首,冷冷打量了一眼飞在天中的金灵叟,蹙眉道:“夫君,此人委实可恶,居然还可回来搦战,实是欺人太甚,何不令燕长老出面对敌?” 乔掌门似是意动,可想了想,还是缓缓摇首道:“燕长老身份尊荣,不宜轻动。” 赵夫人略觉烦躁,道:“那该如何?金灵老儿连斗两阵,也不见有多少疲惫,我派能胜他一筹者,也只有夫君、巽儿、惠玄道兄及燕长老等寥寥几人,不是他去,又不让巽儿与惠玄道兄上,莫非要夫君亲去对敌不成?” 乔掌门淡淡道:“那便随意遣一人上去,只要不是我锺台门下修士即可。” 赵夫人吃惊道:“如此怎能赢过此人?” 乔掌门呵了一声,冷笑道:“据为夫所知,那杨殊永除去金灵叟之念已非一rì,眼下看来,分明是要假我之手除去此人,我又怎能遂他之愿。” 赵夫人微微踌躇,道:“可是夫君,此战极为紧要,若是不胜,下场再输,岂不要被困在山岭之中了?” 乔掌门握住她手,沉声道:“轩岳要是再胜,那下一场出战者,必是那容君重无疑,那时我就可命巽儿上去,一战就可见个分晓,不必再牵扯他人进来,也好为我锺台保有几分元气。” 锺台现下大不如前,门中修士哪怕折损一个,也不是他所愿意见到的,此战关键,还是在那容君重身上。要是杜时巽能上来就败了此人,那这场斗法就再无悬念,就可避免两派修士继续死斗下去。 赵夫人忍不住道:“夫君,你举派重压,皆系在巽儿一人身上,这是否太过?” 乔掌门却是默不作声。 赵夫人叹了一声,道:“好了,既是夫君安排,那妾身自当遵从,只是方才巽儿请战,总也不可弱了他的心气。他麾下有一名张道人,亦是二重境修士,此人曾败过惠玄道兄弟子,想来道行不浅,不若就遣他上去。” 乔掌门点头允准道:“既然有此人物,可命其对敌。” 此刻另一处法坛上,白长老等了许多,却迟迟不见有人上前迎战金灵叟,便急道:“师兄,不若由小弟来应付此人?” 此是他第二次请战,可燕长老默默一想,仍是否了,十分坚决地言道:“白师弟,你对手是那淳于季,而非是此人,否则你这许多年隐瞒修为,又为得哪般?岂不是全功尽弃?此人,呵呵,就由为兄上去料理吧。” 白长老大惊道:“师兄为门中大长老,又岂能轻动?” 燕长老笑了一声,道:“金灵叟亦是轩岳门中护法长使,他既能出战,为何我不能去?” 他正要起身时,却听远处传来了一声震动,不免诧异,不由收住了脚。 白长老侧首望了望,察觉到那动静是自杜时巽所在法坛处传来,愕然道:“莫非杜小儿想要出战?” 燕长老摇头言道:“容君重还未露面,掌门真人不会容许与他人相搏。” 他正说着,却见一道耀目遁光自法坛上冲起,携着一股撕云裂空之势,直入云中,与金灵叟对面而立。 白长老见了之后,稍稍放松,又回座上,笑道:“原来是张道人,此人倒是合适,若只论修为,与金灵老儿相差无几,就算不胜,想来也能周旋一番。” 燕长老目视过去,捻须道:“此人我亦有过听闻,好似还与惠玄有些过节,想来当是有些本事的,” 林长老在旁冷笑道:“这人如是死了,却是不差,也好叫人知晓,跟着那小儿无甚好下场。” 而另一边轩岳教处,掌教杨殊永一见张衍上阵,却是来了几分兴致,遥指山下,道:“你们以为,此战谁胜谁负?” 底下有人说道:“金灵护法修持近千载,幻阙环更是祭炼通神,那人就算是有些来头,可岂是护法对手,? 淳于季谨慎回答道:“那人既与沈柏霜一脉相传,当非庸手。只是金灵护法有环遁挪空之术,就是战局不利,也能及时撤出,在下以为,胜败之数可谓各半。” 张衍在云中站定后,打了一个稽首,道:“金灵道友,请了。” 金灵叟见是张衍上来,打量他一眼,突然厉声道:“原来是涵渊门张真人,我轩岳教中一名长老为沈柏霜所杀,如今找不到沈道人去处,久闻你与他乃是同出一脉,正好取你头颅回去祭拜。” 张衍微微一讶,随即笑了一声,拱手道:“多谢金灵道友告知你我原是仇家,既是如此,贫道必不能放你回去,当竭力取你xìng命才是。” 他虽谈笑如常,可言语中却是杀机横溢,金灵叟气机交感之下,身上莫名多了一股寒意。他忙把心神一定,讽言道:“好大的口气,究竟命丧谁手,还未可知。” 他嘴上说得好似吃定对方,可心下却没有半点放松,双袖一展,退开数十丈。又将祭炼由心的金环祭起,念头一动,就有许多一模一样的金环生出,散去天穹,随他催动玄功,金环愈来越密,乍一看去,怕不有成千上万之多,虚实交沓,真幻不辨。 幻阙环他共是炼了五百一十二数,只那心神相合的主环为一,威力也是最宏,斗法时藏与众副环与幻环之中,随时伺机袭敌,除此之外,他还可在任一环中飞遁来去,叫人防不胜防,只要对手一个疏忽,就要丢掉xìng命。 待运化完毕之后,他指手一点,其中一道金光,就已旋转飞去。 张衍适才见金灵叟斗法,已是大致明了此人路数,心中已是有了破敌之策。 要胜过此人不难,可要取其xìng命,就要费番手脚了。 轩岳抢去四处山头,占据地利优势,对锺台这处修士而言,飞遁行空,大是受限,金灵叟要是一旦察觉不妥,立时就可躲入其中。 在这短暂时刻内,就算他有剑遁之术,也无法及时将其追上杀死,是以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设法毙敌。 他此刻见金环过来,却是不闪不躲,任由其落下。 金灵叟见状先是愣,随即狂喜不已,忙转动念诀,将真环替上,只要将其套住了,就能如陈寿古一般勒死。 这时张衍清喝了一声,背后忽现五sè奇霞,闪了一闪之后,其中一道绿芒忽然攀起,生机蓊勃,就将那落下金环撑在三尺之外,任凭其嗡嗡直颤,死命勒束,却是怎么也逼不进来。 金灵叟自炼成这幻阙环来,还从未见有能不用法宝,纯以道法接住此环的,不由大吃了一惊。 他神sè变幻几下,把手一招,天空中万只金环齐齐一动,自上下四方,一同朝着张衍处集汇而至。 张衍一瞧,微微一笑,背后碧芒大盛,霎时分出万千光华,看去仿佛一颗通天巨树,伸出枝桠茎须,绞缠绕卷,每一根枝节皆是锁住一环。 金灵叟神sè剧变,他不停催发功法,环中生环,气中分气,可每多一环,那碧光之中必也多出一道舒展青华,不管其是真是幻,俱被阻在外间,到了最后,漫空皆是绿意。不但如此,那光华向外生发张扬,这使得他每时每刻不得不耗损法力与之抗衡,如此一来,却是陷入他最不擅长的法力比拼之中。 张衍一身法力雄厚绝伦,同辈之中,能与他相抗之人少之又少,此刻一发动起来,如cháo水般源源不绝,重重涌来。金灵叟只撑了一会儿,就觉压制不住,先是满布天中的金环不断消逝,化为灵气散去,再是副环一个接一个崩断开来,不过十几呼吸,就坏了大半。 金灵叟浑身冷汗直流,心中既惊且震,暗忖道:“这道人修得什么功法,怎得一身法力强横至此?就是与容真人相较,恐也是差不了多少。” 他自知再如此下去,自己势必生生把法力耗尽不可,到得那时,就连逃遁也是不能,顿时萌生退念,此刻那为同门报仇之念早已是抛到九霄云外。 他这一退缩,张衍立时觉察出来,他微露冷笑,一声大喝,先是把法力稍稍敛去几分,放那金环收束进来,随后双臂一震,身周木行真光也是随之猛然暴涨,咔嚓一声,竟将身上一圈金环震裂,与此同时,漫天金环也是齐刷刷碎落而下,向前一个踏步,便自原处消失不见。 心血祭炼的金环遭破,金灵叟如遭雷击,一口逆血涌上,噗的一声喷了出去,幸好头脑尚是清明,几乎是在察觉不妥的一刹那间,已是运起法诀,意图遁行出去。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一股庞然巨力涌上来,竟将他生生压在了原处,身躯猛然一颤,再次喷出一口鲜血,面上现出惊怖之sè,失声道:“禁锁天……” 话未说完,张衍已是自虚空遁现而出,至他面前,呛啷一声,腰间法剑抽出,再猛地挥剑而下,只见天中一道清辉闪过,一颗头颅已是冲天飞起。 张衍一探手,将那头颅接住,撇眼一看,那脸容之上还带着些许震骇不信之意,他哂然一笑,哗啦一卷袖,提起头颅,驾动罡云,就往下方回返。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七十三章 一剑生威惊四座 从张衍虚空挪移,遁至金灵叟面前,再到拔剑枭首,不过是指顾之间,待他携颅而返,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杜时巽霍然自座上站起,两目神光闪动,满脸俱是兴奋之sè,他轻蔑瞥了一眼法坛处几名长老,自顾自大笑起来。坐于他一旁的邢甫柳更是瞠目结舌,只是呆呆看着。 燕长老动作一下顿住,拽住胡须有一动不动,好半晌才摇头道:“走眼了,走眼了。” 林、白二名长老面上可是写满了惊震意外。撇开金灵叟在轩岳教中地位不谈,只看其轻松杀败三人,御使万环蔽天,轻松遁空来去,就知此人之了得,可就是这般人物,却还是眨眼之间,就亡在了张衍手中,那后者又是何等厉害? 乔掌门怔怔看着,他原本已是把此战放弃,准备待下局来个一战定胜负,可却完全没有想到,金灵叟竟是被张衍一剑杀了,这巨大反差令他一时做不得声。 还是身边赵夫人看不过去,轻推了他一把,道:“夫君,张真人胜了,该是重赏才是。” 乔掌门这才醒悟过来,点头道:“对,对,来人,传我之命,张真人斩杀轩岳长老一名,按礼单品目赠赏,再另赐仙城一座。” 赵夫人又道:“金灵叟可是轩岳大护法,不是寻常之辈,夫君何不请张真人上车一叙。” 乔掌门这是已是镇定下来,能胜轩岳一场,又除了其大护法,总也不是坏事,欣然道:“夫人说得是,是为夫疏忽了,再传谕下去,请张真人来蒲牢飞车上座。” 距蒲牢飞车十余里远,有一座孤矗法坛,此是惠玄老祖与其弟子所在之处。 因惠玄老祖不喜喧闹,而他又非锺台门下,是以彼此间相隔较远。 此时此刻,他正与罗东川并肩而立,好一会儿后,才缓缓收回目光,道:“金灵叟果是输了。” 罗东川丝毫不觉意外,冷笑道:“我早已说过,张衍乃是溟沧十大子弟之一,成就一品金丹,百年间便修成元婴,乃是东华十六派斗剑第一人,那老儿能与他斗上两合,已算不差了。” 惠玄老祖皱眉想了一会儿,道:“有这等人物在,对我等筹谋大为不利。” 只有锺台弱势,他才有把握说服乔掌门放了蟒部进来,而有了张衍在,锺台这里无疑增添了不少赢面,这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罗东川低头一思,道:“如今我大兄处还未有消息传来,且先忍耐吧,我也要奉劝道兄一句,你那名弟子还是少招惹此人为妙。” 惠玄老祖淡淡道:“这便不劳罗道友cāo心了,如何教徒儿,老道我心中自有分寸。” 罗东川淡淡道:“罗某只是好意提醒,取与不取,全在道友。” 为对付张衍,蟒部早已遣使去往中柱洲,请凶人出手,在族中未有消息传来前,他还不yu与其先自争斗起来。 要不是与惠玄算得上是盟交,在蟒部大事未成前还有利用价值,他才懒得多说一句,任由其去碰个头破血流才是最好。 张衍此刻已是回了法坛之上,双足沾地后,就将手中头颅掷在地上,对着杜时巽一个稽首,道:“幸不辱命。” 杜时巽大笑上来,捧着他手臂,用力一摇道:“张道友一剑斩颅,轻取敌首,快哉!快哉!” 邢甫柳则是面上挤出一丝笑容,也是上来恭贺,道:“张道友立下大功,必会得掌门赏识啊。” 这时一名道童过来,道:“掌门有谕,邀张真人往蒲牢飞车一叙。” 杜时巽又发一声笑,道:“张道友,此是好事,我与你一同去。”随后又贴前半步,低声道:“不知金灵老儿元灵何在?道友莫非放了回去?” 张衍笑了一笑,捧起法剑,起两指一搭剑脊,轻轻一划,就见寒光如水,反照似境,里间有一扭曲人影飘忽来去。他言道:“金灵叟元灵在此,此人身为轩岳大护法,必知许多秘事,捉了过来,就当大礼送与真人了。” 杜时巽看了张衍一眼,得其允许之后,便拿剑来观,见剑锋犀利不说,还有血光来回,显是不知饱饮了多少鲜血,杀气冲眉,刺得眼中生疼,是一把难得利器,不由眼中露出奇光,称赞道:“好剑!” 张衍轻笑一下,将剑鞘解下,递去给了杜时巽,道:“要是杜道友喜欢,就送与道友了。” 这柄法剑乃是十六派斗剑时,他自一位血魄宗长老身上得来,虽非至宝,可却有拘魂摄魄之能,金灵叟被他一剑斩了,元灵也就被吸入法剑之中,再也逃脱不得。 似此等法剑,他那处还有不少,平ri也是用不到,是以眼睛都不眨就送了出去。, 杜时巽稍怔,随即爽快接了过来,还剑入鞘,收入囊中,道:“既是张道友所赠,杜某就收下了。” 邢甫柳看得嫉妒羡慕不已,张衍赠剑,看似吃亏,可是连他也能看得出里,以杜时巽一贯的脾气,怎么肯占人便宜,到时定会十倍偿还,想着张衍已是得手一座仙城,稍候不知还有什么好处到手,他连眼睛都红了。 与锺台不同,轩岳教处却是一片压抑。 掌教杨殊永定定看着门下弟子携回来的无头尸身,yin沉着脸半天不语,谁也未曾察觉,他隐于袖中的双手正微微颤抖。 虽他本意是要借了锺台之手能除了金灵叟,可眼下他却没有除去此人的窃喜,反而多了几许烦躁,这时他抬首道:“你们谁来告我,那张道人用得是何等功法?莫师同,你不是自诩见多识广么?就由你来说!” 那名被点名的护法长老一滞,他支吾道:“掌教,那沈道人施展功法时,云涌水奔,cháo浪旋卷,可此人似与其大不可相同……” 还未说完,杨殊永冷声打断道:“废话就无需拿来说了。” 那名护法长老只得尴尬闭嘴。 好半晌,才有人低声道:“此等道法,我等闻所未闻。” 杨殊永听了,突然大怒道:“都是一群废物,这人有此手段,为何偏偏无人报我?” 众人都是低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喘,不知他为何动怒,底下只有呼令长使淳于季能猜中一二原委。 金灵叟论道行修为,门中少有人可比,这张道人能杀了此老,也就意味着能杀了他人,甚至能杀了杨殊永,多了这么一个谁也料想不到的变数出来,难怪这位掌教真人如此失态。 这时身后传来一把浑厚声音道:“此人道行不浅,我教之中,能与之匹敌者甚少,掌教勿虑,下回遇上,此人若是再敢露面,当由我来应付。” 此人一出声,两侧长老护法面上登时露出敬畏之sè,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只见一名资容伟岸,身材颀长的修士走了过来,此人袖广宽袍,头戴翘翅雀首冠,迈步行走间,似有风雷随身,两目神光如电,慑人心魄,一望可知是人中雄杰。 杨殊永一见此人,也是收起掌门威势,喜道:“容真人出关了?” 容君重走了过来,环目一望,周围人都是避开他目光,他对着杨殊永一拱手,言道:“方才略有所得,叫掌门及诸位同门挂心了。 杨殊永仔细端详他脸容,却是喜不自禁道:“容真人功行果是有所增进。” 容君重早些时候随轩岳诸修到了这眠星山后,似是突然有所领悟,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开了一座洞府出来闭关去了,当时也是累的轩岳教这处也是一阵紧张。 好在此刻看来,其非但无事,似又有什么领悟,这却很是振奋人心。 杨殊永虽是一门之长,可能坐上此位,与容君重一力支持脱不开关系,因而对其不同他人,言语之中很是客气,请教道:“如今我轩岳败了一阵,依容真人之见,眼下当如何?” 本来六山封门,可张衍赢了这一阵之后,却是破开了一个缺口,再想围住,就不是再取一两座山峰那么简单,虽不是无有机会,可锺台也不会坐以待毙,其艰难之处,必是成倍增加。 容君重并不立刻回答,似在思考对策,好一会儿后,才道:“杜某方才出关,正要找人一试神通,下场就由我接下了,只是在此之前,尚有一事要做。” 这位元婴三重大修士在门中分量极重,贺真人也认为他是继自己之后,有可能成就洞天之位,承接轩岳道统之人,因而杨殊永对他极为重视,忙道:“真人请说。” 容君重正sè道:“我方才观战,见那张道人剑中生光,将金灵护法的元灵摄去,掌教需得把长老头颅及元灵赎回,否则门下人心不稳。” 杨殊永一惊,重重点头道:“得亏容真人提醒。” 他心中暗骂不已,要是张衍直接斩灭了金灵叟元灵,倒也省事,可金灵叟总也是门中大护法,若明知其元灵尚在,却还弃之不理,门中除了几个他真正心腹之人,底下恐也没几个愿意真心出力了。 容君重看了看身后,传音道:“掌教,金灵护法毕竟是上代元老,哪怕锺台要求苛刻些,也不妨应允下来,只要斗法胜了,不愁将来取不回来。” …… ……未完待续。)(,.,或且百度输入“),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七十四章 玄功胜往昔 一步赠仙城 张衍随杜时巽一同到了蒲牢飞车上,才方站稳,乔掌门与赵夫人就亲自起身相迎,以示郑重,给了他颇大脸面。 见礼之后,杜时巽抢出一步,双手一托,将手中法剑呈上,大声言道:“这把法剑是张道友赠于孩儿的,现奉与阿父。” 乔掌门笑道:“可是张道友斩杀金灵叟的那柄?” 杜时巽把手再往上了送了送,道:“正是。” 乔掌门见他郑重其事,知晓这把法剑恐不是那么简单,先是扫了眼阶下,随后缓步上前,探手接过一看,不由目光微凝,道:“金灵老儿的元灵?” 赵夫人也是美目睁大,倾身过来,略带惊喜道:“夫君,果是这老儿。” 乔掌门面上平静,心下却是大喜,金灵叟护法长使一位,乃是上代掌门所封,此人熟知轩岳上下内情不说,只如今其教中诸修士所修功法,就是能问出一二头绪来。 退一步说,就是问不出什么来,轩岳教中各处仙城详情其必是知晓,而今落在他手里,无疑对锺台是大为有利的。 他心情一好,不由露出笑意道:“吾儿送来的可是大礼啊。” 杜时巽抱拳道:“孩儿不敢居功,此是张道友之能。” 乔掌门目光移至张衍身上,正容道:“确实如此,来人,赐盘腾蛟椅。” 立时有六名弟子搬来一张大椅,此物摆开时占了一丈之地,椅上镂刻有百余条蛟龙,条条怒目扬须,仔细一看,似还在那里缓游慢挪。仿若活物一般,着实令人心惊。不过张衍目力高明,自是看得出来,那等异状,是此椅勾动地下灵气所致,倒非真是活蛟。 赵夫人笑盈盈道:“这盘腾蛟椅乃是昔日祖师斩杀百只青蛟,取其筋骨祭炼而得,一向只是用来招待贵客。” 张衍稽首道:“多谢乔掌门了。” 乔掌门伸手虚引,道:“道友请入座。” 张衍退开几步。待乔掌门夫妇座下,他也落座下来,只一坐定,顿觉浑身上下被一股凉沁沁的灵气包裹,耳目清明。通体舒润,就连灵机流转都是快了许多,几能与在大塔阁中潜修相比,不由暗自点头,此果是一件难得宝物。 乔掌门道:“张真人斩除金灵叟,我锺台除去一名大敌,又赠法剑。不知该如何谢你?” 张衍道:“乔掌门过奖,贫道既是签契立约,自当忠人之事。” 乔掌门不觉点头,侧首对下人道:“来人。把张道友礼单拿来。” 底下弟子不敢迟疑,手脚麻利的一通翻找,就取了出来,恭敬呈送至案前。 乔掌门看了一眼这份礼单。不由暗讶。 张衍索要之物与他人俱不相同,不是什么丹药法宝。而是三味疑似邪宗修士用来修行的阴华之物,心下疑惑,“莫非这位张道友还与邪宗修士有牵扯不成?” 他已从赵夫人口中得知,张衍与当年占据神屋开派的沈柏霜乃是同出一脉,本是自外洲而来,倒也并不认为他是邪宗门人,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干脆就抛开此节,指了指礼单,朝着赵夫人问道:“夫人,此三物除却宝库中所藏,如今可还有多?” 赵夫人转眸一瞧,凝神思索片刻,就言道:“如妾身若记得不错,这些灵药俱是当年攻破尸嚣教山门后清剿得来,不过后来占了其仙城之后,又是陆续得了不少,因不是什么太过重要之物,就未曾取入库中,此物乃阴华之物,与我派弟子修行无用,当是还留有不少,只是须得回去之后,方能慢慢细查。” 张衍微笑一下,这三味灵药又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要是乔掌门此刻下令搜罗,他却不信取不来,这多半是想藉此牵绊住他,好使得他继续为锺台出力。 乔掌门微带歉意道:“如是这般,便只能待龙柱之会后再与道友寻来了,道友如有他求,不妨言说,乔某必当设法办到。” 张衍稍稍一思,道:“贫道倒是有一事要请乔掌门给个薄面,只是眼下不便提及,也留待斗法之后再言吧。” 如是有机会,六皇子的人情当要还了,不过眼下还不到合适开口的时机。 乔掌门有心拉拢他,不怕他向自己伸手,只怕他无欲无求,他也不穷根问底,微笑言道:“也好,斗败轩岳之后,乔某再与张道友把酒言欢。” 三人在这里说话,其余处法坛之上的修士及长老都是看得清清楚楚,张衍被乔掌门夫妇这般礼遇,旁人远远不及,许多被招揽而来的修士都是艳羡不已,都在转念头如何斩杀轩岳修士,也好如他一般赚一座仙城入手。 此刻有一名道童上得蒲牢飞车,道:“禀告掌门,轩岳有使来,说有要事与掌门相商。” 乔掌门一笑,似是早有所料,朗声道:“有请。” 张衍这时起身一礼,道:“乔掌门这处有事,那贫道就告退了。” 杜时巽本也准备回去,乔掌门却道:“巽儿留下,为父还有话与你说。” 杜时巽便又坐下。 张衍一个稽首,就驾起遁光,回去法坛。 不久之后,就上来一名头戴葫芦冠的清瘦老道,他打了一个道揖,道:“轩岳护法莫师同,见过乔掌门,见过夫人。” 乔掌门也与他客套,问道:“莫道友,杨掌教遣你来此,不知是何来意?” 莫师同道:“乔掌门,在下来此,是奉我教杨掌教之命,想要赎回金灵护法元灵头颅。” 乔掌门道:“赎回?” 莫师同道:“正是,金灵护法乃我教中大护法,掌教不忍他遗灵在外,不得转生,因而遣小人来,万望乔掌门顾念两派同根情谊,容许我教将之赎回。” 乔掌门唔了一声,似在考虑,莫师同不敢催逼,只能在下面耐心候着。 足有半刻,乔掌门才又开口道:“莫道友说得不错,我两家分属一脉,金灵护法首级可以还于贵教,令他全尸安葬,至于那元灵,却是难为了,金灵护法乃是张真人所斩,处置之权当在他手,他又非我锺台弟子,本掌门也是干涉不得。” 莫师同赶紧道:“乔掌门,只要能放回金灵长老元灵,我轩岳当以厚礼相报。” 乔掌门考虑了片刻,道:“不若如此,金灵护法元灵我可设法令张道友还了你轩岳,不过需待斗法之后,你看如何?” 轩岳要赎回金灵叟元灵,他身为掌门,自是明白里面的道理,不过眼下两派还未分出胜负,不谈此人价值,就是手上多攥一张筹码,也总是好的。 莫师同哪还看不出他是不愿放了金灵叟元灵回去,当下也是无奈,只得回了阵中禀告。 他本是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可杨殊永听了之后,却只是冷笑连连,挥了挥手,就让他退下去了。 容君重淡淡道:“锺台既是不从,也无甚打紧,待我稍候抓得几名锺台长老元婴来,亦能换回金灵长老。” 他把擒杀锺台长老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可轩岳教众却是无人不信,盖因锺台九名长老中,已有三人死在他手,何况此刻看来,这位大修士功行已比往昔更进一步。 有长老感叹出言道:“我轩岳有容真人,实乃大幸。”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淳于季这时道:“掌教,时候不早,该我轩岳遣人上阵了。” 杨殊永看了看天色,只是斗了几场,已是过去两个时辰,渐近未时,便对容君重郑重一礼,道:“一切拜托容真人了。” 容君重还礼道:“有容某在,掌教尽管宽心。” 言罢,他脚下一点,两袖展开,裹了一团隆隆风雷上了穹碧,昂然在云上站定。 见得他上来,锺台底下之人都是一阵色变,纷纷低呼道:“容君重?” 许多派外修士尚是第一次见得此人,见他资质奇伟,健躯雄身,此刻傲立天穹,罡风流转下,云气纷纷避开,望去好似天豁一口,真真有若神人。 唯有杜时巽面现振奋之色,旋身过来,抱拳道:“阿父,此人既是现身,孩儿这就前去一会。”说着就欲纵身上空。 “慢着!”乔掌门却是喊住了他。 杜时巽急得几乎跳脚,指着天中说道:“阿父,你可说过,此是孩儿对手。” 赵夫人道:“巽儿,急什么,容你阿父把话说完。” 乔掌门神色凝重道:“十六年前斗法时,为父也会过容君重,那时尚无这等气势,此人功行又有长进了。” 赵夫人大惊道:“夫君,果真?” 乔掌门缓缓点头。 赵夫人玉容不由一变。 她也是元婴真人,懂得其中关窍,修士到了元婴三重境界,每前进一步都是千难万难,就如惠玄老祖入得三重境后,只是把法力磨得稍微圆润些,数百年下来,精进其实不大,可容君重不过相隔十六年,乔掌门却能看出其修为增进,那就非同小可了。 乔掌门沉声道:“我须得派人上去试探一番。” 赵夫人忧愁道:“可此人道行太高,又有谁人愿意上去与其相斗?” 他们正商议对策时,容君重却在云中开口了,“我闻你们锺台有赏格,杀容某者,赐三城,可与乔掌门结为异姓兄弟,得贵派如此看重,容某着实有幸,今日就在此接贵派三阵,能有迫退容某一步者,我轩岳教中再赠他一座仙城!”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七十五章 百炼锁心柱 万钧定化功 容君重话一出口,轩岳一方反应不一,底下白长老当即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燕长老却是神情绷紧,容君重敢如此放言,必有所恃,正在思忖对策时,一名弟子上得法坛,奔至眼前,拱手道:“师尊,掌门有谕,言容君重道行大进,命师尊设法寻几人上去先行试探。” 林长老登时不满道:“容君重本该是杜小儿上去相斗,怎得又要我等出手?” 燕长老却拦住他发牢骚,言道:“不必说了,掌门说得有理,此事需得慎重。” 不论杜时巽如何乖张跋扈,可锺台派中也只有他可堪与容君重匹敌,要斗败轩岳,还要仰仗其人。 至于惠玄老祖,虽也是三重境大修士,可此人并非锺台门人,来至此地,不过增添几分威慑而已,指望他拼死出力,那是奢望。 白长老沉声道:“师兄,容君重威名人人皆知,恐是无人愿去。” 虽是自派外招揽而里的修士人人签契,可那只是言及不得无故败退,上阵与否却是无法强逼。 林长老琢磨了一下,道:“师兄,小弟却有个主意,这容君重既然如此自傲,那就令几人同上,看他如何。” 燕长老寻思半晌,此道:“如此也可。林师弟,你且下去安排,就言我锺台并不逼迫出战之人与容君重拼死争斗,只是找几人上去试探其路数,要是见机不好,允准自行返转,事后必不怪责。” 林长老道:“如此就好办多了。” 燕长老想了一想,又自袖囊里拿了一只不过掌大的金铜舞鹤出来,“你把此宝赐下去,就说危急时刻可助人脱身。” 林长老一看这只舞鹤,吃惊道:“师兄,你怎把这宝贝借下。小弟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下面人失手败战,恐是取不回来……” 燕长老挥手道:“舍不得重宝,又怎能驱人上前,师弟快些去安排吧。” 林长老还是一脸可惜,这只金铜舞鹤有破灵开禁之能,有了此宝。哪怕遇着禁锁天地也能借其脱身,连连可惜声中,他往旁处法坛上去。须臾到了那处,便将燕长老之意一说,登时就有几人为之心动。 要说是单人独个对上容君重,他们无人愿意。毕竟三重境修士只一个禁锁天地,就能叫他们进退两难,可若说是数人联手,那就不同了,相互可以施援,叫其彼此难顾,况且眼下还有法宝相助。若是察觉不对,大可以及时撤回。 过有一会儿,出来三名道袍服色相近的道人,各持一柄拂尘,当中一名模样凶悍的行至林长老身侧,把手一摊,嘿嘿笑道:“贫道师兄弟三人却是愿去,林长老。你可把那宝物拿来了。” 这道人说话极不客气,可林长老却是面上一喜,稽首道:“原来是饶宫山三玄,若是你三位愿意出面,想那也容君重讨不了好。”说着,就把手中舞鹤递去。 饶宫山本是五大派之一的青宣宗下院,只是数千年来。因青宣宗几易山门,其实则已是自立一派了。 说话那人名唤陶全满,还有二人分别是他师弟史全足与柏全成,按辈分来算。三人与青宣宗掌门当是平辈相称。 陶全满拂尘一扫,就把那舞鹤收了进来,回首看了看空中身影,冷笑道:“容君重,好大的名声,两位师弟,随为兄前去会一会,看看有何能耐。” 三人各把肩膀一晃,就化遁光冲上天际。 轩岳掌教杨殊永见是三人一齐上来,登时发出一声冷嗤。 淳于季走来,道:“掌教,可要遣人上去相助?” 杨殊永摆手道:“不必,饶宫山与青宣宗分道千年,神通道术失传许多,早无昔年风光,容真人足可应付。” 而此刻张衍所在法坛之上,邢甫柳却是兴奋起来,道:“原来是饶宫山那三个凶道,这却有些看头了。” 张衍哦了一声,笑问道:“邢道友可是认识这三位道友?” 邢甫柳神秘兮兮地说道:“张道友久在神屋北地,恐是不知,那史、柏二人不去说他,陶全满却是不同,听闻曾在小仓境中得过一件法宝,向来秘不示人,只是自得了那宝物后,与人斗法还从来未曾输过,容君重方才夸下海口,说不定要吃些苦头了。” 陶全满在半空拿住身形后,半拉着眼皮看了容君重有一会儿,才随意一拱手,道:“容道长,道爷我问一句,你方才说话可真?” 容君重道:“自是当真。” 陶全满嘿嘿笑道:“我却信不过你,不如你可发个誓来。” 容君真唔了一声,目光忽然投注过来,尽显凌厉之色。 陶全满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容君真看着他,缓缓开口道:“容某方才所言,句句为真,若有违誓,当天诛之。” 陶全满哈哈一声大笑,道:“两位师弟,为我护法。” 史、柏二人齐声应诺,分到了两旁站好。 陶全满又道:“容真人,你小心了!” 他自袖囊中取出一物,抖手一掷,本是一尺上下,忽然间化为十丈大小。 这法宝通体墨黑,看去似一根殿柱,顶尾两端各有四叶如刃,旋转飙飞,舞动如轮,时不时爆出一团包蕴七色云气,还未过来,已有一股绝大吸力紧紧摄住容君重身形,搅得他衣衫紧贴后背。 此宝名为“百炼锁心柱”,内中有小仓境祖师自二重天中采来数种罡砂,分名为金相砂、银冰砂、风绝砂、毒英砂、只要修士被柱摄拿,四色罡砂一起涌上,立时将人磨碎成一滩烂泥。 当日自小仓境中秘阁中寻得此物时,连带境主顾襄青也是叹其得了天大机缘。 张衍见了这法宝之后,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当日他去星石斗剑时,曾去往二重天上,那里猛绝罡风若是被沾上身来,登时就要血肉全无。而那四色云中所透灵机,却是与那罡风相仿。此宝就是他现下对上,也没有太大把握硬接,要设法先避锋芒。那容君重方才说一步不退,就看其如何应付了,要是不敌闪过,不但让出一座仙城,连带脸面也要丢尽。 容君站神情沉稳。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盯着那“百炼锁心柱”看了一会儿,待其临近,忽然大喝了一声,这一刹那间,陶全满三人就觉身上一沉。好似挂上了一万斤巨石。 陶全满并不惊慌,此是禁锁天地之术,对方乃是元婴三重修士,此举早在他们料中。 他暗自冷笑了一声,此术可以制住他们,可却制不住法宝。 他手腕一翻,把那只金铜舞鹤拿了出来。捏在手心,随即狞笑着看着前方。 有了此宝在手,就算现下有道术法宝来攻,他也可及时退走。而容君重却是放了大话在前,却是不似他能毫无挂碍的闪身躲避, 林长老在底下看着万分激动,道:“容君重作茧自缚,看他如何?” 燕长老一瞬不瞬盯着直看。要是此宝能就此逼得容君重躲避,必能大挫轩岳锐气。 此刻两派上下数百修士,无不是屏息凝神,观望战局。 “百炼锁心柱”尽管飞驰较缓,可这片刻间,也是到了容君重面前,到了此刻。他仍是面色不改。 就在这法宝即将撞上之时,他忽然一挥手,这法宝似被什么东西重拿住,突然一僵。就此凝滞在了半空之中,虽是不断扭动,可偏偏无法再前进一步。 史、柏二人看着不妙,反应也快,都是喊了一声,各发出一件法宝来攻。 霎时间,只见两一黄一白两道光华直奔容君重而去,可是才至此人身前十丈内,却也如百炼锁心柱一般,猛的一震,便被悬空定住,连带宝光也是消散,露出两柄森寒飞刀,在那里嗡嗡作声,摇摆挣动,可就是去脱不开那一股束缚之力。 乔掌门神色一变,猛地站起,脱口道:“万钧定化?”随即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大弥祖师共是传下三门大神通,这万钧定化乃是其中一门御身之术,神通一起,可把百丈之内的诸物尽皆定住,数千年来,轩岳派中除却二代掌教之外,能练成此神通之人,无一不是洞天真人,可万万未想到,却被容君重练成了。 陶全满此刻也是慌张,拼力运功几次,想要把“百炼锁心柱”催动,可无论他怎样掐诀御法,都是无用。 虽是舍不得这法宝,可他也知,再耽搁下去就要把性命丢下了,把手中金铜舞鹤一捏,顿化一道金光鹤影,将他师兄弟三人护住,就要逃遁,可令他惊骇的是,那金光尽管几次三番振翅欲飞,却如陷入泥沼一般,在原处动弹不得。 容君重冷然一笑,也未见他如何作势,只是轻轻一挥手,半空似有一股微不可察的白光闪过,轰的一声,史全足浑身爆碎而亡,再是一指,柏全成也是半生未吭,亦是身死。 陶全满大惊失色,拿出数件护身法宝,都是祭在顶上。可他才做完动作,又起一声霹雳般的大响,再看去时,竟是连人带宝一同炸散,顷刻落个尸骨无存。 乔掌门忽然有些失态站起,脸上神情既惊且惧,身躯微微有些发颤,赵夫人看着不对,慌忙上来探问道:“夫君?” 乔掌门将赵夫人轻轻退开,他摇了摇头,走至车驾前,沉声问道:“容真人,你这是什么雷法?” 容君重目光俯视下来,淡笑道:“乔掌门,身为锺台执掌,莫非连大弥祖师传下的‘三空三音雷’也不认得了么?”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七十六章 三空三音雷 风云三指叉 “三空三音雷?” 锺台这处修士一听此语,顿时一片哗然。 大弥祖师所传三大神通,最为玄奥的当属“万钧定化”,而威能最宏的却是“三空三音雷”。 只是此门神通后因参悟不易,被大弥祖师一分为二,分别授于两名童儿,也即后来锺台、轩岳两派祖师,两人一人得了上卷,一人得了那下卷。 锺台藉此推演出了“净音雷法”,而轩岳则是由此创出了“百转惊云雷”。 两派修士皆是知晓,只有上下两卷归一,方能再现这门大神通,而容君重却言方才用得就是此法,锺台修士无不大惊。 乔掌门初时震惊过去,此时已是镇定下来,他仔细一想,忽然抬头道:“不对,三音三空雷发动时无形无色,且伴洋空悦耳之声,你这雷法虽是与传言中有些相似,可施动时有白气飞烟,分明还是脱胎于‘百转惊云雷’!” 先不说上卷道册仍在锺台手中,且据他所知,这门神通一出,诸雷互相摩擦击撞,愈积愈烈,愈爆愈广,最后弥天盖地,雷声所到之处,皆成炼狱,绝非眼前这点声势可比。 容君重面色不变,道:“乔掌门有所不知,我轩岳千载以来,以此门雷法为根基,取数家之长将再行推演,终成此法,自问已有原法七成之威,只要我轩岳代代英杰不断,取长补短,终有一日能摆脱窠臼,未必不能胜过祖师之法。” 那边燕长老听不下去了,厉声道:“狂妄!祖师所传神通,也是你后辈弟子能随意改换的?此乃大逆不道之举!” 容君重哂笑道:“祖师所传,乃是祖师之道,非我之道,世易时移,我后辈子孙又何必死守成法。拘泥不化?我闻乔掌门早有振作之心,可却是你们这几个朽物拼死阻拦,抱残守缺,若胶柱而鼓瑟,否则何至于有今日之局?” 底下锺台低辈弟子听了这话,有些人困惑不解,有些若有所思。有些则是面现迷茫之色。 燕长老看他几句话就搅乱了人心,顿时惊怒交集,连声道:“住口!住口!” 乔掌门心中对容君重这话却是有几分赞同,可明面上却不能说出,只是冷声道:“既是你轩岳早已自成家数,又岂能窃据此名?” 容君重朝着环视一圈。起手随意点了点,若无其事道:“只你锺台一亡,还有何人会来计较?” 场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燕长老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乔掌门默然片刻,才缓缓道:“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吧。” 他回了座驾。把杜时巽唤至近前,肃声问道:“孩儿,对上此人,你可有胜算?” 杜时巽傲然道:“孩儿有坚甲神兵,何须惧他? 乔掌门见如此斗志昂扬,一方面为之欣慰,一方面却也为他担忧,杜时巽虽是在门内斗法时无人可挡。可容君重实在是千年一出的人物,远非常人可比,实是胜负难料。 杜时巽自袖囊中取了一套朱雀明光宝铠穿上,待披挂完毕,赵夫人上来为他披上自凤湘门中借来的“紫凤织金氅”,叮嘱道:“吾儿千万小心应付。” 杜时巽信心十足道:“阿母宽心,容君重连使两门神通。已是漏了底,孩儿有办法拿他。” 赵夫人点点头,轻声道:“去吧。” 杜时巽走前两步,取了一柄足有丈许长的破阵狼牙锥出来。掂了一掂,双足一跺,轰隆一声,就昂首冲入天穹。 容君重见是他上来,打量了一阵,才道:“久闻杜道友之名了。” 杜时巽用破阵锥指着他,道:“容君重,今日定取你性命,还有何话,快些痛快说出。” 容君重居然露出认真神色,道:“倒是有句话,稍候自会说与你听。” 杜时巽哼了一声,也不耐烦与其多言,陡然发声大喝,扬起手中破阵狼牙锥,呼得一声当头砸来,狂风立时卷至,隔着数十丈远,竟是压得容君重衣衫猎猎作响。 容君重丝毫不为所动,头顶之上忽得喷出一道白光,里面托出一团烟雾,形似一只人掌,仔细看去,乃是一柄三指小叉,心意引动之下,倏忽飞去,与破阵锥重重交击在了一处,顿时传出一声铿锵交鸣,回声久久不绝。 乔掌门见此物一出,神情略微紧绷。 轩岳门中《三广汇要法》有山变、云变、震变等三种变化,炼至高深境地,可由心转化,叫人无可捉摸。 而这柄三指叉已是被容君重祭炼如意,可与功法一道随心而变,前次斗法时,锺台三名长老就是应对不及,还未怎么使出本事来,就被杀死,其人连法力也未耗损多少,如不是如此,总也能勉强拼个平手。 杜时巽见三指叉过来,起手一抬神兵,欲要将其拨开,可突觉手中一沉,仿佛不是架着得一柄飞叉,而是挑着一座山峦,一个失陷,身形就要往前倾去,他也不慌张,嘿的一声,就要设法稳住。 可就在此时,三指叉忽然变作一缕轻烟飞去,那锥头却是一轻。 此刻正好他发力之时,前方一空,身形不禁向后仰去。 那股云烟趁此机会,顷刻间绕着他身旋转了数十圈,再往里一收,竟把他牢牢捆缚了起来。 他忽然大吼一声,把肩膀一晃,身躯轰轰长高,须臾变作十丈高下,就将身上云绳崩散。 容君重神色不变,心意牵引下,飞叉绕着杜时巽如狂风骤雨般击下,且又不停变幻来去,时而如莽山压坠、时而如百炼柔丝、时而如地裂山崩,到了最厉害处,晃眼之间,竟是一刹那间变化二十余次。 底下之人看得都是心惊胆战,冷汗直流,这等凌厉攻势,稍有不慎,就要落败身亡,骇怕之余,也是惊叹,杜时巽不愧力道修士,一身坚躯铁骨,又有宝甲罩身,就是被连连击中,也只当无事。若是换了他们是哪个去,早已挺受不住了。 杜时巽虽是不惧,可每次欲要拼着挨上几下,设法逼近容君重,都是被那飞叉击得后退,斗到现在,两者之间反而越来越远。 此刻他已是渐觉不耐,将破阵锥收在背后,灵机一运,双目之中探出一缕神光。 他双目能观灵机真幻,此刻看去,对三指叉内中种种变化无不了然于心。找准一个空隙,一拳打出,轰隆一声,将尚在变化之际的云烟震散开去,随即一个踏步,化作一团轰轰做响的赤焰火流,向着容君重所在之处冲去。 燕长老哼了一声,摇头道:“小儿沉不住气,你一身钢筋铁骨,就是被伤得几下,又能如何?留着这有用神通,在紧要关头使出,就能反败为胜,却不该这么早便就施展了出来。” 容君重眼神稍凝,力道修士气机通常远不如他们这等走气道的悠长,他本想借着法宝精妙变化将其制困住,慢慢耗其法力,再寻机施展杀手,可杜时巽竟是能看透其中变化,那便只有改换战法了。 他脑中稍一转念,就有了对策,手指连连向前点去,却是不惜法力连连发了几个震字诀。 对于这门变化,杜时巽并无合适应对之法,只能硬接,可这几下发来却是异常猛烈,他也是被震得连连倒退,待停下时,已是被退开至数里之外。 容君重再一抖袖,就自里跳出来一只毛色乌黑的灵猴。 此猴灵活至极,几个蹦跳,就跃至杜时巽面前,向他脸上挠去。 杜时巽连连挥锥几下,想要将其驱赶了事,可是几次三番之后,都是被那灵猴轻易避了过去,他一旦置之不理,就上来抠眼挠面,或是抱腿扯腰。 他不耐之下,默运了一个心诀,忽然一捏拳,但闻半空中喀喇一声爆响,灵猴身躯一震,七窍出血,僵住不动,再挥锥一扫,砰地一声,就将之砸了稀烂。 容君重却是无动于衷,得了这个空挡,他把手一指,飞叉到了高天之上,嘴中念动法咒,顿时化为团团云烟,徐徐搅动飞转,层层堆叠,未多时,就成就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岳,他翻手向下一压,就轰轰向下落来。 这一方山岳足是笼罩了方圆三十里之地,此刻当头压下,连带天空也是为之一黯。 杜时巽向四处一个张望,见周围山岳皆是轩岳之地,而容君重则牢牢守住了可以遁飞出去通路,根本避无可避。 他仰首看去,却是夷然无惧,忽然猛喝一声,把身一摇,身形再涨,一举窜至五十丈高下,双脚立在地上,双手一托,轰隆一声,膝盖弯下,身形微微向下一沉,竟是一举将那云烟山岳托住! 他正欲将之顶开,容君重一探手,忽然一只碧玉锤往他背后飞来,来势甚急,已是不及起神兵招架,仗着身躯坚实,把肩头一顶,砰的一声,他闷哼了一声,肩甲碎裂,庞然巨躯也是一摇。 容君重看在眼中,摇头言道:“杜道友,你何故如此拼命,你可知晓,你父乔桓隽和你母赵茹,早已育有一个五岁麟儿,将来接替掌门之人,非此子莫属,如今不过是遣你上来送死,你为锺台这般送命,岂非很是不值?”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PS:这两天回来肩膀很疼,只好缓一缓,周一晚上还是有更的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七十七章 踏步三山罡流卷 烈炁火扬焰漫山 杜时巽先是一愕,随后怒道:“闭嘴!我父我母之名讳,岂是你能唤得?” 赵夫人玉容一白,身躯晃了两晃,紧紧抓住了扶手,颤声道:“轩岳教如何会知晓此事?” 乔掌门却是镇定许多,只是眉关皱起,叹道:“只望巽儿不要被这言语所动才好。” 锺台掌门之位虽亦有父死子继之说,可眼下谈论替继未免太早。 杜时巽要是能击败容君重,得以实现两派归一,门内必是声威无双,坐上下任掌门之位是顺理成章之事。 可此事他虽有打算,可还未来得及与杜时巽明说,现在他便是担忧,此儿并非是他亲子,就怕其一时分辨不明,被容君重言语所扰,那便很是不妙了。 远处法坛上,正自观战罗东川低头一想,忽然侧目过来,死盯着惠玄老祖不妨,半晌之后,才道:“惠玄道友,此事莫非是你传出去的?” 惠玄老祖容色不改,语声平淡地言道:“若是杜时巽道心坚定,必不会为人所趁,老道说与不说又有何关系?” 罗东川哈哈两声,道:“道友好手段,小弟佩服。” 杜时巽明知容君重说出此言是有用来乱他心境,可却还是有些心烦意乱,一时间就有些沉不住气。 狂喝一声,一仰首,自腹中起了一口熬炼数百年的真火,运功一逼,便自口中喷了出来。 上方偌大山岳被此火一燎,竟现出崩解之象。 容君重感应到那火中蕴有莫大威能,正面硬拼恐要吃亏,因而机立断撤了三指叉上法诀,将之又招了回来。 待落入手中,起灵机一察之下,却是心下一凛。 那火不过是沾染少许,三指叉已是有了几分损伤,驱运之间不似先前那样顺畅。 他不禁神色微变。此火如此厉害,要是一旦被沾上身,几是无可抵御,只这一团,就能取他性命。 他暗忖道:“这等奇烈之火,我似有耳闻,莫非是小仓境神通‘烈炁真火’不成?若是如此。杜时巽那一身力道功法来处,似也能解释得通了。” 想到此处,他眼神不禁幽深了几分。 杜时巽见真火奏功,山峦已是化去,眼前再无阻拦之物,便就用力吸了一口气。又朝着下方喷了一口真火出来。 这一回他是以庞硕之躯发动神通,因而火势一起,漫山遍野皆是熊熊烈焰,连两派观战修士也是波及,忙是各自在法坛之上启了禁阵,也即便如此,也是感到热浪灼肤。隐隐作痛。 容君重首当其冲,所承受压力胜过他人百倍,面色也是凝重起来,起袍袖一挥,飞出了两面灿灿金锣,在头顶上空一旋,越转越广,直至化有山峦大小。便起了法力往上迎去。 林长老一见此物,惊呼道:“这不是邓师兄昔日随身至宝么?” 白长老目光复杂,喟叹道:“我锺台之物,却又被拿来对付我锺台修士,可悲可恨!” 两派先前两次斗法,轩岳俱是作了赢家,不止损折多名长老修士。连带门中许多前辈传下的法宝也落到了对方手中,这对“千碧金锣”便是其中之一。 此刻袭来火焰就轰然一声,撞在了锣面之上,金锣剧烈摇颤了几下。似有哀鸣发出,坚持了数息之后,却似不堪重负,就闻咔嚓一声,被破开了一个硕大缺口,无数流焰自里争先恐后涌下,不断将那处破洞撕裂扩大。 此宝遭此重创,灵性顿失,在猛烈火势持续冲击之下,终是经受不住,四分五裂而去。 容君重自袖中又取了一枚铁牌出来,同样往空中祭去,挡在了上方,可那真火着实厉害,此物只是抵受了数个呼吸,就落得与那对金锣一般下场。 可他神情依旧镇定,不断取出法宝,再一件件抛至半空,用来抵御火势。 到那真火渐弱之时,他前后已是丢出了七件法宝,其中只玄器便占了三数。 如此豪奢的行为,看得在许多人眼角抽搐。 燕长老脸色难看异常,这七件法宝原本也俱是锺台门中之物,可此刻却被容君重拿来护身,又眼睁睁看着其被毁去,着实心疼不已。 杜时巽那真火虽是厉害,可用去一分便少一分,且法力耗损也是不小,他渐渐不支,再也支撑不住巨大身形,不得已收了法诀,还回原身,神情之中不免略显萎靡。 这等细微变化,立时被容君重察觉到,不待其有所动作,就默默起心意牵运灵机,将禁锁天地之术使了出来。 此术一出,杜时巽身形陡得向下一沉,不禁哼了一声。 禁锁之术原本对他这等力道修士而言,却是不用太过在意,可眼下在他疲惫之际使来,制约却是大了许多。 容君重看他立足不稳,立刻抓住时机,扬手一道虹光,再度将碧玉锤发来。 杜时巽提振起精神,一声大吼,拿出神兵一挡,锥上爆出万点金星,将之拍去了一边。 可那碧玉锤并未去远,就又飞转回来,此时那三指叉也自飞来,自两侧袭至。 杜时巽方才肆意发泄了一通,此刻已是冷静下来,操起神兵,沉着应对,不再是急着冲上。暗道:“要击杀此人,必得寻一个合适时机出手,不至如方才那般无功而返。” 他为对付容君重,也是准备了许久,手段也不止眼前这些,寻思着慢慢积蓄法力,再一击毙敌。 他不主动猛攻,容君重也是只是放出两件法宝应付,双方互有忌惮,战局便陷入僵持之中。 邢甫柳看得不免有些失望,道:“算那容君重好运道,适才没有被一把火烧死。” 张衍微微摇首,言道:“容君重也是身经百战之人,杜道友相比之下,就差了一筹,方才发动炼火之时,有些仓促急躁,所选时机亦是有欠考量,容君重若是不在原处抵御,我料他也必有办法脱身而去,绝不至于因此身死。” 邢甫柳抖了抖袖子,斜撇过来道:“听张道友所言,似是你能拿下此人了?” 张衍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邢甫柳以为他被自己话语吃住,不免有些得意,又道:“张真人,少掌门此刻看似被压在下风,可要支撑下去,却是不难,只要被少掌门抓到一线机会,还是有可能反败为胜的。” 张衍对此言倒也赞同,不过尽管如此,可杜时巽眼下情形却也不容乐观。 容君重斗至现在,也未曾使出“万钧定化”与那门中独创雷术,只是一味凭借门中玄功与杜时巽周旋。 张衍也大略能猜到其中用意,此人多半是不想在此战之中耗损太多法力。 至于为何要这么做,他猜测是因为顾忌到惠玄老祖在旁,不得不如此。 惠玄老祖也同样为元婴三重大修士,不管是否会上阵拼杀,只坐在那里,就是一个极大威胁。 因而容君重对付杜时巽不得不留下一手,以作防备,免得为其所趁。 而先前对付陶全满三人时,他却接连使出两门神通来,也当是刻意,就是为了威慑此人,好使其作壁上观。 张衍心下判断,容君重既然如此做,那么定然不会让战局迁延过久,那般不符合其原意,下来说不定就会兵行险招,力求在极短时间内把对手解决。 同样,这也是杜时巽想要谋求的。 张衍看向上方,目光深邃。 用不了多久,就可分出胜负了。 场中二人无惊无险斗了又有一刻,杜时巽不知不觉朝着容君重逼近了许多。 看了一眼彼此距离,已是到了七十丈内。 他有一门遁行神通,名曰“踏步三山”,就算在困锁天地之下,亦能勉力发动。 他自忖如若这时使了出来,亦能有几分胜算了,眼下要是错过,下回不知有无这般机会。 拿定决心后,他毫不犹豫起猛力一挥神兵,将三指叉与碧玉锤驾开,脚下向前一跨,整个人忽然化作一道流光疾虹,以惊人之势,朝着容君重之处冲去,霎时间就撞入十丈之内。 可当他再往前去时,却是身躯一僵,好似被山压住,竟是被生生定定在了原处。 杜时巽眼瞳一凝,知是自己被万钧定化所制,可既然容君重使出了门神通,可见得其并无其余招架之能。 有了这判断,他振奋起来,狂吼一声,身躯再度一长,扬起破阵狼牙锥,对着容君重脑袋重重挥下,同时浑身上下罡气旋流搅动,将这名对手牢牢裹住,不令其脱身退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自下方飞来一物,朝着他背后袭去。 杜时巽顿觉浑身汗毛倒竖,好似有什么极端危险之迫近,可若是此刻避让,那就要前功尽弃,此刻已是容不得迟疑半分。因而他一咬牙,手中神兵原势不变,向下砸来。 乔掌门一看此物,却是变了脸色,顾不得斗法规矩,急切大喊道:“我儿快躲!” 容君重似被罡风旋流困住,丝毫不能动弹,就在那狼牙锥只差几尺就要砸中己身时,忽然之间,他身形一阵模糊,就如轻烟一般向后飞去。 张衍目光微闪,低声道:“回源合真!” 就在此刻,耳畔听得一声大叫,再看去时,杜时巽已从半空中跌落下来,不止如此,其半边身躯,竟是被一道光气生生化去!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七十八章 三阵封绝出路 置之死地而后生 锺台一方人看得很是清楚,那打在杜时巽身上的,乃是原本属那饶宫山陶全满所有的“百炼锁心柱”。陶道士被杀之后,这法宝便落到了容君重手中。 此物虽是厉害,可飞驰之间时却甚是缓慢,就算不擅遁法的修士碰上,只要提前有了防备,也能躲了过去。 若不是杜时巽想着一击毙敌,也不致被这么轻易打中。 容君重显是早已料到此节,是以故意以身设饵,诱得杜时巽来与自己搏命,这才得以一举击败对手。 杜时巽自空中坠下后,砸落在山脚之下,撞了一个土坑出来,此刻他只剩单手独腿,浑身上下血流不止,焦黑内脏铠甲融在了一起,看去血肉模糊,凄惨无比。 好一会儿之后,他双目忽然一睁,透出一股精芒,单手一撑地,将自己支了起来。 用心默默一察,对自身情形有所了然。 为抵御那四色罡砂,他浑身法力几乎耗尽,这还亏得有那件“紫凤织金氅”遮挡了一下,才不至于被那百炼桩锁住,否则就是他一身力道玄功,也是一样要化作飞灰。 他注视着自己左肩,过得须臾,自创口处喷出一道红光,游动几息之后,光华散去,一条手臂已是长了出来。 正待把身躯与左腿也一同恢复如初时,忽然一道白虹贯空而下,噗的一声,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 杜时巽不由咳出了一口鲜血,低头一看。却见那柄三指叉正凿在自己胸腹之间,他一手抓住支撑在地,不肯倒下。另一只手抓住那叉柄,欲要拔出,可几番使力,却被这法宝上传来的阵阵灵机所阻,始终不能如愿。 这时头顶一黯,他停下动作,抬首看去,容君重自天中缓缓乘云而下。到了近前。看他几眼之后,一招手,光华闪过,那百炼锁心桩又是飞来。悬在了一旁。 杜时巽眼瞳一凝。只要这法宝一落下来。他立刻就要殒命当场,因此索性不再挣动,冷嗤一声道:“磨蹭什么?还不快些动手?” 容君重把手一抬。百炼锁心桩之上渐渐升起了四色光霞。 杜时巽脸上脸上带着冷笑,却不见丝毫畏惧之色。 蒲牢飞车那处,赵夫人已是面无人色,紧紧抓着乔掌门的胳膊,颤声道:“夫君,快,快救巽儿!” 乔掌门轻叹了一声,远远言道:“容真人,此阵是你轩岳赢了,可否放过小儿?” 他本不指望对方能够收手,怎么看来,他这继子都是轩岳教必先除却的目标,只要一死,挡在对方路上的最大障碍便就不存在了。 可哪知道,容君重听了这话,居然止住了手,看那神情,似是在认真考虑,他不由一怔。 赵夫人心中却是不禁升起一股希望来。 过不多时,容君重回身过来,道:“既然乔掌门开口,容某也不是不可放了杜真儿回去,不过你却需依我二事。” 乔掌门谨慎道:“请言。” 容君重道:“这第一么?下一阵也当算我轩岳胜出,至于第二……” 他侧过首去,看向远处一座笼罩在薄雾之中的法坛,提高声音道:“惠玄道友,你非是锺台之人,又何必为锺台辛苦出力?” 法坛之中并无人声传出。 容君重却是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知道友昔年受过锺台恩惠,如是你肯不再插手我两派之事,我便可将杜真人放了回去,替道友还了这个人情,如何?” 此刻轩岳那一处,长使淳于季道:“掌教,要是锺台应允,放了那杜时巽回去,那不是放虎归山?” 杨殊永道:“容真人行事自有分寸。真人能败杜小儿一次,就能败第二次,就是回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倒是那惠玄颇不简单,有些难以看透,能设法使他旁观,那是最好。” 雾气之中久久未有声响传出,容君重也未显不耐之色,只是神情平静等着。 约莫过了半盏茶,法坛周围的浓雾渐渐散了去,法惠玄老祖的身影自里显露了出来。 他表面上一片淡然,可心下却窃喜不已。 对方此议却是正合他意,只有真正将锺台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蟒部才好趁虚而入。 可他此刻却是做出一副为难之色,看了看乔掌门,道:“道兄如何看?” 赵夫人乞求道:“夫君。” 乔掌门闭目思考了一会儿,叹道:“此事我一人难决,还需与几位长老商议才可。” 他找了一名弟子过来,道:“你去燕长老处,问他是何意思。” 那弟子急忙遁起身形,赶至几名长老所在法坛之上,正要开口,燕长老却先一步言道:“你回去与掌门说,这两件事皆可应允。” 那弟子大喜,匆匆拱手一礼,便回去复命。 林长老诧异万分,急道:“师兄,杜小儿处处与我等作对,救了回来又有何用?” 燕长老冷声斥道:“愚蠢,眼下是什么时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杜小儿若是亡了,我等也落不了好!” 实则他最期望的是看到容、杜二人两败俱伤,可杜时巽如就这样被杀死,锺台哪还找得出第二个与轩岳对敌之人?况且轩岳所作所为,那已是涉及到了两派道统之争,这是他万万不能容忍的,与此相比,其余皆可抛下。 林长老颇不服气,道:“师兄,那惠玄道友未必不能与容君重一战,何必如此看重那杜小儿?” 白长老叹道:“林师弟,那惠玄老道不过是个外人,与我等看似和睦。其实貌合神离,不能指望他为我锺台出得死力。况且杜时巽乃是力道修士,只要能救了回来,小心调养,来日未必不能再和容君重再做争斗。” 那处乔掌门得了回音之后,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对着远处打个稽首,道:“惠玄道友,此次劳烦你了。” 一听此语,惠玄老祖已是知晓他的选择。心中大定。便对容君重言道:“容真人,还请放人。” 容君重也不食言,一挥袖,将三指叉和百炼锁心桩都收回去。丢下一句。“贵派可以来接人了”。便就转身往轩岳处回返。 不待吩咐,立刻有数名弟子下山,用不里多时。就将杜时巽接了回来,此刻他已是昏迷不醒,看他身上那副惨状,赵夫人心慌不已,连连道:“我儿如何了,我儿如何了?” 乔掌门尚算镇定,上前检查了一下,却是皱起了眉头。 赵夫人不由紧张了起来,颤声道:“夫君莫吓妾身,可是那容君重做了什么手脚?” 乔掌门摇头道:“夫人莫要担心,巽儿只是法力精元耗损过多,并无大碍,只是短时内怕是无法动手了。” 赵夫人不由心下一松,可一想没了惠玄老祖,自家孩儿又不能上阵,此次斗法可以说已是胜望渺茫了。 乔掌门找了两名弟子过来,命其将杜时巽送了下去安顿,随后一语不发,回了车驾之上,默不作声坐在那里,似在思虑对策。 赵夫人看着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忧色,咬了咬下唇,犹豫着是否该把蟒部之事说出。 此部盘踞北海,门中亦有洞天大能坐镇,若是得其相助,应付轩岳当非难事。 几番迟疑后,就在她想要开口之时,乔掌门忽然道:“来人,去把曾道友请来。 当下身旁有童儿应声去了。 少顷,一名相貌不俗的道人到了车驾下,稽首道:“曾从纶见过乔掌门。” 乔掌门定了点头,眼下乃是锺台危急时刻,他也就省却了那套虚礼,直言道:“请道友来,是乔某想用那观星书推算一番,此次斗法出路却在何方?” 曾从纶早有准备,道:“贫道自当从命,只是……” 乔掌门知他顾虑为何,不待他说完,便出声道:“乔某可在此立誓,曾道友启了星卷,日后若有灾劫,锺台当已举派之力相护,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得了这承诺,曾从纶心下稍安,拱手道:“请乔掌门屏退左右。” 乔掌门挥了挥手,包括赵夫人在内,所有人等都是退了下去,随后使了一个法诀,车驾之上立起禁制,将二人回护在内,一切妥当后,他言道:“道友可以施法了。” 曾从纶告了声歉,退开几步,从袖里拿了一卷精致竹书出来,解了系带,缓缓打开。 到了竹简完全展露时,忽有白光冲起三尺之高,上显千百符箓,绕旋飞转,急如飞星,道道刺目光华如利箭射出。 他忍着强烈灼疼看了几息,就觉浑身血液逆行,两眼发黑,呼吸急促,这观星书看得越久,未来灾劫越大,可是此前之事关系重大,他还不敢立刻收起,强撑着又看了许多时候,忽然啊的大叫了一声,仰面摔倒在了地上。 乔掌门一惊,从车驾上下来,将他搀扶起来。 曾从纶这时缓过劲来,趁着神思还算清醒,他一把抓住乔掌门的手臂,有气无力道:“乔掌门,贫道得了一句批语,可助锺台脱难。” 乔掌门也是神情一紧,追问道:“是什么?” 曾从纶喘了口气,才道:“批语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乔掌门略一琢磨,还想再问,可曾从纶说出批语后,心神一松,就已昏睡了过去。 乔掌门深深皱起眉头,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不由看向远处,容君重三阵皆胜,轩岳又占了三座山峰去,正在那里布置禁法,先前张衍扳回一局的优势已是失去,轩岳实际封了出山之路。 此处,已然是死地了。 …… ……(未完待续……) ps:晚上还有一更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七十九章 狡计一言乱人心 容君重回至轩岳阵中,掌教杨殊永主动迎上,大笑道:“容真人连胜三阵,我轩岳大事成矣。” 容君重打了一个稽首,道:“掌教真人,待禁制设好,才算得上是万无一失。” 杨殊永点首道:“说得不错,我已是布置了下去,再有半个时辰,就可稳妥了,两派归一,容真人当居首功。” 教中长使淳于季这时上来道:“掌教,可要遣人再去叫阵?” 容君重看了过来,道:“不必如此,就按先前计策行事便好。” 淳于季却是站着不动,只把眼去看杨殊永。 杨殊永呵斥道:“还不按容真人交代的去办?” 淳于季道了声是,躬身一礼后,大步离去。 杨殊永一声低笑,道:“下来就是坐看好戏了。” 蒲牢飞车之上,乔掌门对那批语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此事也非他能够独断,故而又命人把几名长老请了过来一同商议。 可两人琢磨了半晌,也未曾找出头绪。 秦长老喃喃低语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这生路又在何处?”他向外走了几步,望着远处山峦,自语道:“莫不是这出路在外,而不在内?” 赵夫人听了,心中一震,她立时想到了蟒部,忖道:“莫非是天意如此,合该让蟒部助我不成?” 就在这个时候,忽见轩岳那处有一道虹光过来。 包括乔掌门在内,三人都是心往下沉。轩岳此刻遣人来,想是又上来搦战,若是他人还好,可要是容君重再度杀来,他们究竟该命人前去抵挡? 林长老底气不足地说道:“就是容君重再来,又怕个什么,大不了一拥而上,莫非还能胜过我们联手不成?” 燕长老摇头道:“若是数人齐上,那轩岳那处绝不会坐视,那便是一场混斗罢了。我锺台同样胜算不大。” 白长老叹道:“师兄说得不出错。而今想拼一场也是不能了,那些招揽而来的派外修士,如是见我锺台势颓,又有几个会当真出力?若不是限于契书。法会未终。不得擅自离去。恐是早就跑了个干净。” 说话间,那名轩岳修士已是来到近前,出乎意料。他并非来此求战,而是大声道:“乔掌门,锺台诸位长老,掌教命在下前来问话,杜真人已败,此次斗法,锺台可愿认输?” 不待有人回言,他转过身躯,对着两侧法坛之上的修士言道:“诸位同道,我轩岳明日就要封闭眠星山外出路,可与你等并无仇怨,若是愿走,今晚可速速离去,切勿自误。” 听了这话,那些派外修士顿时一阵骚动。 要是与人正面放对,他们尚还有几分底气,可要是周围都设了禁阵,那就是被困在此间了。 他们只是逐利而来,哪肯与锺台一同陷在绝地。 这时听闻一声磬响,众人愕然看去,只见惠玄老祖驾云来至蒲牢飞车下,稽首道:“乔道兄,老道既已说过不再插手两派之事,也不便在此久留,就此告辞了。” 乔掌门无奈,知他早存去意,自己也是挽留不住,叹息一声,还礼道:“道友好走,乔某就不送了。” 燕长老却是冷哼一声。 惠玄老祖只当未曾听见,他十分隐晦地看了赵夫人一眼,便大袖一摆,带了童儿与门人弟子,转瞬乘风离去了。 杨殊永看见这一幕,狂喜道:“好好,惠玄这一走,那是彻底动摇人心,谁人都看得出锺台大势已去,容真人真是好计策。” 容君重淡笑一下,道:“锺台请来的修士虽是死伤了不少,可还有十余人,其中不乏张道人那等元婴二重修士,若说这些人愿为锺台效命,容某却是不信的,此刻放开一条路,如是事情顺利,就可兵不血刃去了其半数人手,锺台要是拦着不准,到时不用我等上前,他们自家就会闹了起来。” 果如他所料,惠玄离去之后,诸修皆感锺台再无击败轩岳可能,酬偿诸物都是要他们斩杀轩岳门人长老才可取得,可眼下哪来这等机会?不被锺台牵连进去已是不错了,都是想着怎么能够早些脱身离去,跳出这处泥坑。 可偏偏有法契束缚,他们无法随意离去,一干人商议下来,决定推一个人出来前去交涉,好叫乔掌门放他们离开。 有人提议道:“那位张真人乃是元婴二重修士,此间道行最高,不妨请他出面。”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不说张衍修为,方才斩杀金灵叟时也不见费多大手脚,可见斗法之能也极是强横,此刻牵头,正是合适。 先前那人又道:“不知哪位道友与张真人有交情?可请了他出来。” 这时有一名低辈女弟子嘀咕道:“这岂不是背信弃义?”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眼神不善地看来,这名女弟子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她身旁有一名身姿丰腴的女子摇了摇头,站了出来言道:“奴家曾与张真人有一面之缘,愿去前去言说。” 众人听闻此女与张衍相识,容色缓和了几分,都道:“拜托道友了。” 那女修客气了几句,就驾起遁法往张衍法坛上来,须臾到了地界,便就落身下来,巧笑嫣然地打招呼道:“张道友,那日神屋山一别,可还记得奴家么?” 张衍凝神一看,登时认出了此女,当日去开辟地火天炉时,还曾路过此女洞府,攀谈过几句,便道:“原来是车娘子也是来了法会,签契之时怎未曾看见。” 车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真人也知我出身邪宗。外间有许多仇家,是以改换了容貌,就可少了许多麻烦。” 张衍点了点头,问道:“车娘子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车娘子踌躇了一下,就将众人之意如实说出。 张衍笑了笑,道:“此事请恕贫道不能应允。” 他不答应,旁边邢甫柳却是有意,他投在杜时巽门下,是因为先前曾得罪了林长老。现下杜时巽生死不知。虽是舍不得礼单上诸物,可他也不想再留在此处,便道:“这位车道友,贫道愿意替诸位道友前去说项。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车娘子想了一想。除张衍之外。也是唯一胜了一阵之人,倒也勉强合适,道:“邢道长愿意出面。那是求之不得,只是小女子一人还做不了主,道友不如随奴家回去与诸位道友商榷。” 邢甫柳迫不及待道:“那还等什么,快些走吧。” 车娘子对着张衍万福一礼,在邢甫柳催促之下,也就匆匆告别而去。 邢甫柳先是来至诸修处,众人见他自荐,又确然有几分手段,也就同意他牵首。 他再赶至蒲牢飞车处,将来意一说,出乎他意料之外,乔掌门并不动怒,而是神情平静道:“诸位既有去意,我锺台也不会强令拘束。” 邢甫柳大喜过望,怕乔掌门改变主意,立刻言道:“请掌门赐下印玺,解了法契。” 乔掌门看了看燕长老,后者面无表情地自袖中拿了法契出来,沉声道:“拿去,随你等处断。” 邢甫柳一把抢过,当下运化真力将之化成碎末,随后也不和打招呼,一跺脚,就飞下法坛,心下窃喜,“做成了此事,可是大大收了一笔人情,这样划算的买卖去哪里找?” 他路过方才来时法坛时,见张衍尚在那处,脸上浮出讥讽之色,暗道:“你愿意在此留着与锺台陪葬,就由得你了,道爷我恕不奉陪了。” 邢甫柳走后,林长老埋怨道:“师兄,你怎放那些人走了,我锺台哪还有与轩岳一拼之力?” 燕长老叹道:“师弟,轩岳此是攻心之计。若是不准,有法契束缚,虽不致立刻翻脸相向,可要是轩岳来袭时,保不准会反咬一口,还不如早早放其走了。” 林长老愣住半晌,随后失魂落魄地坐在了一旁。 这时只见一道道遁光自两侧法坛飞起,往对面驰去,燕长老看着诸人陆续离开,冷静言道:“掌门,这些人一去,轩岳明日必是来攻,此战胜算渺茫。” 乔掌门叹道:“燕长老所言我也知晓,可若就此认输,我却并不甘心。” 燕长老也是点头,不说其余人等,他们一人为掌门,一人为大长老,无论如何,都是轩岳必除之人,因而无有退路,必得死战到底。 赵夫人这时忍不住道:“不,还有一法,可助我锺台渡过难关。” 乔掌门毫不惊讶,淡淡道:“夫人,你说得可是那蟒部么?” 赵夫人有些不能相信地抬起螓首,颤声道:“夫君你已知晓了?” 乔掌门沉声道:“妖修来我希声山中,为夫即便不知,可又怎能瞒过郑真人?” 赵夫人怔怔看着他,轻声问道:“那夫君是如何想的。” 乔掌门一挥手,断然言道:“此事不用再提了,当年我五派约议,不得擅自放蟒部入得东胜,要是做了此事,纵然眼前能渡过难关,可南三派亦有借口可以来兴师问罪,此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就算此次斗法败了,丢了性命,他还有族人弟子,大不了躲到南方去,将来还有转生重修的机会。 可要蟒部引入东胜,南三派借故发难,那东胜洲中,可就再无立锥之地了。 赵夫人黯然垂下眼眸,再不言语。 燕长老听着直点头,暗道:“掌门说得不错,我辈岂可与冷血鳞虫为伍?” 这时他随意向下看了一眼,惊讶都:“咦,还有一位道友怎未曾离去?” 众人一瞧,却见一名丰神俊朗的道人非但未走,反而正往此处飞遁而来。 片刻之后,落至法坛之上,乔掌门不禁起身,有些惊喜道:“原来是张真人,你为何不走?” 张衍环视一圈,稽首道:“自是来助诸位一臂之力。” 乔掌门略显激动,众人弃锺台而去,可偏偏只有张衍愿意留了下来,他感叹道:“道友高义,却不知乔某该当如何谢你?” 张衍微微一笑,道:“这却不用,贫道也是出于私心,若是诸位亡了,那酬偿又到何处去取?”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八十章 剑驰连珠变 遁空演神通 张衍对自己来意直言不讳,可乔掌门却并不如此认为,在轩岳一连串的手段打击之下,锺台已是rì暮途穷,就是再加上一人,对大局而言,也是于事无补。 站到这边来,说轻了也是九死一生。 乔掌门捧起手来,对着张衍郑重一礼,再一侧身,道:“道友请上车驾来坐叙话。” 张衍微笑还了一礼,举步到了车上。 赵夫人勉强对他一笑,燕长老则是闭目养神,见他上来,点了先首,算是打过招呼。 乔掌门请了张衍落座后,自己也是坐下,转首对燕长老道:“师兄,把诸位师弟都请来吧,小弟有话要说。” 燕长老一怔,这百数年来,乔掌门尚是头一次唤他师兄,不由恍惚了一下,缓缓站起,正容一揖,道:“为兄这就去安排。” 他出去安排不过一会儿,就见有十道遁光直往此处来。 这些人既是门中**,又是各处仙城城主,与锺台派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乔掌门目光投去,门中jīng华,此处,明rì一战之下,不知能活几人,深深一叹,拱手道:“诸位师弟,乔某无能,累得诸位深陷死局。” 燕长老喟叹道:“师弟说哪里话来,你自任掌门后,从无懈怠,每rì为壮大山门**心劳神,若非诸多俗务拖累,以师弟资质,恐早已踏入三重境中了,说起来是为兄之过,才有今rì,悔之晚矣。” 乔掌门摇首道:“不说这些了,轩岳既是封山立阵,乔某也不愿坐以待毙,也yù在这山中布下禁制,以便明rì与轩岳一较高下。” 邢甫柳、车娘子等一众修士离了法坛之后,一路往眠星山外飞驰,可才至一处两山夹峙的谷壑中时,前面却是起了一道罡云气幕,厚重沉滞,穿之不透,竟是被阻拦了下来。 众人眼见着就要出山,却出了这等异状,不禁又惊又怒,有人高喊道:“你轩岳不是说放我等过去么?莫非要食言不成?” 邢甫柳也是慌张,他不同别人,是斩杀过轩岳一人的,那人虽不是轩岳教众,可对方说不准也会来找他寻仇,也是大喊道:“诸位道友,轩岳若是违诺,我等大不了回去。” 这时天中一道长虹飞出,却是轩岳教中呼令长使淳于季驾了遁法出来,他对着众人一拱手,言道:“诸位同道,莫要惊慌,我轩岳本是该放你等离去,不过怕你们之中混有锺台门人,若是出去唤得援手来,怕是对我等不利,因而请诸位暂居此处,待明rì斗法之后,就可以自行离去。” 众人还是不满,先前本是说好,可眼下却多了这么一出,登时感觉被戏耍了,许多人心中登是起了回去的念头。 淳于季又道:“诸位如是有意,也可以到我轩岳门下,明rì一同围攻锺台,有功者必赏之,若是不愿,那也无妨,暂且留在此处,诸位不至于连一夜都等不起吧?” 邢甫柳心中一动,排开众人站了出来,稽首道:“淳于长使,你说得若是真的,在下愿为前驱。” 淳于季看他一眼,笑道:“邢道友非是庸手,来人,赐一件灵鹤翩羽织氅。” 当下有一名体态纤细的婢女自峰头飞侠,柔嫩玉手中托了一只木盘,上置一件白羽大氅。 淳于季知此乃是千金市马骨,也不客气,上前欢喜接了,就把大氅抖开,在身上披了,众人见得有好处拿,也是心动,纷纷声言愿为轩岳效力。 淳于季见事情顺利,不由一笑,关照身边**,道:“把法契拿下去,让他们签了。” 众修拿了法契过来一看,发现与锺台几乎如出一辙,不过是名头换成了轩岳,当下也就无有什么抗拒之心,俱是逼出jīng血,签了法契。 不过一刻时间,原本属于锺台一方招揽而来的修士,就又转投到了轩岳门下。 杨殊永看着此景,欣悦道:“容真人此策大妙,我轩岳不费吹灰之力,又多十余助力。” 容君重伸手朝下点了几点,淡笑道:“今rì斗法下来,原本我轩岳已是胜过锺台不止一筹,而今再得了这些人相助,到了明rì,大可堂堂正正压了过去,若是锺台不从,大势之下,管叫其化作齑粉。” 杨殊永听得大笑不止。 淳于季也是感慨,容君重掐准了那些修士趋利避害的心思,先是分化锺台,再趁机把人收拢过来,这手段颇是不俗。 明rì集齐数十名修士一道压了过去,自问换了自己,怕是起不了什么抵抗的心思了。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事来,奇怪道:“那些人中怎不见那张道人?” 容君重撇了一眼,道:“此事不奇,他既知沈柏霜与我轩岳与仇,又怎会自投罗网,他既愿与锺台殉葬,那明rì不妨一同料理了。” 惠玄老祖一路出了眠星山,曲长治早在外等候,迎上来道:“师父,徒儿一直守在此处,未见有什么异状。” 惠玄老祖颌了下首,他为人小心谨慎,为防备轩岳教并未在山外弄什么手脚,入山之前,就把曲长治放在外面接应,他言道:“命你去办的事可是妥当了?” 曲长治忙道:“徒儿已在三十里外开辟了一座洞府,地形隐蔽,若不是刻意搜寻,保管无法察知。” 惠玄老祖嘉许道:“做得不差,此次事了后,也不必在外东躲**了,还回洞府中来修行。” 曲长治激动不已,惠玄老祖说把他开革出门,这可并非作假,他也明白这是为了大事不得不如此,现在肯再收录门墙之内,却是不必再飘荡在外了,当即跪下,涕泣道:“**叩谢师父大恩。” 惠玄老祖点点头,道:“前面带路吧。” 曲长治连忙起身,道:“师父随**来。” 两人同起遁光,行经不远,就到了曲长治所言那处洞府前。 这里位山壁内陷之处,外间杂草丛生,树遮枝掩,途径此处者很难察觉。 惠玄看了下来,也觉满意,他入到里间,扫了一眼,确认无有外人来过,便把袖一抖,出来一道白烟,层层叠叠,堆高至一人高时,忽然散开,显露出罗东川的身影来。 惠玄老祖道:“罗道友,锺台已被逼至绝境,是否成事,今晚就可知晓了。” 罗东川摸了一块玉牌出来,稍作查验,道:“未有符信传来,想是乔桓隽还未下得决心,不过不打紧,此次我出来时,老祖赐了一枚法符出来,有穿阵破禁之能,待明rì轩岳发动时,我姑母也在里间应和,就可把锺台一众人等救了出来。” 曲长治有些不解,道:“罗长老,若是锺台不愿与我等携手,如此做岂非白费功夫?” 罗东川嘿嘿一笑,道:“若是我等做了此事,你说南三派会如何看?” 曲长治想了一想,道:“那定会说锺台与蟒部相勾结……”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脸上浮现一抹奇异神sè,似是想明白了什么。 罗东川哈哈一笑,道:“那便对了,自两派斗法之后,南三派就有心染指北地,不过始终缺一个借口罢了,既然无有,那我便送上一个,到那时不是也是,不怕乔桓隽不就范。 曲长治未料到居然用这等办法,仔细一琢磨,此事只要做成了,锺台可以说是百辞莫辩,此策拖人下水,看似无赖,可却管用的很,他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只得叹道:“非常人用非常手段。” 惠玄老祖道:“既是如此,想明rì也无我师徒之事了,这就在此与道友分道扬镳了。” 罗东川却拦住他道:“不着忙,锺台怎么说也是我部rì后盟友,势力削弱过重,也是不美,明rì救了出来之后,如遇轩岳追杀,还需道友出面阻挡一二,能救几个便算几个。” 惠玄老祖哪里不知这是为了不让他置身事外,不过他只要得了想要的物事,其余便都是小节了,神情淡淡道:“就如此吧。”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rì天明时分,轩岳又遣了一名**出来,到得蒲牢飞车之下,躬身行礼道:“乔掌门,杨教主遣**来问,锺台可愿服输?只要乔掌门与燕长老愿意束手就擒,我轩岳绝不追究旁人。” 白长老见轩岳到了此刻,还不忘用攻心之策,心下恼恨,冷哼了一声,震得那名**不由身躯一晃,脸sè煞白,险些坠下。 燕长老沉声道:“师弟,此人不过是一个传话小辈,无有必要为难,没得叫人看轻。” 乔掌门沉声道:“你回去告诉杨殊永,金钟祖师所传下的一脉道统,断不能如此拱手让人,要取我乔桓隽项上头颅可以,就看愿拿几个轩岳**xìng命来陪了。” 那**方才吃了一亏,也未敢再有多言,一礼之后,就转头回去了。 用不多时,就回至山头上,将乔掌门所言一字不差地说出,杨殊永对此早在料中,冷笑一声,回首问道:“禁制可曾排布好了?” 淳于季恭敬俯身道:“已是妥当,所有峰头上皆有我教**守御,不放禁关,无人可以出入。” 杨殊永一抬手,只闻山头一阵大响,身后数十道遁光一齐飞出,霞耀虹闪,喷薄疾涌,光shè青碧,看去尽有半百之数,这许多元婴修士集合一处,天地间尽是罡风回旋,玄气弥漫,云霓耀目,裹挟着无尽声威每,以排云倒海之势压了过来。 与之相比,锺台这处十余人宛如大浪之中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乔掌门见那其中分明有昨rì才从己方出去的诸人,不由又惊又怒,咔嚓一声,把将手中如意捏断,双目满是血丝地瞪着天中,惨笑道:“好好,果然手段高明。” 赵夫人默默与他站至一处。 燕长老长长叹了一口气,出声道:“诸位师弟,快些启了禁阵。” 他也不知晓,在这等重压之下,禁阵能撑多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张衍目望前方,忽然一笑,大袖一振,纵起一道清光,霎时间到了天穹之中。 乔掌门一见之下,焦急道:“张道友,你这是做什么?快回阵中来……” 张衍却并不理睬,他神sè从容,对着那汹涌而来的罡风云气负手而立,大袖在吹拂之下猎猎飘摆,舞动不止。 此刻冲在最前的七名修士已是闯到了一里之内,见他一人挡在前面,都是冷笑不已,相互看了几眼,纷纷加快遁速,只要到了近处,再一起祭出法宝,就能轻易将之斩杀。 只是他们才到百丈之外,就觉身形猛得一顿,动弹不得,似被一股无形法力拘摄在了半空,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有人失声狂叫道:“不好,是禁锁天地……” 容君锺一直在后观战,那七人中正好有一名是轩岳**,他双目有一道厉光爆出,就要飞身过来解围。 可是才去到半途,忽见一道剑光如虹,竟隔着千丈之遥杀来,他心下一凛,寻常剑光能去百丈外已是了得,遑论千丈? 见那剑光来势迅捷,如电shè飞星,他低喝了一声,就把法力凝聚起来,将万钧定化神通展了。 剑丸急骤飞来,那到了百丈之内,势头一顿,就被止住,然而那剑丸忽然一震,居然凭空分了一道剑光杀奔过来。 他顿时吃了一惊,忙又扣动法诀,再度将之定住,可还未等他放松下来,那剑光竟再是暴吐,又是分了一道出来,依旧杀来,不得已再次使动法诀, 那剑反复被定十余次,半空中望去有如连珠星剑,可任凭神通定拿,剑光依旧不断分出,可却似无有止歇一般,最后一道,竟是破入了十丈之内。 眼见这一道冷光撕裂大气,遁空袭至,那飙shè寒焰几乎迫在眉眼之上,容君重神情大变,再也无法维持从容,急切间慌忙一低头,只觉头上一凉,一截发髻已被削去,头发披散下来,这一下也是骇然不已,不敢拿大,狼狈落了回去。 张衍面无表情,身形不动,背后忽然攀起五sè光华,一道红光自他背后落下,自场中一刷而过,只一刹那,面前七人身上护身宝光俱被剥去,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再见一道百丈之长,似能劈裂虚空的金光自场中横扫而过,光华尽处,七颗头颅已是一齐卷落。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八十一章 纵剑扫残云 擎天挽狂澜 张衍挥袖之间,连杀七名元婴修士,全场为之震怖! 众修原是汹汹扑来,此刻却是突兀一僵,好似奔流浪潮拍在了礁石之上,生生撞成了粉末。 尤其是见到连容君重也被一剑逼退,更是心气为之一夺,数十修士面对他一人,竟无一个敢于上前。 见到此景,蒲牢飞车上诸人一片失声,神情有些恍惚,几是不能相信自己眼前一切。 好一会儿后,乔掌门猛然想到了那句批语,琢磨了片刻,终于醒悟过来,一掌拍在扶栏之上,激动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死地而后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天不亡我锺台,竟得贵人相助!” 赵夫人也是惊喜,只是心里还有些许除之不去的担忧,道:“张真人能挡得住么?” 此语说出后,却觉手中一紧,回首一顾,原来被是乔掌门用力捏住,她能感觉传过来的阵阵颤抖,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惊疑,其眼神还定定看着前方,嘴中喃喃说道:“定是可以,定是可以。” 容君重被张衍剑光杀退,回去之后,脸色阴沉无比,众人观他神情,也是识趣,无人敢凑了上来。 他自练成万钧定化神通之后,自恃再无利器能够近身,甚少祭出法宝护持,方才见剑光千丈遥斩,不免有些大意,猝不及防下吃了一个大亏,虽未受损,可却把脸面都丢尽了。 杨殊永走了过来,看他几眼。道:“容真人可有受伤?” 容君重竭力镇定下来,匆匆系上发结,拱手道:“劳掌教过问,在下无碍,只是方才一时托大,险些中了此人飞剑。” 说着,他把目光又投去前方。 现下他已把张衍视作平生大敌,在还未摸清楚对方路数底细之前,不愿再次上前相搏。 此刻场中,张衍心神一引。剑丸倏地飞回。灵动至极地围着他身往复绕旋。 剑光飞驰间忽快忽慢,忽疾忽滞,内中似包含着某种玄妙韵律,腾闪挪跃了无痕迹。叫人难以捉摸。 他目光一扫众人。清声言道:“轩岳诸位道友如若愿意退去。放开出路来,贫道不为己甚,若再近前一步。就休怪贫道剑下无情。” 他声音隆隆传出,须臾响遍群山。 此是他言语警告,今次之事,关乎到他修道所用的法身灵药,是以需得相助锺台一把。 要是轩岳愿意放了路出去,日后锺台结局如何,与他并无关系,也不会伸手去管,可若是轩岳坚持己见,非要将之覆灭在这里,那便只有起剑杀退了。 这番言语之下,确实有几人萌生了退意,这些人修为多是一重境,在禁锁天地这等法术面前,全然无法相抗,贸然上去,怎么看也是有死无生, 有轩岳修士看出情形不对,立时高呼道:“诸位不要忘了,你们乃是签过法契的,临战退怯,莫非不怕应誓么?” 得此提醒,众人不禁惕然,可却依旧没人上前,方才那七人下场他们可都是瞧见了。 那名轩岳修士这时又言道:“诸位莫要怕了此人,他只一人而已,我等一齐围了上去,再用法宝招呼。” 众人顿时恍然,他们并非一人,又何必非要自正面拼杀。 当即不再迟疑,往四周分散开来,不再像方才那样急冲猛进,而是缓缓推进,自三面包抄过来,更有人飞驰到上方,高悬而立,意图稍候凌空俯击。 张衍负手立在原处不动,只是目光幽深,内中似有冷冽寒芒似在酝酿。 感受到他心现杀机弥漫,剑丸嗡的一声,斜跃出来,一道道凌厉光华喷吐不定。 白长老在下方看得心潮澎湃,大声道:“我锺台之事,岂能让张道友一人出战。” 说完,他正要纵身上前。却觉肩上一紧,回首一看,见是被燕长老按住,急道:“师兄何故阻我?” 燕长老道:“师弟莫急,你且看那枚剑丸,我若料得不差,这位张真人当是一名剑修,似此等人物,乘渡虹霓,穿云入霄,从来不惧群战,你上去了非但助不了他,反是成了拖累。” “这……” 白长老有些茫然,自家也是修成元婴二重境,何事变得如此无用了?可是一想到锺台此次大难危局,却是靠了一名派外修士方能挽回,自己却丝毫帮不上芒,心下就是一阵丧气。 场上众修士此刻已是把张衍团团围住,见得时机到了,先前那名轩岳弟子大喊一声“动手”,就将法宝掷下。 得此人带头,众人也是纷纷动手,数十件法宝齐落而来,一时光霞掠纵,满布上下四方。 张衍神容自若,举步一踏,忽听一阵浪涌之声,好似这山谷里陡然倾泻入了汹涌洪水,只见一道无边茫茫水光自脚下扬空而起,绕着他身螺旋而上,但凡法宝飞来,俱是无声无息落入其中,消弭不见。 出手修士登时发现法宝刹那间与心神断去了联系,都是大惊失色,可任凭他们怎么呼喊,却也无法将之召了回来。 就在这时,却见汪洋水波之中,有一团如火红云漫漫溢出,耳畔随之传来窣窣微音。 只片刻间,就有嗡鸣之声大作,喧闹嘈杂,直如针扎,人人都是心烦意乱,待看清之后,才发现那红云竟是由无数似如殷红似血的虫豸盘凝而成。 许多人见其形貌凶恶不过,料定不是什么善物,顾不得收宝,慌忙远撤开去。 血线金虫久不出来,平日只靠张衍偶尔渡入灵气滋养,已是饿得慌了,此刻闻到生人血肉,颚齿大动。咔咔有声,轰地散开,漫天飞舞,见人就啃。 有几人躲闪不及,护身宝光只几口就被咬穿,就是将法宝祭出也至多撑得几息,眨眼之间,就把一个人啃吃得骨肉无存。 众人见状大骇,如此凶残猛恶的邪虫他们从未见过,当即就乱成了一片。 张衍见搅乱诸人的目的已达。目光一闪。把袍袖一振,起了剑遁之术,身剑合一,化一道冲霄剑芒。悍然杀入人群之中。 这一下却是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两派修士只见一道剑光在场中纵横驰骋。煊赫霓虹来回闪耀,锋芒所到之处,便散落下破碎血肉。 飞剑之术本是擅长以寡敌众。再由血线金虫相扰,不过片刻之间,他剑下竟是连斩一十二人! 交战一刻不到,直接间接死在他手中的修士已是过了二十余,无人能在他手中支撑一合,众修被他杀得惊慌失措,胆寒不已,不知谁先发一声喊,扭头就跑,余者哪里顾得上什么法契约束,亦是纷纷朝着四下仓皇逃窜。 杨殊永看着众人一个个往回逃,又惊又怒,眼看就要将锺台碾碎,成就两派归一之大业,可张衍却在半途横插了进来,只一个人杀得数十同辈修士溃败下来。 他没法对容君重发火,只能对着身边护法嘶吼道:“莫师同,你带了上去,给我拿下此人,休说你们这么许多人还斗不过一个,如是无法成事,就不要回来见我了。” 莫师同心中叫苦,可是掌教叫他出战,却是不能推辞,只能上前受命。 容君重这时眼神闪动,叫住他道:“莫护法,你把此宝拿了去,或能奏得奇效。” 莫师同一看,却是那百炼锁心桩。 容君重走近几步,暗中叮咛道:“此宝奇异,有四色罡砂炼成,除非洞天真人方能正面接住,我瞧那张道人水色光华虽是奇异,可未必能降得住此宝,只要挨近了,就能将之重创,趁着此刻他志得意满之际,正好出手,快些去吧。” 莫师同心领神会,道:“掌教,容真人,且看小人建功。” 他一纵遁光,将护身法宝祭起,也并未离开山头多远,准备一个不对劲就逃了回来,看了几眼之后,瞅准一个时机,先是打出了三柄飞刀,以图分散张衍心神,再起一团灵光,把那百炼锁心桩裹了,藏在后面,一并打了出去。 张衍心中忽然起了一声剑鸣,登时警觉,他横目一扫,哂笑一声,一荡衣袖,起了五行遁法,那三柄飞刀与百炼桩才至近处,就被遁去了另一边,随后骈指一点,一道电光霹雳,奔耀而出。 莫师同连脱身都未来得及,就被神雷击中,轰隆一声,已是连人带宝炸了粉碎。 张衍又一卷袖,身后水光一荡,待消失时,那百炼桩与飞刀已是消失不见。 容君重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表情凝重,沉声道:“此人道术神通修为虽不过是元婴二重境,可未曾想一身法力神通强横无匹,正面无法力敌,那唯有退而守之了。” 杨殊永猛地扭首看了过来,目光凌厉,声音之中隐含质问,道:“什么?退守?” 容君重淡淡言道:“掌门莫非忘了我处有大阵护持?我教本已立于不败之地,又何必与他拼命?就将他困在此处,看其还能弄出什么风浪来。” 他并非丢了脸面就头脑发昏之人,此刻尚是冷静,虽是这一场斗得激烈,以至死伤半数,可轩岳先前布置做得稳妥,张衍只要到得他们山头上,就能以禁阵相拒。 杨殊永脸色变幻几次,他思来想去,觉得张衍委实太过厉害,一时无有办法可以奈何得了他,只得恨恨言道:“就如你之意。” 弟子立时穿命下去,不多时,只见一团团云幕自各处山头升起,启了禁阵,索性来了个守门不出。 张衍看了几眼,冷然一笑道:“莫非以为如此就能躲了过去不成?” 法诀一起,顶上罡云忽然大震,随即一道黄烟缓缓腾起,到了天顶上方,渐渐凝聚成一只遮天巨手,天中隆隆响声不绝。 底下众人呆呆望着这只几乎占据了天幕的黄烟大手,都不知该作如何反应。 张衍待把法力蕴蓄到巅峰,几是增无可增之时,陡然大喝了一声,狠狠就朝着面前山峰拍了下来!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八十二章 力拔山岳气盖世 玄黄大手这一掌拍了下来,便是一声喧天大响,一时山摇地动,连峰上法坛几座也是剧烈颤动起来,许多低辈弟子都是站立不稳,齐刷刷倒了一大片。 只这一击,整个禁阵已是几近崩溃。 直到此时,轩岳众修方才明白过来张衍到底是要做什么,脸上无不为之色变。 原本容君重退守之策也不失为得当。 只要把握了山中内外出路,大可以用部分弟子留守在此,其余人等则去慢慢收拾楚国内诸多仙城宗派。 而锺台此次几乎是倾巢而出,后方无人看顾,用不了多久,轩岳教就能在事实上一统两派了。 算盘打得不错,可是没想到张衍凶悍至斯,竟是起**力要把禁制强行破开。 杨殊永既惊且惧,狂叫道:“来人,来人,快快给我护住禁阵,护住禁阵!” 本是仓促布置,只以法坛禁阵相联,应付寻常手段还好,可在惊天巨手之下,却是难以抵挡,方才一掌落处,连那厚重异常的如云帷幕也是散开了不少。 张衍隐约望见阵中情形,见到处有修士飞遁,乱作一团,可是须臾之后,就又遮蔽了去,显是里间修士在用法力维系。 他哂然一笑,把躯内法力运转,将大手再度祭起,而后,又是一掌重重拍下! 这一击比上回更为强猛,许多修为稍弱的守禁弟子受了那反震之力,都是一个个吐血倒地。 杨殊永看着眉眼直跳。禁阵本已将破未破,此刻更是雪上加霜,若是再来一击,怎么看也抵挡不住,当即一指天中,下令道:“来人,上去阻他一阻。” 容君重却觉不妥,张衍身边有恶虫护持,人上去得少了,那是白白送死。非但起不了作用。反而更是削弱己方势力,便立刻劝阻道:“掌教,不可!” 杨殊永不悦道:“容真人,方才依你所言。退至山中。可却丝毫不能阻挡此人。既然你言此法不成,那便给我一个可行之策。” 容君重急切间念头猛转,却是被他想了一个缓兵之计。沉声道:“有了!” 此刻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解释,随手拉过一名修士,低声交代了几句。 那名修士一愣,却是有些迟疑。 容君重看他有些不情愿,语声隐含威胁道:“你怕那张道人,莫非就不怕我容某人么?” 这修士浑身一颤,躬身道:“是是,小道这就去。” 言毕,他硬着头皮飞出禁阵,看着那半空之中张衍身影,强作镇定道:“张真人慢来,小道有话要说。” 张衍目光撇去,发现却是认得,此人便是斗法时胜了第一阵兰简光,便道:“原来是兰道友,不知有何见教?” 兰简光畏惧地看了一眼那高高悬在半空的玄黄大手,小心拱了拱手,道:“张真人,小道不得不提醒真人一句,若按斗法规矩,脚下这处山界已是我轩岳之地,真人只要踏入一步,就算锺台输了,派中之人需得任我处置,真人可要想清楚了,就是拆了禁阵,也扭转不了锺台败局。” 他由于唯恐张衍听不清楚,几乎是用尽力气把话喊了出来,连对面蒲牢飞车上锺台诸修亦是隐约听闻。 燕长老不禁皱眉,道:“有些不妙,轩岳此是欲用斗法规矩拿捏住张真人。” 张衍毕竟是签过法契之人,算得是锺台这处修士,若是他违了两派掌门事先定下的规矩,就算违诺。轩岳固然是拿他无可奈何,可锺台却算是不败而败了。 若在换了一人来,杨殊永等人巴不得对方能够违誓,可眼前此人太过强横,破了大阵后,要是一心杀戮,自己这边不知能逃出去几个,为了门下修士性命计,故而不得不以此为要挟。 乔掌门苦笑道:“却是方才张真人下手太过狠辣了。” 在座之人深以为然,张衍一人一剑,杀得轩岳上下近半百之数的修士无一人敢出来,委实凶悍无伦。 张衍听完之后,淡淡一笑,道:“道友可是说完了?” 兰简光看不出他的心中所想,只能一边瑟缩退后,一边道:“是,是。” 张衍点了点头,不再理会他,把袖一抖,天顶之上的玄黄大手轰然下落。 兰简光大惊失色,化一道遁光,就逃窜回了阵中。 容君重看这一掌来势,就知绝计抵挡不住,当机立断道:“掌教,速退!” 杨殊永一声不吭,化光遁走。 见掌教都是逃走,众人也是争先恐后自飞离山头。 才出去不远,却觉顶上一暗,身后传来一声爆响,震得耳膜好似要裂开一般。 回首过去,只见山岩塌裂,树倾枝颓,尘土碎石滚滚荡荡,漫天飞扬。 待烟尘过去,众人才发现整座峰头已是被拍去了一截,山上禁阵法坛已是彻底粉碎,这莫大威势,看得人人心中震恐。 容君重抬头一看,他注意到张衍打散禁阵之后,身影仍是停在半空之中,并未有其余动作,琢磨了一下,却是精神一振,道:“掌教,方才那番言语果是有用。” 杨殊永也是发觉了,张衍虽是拍散了禁制,可并未杀来,说明其心中有顾忌,不敢越界,方才之举,至多也只能算是无奈之下的泄愤,不由狂笑道:“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许多弟子也是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可是细察起来,却可发现眼神底下隐藏的一丝惊惧,此刻夸张举动,究其原因是方才死里逃生之后的情绪宣泄。 容君重可不似杨殊永这般乐观,面对这等大敌。丝毫不能大意,他找来几个与他交好修士,关照道:“此处有我与掌教几人便就够了,你等速遣人去,设法侵占锺台各处仙城,切记不可用我轩岳人手,免得落人口实,还是,那希声山也万万碰不得。” 斗法之际利用派外修士设法图谋对手仙城,这等举若是锺台占了上风。也同样会如此做。是以双方在定下规矩时。彼此都是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 至于希声山,那是锺台根本重地,有洞天真人坐镇,不到斗法尘埃落定。轩岳还不敢上去招惹。 张衍目光缓缓扫去。见轩岳上百名弟子与二十余元婴修士已是退到了后方山头上。心下一哂,“以为我不踏上你山界一步,便就无法制住你等么?” 他双目一眯。索性就在此处凝神调息,调运灵机。 见他站在云中,既不退去,也不上来,淳于季脑海中浮出一个念头,脱口道:“莫非是他法力不济了?”他扭头道:“掌教,不如趁此机会……” “哦?”杨殊永上前看了几眼,也觉得是如此,可他还是拿不定主意,便回望容君重,道:“容真人,你如何看?” 容君重凝神一望,也是心有怀疑。 张衍究竟只是元婴二重境修士,休看刚才大发神威,可消耗法力定也是不小,淳于季说得也不无可能,但这亦许是对方诱敌之策? 他把念头按了下去,只道:“掌教,今朝来此,是为两派归一之大事,我等只要在山中不出,锺台便注定败局,无需再去蹈险。” 杨殊永虽是心下蠢蠢欲动,可听他说得有理,也只能暂且弃这个念头。 张衍在半空滞有一刻后,双目一睁,眸中似有雷霆电光闪过,法诀一拿,却是又一次把玄黄大手凝聚出来。 此次比之上回更是雄盛数倍,望去数十里之内皆是浑黄一片,连天光也被遮去。 张衍凌空悬身,脚踩罡云,衣袂飘飞,他目光下视,俯览此间山河,片刻之后,起手朝下一指,天中擎天大手得他驱运,带着隆隆回响,缓缓往下压来。 杨殊永顿觉不妙,惊怒道:“他,他这要做什么?” 容君重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琢磨了一会儿,心下一惊,暗道:“莫非……” 他猛地抬首,向前看过去。 这时恰见那大手落下,这回非是拍击山峰,而是五指一合,手掌包拢,将之整个一把抓住!但闻轰轰声响,不断有山石自坡上滚落,那山峰竟是渐渐摇晃松动,竟是想要把这座山峰连根拔起!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容君重大叫了一声:“不好!” 他一跃而起,驾遁光冲至前方,咬牙道:“岂能容你搬去!” 两派定下规矩时是以山为界,要是山峰被搬了走,那哪里还还能阻挡得了此人! 他大喊一声,运足了全身法力,将万钧定化神通运转到极致,法力弥散而出,须臾将整座山峰都是罩住,将之拼命定住,不使得其被张衍挪走, 他平日法力只能定住百丈之内的物事,好在这山丘虽大,可并非玄门练就之物,才能如此施为,可即便如此,也是用尽了全力,脸孔也是微微有些扭曲。 两人一个拔山,一个定峰,天地之间皆是法力震荡,灵气罡风如潮汐奔流,隆隆之声响个不绝。 一时间,两人却是陷入法力比拼之中。 如此惊人一幕,看得所有人都是瞠目结合,尤其两派弟子,更是神情呆滞,挪峰搬岳,力拔山河,这等斗法手段,已是远远超出了他们想象之外, 张衍对容君重拼命阻拦之举已有所料,不过他技不止此,在空中朗笑一声,道:“区区小术,安能阻我?” 忽然启声大喝,声如霹雳惊雷,猛然发动法力,只闻轰隆一声,两人比拼之处,已是空无一物。 整座山峰,竟已是被他用五行遁法生生遁走! …… ……(未完待续……) ps:13年最后一天啦,一年没求过月票(其实也不好意思),最后一天误道也求次月票,新年里努力更新,让大家看得痛快一点!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八十三章 天象一改神通变 容君重法力本是拿束山峰,可此山却忽然从面前消失不见,就好比全身力气一齐落在了空处,难受之极,不由闷哼了一声,嘴角泌出了一丝血线。 这一瞬间,他立时知晓自己露出了破绽,适才在张衍手中吃过一次亏,此刻心下已是万般提防,头也不抬,起手一扬,便祭出一株了五光十色的瑰丽宝树,玉枝琼叶,金huā银果,灵光盈盈,披开十丈宝气,护了身躯在内。 方才做定这动作,一道疾烈剑光不知从何处杀来,倏忽间一闪而至,铮的一声斩了在宝气之上,宝树枝头一阵摇摆,颤颤巍巍,可终是未曾破去。 虽有防备,可容君重也被惊出了不少冷汗,幸好他应对及时,要是再晚上一步,恐就要亡在剑下。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片,他骇然之余也是暗呼不妙,山峰被挪去他处,阻拦锺台的屏障也是再无用处。此刻自己的选择要么是上去殊死一搏,要么退至后山,再寻对策。 他心念电转,觉得眼下自己准备尚不充裕,非是与张衍斗法的好时机,因而果断摸出一张遁行符箓,法力一转,就起一道闪耀灵光,裹了身躯如流星飞电般遁回后方山界。 张衍见其重又躲入阵中,而面前山路已是打通,并未穷追不放,略一思索,就一摆大袖,回了蒲牢飞车。 才至车驾上,乔掌门领着门中修士迎了上来。 此刻面对张衍时,他们再不敢如先前那般看待,皆是被他所显露出来的神通法力惊吓住了。 乔掌门小心翼翼奉承了几句,请他落座后,自己才敢坐下,随后才谨慎问道:“张真人,未知当下我锺台该作何打算?” 张衍笑道:“此是贵派与轩岳两家之事,若是乔掌门欲回锺台,贫道当护得诸位平安。” 乔掌门踌躇了一下,平心而论,他见了张衍神通道行之后,极想依仗其本事将轩岳彻底平灭,可锺台方才还岌岌可危,此刻便就想着除了对手,却有得寸进尺之嫌,他委实不好开口。 燕长老知他为难,上来对张衍深深一揖,道:“燕某无礼,敢问一句,不知真人可能助我锺台斗败轩岳?” 张衍微露笑意,道:“贫道虽是签了法契,可诛灭轩岳玄士二十余,礼单所列诸物,自问受之无愧,诸位欲要赢此法会,不知又有何物酬我?” 他言下之意,并不排斥继续为锺台充当利剑,但此次却是有图而来,却不可平白出力。 乔掌门夫妇听了,眼中俱是露出惊喜。 此人既有所求,那就好办,锺台数积蕴在此,定可使其满意,当即立起,正容言道:“只要张真人能助我锺台败得轩岳,所需诸物,当倾举派之力供奉。” 张衍看他一眼,乔掌门显是想要把自己与锺台绑在一处,不过这与自己目的并不冲突。 要修成元真法身,他所需三味灵药不在少数,靠自己一己之力搜罗,只能勉强维持,有时还因不熟悉东胜内情,导致束手束脚,有锺台这等盘踞此洲大派出面奔走,显是比自己更为合适,便就点首道:“既如此,那便贫道应下了。” 眠星山外。 罗东川步来踱去,疑惑道:“怎么姑母她还不符信发出,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在他想来,依轩岳实力,应该早已把锺台逼至绝境,可却迟迟不见有符信传出,不免有些心焦。偏偏内外出路还被禁阵封锁,他想查探也无从入手。 他倒是不担心那位姑母的安危,而是生怕锺台就此被轩岳一覆灭了,致蟒部大计不成。 惠玄老祖却是不急,沉声道:“既是贵派那法符不管乔桓隽作何打算,都能裹了出来,道兄又何必心焦呢?” 罗东川咧了咧嘴,道:“许是时机未到,也好,且再等等吧。” 惠玄老祖望了望三十里外的眠星山,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疏忽了什么,可却无论如何想不到问题出在何处,摇了摇头,忖道:“许是多想了。” 容君重回返山中之后,径直去了法坛,坐下仔细思忖方才张衍所用斗法的种种手段,不一会儿,心下已是有对策,暗道:“方才我是不知你路数,却未必是不如你,便再斗上一斗,且看谁是赢家。” 想好之后,他便来见杨殊永,可到了掌教法坛上后,却见其坐于石上,正咬牙切齿,嘴里也不知在骂些什么,身后弟子远远躲开,没有一个敢上前来。 容君重暗叹一声,忖道:“未想到那张道人竟有那移山倒海之能,此次斗法眼看就要功败垂成,也难怪掌教如此。” 他走上几步,拱手道:“掌教,容某有一事相求,可否把‘三岳镇气圭’借容某一用?” 杨殊永回过神来,随即眉头一耸,疑声道:“容真人,你要此物何用?” 三岳镇气圭虽说是镇派法宝,能改换天象,致四方风调雨顺,可那只能用于凡人,对修玄之士来说却是鸡肋,他从未放在心上,平日里有几名心腹前来借去赏玩,他也不当做一回事,只是此刻容君重突然索要,却是让他有些奇怪。 此事本是隐秘,容君重本不想说出,可被张衍逼到了眼下这般田地,要是再不设法挽回,轩岳难免一朝败亡,索性坦言道:“我教中那三音三空雷要是得了此物相助,在那风雨大雾之中使来,当可再添三成之威,如此容某便有信心与那张道人一战。” 杨殊永听了一惊,随即霍然站起,目光盯着他面,冷冷言道:“怎么此事之前从未听你说起?” 法宝竟能增添雷法威能?这事连他身为掌教,怎么从来不曾知晓? 早知此物如此重要,他又怎么会拿去给小儿玩耍? 容君重诚恳言道:“掌教容禀,非是容某不说,而是贺真人有过关照,至于缘由,真人未曾明言。” 杨殊永听得是门中洞天真人如此安排,容色稍霁,而且眼下也非追究之时,想了一想,便道:“好,这便与你取了来!” 他立刻喊过一名弟子,命其去取。 过不多久,那弟子就转了回来,可看去却是两手空空。 杨殊永怒道:“法宝何在?” 那弟子把头一低,道:“弟子前去讨要,可杨小娘百般不愿,弟子……” 话未说完,杨殊永就知晓自己女儿又耍小性子了,他一跺脚,只得亲自去拿。 不一会儿,他沉着脸转了回来,将“三岳镇气圭”交至容君重手中,沉声道:“容真人,你乃我轩岳中流砥柱,此战可胜不可败,你明白么?” 容君重神竦心惕,肃然点首。 杨殊永看了看天色,沉吟道:“天时不早,真人可要运功调息,待明日再战?” 容君重却是否了,道:“不必,张道人连番施展神通道术,此刻定是比我更为疲累,正可上去邀战,要是错了过今日,待此人法力回复旧观,怕是更难对付。” 杨殊永见他说得在理,也就不再阻拦,对着他起手一拱。 容君重躬身一揖,再对自己门下弟子看了几眼,就纵身一跃,化遁光飞去,到了云中,冲着锺台那处高声道:“张真人,方才容某仓促应战,让你占了不少便宜去,细思下来,颇觉不服,不知真人可敢再来一斗?” 张衍双眉一挑,本来也是欲去寻轩岳一战,容君重此来却是正合他意。 与对方与所想不同,他虽几次施展神通,可毕竟曾成就一品金丹,底子摆在那里,实则法力并未耗损多少。 白长老警惕道:“容君重方才面对张道长时慌张退避,此刻倒是敢来叫阵了,莫非有什么诡计不成?” 张衍微微一笑,他来得东胜后,还未遇到真经可堪一战的对手,方才观战下来,他能感觉到这容君重应该还有所保留,要是真有什么厉害手段,他也不吝见识一下,便自席上长身而起,朗声回言道:“既是容真人有意分个胜负,贫道可奉陪到底。” 言罢,脚下就缓缓生出一团云霭,托着他身,飘然而上,须臾到了容君重前方不远处立住。 底下所有修士皆是目不转睛看来,两派气数命运究竟如何,可以说尽归于两人这一战了。 容君重也不多言,朝前方施了一礼,就把宝树祭起,随后也不上前,而是迅速往后退去。 到了十余里之外,双手捧着玉圭来回一磨,登时有一道如柱灵光飞射入天,再是一摇,霎时间,天象生变,四下里有雾气弥漫,天中又有重云压来。 不一会儿,方圆二十余里内,望去皆是雾蒙蒙一片,连他身影也是被彻底掩去。 容君重方才还有一点未曾与杨殊永明说,修为了三重境后,此宝对门中玄功《三广汇要法》亦有颇多助益,只是之前修到此等境界之人都是受了誓约,是故一概守口如瓶。 尤其教中这门“三音三空雷”得了此宝相助之后,两者相合,可臻至无形之境,威能几是不下于大弥祖师所传神通了,藉此他才有信心与张衍一斗。 张衍本拟以紫霄神雷克敌,可思及容君重手中宝树非是凡品,若是寻不到其来处,未必能够建功。不过手段神通不少,不用此法,亦有办法对付,笑了一笑,道:“容道友搬弄雾云,可是欺贫道不谙此道?那便试上一试,看那道法,究竟是谁家高明!” 说完,他一声喝,起手掐了一个法诀,身周围立时涌出一团团浓郁雾气,内中传来闷雷之音,震如擂鼓,又有电蛇窜闪,声威惊空,随即滚滚荡荡弥漫开来,只顷刻之间,便就笼遍群峰!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八十四章 雾中斗法藏暗手 张衍与容君重两人各起迷雾重云,天地四方,一时只见浊气塞空,彷入幽冥,暗暗昏昏,天日阴晦,两派修士眼中除了白茫茫一片,什么看不清楚。 容君重得了“三岳镇气圭”之助,仿佛沉入温水暖汤之中,精力尽复不说,只觉浑身法力更是操驭自如,只要有这一宝在手,他就无惧同辈敌手! 尽管信心十足,可鉴于对手之强悍,他仍是不敢有半点轻忽大意。 放眼望去,四下里霾笼烟布,辨识不明,自是瞧不见张身影,不过他却不急,天象改换之下,对方同样也寻不到自己,且他还有禁锁天地之能,法力张盖之下,任何人只要进了五里之内,他便能察知其身在何处。 方才张衍一剑来去纵横,给他留下极深印象,有了雾气遮掩,可以说最大程度限制住了对方此一优势,心下暗忖:“我得门中重宝相助,法力不减反增,而你久战疲惫,只要拖延战局,慢慢和你缠战,却不信还不能胜你!” 他观遍张衍手段,发现都是威能极大,难以破解的神通道术,正面硬拼恐是撼之不动,遂定下此策,是要想法设法拖垮对手。 这时对面一团团轰响不绝的澜云已是涌了过来,内中有无数电蛇游走,噼啪乱闪,疾射而来,当即有十几道金光击在宝光之上,使其一阵颤闪。 容君重屏息凝气,卓立不动,他是有见识的。看出这门道术牵扯范围极广,避无可避,再则,匆忙且遁法一道也非他所长,便仗着自己有宝树护身。干脆来了个闷守不动,好叫对手无法察觉自己所在。 这法术声威极大,他深信张衍绝无可能无休止的发动下去,待气沮力疲,就可反手击敌。 张衍这澜云之术能自生雷光霹雳,用来对付寻常修士虽已是绰绰有余,可他也是清楚,凭此想要拿下这名元婴三重修士,却还不够。 施展此法,一来是出于搅乱对方耳目。隐藏自身的目的,二来亦有针锋相对之意,三来就是意图找到对方藏身之地。 运使一阵之后,见雾中却久久没有动静,他一转念。既然此人不愿露头。那就只能逼其出来。 他一挥袖,身旁血线金虫呼啸涌上,四面乱窜。 此虫能闻出生人血肉,精元灵气之所在,此刻正好用来搜寻容君重此刻所在。 少顷,容君重就见不少血虫飞至他身前不远处,不由一声冷笑,方才见此虫惩威,他也是心有余悸,此刻既是主动上来寻张衍斗法。又怎会不事先提防这一手? 他自袖囊中取了半瓢葫芦出来,再取一只羊脂玉壶,将内中酒水倒了大半下去,立时有扑鼻芳香传出,他嘴中念了一句法诀,再把“三岳镇气圭”一摇,就见那一滩醇厚美酒飞入云中,随后便化作磅礴大雨降落下来。 血线虫多是凭本能行事,只觉这甘霖之中饱含灵机,就拼命贪婪吞吸起来,过不多时,就如喝醉酒一般,先是一只只原地打转,再是纷纷坠落下来。 这一变化立被张衍知晓,他毫不在意的一笑,此法不成,再换一法就是了。 把身一耸,遁至上空,一挥袖,霎时又将玄黄大手化聚而出,化为二十里大小,几乎囊括山谷,向下一指,便挟罡风猛落而下,直击雾霭深处。 容君重立时察觉到上方动静,他此刻法力大增,自是不惧,稳稳当当起祭出了三指叉,把山、云、震三变一同使出,亦是化为一只云烟汇就的三指巨手,毫不示弱的正面迎了上去。 轰隆一声,两只法力大手狠狠撞在了一处,发出天崩地裂似的巨响。 两者交击之处,立时有一圈圈涟漪震发开去,遭此激流冲击,只见天中云涌如海,翻腾如沸,经久不息。 张衍试探之下,探明容君重还缩身雾中,未有往两侧山界之中躲藏,既是如此,自可展开后续攻势。 如今法力今非昔比,玄黄大手一击之下,不见丝毫散损,转动法力,改拍为抓,五指倏尔一合。 容君重眉头大皱,就算有宝树护持,也不敢生受如此一击,只得再次起了三指叉,使了震字诀,驱力于一处,凿在那大手正中,连击十数次之后,见那处黄烟逐渐稀薄,便再宝叉化作山峦大小,狠命撞了过去,轰隆一声,如攻破城门一般,终是将大手震散。 张衍一笑,连番试探,他大致判断出对方方位,就发一声喝,身化经天虹光,朝那处冲飞过去。 他一到近处,容君重便就生出感应,神情不由一凝。 要是给其找上门来,那么先前布置就失了作用,是以即刻运起法力,展开禁锁天地之术。虽知未必能奈何此人,可只要制住片刻,他就能拉远距离,再次藏匿无踪。 张衍陡觉身上一沉,忽然一笑,就将五行遁法使出。 这门神通乃是溟沧派中遁身挪移的第一法门,修习者不惧困锁摄拿,可要是换了一人来使,无有足够的五行精气也是枉然,而他却是不同,以五方五行太玄真功为根基,纯以法力便能驾驭,此刻使来,立奏奇效,霎时之间就去了拘束。 解了此法之后,他再冲去百丈,犹是未见到容君重影踪,唯恐其走脱,心念一起,一道剑光飞出,须臾化出三十二道光轮,随后飞如箭射,嗖嗖散去四方。 轩岳派修士不擅遁法,纵然容君重是元婴法身出战,也可快不过他剑遁之术,若无别家手段应付,只要一被他剑光缠上,就休想再能摆脱开去。 这几下变化极快,容君重未料到困锁之术竟未能阻住张衍,一个错愕下,一道剑光已是飞来,当的一声击在宝光上。 “不好!” 容君重知晓面前对手不比他人,斗法时果决迅烈,兼又老辣异常,一旦到了自己面前,绝不可能让他再有拉开距离的机会。 是走是留? 不走,交手至今不过片刻工夫,张衍法力耗损不多,远还未到一决生死的地步。 走,那唯有以三音三空雷正面轰击,拖住其人,才好离去,只是他本是想着把此法留待关键时刻用出,可此刻一旦施展,这门雷法虚实也被对手提先察知了。 斗法之际,局势瞬息万变,绝不容许迟疑犹豫,他念有一转,就下了决断,原先策略不变,暂且避其锋芒,稍候再寻机会。 他低低一声喊,一招手,忽然雷音阵阵,好似有无数雷电自四面八方劈来,可偏偏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不知来处,不明归途,便连灵机波动也丝毫无有,这声音越起越响,仿佛万雷迸发,不一会儿就传得天地皆震。 与此同时,他捏了一个法诀,元婴法身便化为一缕轻虹,眨眼飞去无踪。 张衍听见雷鸣声时,就觉眉心中剑丸直颤,鸣声不已,他眼中光芒一闪,辟地乾坤叶就自罡云之中飞出,降下一道金光,将他罩住,不过须臾,轰轰震鸣声接连在身边撞响,缕缕不绝,好似无尽,可却始终无法攻破那薄薄一层金帘光幕。 他环目一扫,周围剑光来去纵掠,交织成网,却不见容君重影踪,显是已远离此处。 他暗忖道:“这雷术比方才所见还要厉害几分,当是暗藏手段,容君重用在此处,却未有后手跟上,当只是为了阻挡于我,看来此人并不急于求胜,而是仗着天时地利,想与我慢慢周旋。” 他几乎是立刻就猜出了容君重在动什么心思。 若是一个元婴三重修士放下身段,只是一心游斗,确实很难杀死对方,不过这也并非无法可破。 张衍眸光微闪,把手一招,居然收了乾坤叶下来,也未曾起得护身宝光,而是任由那雷劈打在自己身上,身躯只几个震动之后,便又重新站稳住了。 他已是修至参神契四重境,身坚体固,又有两层宝衣护身,生受雷击,犹自挺立,心下判断,这雷术应是容君重随手而为,若是全力一击,当还能厉害许多,不过要伤他还是不易。 两人交手一合,看似不分胜败,可他却由此窥知对手雷法底细,其实占了不少便宜。 他稍作思忖,便自袖里拿了数张符纸出来,屈指弹了弹,便化流光各自散去四方,做完这一切后,他抬首往向雾霭深处,眯眼道:“且看此次你能躲至何处。” 容君重远远退去之后,却迟迟不见张衍再来寻他,心下有些疑惑,再一想,却是心下一动,“莫非他已是法力不济了?”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这对手没有如此简单,宁可再小心一点,也不能轻率冲动。 不过要知是否如此,倒可先试探几回,确定之后,才好动手。 他在袖中摸索了一番,取出来了一张符箓,在手心中一拍,里间生出一团秽气,升至上空,化作四个瘦骨嶙峋,手脚奇大,顶上长角的红睛魔怪,身躯渐渐由虚转实。 此物乃是符阳宗昔年至宝,每一只魔鬼皆是元婴修士元灵所炼,每一只都是力大无穷,尤喜吞食修士脑髓,可谓凶毒异常。 因是邪宗之物,他身为轩岳修士,却不好光明正大使了出来。他先前起了迷雾,也有遮掩用去用意在内。 不多时,四个魔怪已是凝为实体,眼中凶光慢慢显露,散发出一股狞恶之气。 容君重看得也是心惊,不敢放此物在身边,按法诀一个驱使,四头魔怪身形一晃,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八十五章 劈山裂地破宝器 四头魔怪自化为邪魔之后,早失人姓,唯剩觅食充饥之念,循着一线灵机,急往张衍存身之地扑去. 短短数里,一晃即至。 魔怪对于自身气息毫不掩饰,只一挨近,张衍便就生出感应,他凝目看去,只见四头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形貌狞恶的东西跿跔踊跃而来,把他团团围住。 在四头魔怪环伺之下,他仍是神色从容。 他在东华洲数次与魔宗子弟交手,一眼之下,就知这些当是以阴损手段祭炼而出的魔物。 魔怪虽是将他围在当中,但却似是惧怕什么,总是迟疑不前,弯腰俯身,绕着他转来转去,好一会儿,也没有一个敢上来。 其中有一头尤为凶悍的,几度作势欲扑,可嘶叫几声,最终仍是退了回去。 又僵持了一会儿,这几头魔似是畏他过甚,矮身欲退。 张衍淡笑一下,道:“既然到我面前,又岂容你离去。” 但闻一声溃堤似的大响,如洪光华自他背后决荡涌出,向前汹然冲奔。 四头魔鬼动作极快,察觉不利,便立刻身化红雾,分头逃窜。 可是才到半途,身后就有四道剑光追来,分毫不差的劈至身躯之上,每一头皆在同一时间内被撕作两段。 只是如此还不罢休,剑光陡得分化,各自爆出生出十余道冷电,来回切斩,使之无法重聚身形,此时水行真光趁势漫涌过来,轰隆一声,就全数卷了进去。 张衍神容平静无波,好似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几头魔怪虽然看似强大,又难以以寻常之法杀死,但对他来说毫无威胁,其既不通如何与人斗法,又无利器法宝,轻施手段,便就收拾了去。 他自袖囊里又拿了数张符纸出来,往外一抛,起指点了几点,就化光飞去。 这些符纸毫无稀奇之处,并无法直接寻到容君重所在,但只要感应灵机运转,就会发出警讯,若是同时与许多对手交手,此物自是毫无用处,可此间只有容君重一人,那便能收得奇效了。 容君重并未退去多远,仍在五里之外,时时察看张衍动静,有浓雾阻隔,他并不怕被发现。 要是其追了来,也来得及先一步撤走,此刻魔怪一亡,手中之符忽然化灰而去,他眼中忌惮之色更浓,暗道:“此人法术果是厉害。” 下来一段时间内,他总是小心**,来回飞遁,不与张衍正面接战,时不时还放出数只灵鹤出来。 以张衍先前所用神通道法来看,他哪里不知区区几头灵鹤根本动不了他,充其量只能添加些许麻烦,故而此举只为时时给其压力,耗磨锐气,使之无法松懈,亦无运气调息的空闲。 张衍不急不躁,耐心解决对手抛至眼前的麻烦,非但如此,所过之处,皆是留下一沓符纸。 容君重在雾中**多时之后,无意中一瞥,却见几张符纸飞来荡去,眼瞳不由一缩,他念头转得也快,马上就猜出此物究竟作何用途,连忙放了出来几只灵猴,向四处蹦跳而去,以作扰乱耳目之用。 张衍心中一动,忽觉符纸生出异状,无有半丝迟疑,祭剑飞驰,急速朝那处行去,到了地头,见是只是一只灵猴,正冲他龇牙咧嘴,哂笑一声,起手扬剑,削了头颅下来。 此时接连有几处又传来感应,他逐一过去查探,不到半刻,将所有灵猴俱都剪除干净。 容君重下来又用饱含灵机的珠玉相扰,皆被张衍破去。 数次之后,他手段所剩无几,无论往那处去,都会被符纸感气察觉,不得已之下,只得山界边缘之处退去。 选在那处交手也有缘故,他旨在消耗张衍法力,斗得几合走之后,要是见火候不到,他就能退入身后山中躲避,张衍若是追来,则非要将此山毁去不可,如此他便得了喘息机会。 这场斗法涉及两派生死存亡,非他一人之事,自当无所不用其极,先前所有有利优势当要全数利用起来。 须臾到了地头,他犹豫了一下,拿出一粒玉丸,晶莹剔透,好似琉璃,里间还可隐见一滴血珠飘来转去。 有些不舍地看着此物,最后一叹,托在掌心,轻轻吹了几口气,落下化一雄鹿,昂首扬角,骏骨神秀,身躯健硕,四蹄有力。 此鹿是他五百岁寿辰时,小仓境送他的贺礼,一直视为珍宝,本是北冥洲一头奇兽,身躯能大小如意,可与元婴修士亦可相斗,尤其头上一双利角,可洞金穿石,撕蟒裂蛟,此刻放了出来,是准备暗伏一旁,以作帮手。 容君重起手在背上一抚,凑到鹿耳旁低声道:“去一旁躲着,稍候唤你时再出来。” 雄鹿转眸看他一眼,发出一声呦呦鸣叫,一跃入云,瞬时没去身形。 未有多久,前方云雾一分,一道夭矫剑光飞来,凌空一转,便朝他杀来。 容君重知他剑光锐利,不敢撄其锋芒,一味运转法力,催动顶上宝树,张开如伞冠盖,宝气横溢,闪烁夺目,将剑光抵御在外。 他稳守心神,随外间剑光劈斩,击如骤雨,自身却是一动不动,这棵宝树也是轩岳门中一桩护身玄器,名为“翠宿株”,曾是洞天真人贺竹襄昔年所用之物,非是至宝,甚难破开,就是遇上凤湘剑派中六把名剑,顷刻间也不见能奈何得了。 不过几个呼吸,就见数十道剑光自远空飞来,到了近前之后,却不投落下来,先是凌空一转,再倏尔一合,一名俊逸英挺,大袖飘然的年轻道人自剑光之中步出,双目神光如电,瞧了过来,淡笑道:“容道友,可是不走了?” 容君重却毫不示弱,扬手一挥,三指叉飞起,将又一次斩来的剑光格住,指着脚下道:“容某早已恭候道友多时,道友来看看,此处做你埋骨之地,可还合意否?” 张衍笑了一笑,也不与多逞口舌之利,他望了眼容君重身后,见紧靠山谷峡地,自是看出其用意。 他挑了下眉,要是此次让其走了去,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拿下此人,势必要陷入旷曰持久的斗法之中,自己虽是无惧于此,可既然知晓了,倒不可任由对方施为。 在心中稍作寻思,他便就有了对策,起手一弹指,一道深紫雷光,隔着两三百丈横奔而出,击在宝树祥光之上,似如锤砸金罩,瞬时就有无数火屑流光爆散开来。 容君重吃此一击,身躯不由一颤,张衍却是得势不饶人,一连发了数十道雷光过来。 这一连串雷击之下,容君重似受波及,被震有些站立不稳,那宝光亦隐隐陷入崩散之中,心下凛然,自忖不能如此干看,朝天一指,把三指叉祭起高空,遥遥向张衍戳去。 张衍举目看去,随目光迎上,一点清光自眉心窍中飞出,就往三指叉上附去。 容君重看到这缕清光虽不起眼,可十分敏锐地发现有些许不妥,便御了三指叉往旁处避开,果然,那清光一转,又挨了上来,他冷笑一声,把三指不断往后召收。 只数息之后,两者皆入百丈之内,容君重见状,便一声喝,五指一抓,使出万钧定化神通来,一举将那清光定在半空,与此同时,把灵机一个摄拿,霎时起了禁锁天地之法,制压张衍,再起意一引,三指叉凌空震动,化烟箭一缕,穿云杀来。 如此他还不停手,左袖一甩,将“三音三空雷”全力发动,向着前方轰去。 做完所有之后,他也不去看成效如何,抽身就是往后飞退。 他本来就不打算与张衍硬拼,如是这一番攻袭下对方受创,那是最好,如无事,自己只要入了山中,下一回还可再卷土重来。 张衍闻听雷潮卷席,呼啸轰至,神情一肃,把玄功一转,身躯陡得拔高,化为三十丈上下,忽突向前,不闪不避,巨手一个横扫,将袭来奔雷云箭头一把拍散。 任你千万雷光,我自一力降之! 容君重实未料到张衍还有这番变化,骇异之下,更把遁法加快, 看他欲逃,张衍目现精芒,凝气于胸,冲着前方一声大吼,容君重脑中轰的一声,一阵头昏眼花,脚步踉跄。 张衍正欲向前,忽然左侧风云卷动,有一道灵光飞至,扭头一顾,只见一头与自己相差仿佛的巨鹿俯首抵角,浑身肌肉贲起,蹄下踏云行风,身后势若奔雷般往他冲撞过来,一刹那就至眼前。 他嘿了一声,单手伸出,一把抓住鹿角,看似轻松一拧,就将其扳倒在地。 再伸手一抓,拿住一团黑气,运功化为一把巨斧,举手就将巨鹿一斧劈死。、 而后一脚踏前,双手持斧,高举而起,再狠狠劈在山梁之上,喀喇一声,瞬时山摇地晃,乱石飞崩,这一处山头被他生生劈开,再是先前一步,左手一抓,凝作一柄巨锤,带着呼啸之声,向天中那一道悬空遁光挥去。 砰的一声,天中仿似琉璃破碎,爆开漫天炫光,金光银星一时俱洒,恍惚中可见一道扭曲人影朝着山脚斜坠而下。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八十六章 临行三策解危局 张衍与容君重两惹相斗之时掩于雾中,无人看得清楚内间情形如何,只能自那里阵阵传出爆响声及法宝光华判断出争斗尤为激烈。 杨殊永在法坛上焦躁地走来步去,嘴里不断重复道:“到底如何了,到底如何了。” 淳于季在旁道:“容真人心有成算,此次上阵,亦在深思熟虑之后,那张道人毕竟还道行稍逊一筹,纵然神通犀利,可也未见得是容真人的敌手,掌教请勿忧虑。” 杨殊永听他之言,稍觉安心,道:“淳于护法说得好,我轩岳教百年以为奋发振作,一洗千载颓势,岂会……” 他话未说完,忽听得一声地裂山崩也似的大响,法坛连晃,脚下一阵跳颤,不由心里一紧,转首看去,可因浓雾弥漫,却仍是看不出什么来,过得顺息功夫,就见一道仿若白练的剑光自雾中飞出,一路往锺台方向过去了。 杨殊永神情一变,失声道:“究竟是胜了?莫非容真人他……” 他身为掌教先自失了镇定,底下弟子也是感觉天塌一般,顿时一片慌乱。 淳于季看了顿觉不好,忙出声大喝道:“做什么?情势未明,尔等休得自乱阵脚!” 又转身过来,对杨殊永一拱手,道:“掌教,容真人真身便在山后,小人先去看看情形。” 杨殊永忙道:“速去速回。” 邢甫柳见那剑光飞去,心下后悔不迭。暗骂道:“要是早知是这结局,道爷我又何必跑了过来。” 适才出战之时,他留了个心眼,躲在后面。避过一劫,是派外修士中少数得以活命之人。 此刻他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再留在此处,眼神飘忽了一阵,看了看左右,就凑到一名女修身旁,低声言道:“车娘子,我等不妨早些离去。” 车娘子一呆,道:“邢真人,我等签了法契。法会未毕。又怎能离去?” 邢甫柳跺脚道:“道友糊涂。莫非未曾看见那道剑光么?定是张真人胜了,轩岳这一输,迟早会被那锺台吃了。哪还顾上得了我等?再说我等此前转投轩岳,说不准就此被锺台记恨上了,现下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车娘子是个没有什么主意的人,听他这么一说,也是害怕,点首道:“邢真人说得对,是该早些离去。” 两人又私下计议了一阵,趁着此刻无人理会他们,就悄悄下了山。随后驾起遁光,往山外飞去。 出了眠星山之后,两人这才松了口气,正要分头离去,这时却觉身体一沉,被压得动弹不得。随后面前人影一闪,来了一名貌相儒雅,颌下留需的中年修士,他看了两人一眼,沉声道:“我来问你二人,山中此刻是何情形?” 淳于季遁光去了后山,来到了一处山洞前,挥退门前童儿,步入进去,不出十步,就见有一人正端坐蒲团,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心下咯噔一下,试着问道:“容真人?” 容君重努力抬起眼帘,用虚弱声音说道:“淳于护法,那张道人手段非我辈所能敌,此战是我败了。” 淳于季站了好一会儿,才道:“真人,胜败乃是常事,且小心静养,我教还少不得真人。” 容君重摇头道:“我元婴法身被此人打散,道基已毁,此世再无成道之望,稍候我便要驱法符,觅地转生。” 淳于季大惊,急道:“真人若走,我轩岳便等若去了一根擎天臂膀,真人还请三思。” 容君重叹道:“我元气耗尽,便是不走,也活不了几日,只是临去之时,有几句话嘱咐于你,或可挽回我轩岳几分败局。” 淳于季心情沉重,俯身下来,做出一副聆听之状,道:“真人请讲。” 容君重嘴唇翕动,小声对他说了几句话,淳于季听得频频点头,最后又一挥手,道:“淳于护法,你切去吧,若能回得教中,见得贺真人,就说容某已然尽力,只是天意如此,徒呼奈何。” 淳于季告退之后,出得洞来,才出去几步,忽听身后一声雷响,一道白烟自洞天飞出,须臾不见,再回首一看,坐于洞中深处的容君重已是气息全无,身死道消了。 他不及伤感,匆忙回至山头,斥退周围弟子,几步奔至杨殊永身旁,执礼道:“掌教,方才一战,容真人大败,真人自觉时日无多,启了贺真人所赐法符,已是转生去了。” 杨殊永原还有几分希望,听闻此言之后,却是如遭雷击,呆在当场,脑海中一片空白。 上任掌门原是他叔父,本是轮不到他坐上此掌教之位,全是靠容君重一力扶持,才能坐稳。 他承继此位也不过数十年,事事一帆风顺,而今乍逢大变,却是乱了方寸。 淳于季按照容君重去时嘱咐,道:“掌教,按斗法所定,我教一旦输了,便需让出教下所有仙城大府,若是到得那时,两派当真合二为一,我轩岳当就不复存在了。” 他连说了两遍,杨殊永才醒转过来,六神无主道:“那,那该要如何是好?” 淳于季道:“方才我请教了容真人,言有三件事不得不做,这第一,还请掌教将我等护法及长使尽数开革出教,自此便不算作轩岳弟子,锺台就无法将所有仙城俱都收了去,如此我教便能保有元气,待下任掌教振臂一呼时,未必不能卷土重来。” 杨殊永虽觉得这话有道理,总觉得哪里不妥,皱眉道:“锺台岂会善罢甘休?” 淳于季道:“掌教,虽则此战败了,可我教实力大部未损,又有南三派觊觎在外,锺台不甘心又能如何?” 杨殊永道:“我是担心那张道人……” 淳于季躬身道:“那张道人并非锺台门下,容真人言,观其言行,也无为其出死力之意,实在不成,我方仙城可给他神屋山年年纳贡,他必无不允。” 杨殊永犹疑不定,一时下不了决心。 淳于季连连跺脚,催促他道:“掌教,此事迟疑不得啊,再晚一步,锺台过来,那就晚了。” 杨殊永仍是不肯下断语,只是问道:“那第二件是何事?” 淳于季道:“我轩岳立教数千年,门中所藏修道诸物不在少数,不能就如此白白便宜了锺台,掌教可下谕令送去贺真人处,锺台必不敢过去讨要,可待事毕后再另行安排。” 杨殊永点点头,道:“再说那第三件。” 淳于季道:“三岳镇气圭为我教镇派之宝,祖师所赐,纵然败给轩岳,只要此物不落入锺台之手,日后占我之地,也无法名正言顺,请掌教务要设法收了回来。” “三岳镇气圭”只有一句秘传咒法,只有历代掌教才可拿得,若不得杨殊永允许,任何人也驱之不动。 淳于季见杨殊永站在那里眉头打结,半晌不作反应,不由急了,大声催促道:“请掌教速做决断。” 杨殊永浑身一抖,好似回过神来,叹道:“也好,我身为一教之掌,此事是逃不脱的,又何必牵累你等,只是望你休忘却今日之语。”说完,他又提了一句,“我儿年幼……” 淳于季知他之意,俯身道:“杨小娘聪颖灵慧,资质过人,在下自当照顾得她安妥。” 杨殊永此时仿佛已是看开了一切,目光之中多了几许沉稳,道:“淳于长使,你却把各位护法与城主都唤来吧。” 而另一边,锺台上下也是等得焦灼异常,待见一道剑光穿云破雾,朝此处驰来,白长老瞧见之后,精神振作,一拍扶栏,道:“来了!” 那剑光到了上方,寰空一旋,落定下来,张衍就自光中现身出来,随后又一抖袖,剑丸化一缕细光,没入眉心。 乔掌门排众而出,略带期冀问道:“张真人?不知……” 张衍一笑,言道:“容君重已败。” 此语一出,两旁传来一阵阵惊呼,虽知结局当是如此,还让人激动不已,未有多时,后面锺台低辈弟子也是闻听此事,顿时传来一阵阵欢呼之声。 乔掌门心绪如潮,激荡不已,道:“此役全赖真人力挽狂澜,请受我乔桓隽一拜!” 言毕,他重重一拜。 张衍抬手还了一礼,道:“贫道钟台签契,出力理所应当,乔掌门言重了。” 乔掌门直起身来,又拱了拱手,道:“后续之事,还需借助真人之力。” 张衍却是笑道:“乔掌门说得差了,下来便是无有贫道,贵派当也能压服轩岳。” 容君重既败,后面之事已无悬念,锺台这里还有杜时巽,此人一身力道玄功,服些灵药下去,调养一日半日,就能复原,轩岳此刻哪力还找得到与他抗衡之人? 乔掌门一愕,随即也想明白了其中缘由,侧身一礼,笑道:“真人请入座。” 张衍欣然去了席上坐下,众人随后也是各自入座。 此刻面前山谷之中,薄雾已是渐渐散去,众人看去,见两人方才斗法之处,山峦崩裂,塌峰碎岩,满地残枝断叶,着实看得人心惊不已。 乔掌门也是心生惧意,他沉吟一会儿,忽然抬首道:“适才真人杀败金灵叟时,曾言有一桩事不便提及,不知现下可否告知?” …… …… ps: 悲催,键盘被我按碎了两个键,又没备用的,碰到不能拼的只能手写输入了。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八十七章 两派归一玄功合 张衍看得出来,乔掌门主动提及此前之事,显是出于示好,他笑了一下,便就言道:“贫道在神屋山落脚之时,曾四处搜寻灵药,英王得知之后,曾相赠不少,闻听他如今深陷囹圄,故而欲问乔掌门讨个人情,放了他出来。” 乔掌门怔了下,神情有些古怪道:“英王之事?” 赵夫人美目忽然转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乔掌门脸上现出几分尴尬之色,咳了一声,道:“此事乔某可以做主,待回至门中,就可给真人一个交代。” 楚国皇室为项氏,乃是开派祖师金钟老祖之后,但当今楚皇却是一名女皇帝。 自楚国先皇驾崩之后,她以太后之尊篡位登极,为巩固权位,便到乔掌门处自荐枕席。 此女冰雪聪明,身携异香,又是人间绝色,故而颇是受宠。可同样也惹得乔掌门众宠妾嫉恨不已,因明面上拿她无法可想,故而想暗中挑动诸多皇子,意图将之推翻处死。 可谁知料后来事泄,乔掌门以派中之人不得左右楚国朝局为借口,很是处置几个姬妾,六皇子也是因此事受了牵累,才被监囚起来。 张衍并无兴趣知晓此间内情,见乔掌门应下,也就稽首道:“那贫道就先行谢过了。” 乔掌门连忙道:“哪里,不过些许小事,怎当得起真人谢言。” 这时一名弟子上了车驾,到白长老处耳语几声。他脸上一喜,转身对乔掌门说道:“掌门师兄,方才有弟子来报,他亲见轩岳法坛处有两道遁光去了山外,似是先前招揽而来的派外修士,由此可见,容君重一败,轩岳教中已是人心惶惶。弹压不住局面了,小弟愿去设法说降,免得再多无谓争杀。” “哦?”乔掌门稍觉意外,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沉吟片刻,就道:“师弟只一人去未免有所不妥,林师弟,你与白师弟一同前去,切记小心为上。” 旁侧林长老起身应命。两人出得席来,对他躬身一揖,就起了遁法。往对面飞去。 燕长老这时抚须道:“掌门。轩岳就是认输,不会轻易服帖就范,必会弄些手段。” 乔掌门点头道:“且等两位师弟回来再言。”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林、白二人转了回来,待身形落定,白长老快步到车驾前。神情略显激动,执礼道:“恭贺掌教,轩岳教愿意归降我锺台。” 乔掌门闻听之下,微微有有些失神,随后自座上霍然起身。过有几个呼吸,他又缓缓坐下。此刻他心潮起伏,两派归一,数千年来,历代掌门想做没有做成之事却在他手中做成了,他竭力使得自己语声平稳,紧紧握住扶手,身体前探,问道:“轩岳可有什么条件?” 白长老咬牙道:“杨殊永并未多提,可他却也狡诈,居然把八名护法与长使尽数开革出了教门。” 乔掌门一怔,念头一转,就想到轩岳此举用意,分明是想借故保留元气,同时不令锺台多占了仙城去。 只是出乎众人意料,他却并不恼怒,反而道:“如此也好,贺真人尚在,我等也不必逼迫轩岳过甚。” 轩岳教共有六名元婴二重修士,除了那被张衍杀死的金灵叟,尚还留有五人,以锺台而今实力,就是一口吞下,也势必造成内局不稳,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就此走了。 至于那些仙城,以他们眼下派中人手,也是占不过来,只能日后再设法取回了。 白长老却是露出担心之色,进言道:“掌门,小弟是怕他们占了仙城,自此与南三派勾结一处。” 乔掌门却是笑道:“师弟,修道外物与那些仙城尚在其次,最为紧要的,是那些道册典籍,只要予我锺台二三百年,就可把功法神通之上种种不足之处补了齐全,到那时又何惧他人?” 燕长老也是出言道:“不错,如只是盯着那些外物,那是舍本逐末,功法要诀才是我立足东胜之根本。” 他们还有一事并未明说,锺台一胜,门派得了气数,依靠镇派之宝五象白香鼎,即可为郑真人延命添命,有这位洞天真人坐镇门中,也就不怕南三派欺上门来了。 张衍这时出言目光转来,笑道:“乔掌门,此次斗法既是轩岳认输,那贫道也该告辞了。” 乔掌门大讶道:“真人要走?” 张衍道:“贫道出来时日已是不短,身为涵渊执掌,门中还有许多俗务亟待处置。” 乔掌门想了一想,就自腰际解了一枚玉牌下来,道:“张真人既然去意已定,那乔某也不再挽留,此是我掌门信物,库藏之中诸物,可由真人任取。” 递去之后,待张衍接了,他又离席而起,拱手道:“待此间事了,乔某当在金钟台设坛摆宴,到时还望真人赏光。” 张衍微笑点头,还礼道:“定当前来。” 按斗法约规,除却诸多灵物之后,锺台还需予他数座仙城,只是轩岳初降,琐事千头万绪,眼下还不是商谈的时候,相信锺台也不会疏忽了此事。 他收好玉牌之后,就在众人敬畏目光之下跃身腾空,驾云飞去。 他走之后,赵夫人忽觉香囊之中一振,一颗明珠飞去,化一道白光亦往天外飞去了。 乔掌门眼神一凝,道:“夫人,是那海上来人?” 赵夫人道:“正是,不过此刻既已走了,左右也是无事了。” 乔掌门沉默一会儿,缓缓摇头道:“北海图我已久,此事当不会就这么轻易了结了。” 燕长老沉声道:“确实当作防备。” 白长老这时道:“方才小弟在轩岳那处,听得淳于季谈起那位张真人之事。好似此人来历颇不一般,当年那位沈柏霜真人打杀了一位轩岳护法,贺真人却不允教中弟子前去寻仇,其中很是耐人寻味。” 燕长老目中忽现亮芒,加重语气道:“掌门,当不惜代价拉拢此人!” 乔掌门神色也是认真起来,对身旁赵夫人言道:“夫人,你即刻动身回山。把那张真人所需灵药都搜罗上来,同时遣人去南三派搜寻,越多越好,你可拿法宝丹药去换,就是吃些亏也不打紧。” 赵夫人诧异道:“夫君,何必如此急切?” 燕长老在旁意味深长地说道:“夫人,我锺台能以灵药拉拢此人,他人未必不能。” 赵夫人恍然,当即起身。正容言道:“妾身这就回山,免得误了夫君之事。” 眠星山外,邢甫柳见自己身躯被压得动弹不得。此等情形。分名是落入天地困锁之术中,他偷偷打量眼前之人相貌,觉得有些眼熟,再一想,脸上堆笑,试探问道:“这位可是惠玄老祖门下高徒曲真人?在下邢甫柳。当年凤湘祭剑仪典之上,也曾与贵门汪广元道友有一同品茶论道。” 曲长治淡淡道:“休来套交情,我问你二人山内到底如何了?快些说来。” 邢甫柳私下琢磨,这并非什么隐秘之事,待法会散去。同样也是天下皆知,也就无有隐瞒。将方才山内之事如实说了一遍。 曲长治听完之后,却是愣了半晌,有些难以置信道:“你说容君重败在了那张道人手下?” 邢甫柳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曲道长是未瞧见,那张道人一身道术玄功强横无匹,几无敌手,只用了短短片刻,就杀了二十余名元婴同道,逼得轩余下之人躲在禁阵之中,不敢出头,小道以为,此次赢家,定是那锺台无疑。” 曲长治犹自不信,此委实是张衍战绩太过惊人,他指着车娘子道:“你来说,他说得可是真话。” 车娘子怯怯道:“邢道长所言并无夸大之处,若不是我与邢道长躲得快,恐也是一样下场。” 曲长治目光停留在两人面上,盯来看去,似在分辨真假,这时听得耳畔有声道:“徒儿无须再问,让他们二人离去吧。” 不远处山洞之中,罗东川早把三人对答之语听得清楚,捶胸顿足道:“又是这张衍坏我蟒部大事!” 惠玄老祖眉关紧锁,此事未有办成,蟒部未必履行先前所诺,便道“天无绝人之路,罗道友,再想一个对策就是。” 罗东川看了过来,抓着惠玄胳膊,急道:“惠玄道友想是有妙策教我?” 惠玄老祖沉声道:“南三派对东胜北地有图谋之心,老道在南三派中还有不少相熟道友,可设法在此中做些文章。” 罗东川一听,失望放手道:“南三派岂是那般好利用?” 惠玄老祖却是道:“不然,传闻那龙柱之下,有大弥祖师手录道书,轩岳斗败,当是归了锺台所有,要是真能得了,或许锺台就能再出一个洞天真人,此前局势未分,南三派坐山观虎斗,自是不愿来趟这浑水,而今觉不会任由锺台坐大。” 罗东川惊讶道:“那龙柱之下,果有大弥手书?”那可是飞升真人手书,他也不免心动。 惠玄老祖撇他一眼,道:“有又如何,无有又如何,能挑动南三派即可,只是贵部需得将那张道人设法搬开,有此人从中作梗,终究难以成事。” 罗东川嘿嘿两声,却不接话。 尽管他深恨张衍此次破坏了蟒部之计,但却没有昏了头去寻其麻烦,而今之计,唯有等族人请了那能制张衍的人前来了。 …… …… ps: 家里人前几天感冒,今天我也感冒了,浑身难受,还吐了几次,欠大家一章,明天要是好点就补上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八十八章 随手尽取门中宝 张衍出了眠星山之后,先是往章伯彦处发了一封飞书告知详情,随后寻了一处山头,以土遁之术遁入山腹之中,开辟了一座洞穴,打坐一刻之后,斗法所耗法力已是尽复,就神采奕奕出的洞来,一路飞驰电掣,往希声山飞去。 不比来时,他一人一剑遁行甚快,只一日后,就回了楚都大扬,仍在馆驿之内落下。 眼下眠星山斗法胜负结果还未曾传出,馆阁执役见他明明随了众修一同去往眠星山,此刻却是独自一人回来,不禁有些奇怪,但因身份低微,故而也不敢多问。 张衍到了堂内,方才落座,忽听得脚步声起,抬目看去,却是赵阳步入堂内,后者一见他回来,面露惊喜,下拜道:“是府主回来了!弟子见过府主。” 张衍着他起身,随后笑问道:“我与你师去往龙柱时,听他提及,命你在一月之内修炼一门驱灵之术,若是不成,就要罚闭关三十载,你可是练成了?” 赵阳哀叹道:“此法委实难练,弟子用了四十日方才练成,前日才出得关来,想来回去定是要受恩师责罚了。” 张衍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禁失笑,他转了转念,又道:“你却来得正好,那英王府上管事项展蝠,如今可还在馆阁之中?” 赵阳回道:“此人还老老实实待着,这几日来,未曾到得他处。” 张衍点首道:“好,你去支会他一声。就言英王之事,我已在乔掌门处求过情,不日即可放了出来,叫他耐心等候就是。” 赵阳隐约知晓,此人似是涉及一桩异宝,恭声一揖,道:“是,弟子这就前去。” 他退下之后。张衍又关照婢女道:“去把此间管事找来。”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一名头戴方巾的中年修士跨入堂中,躬身问道:“可是道长唤小人?” 张衍问道:“我有一事问你,山中而今是何人做主?” 管事如实道:“掌门及几位长老不在山中,俗事就由几位夫人做主。” 张衍又问:“我有掌门信符在身,需到库藏之中取拿灵物,该往何处去?又该寻何人?” 管事想了想,道:“若是找经书典籍,当去银鼻宫。若寻奇珍异宝,需往牛角殿去,此两地紧挨一处。皆在希声山犀牛峰上。看守之人乃是掌门二弟子泉聪道长。” 张衍问明之后,点了点头,把管事挥退,而后乘风驾云,就往犀牛峰中来。 未几,到得峰下大殿之前。有执事道人迎上来,打个稽首道:“这位道长请了,敝派掌门外出龙柱斗法,未曾归来,近日殿中不奉外客。还请见谅。” 张衍言道:“贫道此行,乃是得了贵派掌门之诺。来取拿几味灵药。” 执事道人有些狐疑道:“可有凭证?” 张衍取出玉牌,拿在手中亮给他看,口中道:“此符乃贵派掌门亲赠。” 执事道人本是把手伸出,欲待取来细观,听闻此语后,却是身躯一震,赶忙又把手缩了回来。 他眼睛睁大,看了一会儿,苦笑道:“此符看去当是真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小道位卑言轻,做不了主,需去请来殿主查验,还望道长见谅。” 张衍点头一笑,道:“道友自去便是,贫道就在此处等候。” 执事道人喊来两名道童,命其好生招呼张衍,自己则匆匆往内殿奔去。 不过半柱香,他便与一名满头银霜的老道的一同转回。 那老道神色肃凝,缓步上来,先是仔细打量张衍,而后执礼道:“贫道泉聪,可是这位真人持了我锺台信符?” 张衍闻他就是泉聪,就把玉牌递过,道:“泉聪殿主请观。” 泉聪老道一眼见着令牌,就知是掌门随身之物,但他看过之后,却不动声色说:“老朽老眼昏花,一时辨不得真假,还需仔细查验,真人可莫要见怪。” 张衍知此事涉及一派库藏,这老道谨慎些也不为过,因而笑道:“泉聪道友言重,此情理中事。” 泉聪老道拿出一面金镜,对着印符一照,随后告声罪,转入后殿,对一名弟子道:“你去与连娘子说,有人携了掌门随身印符,要入库藏取物,问她该如何处置?” 锺台派去往眠星斗法,派中元婴修士俱是出得门去,只留下二代弟子看守山门,不过有郑真人坐镇此处,也无人敢来生事。 派内是一概俗物,乔掌门不放心外人,也就交由几名妾侍打理,而一众宠妾之中,就属连慕容修为最高,几日前又听闻她突破了元婴之境,泉聪知她心眼小,又有心讨好,便就派了一名弟子去问。 希声山,暖炉阁,阵阵悠扬琴声自里传出,其声悦耳,重重叠叠,如玉浪堆雪,清舒润心。 待一曲弹罢,席下尤老击掌道:“连娘子此回入得元婴境中,不想连琴技也是大涨。” 连娘子听他夸奖,心里极是高兴,她一摆手,轻笑道:“那也是多亏了尤老送来的那一船上好罡英,尤老,你的好处,奴家自会记在心中的。” 尤老看了看她,却故意一叹,道:“可惜,可惜。” 连娘子奇道:“何处可惜?” 尤老道:“在下是可惜,连娘子若是成婴再早些,也能与赵夫人一般,去龙柱斗法,为乔掌门分忧。” 一提及赵夫人,连娘子轻轻哼了一声,道:“赵茹本非我楚国之人,不过仗着生养了一个好儿子,才被老爷看中,可如今我也成就元婴,却是不比她差了。” 两人正说话间,有一名婢女入堂来报,道:“娘子,泉聪道长遣了一名弟子过来,说有要事要见娘子。” 泉聪是乔掌门二徒,不过这人资质不佳,修了数百年,还只是化丹一重境,只是其人出身楚国大族,与她氏也是姻亲,连娘子也不欲得罪,道:“传那人进来。” 少顷,一名弟子入得堂中,见礼之后,不待问及,就把此行来意说出。 连娘子惊讶道:“老爷随身符信?你师父可不要弄错了。” 那弟子道:“符牌师父已是查验无伪,确是真的。” 连娘子疑问道:“既是来库藏中取物,又为何不遣本门弟子前来?那人是何来历?可曾问清了?” 泉聪子回道:“弟子来时,已是查明,此人姓张,乃是西神屋苍朱峰涵渊门主,此次龙柱之会,被那杜真人招揽了去。” “你是说此人是神屋山张道人?” 连娘子先是露出意外之色,随即美目中泛起一丝冷意,哼了一声,心中想道:“那张道人当初竟削我脸面,而今撞在我手中,不妨寻个由头,也拿捏他一番,好好出了这一口恶气!” 只是那信符乃是乔掌门乃随身信物,她也无由阻拦,想来想去,也寻不到办法,便看向席下道:“尤老,你说此事如何是好?” 尤老知她心意,可嘴上却道:“在下不过是个外人,贵派之事,又怎生论得?” 连娘子不悦道:“让你说你便说。” 尤老意味深长地言道:“如今正逢那龙柱法会,乃非常之时也,娘子需得多查几日,免得今后出了漏子,难向门中交代。” 连娘子美目一亮,便关照那弟子道:“你回去告诉泉聪,凭那张道人索要何物,你就百般推脱说寻不到,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总之不叫他寻了去,可是明白了么?” 那弟子应下,也就出阁去了。 这时连娘子心中却是忐忑起来,持掌门符信者就如掌门亲临,暗中搬弄手脚,罪责可是不小。 可她再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已是元婴修为,乔掌门宠护她还来不及,又哪会计较这等小事,就算过后问起,只要一口咬死不知此事就可。 那弟子未用多久回了犀牛峰,将连娘子所言一字不漏告知泉聪,这名老道立时心领神会。 他踱步出来,到了殿外,走至张衍面前,端礼道:“道长,牌符已是验过,确为掌门信符,先前有所怠慢了,望乞海涵,只不知道长此番要取何物?” 张衍笑了一笑,就把随身礼单拿出。 泉聪拿过礼单看了看,眉头深深皱起,唉声叹气不止。 张衍看他一眼,道:“怎么,泉聪道友可有为难之处?” 泉聪晃了晃礼单,歉然言道:“好叫道长知晓,库藏甚大,此些灵药平日无人取用,也不知放在了何处,一时也寻不来,恐要请道长多候几日。” 张衍问道:“那需等几日?” 泉聪摇头道:“不好说,不好说,快则一二日,多则五六日,若是寻不到,十天半月亦有可能。” 张衍淡淡一笑,道:“我出来之时,乔掌门曾说,凭借此符,库藏中诸物任我取拿,既然灵药难寻,那也不用劳烦道友了,贫道一并取了就是。” 言毕,他把牌符一摇,瞬间把此殿之上重重禁制尽数压下了。 随后把肩膀一晃,背后一道光华扬起,霎时大水奔流,洪疾浪走,把整个牛角殿都卷入了进去,再一纵身,化一道灿烂虹霓,飞去天外,转瞬不见。 泉聪老道目瞪口呆,看着空无一物的山头,半晌之后,他啊的大喊了一声,仰面栽倒在地。 …… …… ps: 重感冒中,写得慢,大家见谅。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八十九章 日月更替气象变 翱空广翅六名剑 张衍出了犀牛峰后,回得馆阁内接了赵阳与石灵乔颖二人,就纵起罡风,往北飞遁,八天之后,就入了神屋山,再行一个时辰,苍朱峰已是隐隐在望。 峰头望亭之上有数名弟子日夜值守,其中一名见一道剑华自穹云之中飞出,直往此处而来,眼睛不禁瞪大,随即高声道:“是掌门回来了,掌门回来了,快快,去敲响磬钟。” 不一会儿,洋洋磬钟之声传下,门中内外俱闻。 楚牧然、温良、赵革三人此时皆在洞府中做早课,听得之后,都是神情一震,知是张衍回山,忙放下手中之事,各自起了遁烟,往山上赶来拜见。 张衍入得山门后,先是挥袖送出一道罡风,打发赵阳二人回去,自己则往峰上来。 方在山头站定,这时恰有一道金光照来,他回首一望,见此刻旧月将退未退,而朝阳自地平之上喷吐而出,晨曦烁光,顷刻洒染万山,瞧来雄奇壮阔,气势磅礴,甚是振发人心。 他负手立在峰上,睹见此景,心中一动,脑海中跳出“日新月异”这四个字来。 龙柱山一场斗法,他以一身神通道术力克轩岳,虽是一时威势无双,可亦同样被人看了不少手段去。 世上无有不破之神通,只看如何应对,若有人要对付他,定会寻求破解之道。 所谓水涨船高,他自忖一味依靠眼前手段而不图变,短时之内或还可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可随着时间推移,用心之人,总能找出对路门径来,他也必须有所应对。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以自身功法为根基,另行推演出法门来。 他沉思了一会儿,暂把这个心头放在心中。就往洞府中步去,行了百步,到了一处石府中。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里间打坐调息,听得脚步声,睁眼一看,不由欢喜道:“师父?”他自石上跃下,跑上来前来。跪地一拜,道:“弟子傅抱星,叩见恩师。” 张衍虚虚一抬手,笑道:“徒儿起来吧。” 傅抱星应了一下,站起身来。 张衍看了几眼,见这徒儿两目清澈。神光内蕴,显是自他离去这段时日内大有长进,不觉颌首,他应方才有所感触,因而言道:“徒儿,你在为师几个弟子之中年岁最小,本是贪玩好动的年纪。只是今后数百年,天地间有大劫发至,无人不在劫中,你要想避过此劫,千万不可有所懈怠。” 傅抱星认真道:“是,师父,徒儿绝不敢有负师恩。” 这时门口童儿道:“老爷,楚、温、赵三位道长在外求见。” 张衍道:“知晓了。” 他又勉励傅抱星几句。就转身往外走去,不一会儿就到得洞府前厅。 楚牧然三人这时已至,见他出来,忙就上来见礼。 楚牧然当先一步,躬身道:“闻得掌门师兄归府,小弟三人不胜欣喜。” 张衍点首道:“三位师弟不必多礼,都坐下说话吧。” 三人等他到了榻上坐好。这才去了一旁坐了。 温良性子急,才方坐定,就问道:“掌门师兄,不知龙柱斗法。究竟是哪家胜了?” 楚牧然与赵革都是把目光望来。 此次龙柱斗法,不论哪家胜了,东胜局势都将为之一变,神屋山固然远在北地,可山中许多宗门教派,名义上还是锺台下宗,免不了要受此影响。 张衍笑了一笑,道:“不必为兄来说,过得几日,几位师弟也是知晓。” 他不提此事,三人也不好再问,只好说些门内俗务,只是这段时日内,门中也无什么大事,叙言不过一刻,就告辞出来。 三人乘云下得峰头,温良纳闷道:“楚师兄,掌门师兄这是何意?也不说个明白。” 楚牧然细思一会儿,道:“我观师兄神色,自若潇然,此事当是吉非凶。” 赵革为人沉稳,言道:“掌门师兄既说等几日就知结果,那我等也不用枉费心思,胡乱猜测了,安心等着就是了。” 二十日后。 神屋山前来了一驾鎏金鹰翅飞车,因被山外禁阵所阻,只能自山外落下。 车中传来一把带有低沉磁性的声音,“蝠管事,可是到了么?” 项展蝠到得后车来,隔着车帘,道:“英王殿下,已是到了神屋山,只是此处不知何时设下了禁制法坛,飞车难渡,小人已请胡仙师前去问缘由了。” “已到神屋了?” 车帘一掀,出来一名长袍男子,此人眉目疏朗,头系羽冠,唇上胡须经过细心修饰,看着眼前壮阔山势,目露赞叹之色,道:“秀出云霓,雄拔入天,不愧神屋之名。” 这时车上又下来一名披着狐裘的貌美女子,为其披了一件大氅,道:“殿下,外头风大,别着凉了。” 脚步声起,前面有一名道人走了过来,项展蝠上去问道:“胡道长,如何了?” 胡道士却不理他,而是对着英王一个稽首,道:“英王殿下,前方禁阵乃神屋山中宗派峰张真人之命布置,贫道报上来意后,已是让了禁制,可以再上路了。” 英王瞧了几眼远处高山,摇头道:“此次蒙张真人出言搭救,才得以脱出拉拢,此番既来致谢,本王当下车步行,为示诚心。” 那女子顿时惊呼一声,“殿下……” 那道人登时露出愕然之色,此处虽已到神屋山前,可与苍朱峰还有数千里之遥,且周围崇山阻隔,天堑纵横,有些地方根本无有道路可行,这位王爷虽也服丹练气,可与修士还无法相比,若走陆路,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到的地头。 项展蝠小声劝言道:“殿下此次前来,除了那拜山谢恩,还身负赵夫人重托,非是殿下一人之事,可是耽误不得啊。” 英王被他这么一提醒,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道:“蝠管事说得不错,不能耽误了正事。” 项展蝠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还请殿下回了车驾。” 英王默默点头,携起那女子之手,又重新坐回车中,把车帘放了下来。 胡道人拿出一块牌符,在手中有一摇,飞车就拔地而起,往神屋山中飞入。 鸿羽山,广翅峰,翱空殿。 凤湘剑派掌门陈渊坐于玄鹤玉台之上,他四旬年纪,玄衣黑冠,姿仪端肃,威仪甚重。 此刻他正拿着一封书信看着,目光沉如寒水,殿下五名长老无一敢有出声。 不知多了多久,他抖了抖手中书信,看向台下,问道:“这张道人以元婴二重修为,竟能力挫容君重,还斩了轩岳斗法修士二十余人,不知是何许样人?怎先前未曾听过他的名声?” 台下大长老龙精诚拱手道:“师弟打听过了,此人乃是西神屋一小派掌门,本非我东胜修士,乃是自外洲而来,另有传闻,说他与数百年前那一位沈柏霜沈道人系师出同门。” “沈柏霜?”陈渊若有所思,道:“我听闻过此人名声。” 他侧头望向台下一名乱发披肩,几乎遮去面目的老者,道:“徐长老,你好似与此人有过一会?” 那名长老身躯动了动,两道精芒自乱发之下透了出来,声音沉沉道:“是,当年曾有一面之缘。” 他对面有一名年轻修士此刻发出冷笑,“掌门师兄,你是不知,那沈柏霜与我派无有交情,倒是有些过节。” 陈渊为之诧异,“过节?我怎不知?” 年轻修士道:“昔年沈道人在我东胜各处探寻灵物,据传是为了炼一柄法剑,因他道行高深,似也是一名用剑能手,那时徐师兄新得‘斩泉剑’,便欲去讨教,谁知比了下来,此人不过胜了一招,就说什么我派剑技休说与少清比,连元阳亦有不如,此言实是辱我太甚。想那少清、元阳是何门派?小弟连听都未曾听过。徐师兄,你是好脾气,要是小弟早知此事,当要用手中这柄‘绝光’好好领教一番,看他是否还敢口出大言。” 陈渊皱了皱眉,沈柏霜如何不去管他,事情早已过去数百年,又何必再言? 张衍于龙柱一战所展露出来的实力实是可畏可怖,这等人物,就是不能交好,也不能贸然得罪,这一句话若是传了出去,分明是给自己无故召来一个强敌。 龙精诚甚能体察他心意,便道:“师弟,早已过去之事了,再说那张道人又非沈柏霜,不可混作一谈。” 那年轻修士哼哼两声,就不再说话了。 龙精诚对陈渊言道:“掌门,轩岳一败,锺台可以说是独占北地,坐拥近百仙城,若是轩岳弟子亦是归伏降顺,那势必势力大涨,实是对我不利,不若遣人以恭贺为名,送去贺礼,如此也可顺便一探其眼下虚实。” 陈渊沉吟少时,点头道:“当是如此,改遣何人去为好?” 龙精诚目光移去,最后停在台下一名颈细腰挺,肤色细腻,眉如柳叶的女子身上。 此女坐在那处,身形笔直,目光沉静,英气迫人,膝旁还摆着一柄长约四尺,若隐若现的法剑。 “范师妹与赵师妹师出一脉,就由师妹去如何?”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PS:晚上有更9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九十章 三事结好意 宝图藏玄机 英王一行人乘飞车入山,两日后就到得一处大丘,车驾在一座耸入云巅的高大牌楼下停了。 早在入得神屋山时,涵渊门中就已收得消息,因而牌楼下早有一名值守弟子等候,此刻缓步走了出来,稽首一礼,问道:“来者可是楚国英王?” 英王自车中出来,理顺衣衫,上来道:“正是小王,敢问仙师如何称呼?” 那弟子笑道:“在下不过一守山弟子,当不起仙师之称。” 英王拱手道:“小王此番前来,是奉锺台掌门之命,专程来拜谒张真人,还请道长通禀。” 那弟子这才了然,他拿了一枚法符出来,起灵机凌空画了击毙,随后一弹指,便咻得一声发入天中,随后道:“英王且请稍待,小道已是传书去了山中,少时便有回信。” 英王连声说好,他转首看去,见丘下有一处湖泊,碧蓝澄净,水平如镜,湖岸边有一排紫竹,随风吹来,依依款摆。 紧挨林边,却有不少宫台观宇,暖台高阁,藏云掩雾,恍若仙境,只那最高一处宫宇,却是恢廓宏大,气象森严,便指着问道:“道长,那可是张真人所居洞府?” 执事弟子笑道:“英王误会了,那处是下院辖地,乃院主赵长老居住,掌门洞府在那苍朱峰上,尚要过了小道背后连山栈桥,往后行去百余里,方是那处所在。” 英王听得不停点头,锺台门中也是如此,希声山正峰是掌门及几名长老等修行之地,而其余弟子皆是驻于两侧山屏之中,平素不得谕令,不得擅自前往。 他又指着指脚下道:“那此山可有名称?” 执事弟子微愣。随后摇头道:“这处大丘乃是掌门以**力聚土堆山而成,倒是未曾起得名字。” 英王听得身下这座雄山竟是聚土而成,不禁吓了一跳,他退开两步,看了又看,心中渐渐生出一股敬畏来。 他虽未曾入道。可身周处处皆是修玄之士,见识非比常人,当然知晓这等手段锺台派中无人可为。他心下暗思:“难怪赵夫人来时千叮万嘱,要我勿必借此次机会结好张真人,这位仙师果是有大神通的。” 这时天中忽传哨响,自远处飞来一道绿影。执事弟子一探手,轻松拿站在手中,原来一根直细长竹箭,箭尾有一只精巧铜鼻,不过拇指大小。他自里抽出一卷绢帛,打开看了一眼,就抬头道:“英王,掌门有命,请你入山。” 英王道了声好,正要返身回得车间,执事弟子却将他阻住,正不解其意时,就见其取出一只铃铛,对空摇了一摇。天中传来一声清长鹤唳,就飞来一只毛羽鲜丽丹顶巨鹤,晃眼飞至近前,那弟子上前安抚一下后,便道:“请英王乘此鹤前去。” 英王看了一眼,略有踌躇,此鹤虽是神峻,可无鞍无绳,他唯恐飞到半途,一个不留神。就要摔了下来。 执事弟子看出他所虑为何,就笑道:“此鹤通灵,英王放心骑乘就是。” 英王硬着头皮翻上了鹤背,还未坐稳,那白鹤双翅一展,忽觉风声呼呼,不旋踵竟已是纵入青天之中。 看着脚下人如细蚁,山如扣碗,顿时一阵天旋地转,他不由大骇,下意识伸出手紧紧抱住鹤颈,不敢放开。 这时耳边响起一声银铃般的欢笑,“你这人,胆子真小。” 其音宛如少女,英王一惊,找了一会儿,才发现竟是从那鹤上传出,奇道:“你会说话?” 那白鹤轻笑道:“奴婢得掌门点化,去了喉中横骨,才可人言。” 英王感叹道:“神通妙玄,不可思议。” 虽他知天地万物皆有灵性,精怪妖魔本是不足为奇,可他久在宫中,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不免好奇多看了几眼。 转念想了一想,问道:“听闻北摩海上有大妖巨蟒盘踞,不知鹤仙子比之如何?” 白鹤扑哧笑了一声,回道:“奴婢可当不起‘仙子’之称,北海罗氏可是我妖族祖庭之下,八大部族之一,上古天妖后裔,奴婢化形前,不过是略懂吸食日月精气的野鹤罢了,好比那皓月萤火,怎能比较?” 英王还是头次听闻八大妖族之事,不觉奇异,还待细问时,这时却见灵鹤双翅一振,往下急骤俯飞,一时只觉凉风迎面而来,眼不能睁,口不能言。 少顷,只觉身下微微一沉,睁目一看,发现自己已是落一处山峰上,此地在群山之中地势最高,不远处有一处洞府,洞门宽大,两侧崖壁老藤攀挂,虬枝盘结,门前青石铺地,白玉为阶,阶下则是站有一名大头童子。 白鹤这时道:“尊客,已是到了。” 英王哦了一声,翻身下了鹤背,他正打量着周围环境,忽觉一阵振翅响动,回头一看,见那白鹤已是化作一名明眸皓齿的少女,冲她笑了一笑,就踩云飞去,惊鸿一瞥下,他只来得及望见一个纤丽背影,不由怔怔出神。 景游看得直撇嘴,暗道:“不就一只鹤妖,有甚稀奇。”虽是腹诽,可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上来一揖,道:“可是英王殿下当面,请随小童来吧。” 英王拱手道:“有劳仙童。” 他整理了一番衣冠,就随其迈步入洞。 大约三十余步后,两人过了一处洞窟,又绕过一块石屏风,再往左行数十步,到得一处宽敞洞厅之内,上首坐有一名两目深如幽潭,器宇不凡的年轻道人,旁侧下首,则是坐着一名面容慈和,大耳垂肩的中年道士。 他来时做过功课,知晓正中一人即是张衍,而旁边那人当是涵渊长老楚牧然,就几步上前,恭恭敬敬一个大礼,道:“小王项合,见过张真人,见过楚长老。” 张衍把手一抬,笑道:“英王多礼,请入座说话。” 英王躬身道了声谢,洒然直起身来,到一旁一只石凳上坐了。 楚牧然呵呵一笑,问道:“英王殿下不在楚国安享富贵,却远驱万里,来我涵渊,不知为了何事?” 英王出来时,赵夫人曾特意关照过他,朝中那一套虚礼能免则免,因而他也不遮遮掩掩,直言说道:“小王此来,乃是为了三件事。” 楚牧然问道:“敢问哪三件?” 英王道:“这第一件,却是为张真人酬偿一事,张真人于龙柱斩除容君重,又杀金灵叟等轩岳护法及长使共计五人,按法契定约,锺台当以八座仙城相赠,小王此次已是把城府玉碟、旗印、金册一并取了来,真人不妨一观。” 他自袖里拿出一只玉匣,双手捧过头顶,呈递上来。 楚牧然一招手,接了过来,去了盒盖,取出金册,打开看了一遍,见这八座仙城皆在神屋之南,彼此之间并不分散,正可与便神屋仙城连成一片,不觉大喜,对着张衍点了点头。 英王见他收下,心下一定,自座椅上起身,顿首道:“这第二件事,是乔掌门命小王代他赔礼来的。” 张衍挑眉道:“乔掌门这是何意?” 英王在地上并不起身,埋头言道:“小王出来时,乔掌门有交代,聪泉不知轻重,自作主张,张真人取灵药,竟敢推三阻四,现已是下令斩了,真人若要看头颅,小王即刻便可拿了来。” 张衍哪会看不出来,聪泉当时敢如此做,背后定有人指使,十有**是乔掌门某个宠妾,不过他既已取得灵药,又把牛角殿库藏整个搬来,就无意追究下去了。 便把袖一挥,淡笑道:“不必了,此事贫道并未放在心上,英王且起来便吧,那头颅你如何带来的,便如何带回去吧。” 英王诺诺称是,再伏身一拜,才起得身来,松了一口气。 赵夫人回府之后,得知库藏为张衍收去,诧异之下,立刻着手追查此事。 后来得知是连娘子所为,便欲将她拿捕囚捉了起来,可谁知不慎走漏了消息,被其先一步逃了出去,几番搜索,不得结果,也不知去了何处。乔掌门回来之后,无奈之下,只得斩了泉聪,权作交代。 至于那座库藏,其中之物本是用来赏赐给延揽来的派外修士的,既然被张衍取走,索性也就当作赔礼了。 而那真真正正的历代积蓄,却是藏于山腹之中,就算有掌门牌符,也不是说拿便能拿走的。 英王回椅坐好,定了定神,又道:“前两事为公,这最后一桩事,却是私事。” 说到这里,他露出感激之色,“若非张真人,小王恐还是锁枷缠身,不见天日,无以为报,唯有送上一幅先祖所留宝图。” 他张开嘴,取出一枚腊丸,捏碎之后,扯出来一尺薄如蝉翼的布帛,递上来道:“真人请观。” 张衍伸手拿过,看了几眼,却是目露奇光,又将之放下,道:“英王是如何得了这副宝图的?” 英王向天拱了拱手,道:“我大楚皇族,乃锺台金钟祖师之后,此图就是祖师所传,传至我父皇手中时,因平日最是疼爱小王幼子,故而就把此图赐下了。 楚牧然这时插言道:“除英王之外,可还有人知晓此事么?” 英王思忖了一下,道:“好似惠玄国师知道一些,还曾向小王试探打听了几次,小王唯恐其觊觎,就又弄了一张伪图出来,此图被盗之后,他便再也未曾有过提及。”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九十一章 大道门前转生死 退则凡人进则仙 楚牧然瞅了那图几眼,暗自想着,“金钟祖师所传?却不知是何物,连那惠玄亦有贪图之心,想来非是凡品。” 张衍目光留意到他神情,也不打算隐瞒于他,便直言相告道:“传言大弥祖师飞升之前,曾将一真器藏于北海之中,此图所指,便是那存宝之所。” 楚牧然失声道:“真器?” 可他随即又狐疑看了英王一眼,那意思分明是说:“既是真器,锺台却为何不自取?” 英王怕他误会,忙细说了一遍其中情由。 楚牧然这才释然,有些热切地言道:“掌门师兄也非是本洲修士,为何不却试上一试?” 张衍笑着道:“却非如此容易。” 他起袖一拂,把图自桌案上扫落下来,旋飘至楚牧然面前,道:“师弟自去看来。” 楚牧然不觉一怔,稍有迟疑后,还是伸手接来,动作小心地在面前铺开,凝神看了一会儿,吃惊抬头道:“那藏物之地,竟是在仙罗宗旧地?” 张衍笑道:“正是。” 楚牧然大失所望,道:“现如今北海有蟒部占据,此宝非眼下所能取得,要了这宝图过来,又有何用?反而拿着烫手。” 英王听他语气不善,顿时惶恐不已。 龙柱斗法会之后,轩岳虽已是覆亡,可原先不少护法及长使仍存,要想把两派弟子混化一体,还有不少地方免不了要借重张衍。如是此事弄巧成拙。那自己下场不问可知。 他有心为自己辩解,可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急得头上都出了汗。 张衍看他坐立不安,笑着安抚他道:“此间详情,项展蝠事先早已说过,自不会怪责英王。” 英王连声道:“不敢,不敢。” 张衍看他仍有些惊慌,微微一思,道:“来人,给英王寻一处僻静别院。好生安顿。” 景游走上来道:“英王殿下。请随小童来。” “是,是。”英王心头惴惴地起身,躬身一礼,就随其离去。 待他走后。楚牧然神情惋惜道:“原本还以为我涵渊能得一件至宝。却不想是镜中花。水中月。” 张衍淡笑道:“倒也未必,若真想一试,倒也不是无法可想。只是眼下时机未到,况且有此图在我手中,也不怕那宝物走了,不用急着去取。” 楚牧然连连点头道:“师兄高见,真宝有灵,若是当真与我有缘,总能取来,那蟒部毕竟势大,眼下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张衍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只道:“前几日关照你的事,可是做好了?” 楚牧然忙道:“遵照师兄之意,这数天内由西至东,沿崖岸起了百余座法坛,设下了锁门大阵,并迁了一十二家宗门去了此处,以便就近看守阵门。” 张衍赞许道:“做事得好,为兄当褒赏于你。” 楚牧然忙道:“此等小事,小弟岂敢居功。” 张衍道:“楚师弟不必妄自菲薄,我离门数月,你与两位师弟把门中打理得井井有条,无有疏漏,为兄自是看在眼中,那峰上库藏,你可择了几件宝物去。” 如今涵渊门比之张衍初来时,已是扩大了十余倍,楚牧然身边也是招了不少弟子,可苦于可以赐下的法宝过少,早先见张衍搬来一座库藏,有心求得几件,却又觉得难以启齿,此刻闻听,不由大喜,道:“多谢师兄,多谢师兄。” 张衍笑道:“近日我欲要闭关修持,门内之事,就仍由师弟三人主持。” 楚牧然一愕,念头一转,他道:“师兄,我涵渊如今多了八座仙城,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师兄示下?” 陡然多了八座仙城出来,他是喜忧参半,若按东胜洲中格局,一座仙城至少有一名元婴真人坐镇,才可确保无失。可涵渊门中真正有此修为者,不过张衍一人。就算再加上章伯彦、跛足道人,及宋初远三人,也不过占了半数,剩余四座,要是有人图谋不轨,却是看顾不来。 张衍一摆袖,洒然道:“经龙柱之会一战,北地元婴修士多有死伤,我涵渊并无强敌在外,此事大可不必忧虑。” 他虽如此说,楚牧然心下还是有些担忧。 说话之时,门外有童子转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封飞书,道:“掌门,有一名道人投来书信,说是要交予掌门亲启。” 张衍挑了挑眉,放出灵机一探,见信上并未做过什么手脚,就起法力凌空摄了过来,翻开一瞧,见信封之上并无落款,问道:“那道人是何模样?” 童子道:“那人走得急,守门弟子并不看清,只是送出书信后,就往极天去了,似是一位真人。” 张衍眼神微动,他启出信纸,抖落开来,扫了几眼,不禁微微一笑,递给楚牧然道:“师弟拿去自观。” 楚牧然讶异接过,可一看之下,却是瞪大了眼睛。 来信之人,乃是轩岳前长使淳于季,信上之言,是说张衍只要不再插手两派之事,愿意年年纳贡看过之后,看完之后,他站起一揖,深深叹服道:“今日方知师兄之威,小弟先前所虑,却是庸人自扰了。” 东胜南地,郁翠山。 一株五人合抱的青松之下,惠玄老祖正与一名青面长须的道人弈棋,不到一刻,那道人怪叫一声,弃子认输,随后骂了几句,又整理棋盘,欲要再下。 惠玄老祖把手中如意一搭,止住他动作,道:“道友已是连输七局,输了三件法宝,四瓶丹药,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青面道人却是不肯,瞪他一眼,道:“不行,我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胜你一局。” 惠玄老祖摇了摇头,往日弈棋,青面道人就是从未赢过,今日不知何故,非要死缠烂打,嚷嚷要赢他一盘,好像是嫌自家法宝丹药太过烫手一般,便叹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道友何苦如此?” 青面道人却看着他,目不转睛道:“是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何苦如此? 惠玄老祖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看他一眼,良久之后,他叹道:“道友用心良苦了。” 青面道人哼了一声,冷冷道:“要不是看在你救过我徒儿一命的份上,是死是活,与我有何关系?” 他伸手把如意拨开,又把棋子哗啦拂在地上,就起身往山崖一处洞府内走去。 惠玄老祖面无表情,把如意在棋盘上敲了敲,棋子尽数归位,嘴中自语道:“不过再下一局。” 就在此时,天中遁光一闪,曲长治落在眼前,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惠玄老祖唔了一声,问道:“如何了?” 曲长治愤愤道:“白老道倒是不似前几人,好茶好酒招待徒儿,可每每提及正事,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徒儿回来之时,他却说了一句,非是他不愿相助,只是有涵渊门主这等人物在,他难以说动门中师兄弟,也是有心无力。” 惠玄并不意外,淡淡道:“他倒说了句实话。” 他本是想设法挑动南三派给锺台施压,再设法引了蟒部进来,可龙柱一场斗法,张衍所显露出来的神通法力给了南三派修士极大震慑,在未弄明白他态度之前,无有人能敢于轻松。 惠玄老祖目中透出慑人精芒,道:“看来欲要做成此事,非要除却那张道人不可。” 曲长治道:“师父可是要等蟒部请来帮手?” 惠玄摇头道:“太晚,他们等得起,为师却是等不起。” 他修道九百载,已是寿元将近,要是再不找着那破境契机,势必只能转生而去。 只是他非大派出身,自身无有传承之法,只得把希望投注在了大弥祖师所留的那件真器之上。 他得罗江羽亲口承诺,只要能助蟒部入驻东胜,助他起出真宝不算,还可请族中老祖罗梦泽出面,将之降伏, 这毕竟是一线机会,只要成了,便是一步登天。 他本是惜身之人,不愿豁出性命与人死拼,可形势使然,已经逼得他不得不做出决断了。 曲长治亦能感受到惠玄老祖的决心,可他却有些忐忑,张衍一连杀了二十余名元婴修士,又正面斗败容君重,只想想就令人胆寒不已,除却洞天真人出面,实是想不出还有谁能制他。 惠玄老祖言道:“那张道人只要还未成就洞天,那便有弱处可寻,为师已是寻到一计,可以除他。” 曲长治道:“恩师待如何施为?” 惠玄老祖道:“为师欲设布一处陷阱,引了此人前来,再邀得二位与为师道行相若的道友,一齐除灭此人。” 这主意听来平淡无奇,可但凡计策,太过奇巧,不但不易施行,还不能有丝毫错漏,因而能否成功,只看能否拿住关键之处。 曲长治思索下来,道:“恩师,这里有两个难处,一是如何引了那张道人上钩,二是又到哪里去请联手之人?” 惠玄老祖沉声道:“锺台门中前日来书信,说乔桓隽与那赵茹为讨好那张道人,正在四处搜寻三味灵药,想此三味灵药定是对其极为重要,可在这上面做些文章,至于那联手之人,为师已是想到两人,只是要请出来,却颇为不易,需得我亲去走访一回了。”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九十二章 白蛟涧下寻旧人 封府闭门修玄功 过有一日,惠玄老祖辞别那青面道人,与曲长治启程往南行去。 半月之后,两人身下地形渐渐由起伏山峦变作辽阔原野,又行数天,面前出现一座高耸奇崖,背阴之处有水轰轰泻下,撞入下方深壑之中,水烟翻滚,汨汨而出。而见阳一面,却如斧凿刀砍,削平挺直,数十只翼展七八丈的巨鹰于崖上筑巢,底下树木繁茂,杂草丛生,可见身围丈许的蛇蟒伏地游走。 放目望去,远空天际浮白一线,青碧如洗,耳畔有阵阵波涛卷岸之声传来。 惠玄老祖按住遁光,辨认几眼之后,指着道:“就是此处了,再往南去,就是南广海界了。 曲长治凝神观气,忽然面色一变,道:“恩师,这里好重的妖气。” 惠玄老祖沉声道:“此地名为白蛟涧,底下深潭内有一条蛟龙,当年我初成元婴之时,为炼一件法宝宝,曾与几名道友前来斩蛟,奈何这妖孽太过狡猾,又筋骨坚韧,我等手中法宝剑器皆是无法伤它,几次都收拾不下,如今数百年过去,这老蛟想是道行更深了,不过只要不去招惹它,亦不会来寻我等麻烦。” 曲长治惊讶道:“恩师所说那人,莫非是为了这头蛟龙才居于此处?” 惠玄老祖摇头道:“非也,当那符阳宗败落后,此人唯恐被我五大派追杀,就躲来此处,是要借助此蛟神通避祸,而那白蛟亦是要借助他抵御外敌。这一人一蛟,互为帮衬,因而避过了数次灾劫。不过我与他已是有一百余年未见了,也不知是否还在此处,好在他有两个弟子是此地土著,即便离去,也有下落可寻。” 两人绕过那一条水瀑,往山崖东麓转去。这里却有一座如被削平山头的土山,当中又似被人以巨剑横斩三段,露出深深沟壑。彼此间有三段藤索桥串接。靠着崖壁一面,有一座修葺得颇为精致的草庐。 见此景象,惠玄老祖神情微松道:“此人尚在。” 曲长治游目四顾,他见那索上挂着一只只青皮葫芦。也不知是什么珍奇异果。色泽光润。水滑溜圆,有阵阵光彩散发出来,不时叮当悦耳的击石之声传出。不禁好奇看去。 可再仔细一看,却是心下悚然,那葫芦竟然长着一张张人脸,或是欢喜,或是悲伤,或是忧愁,或者烦恼,或是愤怒,或是迷茫,等等不一而足。 惠玄老祖一皱眉,拿如意一敲他背,提醒道:“徒儿,莫要多看,那是九心六欲葫,若是看久了,会被其勾了魂魄去,就是救了回来,也是神志不清,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曲长治听得提醒,不由一个激灵,暗呼厉害。 只是这一会儿,已是心旌摇荡,忙把内气一转,将心神收摄住,不看再去瞅那葫芦。 惠玄老祖暗暗一叹,他师父本是一名散修,所传功法家数对阴邪鬼祟之物并无克制之用。 若是得传玄门正法,心神时时稳守,又岂会畏惧此物,至多一个恍惚就能缓过神来。 他从修道伊始,就立志成就大道,可此路着实太过艰难,他从一个炼药小童,到如今元婴三重大修士,期间不知历经多少艰辛困苦,才有了这修为,千载苦功,倘若就此化作尘土,他绝不甘心,哪怕还有一丝机缘,也要设法拼上一拼。 此刻他见曲长治此刻已是无恙,就道:“这谷内有不少阴秽禁阵,你道行不够,便不用去了,为师一个人去见此人即可。” 曲长治连忙应下。 惠玄老祖把遁光一沉,往下缓缓落去。 此处布置的禁制很是简陋,他用如意轻轻扫过,就辟开了前路,到得下方,见有一名面目丑陋的巨汉衣衫敞开,用一面扇子遮住面庞,四肢大涨,正躺在一块平整大石上呼呼大睡。 惠玄老祖用如意对着他头敲了敲两下,把他唤醒,道:“石奴,你师父可在?” 巨汉晃了晃脑袋,迷茫睁目,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之人,半晌之后,才发现自家认得,道:“在的,在的,昨日师父炼坏了一炉丹药,火气甚大,老道你最好莫去招惹。” 惠玄老祖唔了一声,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到那草庐前,却也不敢站得太近,隔着十来丈远,高声道:“嵇道友可在?” 少时,一股白惨惨的阴风自里卷了出来,凝聚成一名灰袍秀士,此人有四旬年纪,脸容阴冷,两鬓微霜,他用极不友善的目光打量着惠玄老祖,道:“你来做什么?” 惠玄老祖稽首道:“道友近日可好?” 嵇道人嗤了一声,道:“好什么好,等死而已。”又看他一眼,让开身子,“进来坐吧。” 惠玄老祖再是一礼,就入得草庐中,目光转了转,就在一只干净藤椅上坐下。 两名面目呆板的白衣女子自内室转了出来,捧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嵇道人不耐烦道:“说吧,何事?我尚急着炼药,无暇与你闲扯。” 惠玄老祖稍作沉吟,就道:“我欲请道友助我对付一人。” 嵇道人道:“何人?” 惠玄老祖也不隐瞒,将张衍来东胜洲之后的所作所为尽数说出,最后正容拱手道:“此人与我道途有碍,需得除去,还请道友助我。” 嵇真人脸色凝重起来,道:“这人什么来头?” 惠玄老祖道:“此人本非我东胜洲修道士,乃是外洲来客,嵇真人大可不必担忧有人寻仇,此人身上身怀重宝,只他人见过得玄器,就有三四件之多,道友若能……” 他话未说完,嵇道人却是挥手打断道:“这些话拿去欺欺那些小辈还好。无需在我面前吹嘘,说些实在的,此回帮了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惠玄老祖沉默片刻,才道:“到了你我这一步,不外是寻一个成就洞天的法门,我虽是寻到一处机缘,却无法说与道友听,不过可指一条明路,只看道友愿是不愿了。” 嵇道人道:“说来听听。”。 惠玄老祖沉声道:“东胜北地龙柱之下。藏有大弥祖师手录道书一卷,现今此处为锺台所得,正在那处破解禁制,我可设法助你先一步将此物取了。 嵇仁嗤笑一声。道:“大弥道书。如此便宜之事。你自家为何不取?却来告我?” 惠玄老祖正色道:“我乃楚国国师,乃是有根脚之人,又受过贺真人恩惠。与锺台闹翻,非我所愿。” 嵇道人却盯着他,嘿嘿笑道:“不对,不是你不能取,而是你也不能确认,那龙柱之下有无道书,我说得对也不对?”不待惠玄答话,他却诡异一笑,“虽是如此,可此事我却可答应你。” 惠玄老祖听得此言,却是满腹狐疑起来,莫非那龙柱之下果真有什么自己不知晓的东西? 嵇道人这时又问道:“你言两人还无必胜把握,那么另一人又到哪里去寻?” 东胜洲虽大,可元婴三重修士也不过寥寥几人,俱是有名有姓,他所知几人俱在南三派中,绝无可能为他们拉拢。 惠玄老祖起如意在桌案上一指,登时浮出三个字来,嵇道人一看,眼睛眯起道:“小仓境。” 神屋山,苍朱峰。 张衍回转山门十余天后,宋初远与跛足道人亦是返回了涵渊派,唯独章伯彦无人知其去向。 两人入了山门,就至峰上来拜见张衍。 叙礼之后,张衍请了两人坐下,言道:“再有几日,贫道便就闭关修行,守御山门之事,就有劳两位道友多多劳心了。” 宋初远忙道:“不敢有负真人重托。” 跛足道人也是道:“神屋山横绝天北,坐拥雄山险川,而今又有禁制阻隔,我等要是再看护不好,可就无脸再见真人了。” 张衍点了点头,有这二人看守山门,再加上有禁阵相助,哪怕有敌来犯,也能应付了。 他用了三日,把门中琐事俱都安顿下去,又把傅抱星找来,仔细传授他开脉破关之法,而后便就封了洞府,闭关修持。 先是检点手边灵药,每一份都是仔细查验,验看无误之后,起袖一卷,就将之全数投入了身前炉中,再起了法力,催动炉火。 这一通炼药费时颇长,大约三十余天后,炉中翻腾急沸,气浪汹汹,云潮涌涌。 张衍神情肃穆,这是成丹之前极为关键一步,错了虽不会前功尽弃,可也药效也会为之大减,他沉心静气,将炉火稳稳伏住。 又是六天过去,洞府之内一声震裂大响,炉盖顿时碎成数片,一股纯灵玄气自炉内冲起,内中有数十枚丹药随之喷出。 张衍目现精芒,喝了一声,大袖卷动之下,就将之全数摄拿过来,手掌一摊,就见有数十枚莹白无暇,好似冰玉的脂果悬空漂浮,仔细一点,共有六十六枚。 不算先前所得,眼前这些白月英实,能支撑他修行六十六载。 要修成元真法身,数目实则还差上不少,不过锺台既愿意为他搜寻这三味灵药,自己却是能省下不少力气。 他也不迟疑,手指一拨,将一枚月白英实收入罡云之中,再把钧阳精气引来,两气交汇,徐徐拿入躯体。 炼化一枚之后,也不停下,继续炼化第二枚,再是第三枚,第四枚,如此炼化了二十五枚之后,躯内金霞涌现,光彩四射,眼耳口鼻之内皆有金光浮动,顶上氤氲飘渺,三团罡云逐渐聚拢,隐隐现出几分混化合一的气象来。 …… ……(未完待续……) ps:欠两章,这几天就想办法还上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九十三章 禁阵解消显秘府 希声山,金钟大殿. 杜时巽站在阶下,身形挺得笔直,大声道:“阿父,前曰贡谷城一战,孩儿与几位长老共是杀了五名轩岳**,唯有淳于季等三人逃脱了去。” 门中长老此刻多数皆在,林长老这时咳了一声,道:“少掌门,轩岳早已覆亡,再有无有**一说。” 杜时巽嗤了一声,似是不屑理会他。 白长老对乔掌门一礼,道:“师兄,后来小弟查实,这三人是往东瀚海界逃去,眼下藏身在了一座名为‘居螺’的偏远仙城之内,可要小弟设法遣人追剿。” 张衍闭关之时,锺台派则是分遣**,四处收拢仙城,安抚人心。 容君重身前曾定下计策,开革八位长使及**出门,同时请南三派援手相救,设法站住脚跟,再图谋复教之计。 淳于季曾几次遣**去往南方,可这三派却因张衍在背后襄助锺台,心存顾忌,故而无有一派为其火中取栗,二十余年下来,他们渐渐被锺台逼得走投无路,前曰一场斗法,战死五名元婴修士,余下之人只得带**往海上逃去。 乔掌门权衡了一下得失,最后摇头道:“东瀚海风高浪大,海中又常有鱼龙出没,这三人若是躲在仙城之中,凭着禁制坚守不出,除非起举派之力,否则难以攻破,既然已是逐出了东胜洲,北地已是尽在我手,暂且就不必去管他们了。” 此刻东胜北地,除却独原先轩岳山门尚有贺真人修持,未曾拿下之外,其余地界俱被锺台占了去。 而锺台郑真人早有断语,轩岳一灭,这位贺真人已无支撑下去的必要,数十年内必是要转生而去,只要耐心等候,这处重地迟早是锺台囊中之物。 杜时巽眉毛一竖,拱手道:“阿父,斩草需要除根!” 林长老斜看了杜时巽一眼,道:“少掌门,不过几只丧家之犬而已,躲在海上苟延残喘,又能掀得起什么风浪来?” 乔掌门点首道:“而今虽是两派合一,可我派也并非高枕无忧,诸位长老也要是都出去了,这许多仙城又靠谁来看顾?” 燕长老也是道:“师兄,眼下紧要之事,是把轩岳道册典籍整理收录,若能再行演化出大弥祖师昔曰神通道术,我锺台或有一曰还能独占东胜。” 这番言语提振人心,殿上之人纷纷点头。 只是两派分家已有数千载,轩岳许多**道术已是改头换面,要想理顺头绪,再予**精修,这不是一二十年所能做到,至少需一二百载之功。 杜时巽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反对自己出海追杀,脸上浮出怒气,霍然一转身,大步出殿去了。 乔掌门也不去拦他,而是嘱咐身边**道:“稍候你去把巽儿唤来后殿。” 那名**立时自侧殿出去了。 杜时巽还未出得金台,就被叫住,猜出是话要与他单独说,就往后殿来,等了半个时候,才被唤了进去,入殿之后,见乔掌门与赵夫人都是坐在殿上,便上来见礼。 乔掌门见他神色忿忿,似还因方才之事耿耿于怀,就看了赵夫人一眼,后者会意,轻启朱唇道:“孩儿不必怪你阿父,此事他如此做也是有原故的。” 杜时巽上前一步,抱拳道:“阿父,淳于季等人乃我锺台心腹大患,今曰不除,来曰必生祸端。还有什么比此更为紧要?” 乔掌门叹道:“孩儿所言,为父又何尝不知呢,只是近曰门中有一桩难事,却是须臾离不得人手,待此事了结后,再设法寻个妥当时机出海吧。” 杜时巽想了一想,疑问道:“阿父说得可是那龙柱一事?” 乔掌门点头道:“正是此事。”说到这里,他脸色稍沉,“三派逼迫甚紧,易静不易动。” 这二十余年下来,龙柱之中的禁阵已是渐渐散失,内中露出一座石府来,其上尚余几道零落禁制,就是不设法除去,不出数月亦要自行消解。 众人推测,府中所藏即便不是大弥祖师遗书,也是当是一座上古仙人洞府。 此事本是隐秘,可谁料却被南方三派得知了去,并遣使来言,说若有天灵地宝,非锺台一家之物。 乔掌门深知锺台此刻外强中干,看似强盛,实则却是虚弱,三家合力,绝非眼下所能抵挡,要是给了其借口,绝非好事,因此只能拖着不去开禁。 杜时巽道:“何不把姑父与张真人一同请来,孩儿与他二人联手,即便三派来犯也是不惧。” 乔掌门叹道:“张真人可其闭关二十余年,不曾露面,送了几回礼去,也未打听出来何时出关,至于你姑父,为父却是信不过他。” 先前因蟒部一事,他怀疑惠玄老祖另有图谋,因而这二十年来对其不理不辞,而惠玄亦是不曾回山,故而两人不合之言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 赵夫人劝道:“夫君,惠玄当初也是为了锺台着想,并无坏心,再说他至寿枯命终之地,还能有什么图谋?不如请他回来,多许些好处,去了先前芥蒂,也好使其为我所用。” 乔掌门沉吟不语。 这时有**匆匆来报,道:“掌门,昨曰有两人闯入龙柱禁地之内,意图打开禁阵,闯入石府之中。” 乔掌门一惊,站起道:“什么,石府如何了?” 前曰正是杜时巽率众围攻淳于季,为确保能胜,门中元婴修士几乎都是遣了出去,龙柱那处只有一名长老守御,可以说得上是十分空虚。 那**道:“石府安好,魏长老苦斗一番后,将来人逐走,不曾被其得逞。” 乔掌门沉声道:“可曾查明来人是谁?” 那**道:“魏长老言,其中一人身影,疑似曾在龙柱之上露过面的邢甫柳邢真人。” “是此人?” 乔掌门听得非是南三派之人,心头微松,随后微怒道:“此等贼子,也敢来欺我锺台?” 赵夫人道:“夫君,龙柱遣人看守非是长久之计,不如设下禁阵,免得外人窥觊。” 乔掌门连连摆手,道:“为夫岂不知这个道理,可这禁阵不设还好,要是立了起来,反倒落人口实,南三派要是藉此生事,那却不好招架。” 赵夫人垂首轻思,过有一会儿,美目亮起,似有所得,道:“妾身倒是有个主意,或许可为夫君解此难题。” 乔掌门哦了一声,笑道:“夫人难得有主意,倒要一闻。” 赵夫人嗔道:“夫君休要取笑,妾身此策,也是由方才之事想及的。” 乔掌门道:“夫人请言。” 赵夫人伸出纤指点了点,道:“夫君,两派归一后,因张道长闭关修持,是以尚未行过贺宴,而今已是把淳于季等人赶去了海上,不如就以此为借口,摆一场饮宴,到时请三派修士前来做客,到时席上,可一议如何处置那处仙府。” 乔掌门不悦道:“你这是什么主意,那龙柱下或有大弥祖师手录道书,绝不可让与外人。” 赵夫人拉住他袖子,没好气道:“夫君,你急什么,妾身还未把话说完。妾身是这么做自然有道理,既然夫君与惠玄不合之事连派外亦是有闻,不妨就来个顺水推舟,趁饮宴之际,请惠玄暗中下手,把那道书盗了去。” 乔掌门身躯一震,似有所悟,忙坐直了,道:“接着说。” 赵夫人玉容上微有几分得色,道:“那时我锺台修士皆在席上,道书被窃,三派修士怎么也怪不到我等身上,事后再叫惠玄把道书藏下,自己逃亡海外,去时把声势闹大一些,最好引得三派修士去追,就可洗脱我锺台嫌疑了。” 乔掌门转了几念头,觉得此法甚有可行之处,又道:“惠玄岂会如我之意?” 赵夫人道:“他寿数不多,转生之曰近在眼前,又只一个**,如何与我锺台相比,莫非就不怕我等曰后寻着他转生之地,阻他来世入道么?此事他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乔掌门起身负手走了几步,似在斟酌,过有半晌,他脚下忽然一顿,回头道:“夫人,稍候你亲去涵渊门,勿必要请得张真人下山。” 赵夫人怔了怔,道:“夫君请张真人,是要防备惠玄?” 乔掌门沉声道:“事关重大,不得不防,且有张真人前来,也好震慑三派修士,不叫他们起得异样心思。” 赵夫人点首道:“好,妾身近曰正好又搜得不少张真人所需灵药,明早便就动身,启程前往涵渊。 杜时巽道:“孩儿愿随阿母前往。” 乔掌门笑道:“由你母子同去,想来诚意也是够了。” 又侧过头来,对赵夫人道:“那龙柱近曰绝不能再生疏漏,为夫此刻需去再做查看,此事就有劳夫人多多费心了。” 赵夫人万福一礼,送了乔掌门出去,又与杜时巽叙语几句,便就借口时辰已至,需行功运法,转回内殿,到了榻上后,她对侍女道:“去把曲长治叫来吧。” 不多时,曲长治来至榻前,他上来深深一揖,道:“见过夫人。” 赵夫人道:“你回去与你师父说,妾身看在故去二妹情面上帮他这一回,望他不要再出昏招。” …… ……(未完待续。)q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gegegengxin(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九十四章 地阴毒瘴伤性命 曲长治辞别了赵夫人,自金钟殿中出来,便悄悄出了希声山,腾起遁光,往西南之地飞去。 半日后,他到了西郊一处荒岭之中,此地聚居者多是身披兽皮,茹毛饮血的野人生番,因灵脉稀薄,少为修士所注意,现下正是惠玄暂居之处。 曲长治在一处石洞前降下云头,运法诀开了禁制,往内走去,洞内并无明珠灯盏,是以光线甚黯,十几步后,见一名老道人盘膝坐于石上,俯身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惠玄睁开眼帘,沉声道:“徒儿此行可是见着赵茹了?” 问出此语时,尽管他神情看去尚算镇定,可语气中还是不自觉露出了几分急迫。 曲长治回言道:“师父,果是如你老人家所料,赵夫人已是设法说服了乔掌门。” 惠玄听了,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大笑了两声,双目幽幽,看着洞顶道:“我计成矣。” 他定下除去张衍的大计后,用了数月功夫,把人手邀齐,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就传来了张衍封府闭关的消息,无奈之下,他只能耐下心思等候。 只是这一等,就是二十五年过去,他眼瞅着自己寿元渐枯,张衍却还不知何时能出关,心下也是焦躁。 偏偏此时嵇道人闻得龙柱禁阵消解,几次催促,要去下面一探究竟,先把内中物事取了。 因有借重此人之处,不好得罪。他只好命曲长治前去锺台门中面见赵夫人。 赵夫人那日所献计策,实则是出自他手,此计明着是为锺台谋划,其实却是为了方便他自己去谋取道书。 他对此计原本并无多少指望,此刻听得居然侥幸成了,饶他往日深沉,这一刹那,也是难免失态。 曲长治这时又道:“恩师,此中却有一个难处,恩师不得不防。” 惠玄稳下心绪。问道:“是何难处?” 曲长治道:“那乔桓隽命赵茹前要去神屋请得那张道人下来。好似是要暗中防备恩师做手脚,此举甚是可恶。” 惠玄转过身去,背对着曲长治,阴沉沉一笑。道:“不。此是好事。说不准可以两桩难事一同办了。” 赵夫人献计之后第二日,就备了车驾,唤上杜时巽。带了百十侍女,乘风行云,往神屋山中来。 此行除了他们母子二人,还有凤湘剑派六大名剑之一,“百影剑”剑主范英慧。 此女作为凤湘剑派来使,这些年来却奉命留在锺台派中,此回闻得赵茹欲去涵渊,她也有心一睹斗败容君重的高人是何模样,因而也是伴驾同行。 锺台掌门夫人出行,一路自有弟子打前站,行程之中顺畅无阻,十多日后,就到了苍朱峰下。 楚牧然引着几名弟子在门前等候,互相叙礼之后,就请入山内馆阁内安顿。 三人居处是苍朱峰半山腰中,由此看去,满山青绿,湖水涟涟,白鹤灵禽,时有往来,目光探及峰外,乃是一片如海山峦,再往远去,却是波澜壮阔的北摩怒涛。 范英慧看着这副雄浑画卷,赞道:“人道神屋山横绝天北,乃荒国野陆,可我眼下看来,虽还及不上锺台‘金山润水,白鼎瞰岳’之胜景,却也差之不远了。” 赵夫人却觉实属平常,道:“除去我五派不提,我东胜洲中能占有三城者,便称得上是大宗了,龙柱斗法之后,涵渊派占有九座仙城,有这气象,也是不奇。” 范英慧目注过来,道:“难得的是,涵渊门中弟子人人奋发,还有张真人这这般人物,不出数百年,又是一个大派,妹妹可要提醒乔掌门多加提防了。” 她言语中暗指涵渊有朝一日会反客为主,赵夫人哪会听不出来,她却不以为意道:“张真人神通确实不凡,可道行尚在二重境中,先不说能否走到那一步中,就是万一成了,也是数百年后之事了,眼下又何必多虑?” 范英慧道:“来时曾闻,郑真人修道三千载,不知真人去后,妹妹门中何人为那定海之针?” 赵夫人容色不改,笃定言道:“姐姐也该知晓,覆亡轩岳之后,其道书已入我手,先前种种缺漏便能补全,到时何愁我锺台不兴?” 范英慧还想再说,这时却听得山下一喧闹,赵夫人也是有所注意,便叫来侍婢,问道:“去看看下面发生了何事?” 这名侍女是她从锺台带来,非是涵渊门中人,因而只得出去打听,过有一会儿,转了回来道:“回禀夫人,是张真人两名出外游历数十载的弟子回山了。” 范英慧轻笑道:“妹妹来得好生凑巧,这两位张真人弟子回山,想是回去拜见师长,借此机会,正好求其出面。” 赵夫人赞同道:“姐姐说得是。” 她关照贴身侍婢道:“你去我玉盒中挑几件珍宝,稍候随我去拜访张真人这二位高徒。” 大陈国,南武山。 一名满面焦灼的道士怀抱一孩童在山中飞遁来回,似在找寻什么。 兜了几圈之后,见有底下有一座七层高的大塔楼,有彩光宝气微微泛出,只是外有禁制掩饰,不甚明朗。要不是他之前得知方位,在群山之中根本难以察觉。 他面色一喜,暗道:“冯师弟所言,当是此处了。” 忙矮下身,到了山谷中,高高扬声道:“章真人可在?贫道观潭院审楚鱼,因孩儿染了毒瘴,特来拜见,祈请章真人伸手一救。” 他连说数遍,山中却未有任何反应,不禁焦急起来,看了看怀中孩童面色青紫,气息渐弱。显是再也等不下去了,一咬牙,拔了法剑出来,便欲硬闯。 然而就在此刻,面前忽然禁阵如波荡漾,片刻后就散去屏障,露出了内里那幢塔楼来,他大喜过望,急忙纵身入内,才去数十丈。就见一名形貌凶狞。绿眼黄袍的道士立在眼前,其双目之中隐有凶光外露,看去不似善类,不觉一惊。下意识停下身形。他迟疑片刻。此试着问道:“可是章真人当面?” 章伯彦看了眼手中孩童,嘿了一声道:“又是一个中了瘴毒的,至多一刻。这小儿恐是小命不保。” 审楚鱼一听此言,哪还顾得上其他,急切言道:“只要道长能救了我孩儿性命,在下有重礼相谢。” 章伯彦古怪一笑,一运法诀,平地起了一股黄烟,将那孩儿卷了过来,随后转身入塔,丢下来一句话,“你在这里候着,半个时辰之会,章某自会送他出来。” 审楚鱼一脸感激之状,连连作揖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章伯彦到了塔中,拿出一枚新近炼制的丹药,喂入那孩童嘴里,再输一道灵气入内,少顷,这小童口鼻中喷出一缕缕黑色污气,随着此气出来,面上便就渐渐了恢复血色。 他一挥袖,将满室污浊之气化作一滴黑水,托在掌心仔细感应,暗忖道:“此毒非是冥河之气,亦非地肺毒烟,这观潭院底下究竟是藏了何物?” 张衍先前查明,太冥祖师那处封禁就在这观潭院之下,故而嘱咐章伯彦来此处看住其一举一动。可他才至此地,就发现方圆百里内有一股阴毒之气散发出来。 他乃是冥泉宗中长老,对地下种种晦河幽气知之甚深,可寻常地肺之下的毒气上来,见了烈阳白昼,就要散去大半,没有哪一种有这等如此厉害,现下这山中除了观潭院附近尚有人踪,其余地方早已是鸟兽绝迹了。 正也是凑巧,因想弄明白这到底是何秽气,半月前他顺手救了一名路过此地的观潭院弟子,可此事之后,倒是让院中修士知晓山外还有一名真人能解此毒,故而有不少人慕名上门来求。 半个时辰之后,他步出塔楼,一甩袖子,将那孩童以黄气相托,送了出去。 审楚鱼赶忙接过,低头一瞧,见那孩儿鼻息均匀,睡得正甜,小脸上亦是恢复几分红润,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冲着章伯彦露出感激笑容,道:“多谢真人援手。” 章伯彦道:“可否问一句,这瘴毒是从何处而来?” 审楚鱼犹豫了一会儿,道:“按理说真人救了我儿性命,本是不该有所隐瞒,只是此事牵扯到本门一桩隐秘之事,不敢泄给外人……” 章伯彦不待他说完,就挥手打断,不屑道:“贵派之事,章某并无兴趣知晓,只是这瘴毒寻常修士吸入几分,若不得解救,一二日内就有性命之忧,即便有修为深厚之士,日积月累之下,也一样抵受不住,且据章某来看,毒气又一日胜过一日,若不根除,要不了几天,你还得上门来求。” 审楚鱼大惊,可一琢磨,却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着他,疑声道:“这瘴毒既是如此厉害,真人却为何在此驻留,而不离去?” 章伯彦道:“我所炼功法特异,地下绝毒之物对你等来说是恶药,对我里说却是炼气炼宝的佳品。” 审楚鱼感应到他身上气机晦涩不明,幽深阴藏,与寻常玄门路数不同,登时信了大半,他叹道:“若能离去,早就离去了,何必等到眼下……” 说到此处,他心思一动,望向章伯彦,带着几分期待道:“不如就请章真人去我山门一坐如何?” 章伯彦闻言,眼中隐现几缕诡异碧芒,嘿嘿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未完待续……) ps:真的抱歉,晚上临时有饭局,找了个借口提前跑回来码字,先一更,还有一更,晚上是来不及了,白天会想办法补上。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九十五章 地宫遗笔蕴妙玄 汪氏姐妹当日奉张衍命回去东华,此番又至涵渊,发现门内不论地形山貌,宫观楼台,较之以往都是变化极大,渐有勃发兴旺之象,一时看得目不暇接。 此刻已有弟子二人归来的消息把传至山中,前行不久,就见一名绿衣女子自峰上踏烟而下,迎至近前,笑意盈盈道:“一辨别三十余载,两位师姐终是回府了。” 汪采婷认出此女是赵革弟子江柔,美目亮起道:“是江师妹,多时不见,不想你也是化丹了。” 汪采薇也是上来,看了她了几眼,道:“恭喜师妹了。” 江柔却是赧然,连连摇头道:“侥幸而已,哪里比得过两位姐姐。” 若论年齿,她比汪氏姐妹还要长了数十,成丹之品更是逊了一筹,自觉无法与二人相提并论。 不过这倒并非她资质不佳,而是以往涵渊门中缺了修道外物,修为这才停滞不前。后来张衍执掌山门,重夺了仙城回来,这才得以继续修持精进。 涵渊门中除她之外,尚有大弟子林宣朝,亦是同样步入了化丹境中。 三人互叙了一番别情后,汪采薇就问道:“师妹,恩师可在门中么?” 江柔答道:“掌门自龙柱之会后,就封府闭关,二十余载未曾出关了。” 汪氏姐妹二人从海上回来后,就往苍朱峰飞遁而来,沿途并未停下打听消息,因而也不知这些年来东胜洲中变化。此刻听得龙柱之会,汪采婷顿时来了兴趣,欲待追问详情,汪采薇却是提醒她道:“妹妹,先随我去拜见恩师,有什么话回来再问。” 汪采婷忙收了心思。认真道:“听姐姐的。” 江柔道:“峰上禁制多有改换,大异往昔。两位姐姐恐是不知,且随小妹来。” 两姐妹自无不允,三人提起云霞,往峰上升腾。 才至半山,见山腰一处宫观前站着一名云鬟绿鬓的美妇人。满头珠翠,步摇轻颤,环佩叮当,璆然有声,顶上一团罡云宛如金花,异香阵阵,身后还有数十侍从。排场着实不小。 汪采婷讶异问道:“师妹,此是谁人?” 江柔撇了一眼,回道:“那是锺台乔掌门道侣赵茹赵夫人,龙柱法会后。东胜北地多数归了此派所有,此回来我门中,是为了请掌门前去赴宴的。” 汪采婷美眸一转。嬉笑一声,拍掌道:“那龙柱之会定是恩师相助了锺台,这才能胜,我说得对也不对?” 江柔点首道:“师姐说准了。” 两姐妹看向赵夫人时,后者也在打量汪氏姐妹,见双姝并立云头,翩然乘风。罗带飘飘,出尘若仙,心下不免暗羡,“也不知张真人哪去收来的弟子,这一对姐妹资质貌相俱佳,若是放在锺台派中,也足可传继道统了,若是早被我遇见,无论怎样也要收作弟子。” 此刻宫观之中,范英慧也是朝外望去,见二女俱是妍姿玉貌,冰肌秀骨,根器深厚,不由思忖道:“由弟子便可推及其师,这张道人来历不是那么简单,若是寻常宗门,哪里能寻到如此佳弟子。” 她前番提醒赵夫人要多加注意涵渊门,也并非全是出于挑拨之念,更多的是对这派宗门暗怀警惕。 她总觉得如张衍这等人物,到东胜洲开门立府,应是另有所图。 这并非是她多虑,现下盘踞在北海之上的蟒部就是外洲来客,原先五大派无论如何不合,都是将其一致排拒在外,要是再多此出一个诸如蟒部的宗门来,那东胜局面非要大变不可。 赵夫人本待与汪氏姐妹打个招呼,可还未等她上前,两女对着她远远一礼,就折往山上去了。 她怔了一怔,转而一想,便知原故,暗道:“倒是我心急了。” 弟子回山,头一件事便是去拜见恩师,此是礼数,她也并非不知,只是她在锺台派中地位尊荣,万事随心,又急于想请张衍下山,故而一时未曾想及这层来。 心思转了一转,只得关照身旁婢女:“去打听下那两名娘子住在哪处洞府,回头再把礼送了去。” 汪氏姐妹片刻到得峰头上,江柔不便在此久留,告了声欠,便就退去,这时洞门一开,景游自内走出来,稽首一礼,呵呵笑道:“两位娘子回山了?” 汪采婷上去道:“大头儿,恩师可说何时出关?” 景游摇头道:“这却不曾提及。” 汪采薇寻思了一会儿,才道:“妹妹,今日仓促,我二人便先在门前拜上一拜,待明日焚香沐浴之后,再来拜见恩师。” 汪采婷嗯了一声,欣然应下。 两人正要行礼之时,却听洞府轰隆一声,似是什么关门敞了开来,里间传来一把清朗声音,道:“采薇,采婷,既已回山,那便进来吧。” 汪采婷一声轻呼,欢喜道:“是恩师出关了。” 汪采薇拉了拉她,轻轻摇首,提醒她莫要失礼。 两姐妹整束衣衫,便步入洞府,才行数步,就见眼前有团团迷蒙雾气,又有呼呼风声传来,不知何故,心中陡然觉得其中危机四伏,杀机凛冽,不由一惊,脚步俱是收住。 这时耳畔又听张衍传音道:“此是我月余前新炼的一门护洞禁阵,尚未全功,不便撤了,你二人尽管往前行来,可保无事。” 两人遵言行走百步,雾气陡得化去无踪,发现已是到了一处宽敞洞厅之内,抬眼瞧去,见张衍在玉榻上端坐,神仪清朗,目蕴灵光,顶上三团罡云忽分忽合,似雾似霞,光耀五色,又有奔腾翻涌之象,迥异于其他三重境修士。 汪氏姐妹连忙上前叩首,口称:“徒儿拜见恩师。” 张衍含笑言道:“起来吧,我观你二人修为大有精进,丹煞之中另有变化。可是得了什么奇遇?” 汪氏姐妹二人互相看了看,却没有起身。汪采薇道:“弟子二人去时曾在东海上遇见清羽门王道长,就去那处坐了一坐,未料此行见着了陶真人,真人有言,说我姐妹此去恐是二三十年无法回转。就各传了一门神通下来,要我等好生修习一段时日,到时再去不迟。” 说到此处,她又把身子伏下,道:“徒儿未经师门允准,便私自习练了他派神通,还请恩师责罚。只是当日做主之人乃是徒儿,却与采婷无关。” 汪采婷一听,顿时急了,道:“姐姐你怎如此说。神通是一起学的,要罚也一起罚。” 汪采薇瞪她一眼,低低道:“休要胡闹。” 实则无论是溟沧派还是张衍昭幽门下。都不禁弟子习练别派功法神通,只是她隐隐觉得,陶真人此举似别有用意,似在算计什么,可面对一位洞天真人主动赐下神通,她们也无法拒绝,在当时情形下。也只能生受了。 张衍知晓陶真人擅长推算演阵,有手段能看去二人来去事机是否顺遂倒是不奇,可到了陶真人这等境界,不会做平白无故之事,此举定有深意。 他稍作思索,便猜出了其中原由,不由笑了一笑。 当年他在海上助陶真人成就洞天,后者就答应助他三件事。 在张衍想来,洞天真人的人情当不能用在小事之上,故而从来未曾去求。 可随着他修为日益精进,东华洲又起重劫,到时需求洞天真人出手之事,那恐是连陶真人也担待不起了,是故白送了一门神通予汪氏姐妹,也是借故提醒他,有些人情也是该用则用了。 他看向汪氏姐妹,微笑道:“我何曾说过要责罚你二人?且起来吧,陶真人能自立山门,为那一派开山之祖,所传神通当是不差,你二人好生修习就是了,只是需牢记,道功修为方是成道根本。” 汪氏姐妹看自家师父神情如常,语气和善,想来此事并无触犯忌讳之处,终把这桩心事放下,起得身来。 汪采薇自香囊里小心翼翼拿了一只木匣出来,轻托掌上,上前几步,放至张衍身前玉案之上,道:“恩师,此便是我姐妹二人自广源宗取来之物,弟子出来之时,沈长老曾郑重交代,此物紧要,要亲自交到恩师手中。” 张衍目光移下,投到那木匣上,露出几分肃穆之色,而后伸手出去,将盒盖掀开,里间之物便露了出来。 最上一层乃是一封书信,写着由他亲启,落款是广源沈殷丰。 张衍将书信拿过,启开一看,此信之中,乃是沈长老自叙,主要写得是十六派斗法之后,他借了钧阳精气相助,便闭关修行,本是以为只消三十余载精修便可至那三重境中,可却不想,比原先估算又多用了二十余年,这才得以功成。 而后他便以元婴法身深入到地宫之下,寻到了沈崇真人飞升之后留下来的遗蜕,寻到了缺去的两门符法,除此之外,却是还有一物…… 张衍把书信放在一边,再伸出手去,缓缓捧起了盒内一本不起眼的薄册,上书四字: 沈崇遗笔! 沈崇真人当年纵横九州,少逢敌手,最后凭一道金符飞升而去,此便是他临去之时留下的感悟笔录! 张衍心下感慨不已,当初他向沈长老索取此物时,也只是试着一说,却未想到广源派中果真留有。 飞升大能遗笔,这是何等珍贵?纵然溟沧派亦有数位大能飞升,可他并非其嫡传门人,未曾修到那等境界,也轮不到他来观览。 他向来认为,凡事则立,不预则废,等到事到临头再去筹谋,那已是晚了,更何况三大重劫一来,但凡修道之人,皆在劫中,日后之事谁又能料准,能先一睹此中玄妙,绝非坏事。 看着手中这本薄册,他屏息凝神,就将书页慢慢翻开。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九十六章 清气笼山明灵机 张衍翻开书册,目光看去,见前面几页,却是沈崇粗略自述。 沈崇十余岁时开始修道,四十六岁时凝化二品金丹,到得两百岁时修成元婴,在七百一十二岁时成就洞天,不同于其他同辈,此后两千余年间,有多数时间却是在外游历,到了临去飞升之时,才回转门中,写下了这册手书。 不过短短数百字,一位飞升真人一生修道经历便尽数呈现眼前。 许是此书留给门内后辈参详的缘故,那一段关于自身如何证就洞天的过程,他写得尤为详细。 更为难得的是,还在下方注明了其所知晓的数种成就洞天之法,并罗列出了种种优劣短长。 张衍看了下来之后,也自觉获益匪浅。 可再往后看时,连续数十页,皆是一片空白。 他放下书册,思忖内中当时另有玄妙,当是自己修为还未到家,尚还无法看透,但他却不是不急,有此书在手中,且待日后再慢慢参悟就是了。 把书册重新放入木盒中,一拂袖,将之收入囊中。 收拾妥帖后,他略一沉吟,起指虚点,凝气画符,随后再是一推,隔空传至汪氏姐妹二人手中,道:“你二人此回做得甚好,此法是为师以九数玄经推演得来,此先得此传授者,也只雁依一人而已,现下便传与你二人。” 破壳一关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汪氏姐妹二人丹成四品。先前破壳之法是张衍自经罗院中得来,而此法却是以残玉推演而成,更多不少变化法门。 两姐妹得了这道法门,都是欣喜。入手之后,细细一番体会,便就了然了其中变化。明白此法若是能沉下心修持圆熟了,破开丹窍轻而易举,都是拜谢道:“多谢恩师赐法。” 张衍笑着颌首道:“回去好生参研,到那破壳之时。为师自会再为你二人护法。” 两姐妹口中称是,再是俯身一拜,就双双退了下去。 二人走后,张衍唤了景游过来,道:“门中可是来了外客?” 景游道:“回老爷,锺台派近日将那淳于季几人驱赶到了海上,东胜北地已是此派一家独大,为示庆贺,便摆宴招待各派修士,山下来人。就是请老爷前去赴宴的。” 张衍又问道:“来了哪几个?” 景游回道:“共是两个,掌门夫人赵茹,哦,还有她长子杜时巽,也是一并来了。” 张衍微微摇头,道:“不对。我观山下有三道强盛气机,除了赵夫人与杜真人,当还有一人。” 景游忙道:“小童稍候设法前去打探。” 张衍摆手道:“不必了。” 他闭上双目,默默感应起来。 随着他修为日益精深,如是用心查看,便能探得自身周围数里之内的气机。 若是能修至三重,不拘何人,只要道行在他之下,一旦进了天地锁拿范围之内,立时就能被他察知。 赵夫人和杜时巽二人气机自不必去说。一人如花绚烂,意蕴幽幽,一人刚烈勇猛,壮盛无匹,他自能分辨。 而那第三人的气机却是耐人寻味了。波诡云谲,飘忽不定,难以捉摸,非自己熟识之人,可偏偏又有几分似曾相识。 他再转念一思,登时忆起,其与败亡在自己手中的邵中襄很是有些相近。 一联想到此人出身,他大略也能猜出此人来历了,目光微微闪动,问道:“景游,近日东胜洲中,可有什么非比寻常之事发生?” 景游摸着脑袋想一想,抬头道:“老爷,倒是有一桩,传闻那龙柱禁制渐失,底下露出了一处石府,锺台本要独占,可南三派亦是有心染指,怎么也是不肯答应,由此三派却是僵住了,至今也不曾查得里间究竟放置何物。” 张衍听了这消息,把前因后果连起一想,大略也是猜出赵夫人此来目的,当非是为赴宴如此简单,便笑道:“来者是客,景游,你去传话,就说我今夜设宴,款待三位道友。” 东胜南洲,大陈国,观潭院。 镇门法宝“雍明井”摆在大殿正中,而门中四位元婴修士俱是围坐四周。 掌院吴素筌此刻脸色凝重,看着身前三位阁主,道:“这些时日以来,门内中了瘴毒的弟子愈渐增多,昨日又有三名明气弟子毒发身亡,此些弟子虽是修为不高,可俱是我一门之根基所在,这般白白死了,本座也委实心痛,今日请三位师兄来,就是想商议一番,如何应对眼前这次难关。” 他嘴上如此说,但目光却望着坐在自己对面之人。 此人面白无须,貌有七旬,身着灰鹤大羽袍,手扶金铃竹杖,肩上蹲着一只独角妖蛙,脸上挂一副漠然神色。 见吴素筌目光投来,眼皮一抬,把身子侧了侧,语气寡淡道:“师弟不必看我,我又能有何主意。” 吴素筌道:“曾师兄说笑了,谁不知你在金谷池里炼丹数百载,炼得十炉悬阳丹,能护命保气,御抵外邪,拿出一些来赐予门中弟子,应是不难吧?” 曾老道呵呵干笑两声,“我辛苦三百余年,也就这点家底,师弟又何必惦记?要说助长功行,疗伤续肢,还能帮得上些许忙,这解瘴毒实非我之所长,师弟可是找错了人也。” 吴素筌却不肯就此放过他,又道:“既如此,那就不提解毒之事,师弟在这里向你讨个情面,借一炉悬阳丹与我,如何?” 曾老道脸色微僵,十分不情愿地说道:“我那十炉药看似极多,可还要分给弟子及炼药的几位同道,留到手中的也无多少啊。” 不待吴素筌开口,他侧过头去,看向坐于东位之上的审楚鱼,道:“审师弟,听闻你请来了一位此中能手么?” 审楚鱼老实言道:“是,这些时日以来如不是有章道友在,其后果委实不堪设想。” “这不就是了,”曾老道把竹杖一顿,声音猛地提高了几分,“有此人在,老道我就不必献丑了,正好我金池之中尚有事,就不与诸位师弟闲聊了,告辞,告辞。” 他拱拱手,起得身来,急急起了一团罡风旋出殿门,转瞬间就飞去无踪了。 吴素筌叹一声,指着殿外道:“他也算是恩师亲子,门中阁主,可私心怎得如此之重,全然不管门中弟子死活!” 又摆了摆手,道:“罢了,指望他是不成了,审师弟,关于那瘴毒,章道友是如何说得?” 审楚鱼神色严肃起来,道:“章真人有言,这瘴毒当地毒与一种奇毒混合而成,只是究竟是何毒物他也不甚明了,低辈弟子吸入几分,若不得解救,一二日内就有性命之忧,即便我等元婴修士,日积月累之下,侵染躯体气脉,也一样抵受不住,现下他还能解毒之法,到得那时,恐也无能为力。” 吴素筌听得心惊不已,道:“这瘴毒居然如此厉害?” 审楚鱼道:“此事做不得假,章道友无有必要骗我等。” 吴素筌定了下神,道:“可惜章道长毕竟不是观潭院之人,对了,师弟你定要设法留住他。” 审楚鱼点首,道:“小弟尽力而为,只是章道友那解毒药也不是凭空得来,亦需用灵药炼化,目前手边已是所剩无几。” 吴素筌断然道:“尽我观潭院所能,有多少给多少。” 观潭院实力在凤湘剑派下宗之中也算数一数二,举派有四位元婴真人,共是占得三座仙城,说这话自也是有底气的。 审楚鱼却还是为难,“可炼药也需花费时日,最快也要一月,方能开得一炉,一炉也不过三十余枚丹药,我院中有数千弟子,怎又能照拂得过来。” 吴素筌试着问道:“师弟,可否请章真人把药方让出?”顿了一顿,又加了一句,“我观潭院也不白拿他的,亦可拿法宝灵物去换,就是功法道术也可商量。” 审楚鱼还未说话,此时坐于西侧的那名阁主便开口道:“掌院,此法治标不治本,要根绝此毒,那那处封禁就绝不能再动了。” 吴素筌为难道:“本座也有此意,可上宗有命,不得不为啊。” 那名阁主又道:“那师兄可把门中弟子迁了出去,只我几人在此镇守即可,免得牵累这些晚辈。” 吴素筌却是眉头大皱,平心而论,他也考虑过把弟子迁走,可实际却是无法做到。 那处封禁自设法破解以来,为防消息泄露,举派弟子就皆在凤湘剑派严密监察之下,无有一个能够随意出去的。为防他们阳奉阴违,每月还有一名长老前来查视。 那名阁主道:“小弟却有一法,既然瘴毒如此凶毒,不妨就把毙命弟子人数夸大一番,每月趁上使不在时设法转走几名,上宗长老莫非还去一一查证不成?” 吴素筌一琢磨,有些意动,问道:“那……那些弟子又能送去何处呢?” 那名阁主道:“可设法送至去几个交好门派之中……” 他还未说完,吴素筌就连连摇头,道:“不妥不妥,若是有人私下禀明了上宗,后果堪忧。” 审楚鱼这时忽然神色一动,身子一挺,看向二人,道:“小弟倒是有个主意,此事不妨拜托章真人,小弟闻得他宗门在东胜北地,若是到了那处,上宗也是鞭长莫及了。”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九十七章 胜洲贺宴已有期 审楚鱼虽是觉得寻章伯彦解决此事十分可行,可成与不成,仍还需看其意愿如何。 自大殿中出来后,就往藏于山腹之内的丹室中来。 此处如今已借予章伯彦炼药,他到了里间时,一股烘热之气扑面而来,数十名弟子正围坐在丹炉之前,以法力引动地火,被那里热气所逼,个个头上蒸腾如雾。 章伯彦则是坐在高处悬庐之中,把众人法力拿捏一处,随时随地调拨火候,使之不至坏了药性。 此时这些弟子见得门中阁主进来,下意识就欲起身行礼。 章伯彦脸色一沉,厉喝道:“谁叫你等停下的?” 他自来到来之后,对不服管教之人无不是下狠手教训,多日相处下来,这群弟子对他早已是心生畏惧,此刻听其一开口,就已一个个乖乖不动。 审楚鱼一看,这一炉丹药到了紧要关头,才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不敢上去相扰,去了一旁坐下等候。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炉丹药炼毕,数十名弟子俱是法力耗尽,可仍是强撑着身体坐起,吞服灵药,打坐调息,好在下次炼药之时能够再行出力。 休看他们辛苦,可在此处炼药,却能提前得了解毒药丸,这总好过丢了性命,是故再累也无人愿意离去。 章伯彦把火力压下,就施施然下了悬庐,他对审楚鱼视若未见,自顾自到了榻上,原地闭目理气。 又过一个时辰。他调息完毕,这才睁眼看来,道:“审道友昨日才送了灵药来,怎么今日又至?” 审楚鱼拱手道:“今次来此。是有一事劳烦道友。” 章伯彦嘿了一声,言道:“那要看是何事了。” 审楚鱼掐了个法诀,起了一道灵光将两人所处之地隔绝了,随后便将自己来意说了,言罢又俯身一揖,道:“如今能救我观潭院弟子者。唯道兄一人。” 章伯彦听后,心里盘算起来,他来得此处,目的是随时随地看着这处封禁,要是此间生变,就能及时知会张衍,为其门人解毒,只是就近探查而已。 眼下对方忽然要把弟子托他照料,倒是未曾料到。 他暗忖道:“观潭院乃是凤湘剑派下宗,就是府主日后来此。怕也要寻个借口,既然其主动把弟子送来,这却是求之不得。” 虽是如此想,可他口中却是一派推拒之言,“此事麻烦,章某非是门中执掌。无法做主。” 见他推脱,审楚鱼叹道:“章道友,你也瞧见了,我观潭院为这瘴毒所苦,门下弟子性命堪忧,说是危如累卵也不为过,只要道友能应了此事,但凡我院中有的,皆可任你索取。” 章伯彦故作犹疑,许久之后。仿似很是为难地说道:“非是我不愿助你,我一人又能救得你几人,莫非你还能把弟子俱都迁到我门中去不成?” 审楚鱼却是瞪大眼看着他,半晌,他深深一揖。道:“若真能若此,我举派上下必对道友大恩铭感五内。” 章伯彦侧身避开,冷笑一声道:“大恩?我若帮你,你观潭院危难是解了,可凤湘剑派却要来寻我,要你大恩又有何用?” 审楚鱼愣了一愣,才道:“此事只要遮瞒的严实些,谁又能知此事章道友做得,若当真走漏了风声……” 他直起身,正色道:“那道友就把此事推到我观潭院身上来,免得因此牵累了道友。” 章伯彦嘿嘿言道:“口说无凭,需你掌院亲笔所签谕书才成。” 审楚鱼见他语气松了,顿时大喜,道:“好,好,理应如此,此事极易,在下这就为道友讨来谕书。” 他怕章伯彦翻悔,话音一落,就立刻往外出去,因是走得过急,方才所布下的灵光也未及收起,就这么生生撞了出去。 章伯彦目光深沉,脸上露出一丝诡笑,只要能讨来这一份书纸,那日后行事,就有名分在手了。 审楚鱼出了丹室,就匆匆往大殿去,这时一名弟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道:“师父,师父,凤湘剑派上使来了。” 审楚鱼顿时吃了一惊,停下脚步道:“时日未到,怎先来了?你可看见来人是谁?” 那弟子道:“弟子瞧见了,是那商俊青,商真人。” 审楚鱼身躯一抖,商俊青乃凤湘剑派‘绝光剑’剑主,此人为人孤高桀骜,最是难惹,而且又喜好奢华,性喜美色,往日到此事,观潭院上下都被折腾的苦不堪言。 他吸了口气,稳住心神道:“上使到了何处?” 弟子言道:“已至正殿,院主亲去相迎了,唤师父速速过去。” 审楚鱼念头转了几转,既是此人已到,只得好生应付了,他一路忐忑往大殿而去。 不多时,他就到得正殿,才方入内,就见掌院吴素筌与另一名阁主已是先到了,而一名年轻修士却是大刺刺坐于主位之上,正拿着一只酒壶自斟自饮。 此人身修体长,俊貌清颜,只是眉如利剑,顾盼间盛气凌人,锋芒外露。 审楚鱼连忙上去几步,躬身道:“恭迎上宗使者。” 商俊清目光扫来,将酒壶随手一掷,冷声道:“审真人,何故来迟?” 审楚鱼忙道:“方才在丹房之内炼药,不知上使莅临,” 商俊清又扫了两旁一眼,道:“曾过之呢?怎不见他?” 审楚鱼道:“师兄当在金池中炼药。” 商俊清讽言道:“你也炼药,他也炼药,你观潭院莫非成了苦心宗下院了么?” 审楚鱼苦笑道:“上使容禀,近来门中瘴毒遍地,坏了不少弟子,不得不炼药自保。” 商俊清把腰间法剑解下,放在案上,冷声道:“我在山门中时,就听闻你等这处出了纰漏,因而使得破禁之事耽搁,可有此事?” 吴素筌一拱手,道:“上使,那处封禁之下有瘴毒弥漫,短短半月,就有数十余名弟子毙命,才不得不如此,还请上使垂悯,宽宥一月,容我等把弟子解救了回来。” 商俊清斜眼看他,道:“你等不是在炼那解毒之药么,既有良方,又何必停下?” 审楚鱼道:“上使有所不知,炼一炉丹要一月光景,而一炉药只得……” 他还未曾说完,商俊清就打断道:“此些事休与我来说,我不来管你如何,掌门有命,年末之时,你观潭院需把封禁解了,如若不成,唯尔等是问。” 言罢,他起身往外去了。 锺台贺宴已是定在了下月,陈渊要亲去赴宴,而观潭院这处封禁也同样重要,唯恐这里无人看管,出了什么纰漏也是不妥,故而遣他来此看着。 至于观潭院弟子性命,若换了范英慧来,或还会收买一下人心,他却是毫不在意,又不是本门弟子,死便死了,又与他何干。 吴素筌看他模样,知是无法推脱,心下不由一叹。 商俊清毫无援手之意,使他更是坚定了先前想法,实则他更为担忧的是,凤湘剑派为了隐瞒消息,就将观潭院逼此等地步,要是等开了封禁之后,谁知会再做出何事来?无论如何也得设法把弟子送去他处,万一出事,也不致绝了道统。 审楚鱼看了看殿外,便起了个禁制隔绝内外,随后道:“掌院,方长小弟与章道友商议过了,他已是允了,只是他怕助了我观潭院却被凤湘迁怒,是以需掌院亲笔谕书一封。” 吴素筌听了,精神稍有振作,点头道:“谕书本座稍候便写,可商俊清到得此处,此事需要加倍小心了。” 大扬城西郊荒岭,一道金光飞往,在山岭上空徘徊转圈,底下人影一闪,曲长治自洞中出来,轻轻一招,就将之引入手中,拆开一看,顿时面露喜色,转身回了洞中,一路快步前行,口中道:“恩师,赵茹的书信到了。” 惠玄老祖正在洞府之内与嵇道人品茶论道,见他进来,放下茶盏,把书信接过,游目一扫,眼中就有精芒泛起。 稍一沉吟,就把信纸折好,收入袖中,随后转首对嵇道人道:“赵茹言她已邀得张道人下山,锺台贺宴则定在下月初三,届时南洲三派掌门亦会亲至。” 嵇道人看他一眼,冷笑道:“先要说好了,东西不到手,我是不会与张道人动手的。” 惠玄老祖沉声道:“此是我先前允你之事,自是不会违诺,况且此人既已出关,我先前布置也可继续,此回取了石府之内的物事后,你我立刻离去,之后再寻机会对付此人好了。” 嵇道人露出满意之色,道:“只是乔桓隽敢叫你盗取此物,不会没有后手,极有可能过河拆桥,你可想好如何对付了?” 惠玄老祖呵呵一笑,道:“那计策也是我所献出,我又岂会不做好提防。” 嵇道人哦了一声,侧目看来,道:“愿闻其详。” 惠玄老祖冷笑道:“此回乔桓隽邀我动手,用意旨在撇清自己,可我怎能如他之意,此回我欲待再叫上一人同行,事后定可叫他百口莫辩,到时看他如何应付那南洲三派。” 嵇道人听得陡然又多了一人,不觉皱眉,狐疑看了他几眼,道:“何人?” 惠玄老祖淡淡道:“乔桓隽妾侍,连慕容。”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九十八章 五龙江上千鼋聚 万里山河陈锦绣 九月初三,锺台派于西南龙柱大摆筵席,宴请东胜诸派。 苦心门接了请柬之后,掌门何遗珠选弟子长老共百数人,乘飞盘云舟,自西南吴国之地出发,往北而来,二十余日后,就到了波澜翻涌的大川江旁。 大川江由西向东经行,与另外四条大水在中流脐眼之处交错集会,世人并称“五龙江”,其形状恰如一个“大”字,将东胜洲一分为五,天下格局便由此而成。 大川江江水湍急,江心之中,却有一块块黑色大礁,密布整个江流之中。 若仔细看去,当能辨清非是什么石块,而是一只只体型硕大的怪鼋,足踏江底,盘身如磨,只一截黝黑背壳露出江面,在那里承受日月精气,目光所及之处,就有千数余。 其中有十来头尤为巨大,仰起头来,几与山平,此刻正迎着烈阳吞云吐雾。 有驱前而行的长老举了举手,示意停下,慎重道:“后面弟子小心,过江时紧随师长前行,莫要做了妖鼋口中食。” 众人都是齐声称诺。 这些妖鼋平日居于江中,只要有修士过江,就会设法叼去吞了,除了元婴修士可于极天之上遁行,能够躲了过去,余者欲要渡江,只能在其入水休憩的那一二个时辰之中,便是如此,一个不提防,也要被其害了性命。 往日五大派也不是未曾想过将其剿除,可毕竟不是在自家地界上,去到此地的修士都是无心出力。况且妖鼋背甲坚实,一般法宝剑器根本攻之不破,就是不敌来者。也可缩头藏入江底深处,寻常办法根本拿之无法可想。 而那这十来头妖鼋更是了得,几可与元婴修士相斗,苦心门一行人无意前去招惹,小心绕开。用了半日时间方才过江。 才到对岸,就有弟子指着下方言道:“江水之旁已有锺台弟子结庐迎候。” 当头长老哦了一声,道:“竟是迎到江岸边来了,乔掌门也是有心了。” 他本是不以为意,可再往前行十日,却是为之动容了。 这些日子来他们行程数万里。可途中却是十里一亭,百里一坛,千里一丘,俱有锺台弟子相迎,每过千里,山岗上就有千颗明珠堆聚成塔。绽放熠熠光华。 而道途两侧,不时有金船游曳,每条舟上,皆有彩衣美婢立在舟头,将水酒自空倒下,在沟渠涸道之中汇流成河。 又点妖鲤含珠,悠游嬉戏。不时有女婢抛下饵食,随其张口吞服,腹中明珠放光,点点星荧便在通透水下若隐若现,到了夜中,地焕奇辉,水若星河,当真衬得山河锦绣,风光无限。 苦心门弟子俱是看得大为惊异,由此处到那西南龙柱。至少还有万余里地,若沿途之上都是这般布置,粗略一算,至少也要填下去二、三十座仙城积蓄,而南洲三派本宗门下。每派所拥仙城,也不过就是如此数目罢了。 锺台却是不同,自得了轩岳派家底之后,有近百仙城在手,付出虽多,可也不至伤筋动骨,可谓势大强盛,想到此处,一众人等都觉心下震凛。 那名长老看着大皱眉头,寻思了一会儿,就往天中一只辟地数里的玉盘飞去。 此盘名为“四海玉盘”,盘中有山有水,自成一处胜景福地,掌门何遗珠高卧一处青峰之上,他年齿相貌约在四十上下,深衣博带,张袂如翼,整整个人神藏气收,菁华内敛,望去平凡,除了身上衣着,却不似修道之士。 那名长老到来后,把下面情形一说,拱手道:“掌门,锺台摆出这等阵仗,分明是做给我等看得,其中不无夸耀示威之意。” 何遗珠听了禀告,笑道:“阵仗确实不小,如此施为,岂不是要撒出去数千弟子?锺台门中莫非就不留人了么。” 他一转念,招了招手,唤过一名弟子,道:“你下去打听,问问那些人是从何而来。” 那弟子领命去了,不多时就转了回来,道:“掌门,弟子已是问得明白,底下大部原先轩岳门人,此番迎来送往,多是彼辈为之。” 何遗珠笑着对两侧十余名弟子道:“为师来时便曾说过,这两派不合已有千数载,而今虽并归一体,可千百年下来的积怨,又哪能够轻易消弭?而今锺台貌似强盛,实则内含隐忧,好比那千年蛀树,看去枝干粗壮,实则肚大腹空,不足为惧。” 门下弟子纷纷称是。 那名长老并不吭声,他却是明白,这番话不过是给自家人提气。 东胜洲中,一个门派若有洞天真人坐镇,那便能屹立不倒,而后评价其门派是否壮盛,关键只有两处,一是看那仙城几何,二便在于功法神通。 而锺台道统乃是大弥祖师传下,开派祖师虽只身旁伺候童子,未得十分真传,可比之别家还是胜出许多,洲中唯一能与之相比者,也只有小仓境一家。 锺台如今得了轩岳功法,再有数百年,谁知能变成何等模样? 三派之所以要染指龙柱,也并非全是底下秘藏,而是听闻有其内大弥祖师手书,要是锺台得去之后,再造就出一个洞天真人出来,那又能保两千载不衰,此后如不出意外,必能压制南洲三派,故而想法设法不令其得手。 这时底下上来一名弟子,抱拳言道:“掌门,我等身后有十来人挨近,好似是那青宣宗修士。” 何遗珠笑道:“茅老道也到了么。” 他轻轻一拍,身下玉榻腾烟飞起,眨眼到了外间,他举目观去,见十余里外,正有一行人过来。 当先一人头戴八梁冠,身着檐榆袍服,脚下方口青云履,脸上五官挤在一处,看着滑稽可笑,身下骑着一只花翎大燕雀,正是青宣宗掌门茅无为。 他身后是门中三贤,虔情,善诚、纯白三位真人,身上衣衫污渍满身,像是多年未曾换洗,坐下俱是骑着一只秃毛鸠,加上随行弟子,不过十来人,看去一个个无精打采,寒酸了极点,与苦心门这处相比,简直惨不忍睹。 何遗珠看了这番景象,不免好笑,远远言道:“茅掌门,不想在此撞见,我这处宽敞,多上几人也是坐得下,还能遮风挡雨,何不上来同行?” 他言语中暗有取笑贬损之意,茅无为却是哎呀一声,稽首道:“何掌门既一片盛情,老道就腆脸一回了。” 话虽如此是说,可他脸上毫无半点不好意思,身后三名真人也是欣然从之。 青宣宗修士从不在乎什么脸面虚礼,只讲实惠,既能省了自家气力,那又何乐而不为? 这几人一齐往玉盘上来,茅无为当先落地,下来之后,那大燕雀扑扇一下翅膀,化为一个眉眼娇俏的红妆女子,似有有几分羞怯,垂下头来,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侧。 何遗珠一挥袖,命弟子上去招呼。 茅无为坐了之后,见桌上摆着不少珍馐佳酿,毫不在意自己一门之尊的身份,抓了一只涂满蜜汁的大鹅过来,就这么大口啃了起来,几口之后,他抬起头,瞪眼看着旁侧门人弟子,含糊不清地说道:“愣着做什么,手快有,手慢无,再不动手,可就全便宜老道我了。” 三位长老听他这么一说,争先恐后地坐下,似是生怕他全吃完了,都是狼吞虎咽起来,身后几名弟子也是有样学样,看得苦心门弟子都是目瞪口呆。 何遗珠讽言道:“茅掌门这身道袍如此光鲜,不会刚换上的吧?” 茅无为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桌案,对着身后三位门中长老道:“如何?如何,我就说何掌门必会问这一句,给钱给钱。” 三位真人相顾无言,各自摸摸索索从袖囊里掏出一盒灵贝,乖乖送入其手,只是轮到纯白真人时,他脸上神情却是十分肉疼,哭丧着脸道:“师兄,可否留些小弟做棺材本。” 茅无为冷笑一声,一伸手,毫不留情地夺了过来。 随后他抹了抹嘴,冲着何遗珠得意洋洋道:“好叫何掌门知晓,老道这件袍服却非是新换的。” 他把衣衫一解,敞了开来,露出里面厚厚油垢,扇了两扇,传出一股人人捂鼻的腥腻之味,嘿嘿笑道:“如何?不过是里外下调换而已,还是三十年前你我下棋时穿得那件,何掌门未曾料到吧?” 何遗珠神色微僵,他这时心下暗悔,自己明知这老道脾性,却还把其请了上来,实是自作自受。 青宣宗这几人足足吃了一天一夜,直吃得案上盘盏山积,这才缓下。 茅无为满意摸着未曾有甚变化的肚腹,撇眼一看,见一名还在大吃大嚼弟子,上去就是一巴掌,恨铁不成钢道:“吃吃吃,凭你那道行,又能吃上多少?此处不过是垫个底,稍候还有大宴,莫要吃得太饱。” 这名弟子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盘盏。 何遗珠见他们停下,终是松了口气,咳了一声,道:“都这些时候了,怎不见陈掌门?不知茅掌门来时可曾瞧见?” 茅无为打了个饱嗝,拿了根竹签过来,剔着牙道:“道友休要忘了,赵夫人可是出身凤湘剑派,两家本有故旧亲谊在,怕是早已先到一步了吧。” 何遗珠听了这消息,心底骤觉一紧,此来说是赴宴,可其实是为龙柱之事,要是三家共进共退,那还好说,多半能逼得锺台让步,可若被拉拢去了一家,可就有些不妙了。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九十九章 千里胜歌旌三山较机心 苦心、青宣两派修士一并同行,又有十来日,距离此次贺宴之处仅有千余里地了。 众人到了此地,耳畔听得下方有鸣鼓奏乐,都是向下探望,可入眼却是云海滔滔,无法看透里内。 何遗珠站在四海玉盘之中,目光投下,可亦是无功而返,他鄙笑道:“遮遮掩掩,故弄玄虚。” 说着,便起袖一挥,发了一阵罡风过去,欲要将这片云霭就此搅散了去。 可这一施法,结果却是令他惊讶,那云团随是被他扫开,可稍分即合,又复了原貌。 他稍稍皱眉,如此景象,当不是什么道术神通施展出来的,不是设了禁阵了就是用了什么异宝。 茅无为这时来至他身侧,看了看道:“我闻轩岳门中有镇派法宝‘三岳镇气圭’,此宝可改换天象,许是此物了。” 何遗珠赞同道:“有理,轩岳败北,那此宝应是落在锺台手中了。” 许是方才动静惊动了里间之人,云雾忽向四面分出,有一驾飞舟自里飞出。 锺台白长老站在舟首,远远对着二人一揖,笑道:“二位掌门恕罪,两位亲至,本该敝派掌门亲来迎接,只是来了一位贵客,一时脱不开身,只好命在下前来了。” 何遗珠应听了,心下顿时有些不悦,他们二人皆是一派尊长,每一人身份皆不在乔桓隽之下,更休说两人齐至,而今只遣了一名长老来。却是无礼之极。 他冷声道:“倒要问一句,哪一位有如此大的脸面,能叫乔掌门亲自作陪。” 白长老笑道:“还能是谁人,自然是凤湘剑派陈掌门了。” 何遗珠冷笑一声,道:“茅道兄,看来果然被你料中了。” 茅无为一脸茫然,道:“我料中何事了?” 何遗珠见他装糊涂,不由暗骂了一句。 白长老对他不满恍若未见,拱了拱手道:“还请两位随我来。” 何遗珠回去驱了四海玉盘,随其进了那云海中。 行有数里后。眼前一敞。却见天高云矮,底下一副罗天帷幕,飘飘荡荡,波翻如海。将山岗大地俱是遮住。每每一晃。就有重重叠叠的灵光罡风舞起,乍然望去,怕不是要铺去数千里地。 何遗珠不禁露出惊色来。道:“这,这是……” 茅无为原本好似无甚精神的模样一扫而空,看着下方,若有所思。 白长老笑指下方,道:“两位,这是物名曰‘胜歌旌’,我派覆灭了轩岳后,共搜缴仙城四十七座,得万余阵旗,此宝便用之合炼而成,可分可合,可大可小,大可盖地为被,小可入掌作帕,不过夫人拿入手中后,犹嫌不够气派,是以又用‘十方锦云丝’,‘同心翠海花’,‘万寿金祥结’,指役千数女弟子齐心协力,在踏月织机上织造二十年,终得如今模样。” 何遗珠与茅无为不禁对了一眼。白长老所说这些,原是用来做修士法衣法袍的,现在却用来炼了这一副旌旗,这份手笔看得两人都是暗自心惊,不觉都是想到,锺台此次究竟从轩岳派手中得了多少好处? 容君重转生之时,原是想把门中库藏交由贺真人掌管,这样锺台就无法拿去。 可世事难料,杨殊永降了锺台后,以饶过自己性命为条件,将这个库藏原封不动交予了锺台。 这可不是张衍搬走的那座可比,轩岳数千年积蓄下来的家底都在其中了,得了此座库藏之后,锺台才有底气做出种种豪奢的举动来。 茅无为朝下看了几眼之后,忽然摇头言道:“此宝占地数千里,非是我小看乔道兄的能耐,以他的道行,无论如何也是炼不出来的,不只是他,锺台门中,此辈修士也无一人能有此能耐,应是另有高人出手相帮。” 白长老哈哈一笑,道:“还是茅掌门看得通透,在下便直说了吧。”他顿了一顿,才肃声道:“不瞒两位,此宝炼制之时,还得了郑真人些许指点。” 听得此言,两人反应各不相同。茅无为低下头去,露出沉思之色,而何遗珠则是容色变了变,暗道:“莫非真如杭真人所言,锺台得了大弥祖师传下的什么延寿法门不成?” 不怪他作如此之想,郑惟行与贺栗两位洞天真人皆是寿数三千,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可是二十余年前,恰在龙柱法会之后,门中洞天真人望气之时,却见锺台方向原本有衰微之象的气机却又复作强盛,看那兆头,至少又有数百年气数,反而贺栗那处却是日薄西山,未有几年便彻底消散了。 来此贺宴之前,他想得本是不差,联合凤湘、青宣,三派齐向锺台施压,即便不能阻止将地府之内的道书取走,也要分润一二,可到了这里,才发现锺台远比之前想象的更难对付。 尤其是陈渊,不知在作何打算,要是三派联手不成,仅凭苦心、青宣两派,又怎能此派低头? 他正思虑间,耳畔却传来茅无为声音,“乔桓隽永若能说服陈渊,又哪需摆这了这副阵仗出来?此番故意薄待我二人,礼敬陈渊,不外是要在我等三派之中埋刺,暗存挑拨分化之心,这等不入流的手段,道兄不去理会他就是了。” 何遗珠轻轻一哂,此语有几分道理,可三派之间各有私心,从来也不是铁板一块,陈渊当也知晓乔桓隽的目的,可非但不辞,还欣然前往,这里面说不好有什么名堂在内,只是不为他所知晓罢了。 众人前行一刻之后,白长老道了声,“到了。”他拿块玉牌出来一晃,那底下那胜歌旌就分开了一个可容众人穿行的圆口,随后又回头招呼了一声,就带头往里行去。 两派修士随其传行而去,下到里间之后,入目先是一处色如翡翠的碧湖,三座巍峨大山呈品字环绕周侧。 正北山上,乃是一座百丈高下的金玉石台,煌煌耀耀,光芒万丈,几乎是在此地又重起了一座金钟台。 白长老指着其中一处大山道:“两位请看,此一座山,便是被张真人斗法之时以**力挪去那一座。” 何、茅二人闻言,不觉多看了几眼。 龙柱斗法详情,两人早就设法探查明了了,可耳闻毕竟不如亲见,现下见得此山便就矗立在前,都是心下凛然,这法力要强横到何等地步,才能生生将之移走? 白长老看二人神情,暗自一笑,就知自己目的已达,又道:“二位掌门,掌门师兄已在珍台相候,请移玉趾。” 两人都是不自觉点头,一齐往脚下大殿落去。 须臾,众人到殿前空地前,门下低辈弟子自是有人前来招呼,一排排的侍女身着羽衣霓裳,自里迎了出来,洒水铺花,娇声恭迎,又有弟子持珠灯在前开道,更有笙笛鼓乐之声盈盈绕耳。 穿过两进殿宇之后,到了一座金殿前,见最高处坐有二人,锺台掌门乔桓隽坐于上首,而其旁侧一人,玄衣黑冠,貌极端严,正是凤湘剑派掌门陈渊,此刻二人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言笑正欢。 他又一转目,见不远处另一案上,燕长老正在招呼一名白发老道,看去有耄耋之龄,还以为又是哪一方宗首,便指着问道:“不知那人是谁?” 白长老看了一眼,道:“那名唤曾从纶,说起他名姓两位掌门或许不知,但若说起其师兄刘宫南,想必当时有所听闻吧?” 茅无为恍然,点点头道:“观星书。” 白长老道:“正是。” 曾从纶却是因为观星书之故,亦被礼敬为上宾,只是眼下满头白发,不似数十年前神采凤仪俱佳的模样了, 茅无为笑道:“听闻此书趋吉避凶,纵是危局,亦能找出生路来,端得是一桩奇宝,锺台此次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想是得了此宝之助吧?” 白长老笑了笑,却是避而不答,转身对殿上道:“掌门,小弟已是把苦心门,青宣宗两派宗掌迎至。” 乔掌门好似这时才看到了二人,状似欢喜,站起道:“原来是二位掌门到了,还请过来上座。” 说着就从台上下来,何、茅二人口中连称不敢,客套一番后,就上得殿上来坐了。 方才坐定,还未说话,外殿匆匆进来一个弟子,道:“掌门,神屋山涵渊门张掌门到了。” 乔掌门忽地站起,道:“待我亲去相迎。”又侧首交代白长老,道:“师弟代我招呼好三位掌门。” 说着又拱了拱手,告欠一声,便下阶快步出殿去了。 何、茅二人两人对视一眼,龙柱斗法之前,锺台之所以能压轩岳,那便是得了此人相助,如此施为,怕就是故意做给他们看得,以示两家亲密。 陈渊捋须道:“两位,陈某久闻此人名声,何不一同前去看看,这张道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何遗珠道:“也好。” 茅无为也道:“正有此意。” 三人联袂出得殿来,到了正门处,觉天中有灵潮涌动,抬头一看,见半空有一座数百丈大小的巍峨宫阙悬于天中,金柱玉阶,檐瓦流光,四角之上祥云若翅,飞扬展动,并有轰轰雷发之声,而后就见宫门一启,一道温润光华飞下,其上便现出百余人身影来。 …… ……(未完待续……) ps:顺利的话,明天傍晚前有一更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章 原非树上果 同是渡海客 这百余修士一露面,整个金台顿时为之一静。 台上台下此刻已是聚集了自四方赶来赴宴的万余修士,见此番来人,竟是引得锺台掌门亲来出迎,多数人已是猜到来者是谁,俱是目不转睛看着天空,想一睹那传闻中人是何模样。 何遗珠把目光投去,见当先之人乃是一名玄袍罩身的年轻道人,气宇轩昂,两目神光湛然,身周灵潮纷涌,奔腾不息,顶上罡云忽分忽合,忽聚忽散,极是奇异。 他看得神容一凛,暗道:“看这模样,这张道人想是再有百年功夫,便能入得三重境中了。锺台有此人在后帮衬,今番想要在那龙柱上占到便宜,怕是有些难了。”” 想到此处,他心下不禁担忧起来,此人如与锺台联手的话,对南三派而言,却是一个极大威胁,不禁寻思该如何设法将其搬开。 陈渊打量了张衍几眼之后,就把目光投到了其身后两名模样相若的少女身上。 他见这二女玉貌秀颜,雪肤乌鬟,资质根骨皆是俱佳,他亦如范英慧一般生出感慨,道:“这张道人却是收得两个好徒儿。” 此次锺台因是宴请东胜诸门,是以张衍并非独自前往,神屋山三十六派掌门亦是随他赴宴。而汪氏姐妹身为他亲传弟子,出于礼数,此番也是一同跟来。 她们二人本是九城子民,自祖上始便在溟沧派内居住,自小有灵泽滋养。妙露润骨,资质当然不是凡俗之辈可比。 张衍出得大巍云阙,环目一扫,两袖一摆,脚下一道光华涌出,飘然往下落来。 乔掌门快步上前,连连拱手道:“张掌门,我锺台上下,早已恭候多时了。” 张衍一笑,还了一礼。客气言道:“我涵渊不过偏远小宗。当不得这番大礼。” 乔掌门忙道:“当得起,当得起。” 两人正说话间,这时却听一声音响起:“敢问张真人,那天上宫阙是为何物?真人又是从何处得来?” 张衍寻声看去。见出言之人貌相平平。毫无出奇之处。可顶上灵云三团,有如苞叶,含而不露。便问道:“未知这位道长如何称呼?” 乔桓隽伸手虚虚一引,笑言道:“来来来,我与真人引见,这位乃是苦心门掌宗何真人。” “原是何掌门。”张衍起手一礼,随即一笑,道:“好叫何掌门知晓,此物名为‘大巍云阙’,既可载步,又可当做修持洞府,乃是出自贫道师门一位能人之手。” 何遗珠挑眉道:“据我所知,能炼此宝器者,自身手段不必去说,且非用一处地火天炉不可,我东胜而今四大派,亦未有此等所在,张真人自称小宗,却是谦言了。” 茅无为这时道:“何掌门,你莫非忘了,张真人与当年沈柏霜沈真人同出一门,沈真人在东胜开宗立派,距今已有数百载,也应算是我东胜修士了。” 何遗珠故作不悦道:“乔道兄此言差矣,那蟒部也在北摩海界立足,莫非也是我东胜修士了么?” 见两人一唱一和,话里话外,却是点出张衍背景颇不简单,非是本洲修士,不可轻信。尤其故意说得大声,叫台下诸修也是听见,其用意不言自明。 乔掌门先是皱了下眉,随即又松开,声音微冷道:“妖是妖,人是人,这里外乔某岂会分不清,涵渊却也还是玄门一道,非是那妖邪异类,两位掌门多虑了。” 张衍这时朗笑一声,道:“据贫道所知,东胜洲万年以来,只出了两位祖师,一位是那大弥祖师,飞升之后,留下锺台、轩岳两家宗门,而另一人乃是荆苍祖师,开创了小仓境一脉,而余下别家大宗,无不是是自他洲而来,细论起来,我涵渊虽不过晚人一步耳。” 何遗珠神色一滞,要说根底,确实只有张衍所说这两家为东胜土著,而似他们这三派修士,都是数千年前自东莱洲渡海而来,继而占山开派,详究起来,也算不得此洲出身,甚至早被覆灭的数家邪宗立派也比他三派来得久远。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三派对外洲来人,也是更为警惕。 见场面略僵,先前一直未曾开口的陈渊这时出声道:“乔掌门说得不错,既是彼此皆为玄门弟子,又何必分个亲疏远近,何掌门,你说是也不是?” 何遗珠吃不透陈渊到底作何打算,不过话到如今,倒也不好再纠缠继续下去,勉强点头道:“陈掌门说得有理。” 乔掌门大笑一声,先前脸上不愉一扫而空,道:“难得我四大派执掌在此聚首,当好好畅饮一番,些许旁枝末节,且不必再言了,诸位,随我入席吧。” 诸人饮宴之时,惠玄老祖与嵇道人已是到了西南龙柱之外。 锺台门中元婴修士俱是去了贺宴,此地仅有几名弟子,自是无法阻挡二人。 两道遁光在龙柱前转了几转,就在一处碎石围绕的石穴之前下,嵇道人把身影显露出来,他看了看地下,那里是一处早被清理出来地坑,黑沉沉深不见底,眼中不由浮起一丝莫名神采。 不过他却并不急着往下去,而是回首望了望远处飘荡在天的“胜歌旌”,讽言道:“惠玄道友,锺台看来果是不放心与你。” 乔掌门把胜歌旌摆在此处,并非只是为了震慑三派修士,却还有另有目的。 照先前计议,惠玄无论拿到何物,都需将其留下,而自己却远遁他走,装作盗书而去。 而要是其存有异心,未曾按照先前计议行事,那么这宝旗便会将其阻住,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众多锺台修士赶至。 惠玄老祖淡淡道:“乔桓隽心中有何谋算,我又岂会不知,早就有所预料了。” 嵇道人问道:“这么说来,道友当是有破解之法了?” 惠玄老祖沉声道:“此事极易,取了道书后,若有人来接应,不妨交出,待旗门大开,再设法夺回来就是了,且他绝不会想到还有道友在此,合我二人之力,就算杜时巽亲来,也是无用。” 嵇道人一怔,他不想方法如此简单,不过再一想,却是不失一个好手段,乔桓隽弄了这许多布置,绝不会临了不放他们离去,只要开了旗阵,那就好办多了。 可他还有一个疑问,便道:“此处距饮宴之地不过三百余里,听闻那张道人擅长剑遁之术,用不了多时,便可追上我等,道友可有办法应付?” 惠玄老祖面无表情道:“我那徒儿自会为我等断后。” 嵇道人侧目看了他几眼,随后忽然一笑,道:“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舍个徒儿又算什么,日后再找一个就是了,不过道兄可曾想好,事成之后,该往何处去么?” 锺台此次贺饮之地布置得极有讲究,正好是在龙柱东侧,这意味着他们那么得手之后,就只能从北、南、西三个方向选择。 而北面是神屋山,如今都被涵渊门以禁阵封锁,要是要往此处走,只能从极天之上遁行过去。 但他却不愿意如此。往极天遁形虽是畅行无阻,可也同样无遮无蔽,极易被同样修为的修士察知。 且据他所知,神屋山中至少还有三名元婴门客,尤其其中一人道术奇诡,遁法造诣颇厚,胜过他们许是无法,可以禁阵为依托,要拖住他们一些时候,却也未必不能做到,那却足够张衍赶上来了。 至于南方,可那是南三派之地,要去了那处,三宗同样不可能放过他们,也是同样去不得。 因而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惠玄老祖沉声道:“往西去。” 嵇道人盯着他道:“你可是想好了么,西面可是锺台重地。” 惠玄老祖镇定言道:“锺台稍有道行之人皆在贺宴上,只要不往希声山走,并无什么威胁到你我二人。” “那接下来呢,又该何处走?” 惠玄老祖似是成竹在胸,笃定言道:“我二人一路不停,往西出海,做到了西济海界之后,再做出往北绕行之假象,乔桓隽既知我与蟒部的关系,定会以为我会去投奔蟒部,十有**会遣人在北地拦截,而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嵇道人心下一动,道:“往南?” 惠玄老祖点头道:“不错,想是道友也想到了,我等由西济海绕行南广海,最后往东浩海行去,那里有一处万岛礁,可直入小仓境,只要能躲到里间,任凭四派如何搜寻,也找不到我等所在了。” “小仓境,小仓境。” 嵇道人喃喃念了两遍,数千年来,虽有不少人入小仓境中,可其真正山门在何处,可是无人知晓,毕竟此境自成一界,又是飞升真人留下的手段,至少东胜洲中,尚无人可以寻得。不禁正视过来,道:“不想惠玄道兄还有这等本事,连小仓境主也能说动。” 惠玄老祖道:“大弥手书,谁人不欲一观?” 嵇道人神秘一笑,“大弥手书?”他摇了摇头,把身一纵,就往地下那坑洞落去,转眼没去了身影。 惠玄老祖皱眉思忖片刻,先是扫了眼四周,随后也是把法力一转,化一道遁光朝下方投去。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一章 八柱葬归灵 九黄飞星珠 惠玄老祖入到坑洞中后,约莫半刻之后,就到了穴坑尽头,抬首一瞧,眼前却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 他目光扫去,却不见嵇道人身影,想是先一步往里去了,因而也不停留,旋起罡风朝里冲入。 这坑洞内有十丈高下,飞遁无碍,可道途曲曲折折,蛇弯线缠,地下洼坑处处,积水盈尺,头上石笋如林,群聚密攒,仿佛万千刀剑悬顶,有煞气飘回浮动,步步隐含杀机。 不过此地禁制大多已是消散,就是些许残余也被前次来此的锺台弟子除去,因而无需在意。 行有半刻之后,他身形一顿,却是面前出现两道岔路。 左边一条路,阵阵幽风自里传出,吹至身上,凉寒彻骨,而右手一条,其中似有地河奔涌,时不时还传出击石之声,嘈杂闹耳,想是水流十分湍急。 他目光来回一扫,便举手摄了一道气机过来,想要辨明嵇道人去往何处。 可是作法许久,却也未得端倪,也不知是其故意隐去了,还是此地气机紊乱之故, 在原地沉吟了一会儿,便往左手洞中飞遁。 他一路行去,不时有幽幽阴风吹拂过上来,就是以他修为,也是摇摇晃晃,不觉惊讶,立时掐了一个法诀,方才稳住了。 大约出去半个时辰,也不知深入地下多远,身周围风势渐息,不远处有一处宽敞洞厅映入眼帘。 出于谨慎,他把身形落下,只离地数尺,悬空而前。 行出十来丈后,已是到了洞内,这时他忽然停住,抬头一瞧,见七八丈高处那里有一座悬台。嵇道人正背对着他,一人独自站在上方,手中拿着一颗明珠来回照着,似在找寻什么。 惠玄老祖腾身上来,语气有些不悦道:“嵇道兄让我好找。” 嵇道人也不回首,冲他招招手。再指着前方道:“惠玄道兄请上来看。” 惠玄老祖想他是寻到了什么,走上几步。目光一低,见前面不过数尺之地,有一处石龛,一名瘦骨嶙峋的银袍道人坐于里间,只是瞑目闭息,显是尸身一具。 他皱了皱眉,随即忽有所觉般,往两处看去,却是面露惊色。 整个洞室之内。居然皆是这等穴龛,密密麻麻足有上万,而每一龛中俱是坐有一人,环视一圈后,他惊疑不定道:“这些是何人,怎会在此处?” 嵇道人也不回答。只是一探手,自那道人腰间扯了一块牌符下来,在手心里掂了掂,就递了过来。 那尸身历经不知多少岁月,本是腐朽,被他这么一折腾,立时化为一滩灰粉。 惠玄老祖拿过一看。皱眉道:“归灵派?这是何门何派?我东胜洲有此等宗门么?” 嵇道人语声幽幽道:“近万年前,归灵宗乃我东胜第一大派,独霸大半洲陆,那时我符阳宗,尸嚣教还有莽螺宫,不过是其门下三个小宗而已。” 惠玄老祖尚是头一次听到这等说法,低头寻思了一会儿,却又不解道:“按道兄所言,这宗门当强盛无匹,典籍必有记载,可我怎从未听说?” 嵇道人哂道:“道友未曾听闻也不奇怪,那是有人刻意遮掩之故。” “何人如此做?” 嵇道人一声冷笑,道:“我东胜洲中,能做成此事的,除了大弥祖师,还有何人?” 惠玄老祖不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嵇道人收袖在后,缓缓道:“大弥祖师神通广大,可他这一身本事也并非凭空得来,有传言他原先便是这归灵派弟子,只是不知何故与师门生了仇怨,遂去他洲避祸,修道有成后,又自回来,仗着一身神通道术,与归灵宗一斗就是数百年,此宗前后有数洞天真人亡在他手,自此一蹶不振。” 惠玄老祖听得目泛奇光,击了下掌,赞道:“以一人伐一派,前辈风姿仪采,着实令我辈心驰神往。”又拱了拱手,“敢问道兄,不知其后又发生了何事?” 嵇道人冷声道:“归灵宗虽被逼到如此地步,可却仍能躲在山门中苟延残喘,盖因为其门中还有一门镇派法宝,名曰‘九黄星珠’,此宝共有九粒,一齐打出时,风云变色,海啸山崩,连那大弥也不敢正面对敌。” “只是后来其不知从哪里借来一件厉害法宝,与归灵掌门北摩海上约斗了一场好斗,最后却是两败俱伤,待他养好伤出来,才知归灵掌门已死,其弟子为图自保,便奉其遗命,躲入这龙柱之下,将整个东胜洲拱手让出。” 惠玄老祖朝左右一看,指着说道:“看此间之人,形销骨立,目陷颊枯,应都是精元耗尽而亡。” 嵇道人嘿嘿笑道:“道友未曾看错,归灵宗以为躲入地下便可避过灭门之祸,那却想错了,大弥哪肯善罢甘休,闻得此事后,他用了百来年功夫,在龙柱周围布了一层封禁,又起法力把万里方圆内的地脉灵机设法断了,叫数万躲入地下的归灵弟子及长老一个也逃出不来,最后生生活葬在此。” 惠玄老祖不觉点头,道:“理当如此,斩草需要除根,大弥祖师若不如此做,他飞升去之后,来日归灵派元气一复,必会出来报复他后辈弟子。” 嵇道人却是哼了一声。 惠玄老祖知他宗门也是被锺台、轩岳等派合力剿灭,想是此语触及了其隐痛,淡笑了一下,又问道:“大弥祖师虽是灭了归灵派,可我修士争斗杀伐,本也寻常,事后却为何却要做遮掩?” 嵇道人冷笑一声,道:“大弥祖师本也是归灵门下,覆灭故宗,无论理由为何,传出去总不好听,又怎会主动说与后人知晓?” 惠玄老祖恍然点首。 嵇道人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他,自顾自拿着明珠左右查看起来。 惠玄老祖从方才言语之中,已是大致猜出嵇道人要找寻何物,他看着后者走来步去,却是站在一边默不出声,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嵇道人已是找遍了大半个洞厅,只余西南角上未曾搜寻。 转到此处后,他仰首看了几眼,脚步不由一顿,似是发觉了什么,足尖一点,腾起团团白烟,往上行去,到了五六丈高处,见一处壁龛后并无人踪,只一扇高大石门,上扣两个古旧铜环,锈迹斑斑,而两侧是数个莲花石台,上面坐有七名神态各异的白发道人。 他不去看那些尸身,而是盯着石门,神情略显激动,自语道:“当是此处了。” 一扬袖,打了一道罡风上去,石门上禁已散,受此一击,轰轰向后倒塌,震得莲花台上那些白发道人一个个俱是散为飞灰。 此时门后出现出一个狭小丹室,嵇道人仔细一感应,未有察觉到任何灵机,便放心大胆步入其间。 入内之后,他扫了两眼,见这里布置简单,原先摆设多是朽坏,地上积着一层厚厚灰土,正中只摆着一只铜炉,炉后是一只蒲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走了两圈,并无其他出路,心下诧异,暗忖道:“莫非寻错了不成?” 方欲退出,却心念一转,眼中光华一闪,起袖一拂,就将那铜炉拨去了一边。 此炉一去,底下露出四四方方一个井道,通体以白玉围砌,里间有一堆怪石,用千百颗腻腻水滑的卵石堆起,每一石中开有一细孔,喷出细细彩烟,波光映漾,薄雾轻拢,最上方有一玉碗,盛放着一枚鹅卵大的碧色珠子,光滑圆润,面上还有银箓细文,时不时放出千百缕针刺般的细彩芒线。 嵇道人见了,脸上浮起激动之色,方欲拿了,可似忽然想起何事,小心从袖中取了一方锦帕出来,把手缠住了,随后上前一抓,将那粒珠摄入手中。 他激动万分放了灵气入内一探,确认非是伪物后,便不由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他也是曾闻师门长辈提及过此物,只是想着趁龙柱禁制消散之际,前来试一试,可那毕竟只是只言片语,也未必是真,故而他本已是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可未想到居然如此顺利就取到了这传闻中的至宝,心中之欢喜,已是无法言喻。 又目不转睛看了好一会儿,听到后面脚步声,他也不收了起来,仍是托在掌心细细观摩。 惠玄老祖方才趁着嵇道人不在,已把坑穴搜寻了一遍,却未找到大弥手书,心下也是失望。此刻乍见这枚异宝,眼中不禁现出一道异彩,但很快却又敛去,尽量使得自己语气平静,问道:“此物莫非就是九黄星珠么?” 嵇道人道:“不过是其中一枚罢了。” 惠玄老祖忍不住问道:“那其余八颗又在何处?” 嵇道人回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龙柱之下共有八座遗宫,当是分放别存放,不过我也不贪多,能取到一颗已是侥幸,其余就算都拿到手中,恐也无福消受。” 惠玄老祖听得此言,心下微动,口中却道:“有此物在手,道友对付那张道人想是易如反掌了?” 嵇道人一翻腕,把宝珠收了起来,道:“尚需回去加以祭炼才可,非是眼下能使。” 惠玄点点头道:“我等下来已是多时,耽误了许久,此地不能久留,也该出去了。”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二章 吞血食骨邪阴珠 嵇道人此行已是把欲得之物拿到手中,自无什么异议,与惠玄老祖一道,寻原路回返,这却是来时快上许多,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得地表之上。『5.』 出来之后,两人仰头一望,见布幕遮天,已是被胜歌旌挡住了飞去之路,对此他们已是有所预料,因而并不慌张,都是站着不动,只等着锺台来人。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见远处飞来一道遁光,少时到了近前,自光华内走出来一名冠带束装的道人,正是锺台林长老。 他见了惠玄老祖,便自迫不及待便就问道:“惠玄,你可是拿到了祖师手书?” 他言语毫不客气,惠玄老祖却也恼怒,拱了拱手,平心静气地言道:“林长老,地宫之内并无大弥祖师手书。” 林长老脸色陡沉,厉喝道:“惠玄,你休要耍花招!” 他用手一指上方,“你且看看天上这方遮旌,若无我准许,你休想离开此地!” 惠玄老祖不慌不忙道:“林长老莫急,且容把我话说完,虽未取得祖师手书,可却另得了一件至宝,也算不虚此行。” 林长老将信将疑,道:“既然如此,还不快些拿来!只要交入我手,我即刻放你离去。” 惠玄老祖道:“只是此物却不在我手中。” “那在何处?” 惠玄老祖笑了一笑,侧开身子。 林长老诧异看去,待见了嵇道人。脸上却是浮现惊容。 惠玄老祖曾言,此来会携有一名弟子作为帮手,他方才见得二人在此时,因自恃在锺台界下,故而也并未在意,可现下再是看一看,却发现此人道行竟是一名三重境大修士,不觉后退一步,有些慌乱道:“你,你是何人?” 嵇道人见他慌张。心下鄙夷。讥嘲道:“我不过是惠玄道友怕你锺台弄鬼,请来帮衬而已,你且看好,这便是我自地宫内得来之物。接稳了。” 他袖子一抖。居然半点也不犹豫。就将那枚取自地宫之中的九黄星珠扔了出去。 林长老十分警惕,看一枚碧绿珠子迎面飞来,不敢上前去接。旋袖一转,起了法力将之托在半空,仔细一辨,先是愕然,随即却是面露狂喜之色。 这珠子之内灵机之充裕磅礴,竟是他前所未见,若是驱使起来,怕不能震山裂地?半晌,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出来,目光投来,道:“惠玄,你立功了。” 惠玄老祖平静道:“既如此,还请林长老放开去路。” 林长老唔了一声,他也不欲惠玄在此处多留,把九黄星珠收了过来,在手里紧紧攥住,又拿了一块令牌出来,对着上空一晃,就见天开一隙,露出一个不大的出路来,道:“惠玄,你便快些上路吧,稍候或会有人前来追剿于你,不过你且放心,掌门知你功劳,不过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只要你不出纰漏,待你转生之后,那处地界我锺台自会遣人看顾。” 惠玄老祖做出一副感激之态,稽首道:“那就请林长老代我谢过掌门了。” 林长老挥了挥手,催促道:“走吧,走吧。” 嵇道人一语不发,先自闯出天幕。 惠玄老祖本以为他会动手,见他如此作为,猜测其或另有想法,因而也是不动声色,告辞了一声,亦往天中行去。 这时天穹顶上罡云一分,下来一道光华落在眼前,曲长治自里出来,上来打躬道:“师父,此行可是顺利?” 惠玄了点了点头,转而对嵇道人道:“道兄将那九黄珠抛了,又不去抢来,却欲何为?” 嵇道人淡淡一笑,道:“我便是给他,他当真能拿得走么?”他看向下方,下巴微微一抬,示意道:“稍候片刻,便见分晓。” 惠玄老祖知他必有后招,便就凝神下望。 两人一走,林长老彻底放下心来,捏起灵珠看了看,嘴里啧啧有声,看了好一会儿,就要收入袖囊中。 可就在这时,此珠突然一颤,绽出道道灵光,似无数针刺芒线,砭肌刺骨,且被此光一照,浑身气血翻腾,精气真元如决口一般,竟是自躯体飞逝出来,直往珠中灌入进去。 “不好!” 他大惊之下,急起法力,欲将之甩脱出去,可那珠子才离他手,倏地颤了颤,又喷出一团红雾,须臾涌了上来,将他死死围住。 林长老鼻端登时闻到一股燥热腥风,顿觉气力消去,开始还猛烈挣扎,可是过去有十数呼吸之后,头脑就渐渐昏沉,不再抵抗,到了最后,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惠玄老祖见了此景,心下暗凛,他摸了摸胡须,忖道:“此珠果然另有玄机,幸好我方才未曾动手。” 他方才在地宫时,也不是未起贪念,可出于谨慎之故,因而忍住不动,此刻却觉庆幸,侧首一看,见嵇道人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便问道:“敢问道兄,那珠上可是有什么古怪?” 嵇道人撇他一眼,道:“听我师门长辈曾言,这九黄星珠诡谲邪异,用上一次,便需饱食一次修士精血,而十名元婴修士,方能供养一珠,就算如此,事后也是元气大伤,若非受限于此,归灵宗岂会被大弥灭派?” 又冷笑一声,指着下面道:“此人不知就里,以肉身与之相触,就被此珠当作是那祭物了。” 惠玄老祖眯起眯眼,难怪嵇道人方才以锦帕裹手,不敢触碰,原来缘由在此。 而其只取了一枚星珠也是解释得通了,只这么一枚星珠,若要使唤出来,就不知要用去多少修士精血哺养,九枚在手,他又去找这许多修士供养?就是拿了也是无用。 两人等有百息之后,底下红雾一散,露出一张薄薄人皮,轻飘飘落了下去。 不过这么片刻功夫,一名元婴修士就被其吸尽了血肉精元。 嵇道人瞧那九黄星珠光华更盛,也是得意,一招手,想要把其收了回来,可这回法力上去,却不似先前那么轻松了,那珠子居然一挣,自拘摄之下脱了出去。 嵇道人也是一愣,再欲施法,可此次还是未能将之抓住,那九黄星珠反而发出一声尖啸,远远传了出去,随后“咻”得一声,竟而如焰火一般窜上云霄,顿了一顿,再轰的一声,化一道细细碧线往南破空飞去,其势如迅如电光,转眼间就没入了天际之中。 事发突然,嵇道人也是始料未及,见到方才得手的宝物就如此跑了,他又急又怒,怒啸一声,身形猛地一拔,疾起遁光如虹,纵空追去。 惠玄老祖也是为这变故弄得怔了怔,神情变幻几次在之后,最后却是显得轻松了几分。 他看出了一丝端倪,嵇道人看去好似对这宝珠十分熟悉,可有些关窍显然也并不全知,否则哪里会出这等纰漏? 不过此人这一走,却是乱了他原先打算,正待设法时,却听耳畔发轰轰震音,其声乎悠远苍茫,山峦回响,不由惊诧寻去,发觉声音竟是从那西南龙柱上发出,他念头转了转,脸色微微一变,对曲长治道:“速走!” 话音一落,他便与曲长治一同驾起遁术,望西飞驰而去。 金台之上,乔掌门正与三派掌门推杯换盏,这时他突然动作一顿,往西南看去。 何遗珠也是放下酒杯,侧耳细听,道:“这声音,似是从龙柱那处传来。” 陈渊与茅无为都是齐把目光往乔掌门望来。 乔掌门虽与惠玄老祖有约,可也未叫其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出来,只是到了如此这一步,也只能按照先前之议走下去了,他看了看座上几人,拱手道:“诸位莫要看我,我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不如等候片刻,想就有弟子来报了。” 何遗珠冷笑一声,道:“等?再等片刻,恐怕龙柱下方那物事就不知去往何处了。” 乔掌门故作不悦道:“何掌门此语何意?若是不信过我锺台门下,那不妨随我同去一观。” 张衍这时却是挑了下眉,站起身来,走到金台边上,双袖负后,目光烁烁看着远空。 乔掌门见他动作,讶异问道:“张真人?可有何处不对么?” 张衍沉声道:“贫道方才感应灵机,却觉八道强盛气脉涌动,最近一处便是那东南龙柱,想是除了此柱之外,那其余七根龙柱亦是有所异动。” 与此同时,那一枚九黄星珠似是得了某种唤召,正往南急骤飞驰,嵇道人早已被它甩得不见了踪影。 不过一日一夜,此珠就从东胜北地到了南洲,到了大陈国界内后,又毫不停顿,直往南武山观潭院所在方向飞去。 又用了半日,就到得其地界之上。此地非是仙城所在,并无禁阵,再加近日来门中弟子被瘴毒所逼,多是在洞府内打坐,连巡山之人也无,因而一路畅行无阻,冲入内殿之中,在此间转了一圈之后,就往地下一沉,倏尔没入不见。 章伯彦此刻正在丹室炼药,却觉心中没来由一阵惊悸,手上一颤,火头便未引准,地火反冲上来,就闻一缕缕焦烂之味传入鼻端,知是这一炉丹药已是废了。不觉皱起眉头,非是为这炉丹药,而是方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是被什么凶物盯上了。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三章 辨气识灵机 五派分龙柱 西南龙柱外,有数十道遁光飞来,而后在那地坑之前停下. 乔掌门当先步出,目光朝四周看了看,稍作沉吟,便对身后人言道:“白师弟,你带门下弟子前去在四方布下阵旗,方圆三十里内,任何人不得出入,若有异状,速来报我。” 茅无为这时眼皮一翻,上来一步,横在白长老身前,道:“慢来。” 白长老停下脚步,拱了拱手,道:“茅掌门有何见教?” 茅无为指了指自己身后“虔情”,“善诚”、“纯白”三名道人,道:“我这三位师弟多蒙贵派款待,饱食一顿,现下也该消消食了,不如随白长老同去如何?” 白长老哼了一声,此举明摆着是不放心锺台门人,不过对方也是一派之主,自己不便置喙,不由拿眼去看乔掌门。 乔掌门却并不见恼怒,反而笑道:“青宣三贤愿意相帮,乔某自是求之不得。” 又对白长老吩咐道:“三位道友毕竟是客,茅掌门客气,你却不能当真,凡事你要多留神。” 白长老心领神会,打了个躬,随后招呼道:“三位道兄,请随在下来。” 说完,便就驭风遁空,往北行去。 茅无为努了下嘴,三人便一同跟上。 乔掌门又对身旁人言道:“去把值守弟子唤来见我。” 龙柱四方原本皆有弟子巡弋,不过林长老先前为方便行事,又自恃有胜歌旌遮蔽天幕,早就将他们远远支开了。后来龙柱震动,这些弟子也因不得挨近龙柱的前令,故而根本不知里间发生了何事,此刻闻得掌门传唤,忙不迭赶了过来,只是神色之间,都满是惶恐。 乔掌门指了指下方,问道:“你等在此值守,先前可曾见有外人入得此间?” 其中一名弟子犹豫了一下,躬身答道:“回禀掌门,半个时辰前,林长老说是见有异状,命我等避开一些,他亲自进去查看,只是至今未见回来。” 何遗珠嘲弄道:“莫不是监守自盗?” 乔掌门一听此言,却是脸色不悦,把袖一甩,道:“乔某问心无愧,我也知你何掌门的本事,若是信不过我锺台,你自去查看就是了。” 茅无为连忙过来打圆场,道:“何掌门,此是你的不是了,事情尚未查清,怎能胡乱下那断语?” 何遗珠干笑一声,拱手道:“乔道兄,是何某失言了。” 张衍来此之后,一直冷眼旁观,并不掺和进四人之中,只是打量四周,这时他忽一挑眉,似有所觉,再朝下看了看,便起袖一卷,把法力撒去,片刻之后,却是拿了一具人皮干尸上来。 乔掌门一看,却是惊呼道:“林师弟!” 当场之人俱是眼神一凝,他们身为一方尊长,自然都是有见识的,立时看了出来,林长老是被吸干精血而亡。 陈渊皱眉道:“这手段好生邪毒,莫非来人是邪宗余孽?” 张衍微微摇头,道:“这却未必。” 自龙柱之会后,乔掌门对张衍很是信服,而且此刻面对南三派掌门,自觉还需依仗于他,便拱手道:“张真人,敢问可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张衍道:“若是邪宗修士杀人,为何要留下残尸余骸?难道不怕被人查出自己根脚来么?是以贫道以为,林长老若不是遇上了什么凶毒之物,就是中了某些邪异法宝,且对方施了手段,不及收拾收尾,便就急于离去了。” 茅无为想了一想,赞同道:“不错,张真人所言有理,若我是行凶之人,也定会来个毁尸灭迹。” 何遗珠不耐烦道:“诸位,当务之急及,是要查清底下之物究竟被取走了未有,其余诸事,不如稍候再提。” 陈渊道:“我等之中,也就何掌门最擅识灵问气,不如就请何掌门下去一查如何?” 茅无为自无异议,道:“如此甚好。” 乔掌门并不言语,算是默认。 林长老死了已有半个时辰,方才这处又弄出这么大动静,下方便是有那道书,恐也便被人取走了,下不下去,已是无关紧要了。 何遗珠也不推辞,拱了拱手,驭云而起,朝那处地坑之中飞去,一路行去,很快便到了那万人洞窟之中,先是摄了一道气机过来,略一辨认,发出了两声冷哼。 他又在此处转了一圈,便连那丹室也是去转了一圈,可因那些干尸早已化作飞灰,是以什么也未曾发现,便再便无心多留,重又循原路出得洞来。 见他出来,乔掌门忍不住问道:“如何?” 何遗珠道:“石府下有一丹室,不知原先存放何物,只是已是被人盗走。方才我以秘法相查,这里间来过两人,其中有一人诸位倒也是认识,正是那惠玄老道,还有一人,却不知是谁,不过修为当然不弱,怕不在那惠玄之下。” 元婴修士气机时时天地灵气交融互换,凡是经行之处,总会留下一星半点的气息,虽是可设法隐去,不过苦心宗却有一门秘法,此番他来得又快,几乎是一察就知。 乔掌门早知瞒不过他去,请了惠玄来,就是为了撇清自己,可另一人却不在他议计之内。林长老死得蹊跷,他虽是疑心有变,可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愤恨模样,道:“原来是惠玄这老儿!此人与我早有不和,我本还念在连襟的情面上不去与他计较,却不想非但来此盗宝,还残害我门中长老,我若捉住他,必将他打灭神魂,挫骨扬灰!” 陈渊看了乔掌门一眼,后者与惠玄不和之事,他也是有所听闻,虽不信其所言,不过眼下既无明证证明是锺台所为,纠缠下去也是无意,想了一想,道:“何道兄,可能看出那二人往哪边逃了么?” 何遗珠又抓了一把气机过来,作法稍稍一辨,肯定言道:“惠玄当是往西去了,而另一人当是往南去了,” 茅无为嘿了一声,道:“看来是这二人是趁锺台饮宴之际,暗入此处,却被林长老发觉,于是将他杀死,因龙柱有变,便匆匆逃去,为怕我等追来,是故又分头逃窜。” 何遗珠大声道:“当速命人前去追回!” 茅无为拽着胡须,“这二人皆是元婴三重修为,却不知那宝物在谁人手中。” 陈渊道:“方才我等过来时,极天之上未见有人踪,当是为避过耳目,特意于山川之间遁走,此刻必未走远,当命遁法出众之人先行追赶,再遣人于后,定能赶上。” 何遗珠急忙道:“我此来携有飞燕舟一驾,山峦河川皆是遁行无碍,那南而去之人不若就交予我苦心门。” 乔掌门也欲把惠玄盗走之物追了回来,便对张衍拱手道:“张真人,你剑遁之术,迅烈无双,我等皆是望尘莫及,不若就请你把那惠玄追了回来,事后必有重谢。” 张衍稍作思索,笑道:“看在乔掌门情面上,贫道可以一为。” 陈渊这时却笑着插言道:“乔道兄,这却是你做得差了,张真人乃你请来贵客,此间之事,本与他无关,怎能劳动?我凤湘剑派扬虹剑主朱轩也擅遁术,道行也不下于那惠玄,由他出面,定能把此人捉拿了回来。” 乔掌门方要说话,就在这时,东南方向方忽然传来一声大响,恍似滚雷阵阵,他正诧异间,忽然有一封飞书过来,他认出是锺台传书,就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神情一变。 陈渊看他脸色不好,问道:“道兄,何事?” 乔掌门看了看在场几人,沉声道:“方才弟子来报,东南龙柱禁制已是自行解去。” “什么?” 三名掌门都是吃了一惊,先前他们早已暗查过,八根龙珠虽是禁制渐弱,可唯有西南龙柱禁制消散最快,原先推测,其余七柱到如此地步,至少也要在数十年后,可眼前这变故却令他们都有些猝不及防。 陈渊沉思片刻,随后正容道:“诸位,那二人虽是逃去,可只要尚在东胜洲中,总还能寻得,窃以为当务之急,非是捕拿二人,而是当把余下七根龙柱看住,免得又遭人窃取。” 茅无为一击掌,道:“正是此理!” 何遗珠大义凛然道:“我三派既是碰着此事,不好坐视不理,自当为乔掌门分忧。” 乔掌门哪里不知,若是把余下龙柱交给三派看守,到时地宫之物恐就归了他们了。 不过他若是不答应,恐是要被三派所记恨,眼下锺台还无力对付三派联手。 他暗骂道:“先由着你们得意,待我锺台把道功补全之后,自会再讨了回来。” 只是他也不愿让三派把便宜都占了去,寻思了一会儿,道:“不若如此,神屋山距那乾位龙柱最近,此柱就请张掌门代为镇守,而兑西龙柱仍由我锺台镇守,其余五柱就要劳烦三位了。” 张衍不过前来赴宴,就平白得了一根龙柱去,三派掌门虽不情愿,可摄于他一身神通道术,也不愿得罪他,只得认了下来。 至于余下五根龙珠,却由三家来分,这是乔掌门故意如此,是想藉此如挑拨他们彼此不和。 哪知茅无为却不上他当,笑道:“老道懒得很,两柱怕是看不过来,只看一柱就可,”他顿了一顿,又道:“诸位若是放心,那离南龙柱就交由老道好了。” 见他主动退了一步,何遗珠大喜,道:“好好,那我苦心宗便勉为其难看守那坎、艮二柱了。” 西南坤位龙柱已开,而四人分去五柱,只余巽、震二柱,最后自是落到了凤湘剑派手中。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四章 去而复返 再图星珠 分了龙柱,三派掌门皆是满意,只是捉拿惠玄二人一事,却是再也无人提及。 若是换了先前,他们或还有心一试,可现下各有龙柱在手,只需等待下去,便有收获。在如此情形下,自是不愿派遣弟子去与三重境大修士搏命。 因龙柱之上禁制随时可能消散,何、茅、陈三人怕藏于地宫下的遗宝被他人捷足先登,便就找了一个借口,各自先一步告辞离去了。 张衍看着三人远去遁光,道:“乔掌门,惠玄去了不过一个多时辰,又未敢自极天遁行,此刻去追,还有几分机会。” 乔掌门想了一想,最后叹了口气,摇头道:“谁知那宝物是否是在惠玄身上,只追一路也是无用,陈掌门说得对,只要其人尚在东胜洲中,总能找了回来。” 张衍看他一眼,道:“若拿去的果是大弥祖师所留道书,乔掌门不怕落入外人手中么?” 乔掌门迟疑了一下,才道:“不瞒真人,惠玄寿数将尽,转生在即,就算底下所藏之物真是那祖师手书,他又多少时日可拿来参悟?全无半点好处,乔某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做!” 张衍点头道:“若非是他,那多半与另一人有关了。” 乔掌门暗忖道:“何遗珠言此人道行不在惠玄之下,应不是无名之辈,三大邪宗当年虽被剿灭,可也有几条漏网之鱼,若是这其中一人,倒是棘手了。” 三大邪宗覆亡,背后皆有锺台与轩岳推动,现下两派虽归并合一。可正值虚弱之时,又与南三派互相提防,邪宗修士若趁此时机回来寻仇,那还真未必能够应付。 想到此处,他却不愿张衍离去了。拱手道:“张真人,眼下不知觊觎龙柱之人究竟有几个,要是宝物落入邪人之手,必对玄门不利,那乾位龙柱还请多多留心。” 张衍还了一礼,道:“神屋山此来赴宴弟子门人有百余人。贫道不在之时,就拜托请乔掌门加以照拂了。” 乔掌门忙道:“既是真人弟子,便是我锺台贵客,不敢慢待。” 张衍退了一步,出声告辞,随后把袖一抖。一道剑光飞出转了一圈,将他裹入一团清光之内,眨眼就化遁光飞去。 到了极天之上,他辨明方向,一路朝西北飞驰,不出半日,就远远见了那另一根龙柱。其与西南那根别无二致。白色柱身直入云霄,旁侧有数十飞峰围环,他绕行数圈之后,便纵罡风降下云头。 底下有数名锺台值守弟子,道行最高者也不过是化丹修为,见是一名元婴修士到来,皆是惶恐,其中一人硬着头皮上来,行礼道:“此处乃锺台禁地,不知是哪一位真人到此?还请留步。” 张衍双袖负后。言道:“贫道乃神屋山涵渊派执掌,这处龙柱乔掌门已让本门镇守,你等回去就是了。” 那名弟子听了大惊,道:“原来是张真人?” 身为锺台弟子,他也是听过张衍威名的。知是掌门及一众长老也在他面前客客气气,哪敢有所置疑,唯唯诺诺地退下,招呼了一声,就带着几名同门头也不回地撤去了。 张衍运法缓缓降下,不多时到了那地宫入口之前,凝神看了一会儿,便自有数。此地禁制多则一月,短则十日就会散尽,稍一转念,便就近寻了一块大石坐下,闭目调息,只等解禁之日到来。 而此刻另一侧,嵇道人因追丢了那枚九黄星珠,虽是心底增添了一丝疑惧,可空手而归,又令他极不甘愿,因见身后并无人追来,便又起了别的心思。 他回想起自己离去之时,身后起了极大动静,心下暗忖,“说不准龙柱那处出了什么变故,因而那四派顾不上遣人来追?” 他此番猜测已是极为接近真实情形,只是他惯于谨慎,又等了些许一日,还未有人来,更是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便大着胆子转了回去,远远观望。 以他见识,自是不难分辨出来龙柱禁制正消散之中,见四处皆有锺台弟子巡视,猜出其中必是有什么布置,权衡一番之后,便就冒险潜入其中。 小心查探了数日后,他才发现各派已是遣人各自镇守一处龙柱,心思不禁又活络起来,暗道:“怪道不来追我,原来如此缘故,若是这样,我或可觅机再夺一枚九黄星珠来。” 只是此事一人他还做不成,思忖许久,就退了出去,寻了一座隐秘山谷。 深入山腹之中,在地下开了几处洞府,确认无有危险,便发了一封飞书去,随后坐下闭息打坐。 此地距离龙柱并不远,不出三百里,就有锺台弟子巡视,却是万万想不到,前番盗宝之人就躲在近处。 数天之后,有一人落入山谷之中,找了一会儿,就小声道:“真人可在,曲长治奉恩师之命前来。” 连说几遍之后,一道白光自石缝中冒出,窜起五六丈高,而后往两侧分开,嵇道人自里现身出来,先是看他一眼,随后冷声道:“惠玄道兄还是这么小心,我信中邀他亲至,可却只命徒儿过来,莫非怕我这老友害他不成?” 曲长治深深一揖,道:“真人误会了,恩师毕竟要躲避四派弟子追杀,不得不慎啊。” 嵇道人哂道:“大可不必,我与你师父先前都是料错了,锺台与南洲三派并未遣人来追。” 曲长治露出讶异之色,他一拱手,恭敬言道:“恩师来时有交代,要是嵇真人有何差遣,但请吩咐。” 嵇道人哼了一声,道:“我无需你做何事,只要你回去告诉惠玄道兄,就言那余下七根龙柱亦有解禁之象,如今四大派唯恐有失,人手惧是盯在了那处,我却有个主意,或可让惠玄道兄一举得偿所愿。” 曲长治道:“真人可否明示?” 嵇道人冷笑几声,“你却还不够分量,此事还需惠玄亲来与我商议,你回去把我这番话如实禀告就是了。” 言罢,甩袖回去洞中了。 曲长治默然站了一会儿,冲他一礼,就化遁光远去了。 嵇道人这一等,就是七八日过去,就在他快失了耐心时,山外终有一道不起眼的烟云飘来。 他在洞中一辨气机,就自藏身之处迎了出来,不悦道:“惠玄道友,怎来得如此之晚?” 那烟云往中间一聚,显化出惠玄老祖形貌,他稽首道:“嵇道友莫怪,来时见锺台燕长老,为防此人察觉,不得不在外转了几日,却不知那日一别,道友可曾把那九黄珠追了回来?” 嵇道人脸色一僵,道:“那宝珠也不知被归灵派弄了什么手脚,我也追之不及,却是失算了。” 惠玄一脸惋惜,道:“可惜了。” 嵇道人摆袖道:“闲话便就不多说了,此宝对我甚是重要,丢了也是不甘,而今找了道友来,就是要请你助我再夺一枚来。” 惠玄老祖听了此言,沉声道:“嵇道人,此是否有悖我二人先前约定?” 嵇道人两目注视着他,道:“惠玄道兄,你所图不外是除了那张道人,我如今探得,此人独自一人看着的那根乾位龙柱,正是难得好时机,我助你前去将此人斩杀,而我也可顺手取了宝珠,如此既岂非一举两得?” 惠玄老祖踌躇起来,按他原先计策,是先选定斗法之地,再用那三味灵药的消息把张衍引了出来。此便同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可把自己这方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而嵇道人这提议虽是也有几分可行之处,但却也太过冒险了。 斟酌许久之后,他言道:“有两个难处,一是那张道人所怀神通非同小可,只我二人或许降不住他,可此时去书,那小仓境主人也未必肯来,二是此行需远赴西北龙柱,万一失手,可就只有往北遁行这一途可走了。” 嵇道人早料到他有此顾虑,好整以暇道:“要是等那张道人取了九黄珠去,待其弄清了内中玄妙,将来再想杀他,那可就难上加难了,况且就算失手,大不了投蟒部去,道友不是与他们交好么?” 惠玄老祖眉关锁起,看这架势,对方不得九皇珠是绝计不肯助他了,早前他因另有目的,未曾签下契书,可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失策了。 他因寿数不多,对方等得起,他却等不起,而这机会却也难得,考虑许久之后,终是点头道:“好,此次也未必没有机会,老道应了,不过我二人不够,还要再找几人来相帮。” 嵇道人道:“不知是谁?” 惠玄老祖道:“可记得我与你提过得那名连娘子么?” 嵇道人诧异道:“不是先前她不愿随你前来么?早已走脱了么?怎又提她?” 惠玄老祖原是想邀连娘子一同盗宝,好利用她锺台掌门妾侍的身份嫁祸乔桓隽,不过此女显然也不是好相与的,看出他拿自己当棋子使,因而明面上答应,可暗中却偷偷离去了。 惠玄老祖冷声道:“那是老道故意放她一马而已,好查出究竟是谁在暗中相帮于她,如今其下落何处,我已知晓的清清楚楚,此番容她不乖乖就范。”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PS:误道祝大家新的一年,合家欢乐,幸福美满,万事如意!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五章 苦心遗珠 凶宝南归 ps:初五,恭喜发财! 张衍在乾位龙柱下守了大半月后,便听其上传来阵阵轰响之声,以先前情况来判断,此是表明这处禁阵渐趋松解,开府在即,他不由抬首注目看去。 少顷,似有缕缕清流冲刷而过,面前原先景物竟是眨眼间褪去不见,地面之上转而露出一处长约二十丈,宽有七丈余的石碑来,碑面上竟还刻有上百蚀文。 他一扬眉,上去看了几眼,便毫不费力的解读了出来,面上若有所思道:“归灵派?” 思索片刻,他起袖一挥,一团罡风扬起,就将石板掀去了一边,脚下露出一个深深坑洞来。 他稍作感应,里间灵气散逸,不成章法,应是原先禁制崩散所致。确认其中并无危险后,就毫不犹豫飘身而下。 或许他人还怕外侧以手段封了出入门户,可他有五行遁法在身,地下如无大阵,却是困不住他。 在他下去未久,南方离位龙柱也是同样起了震动。 看顾此处的茅无为却似毫无所觉,犹自躺在大石上呼呼大睡,门中纯白真人上来,轻声道:“师兄,下方禁制开了。” 茅无为哦了一声,道:“待我看来。” 他从石上坐起,伸了个拦腰,随后精神百倍地跳下,来至那处地坑前,他探头看了看,却发现此处出入洞门却是呈漏斗状,上开下收,到了最下面。仿佛是一口水井,勉强可容一人通行。 好一会儿后,他伸手招了招,把虔情,善诚两名真人喊道面前,关照道:“二位师弟,稍候你们一人带几名弟子守住山外那条出口,另一人去往极天上,无论何人过来,都给我挡住了。” 这根龙柱处于正南位上。出去百余里就是五川江。有两座大山形如大鸟张翅,把龙柱拥护在内,只有一条夹峙的隘口可供人出入。 此处本是轩岳之地,由于地形特殊。又是险要之地。是以山上又有数十座法坛。处处有灵法禁制,修士过界,除非自极天上行走。否则飞鸟难渡。 而由此出去一舍地,有一座仙城,名曰大间,正巧挡在出入口中,是以守卫异常严密,与他处龙柱截然不同。 两名真人与几名弟子一走开,只余纯白真人一人,他却凑到茅无为跟前,道:“师兄,小弟有一事不解,却一直不便相问,现要请教师兄。” 茅无为听他语气中有浓浓怨气,笑道:“你还不知道你肚子里是什么盘算,你可是在想,为何苦心门和凤湘剑派都能占去两处,而我偏偏只选了一处?” “正是啊!” 纯白真人不服气道:“想我青宣宗也是南洲三派之一,或许没凤湘、苦心里外光鲜,可论弟子,论根脚,又哪里比这两家差了,凭甚他们占了大便宜,我青宣就要吃亏。” 茅无为斜眼看他道:“想一口吃掉两根龙柱,你胃口倒是不小,可就怕你撑不下。” 纯白真人诧异道:“为何?” 茅无为道:“凤湘剑派此来修士多少我不知晓,但料想应不在少数,何遗珠处更是不少了,可我青宣宗呢,才区区十来人,必须力结一处,才好自保,要是贪图两根龙柱,那就好比拳头张开,没了力道,给了人可趁之机。 纯白真人一惊,低声道:“师兄的意思是有外敌在此?” 茅无为嘿了声,摇摇头道:“不好说,不好说,但小心总无大错,你给我放精神些就是。” 随后又指了指地坑,道:“你去里间查探一番,若有宝物就带了出来,若无有也不打紧,保得自身平安为上。” 纯白真人道:“好,小弟去去就回。”他躬身一揖,就从洞中跃入下去。 等了有一个多时辰后,只见洞口白光一闪,他手持一物,神情兴奋地冲出来,激动道:“师兄,你看小弟找到了何物。” 他一摊手,手掌中托着一只方木盒,再将其缓缓打开,就露出一颗碧玉浑圆的珠子来。 盒盖启开一的瞬间,一道宝光闪耀而出,照得数尺之内一片碧色,显是一桩异宝,尤其那如无边海潮般的汹涌的灵机,茅为为平生所见的法宝之中,竟少有可比。他瞪大眼,失声道:“好宝贝!” 纯白真人兴奋道:“师兄,既然拿到了宝物,不如就此回山吧。” 茅无为却把手一摆,道:“急什么,行止如此匆忙,莫非你怕人不知你找到了重宝么?” 纯白真人一拍额头,道:“是小弟疏漏了。” 茅无为想了一想,他把盒盖盖起,拿了过来,就往袖中收去,暗忖道:“我这处有此宝珠。也不知何遗珠与陈渊找到的是何物,想来也不会差了吧。” 他正想着,忽然袖口一震,异变陡生,胸口处仿若被猛锤重重击打了一下,不由得后往后退一步,一口气险些回不上来,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只一个念头,身形骤然化遁光飞退,同时护身宝光亦是祭起,遮护全身。 再凝目一看,见方才那袭击自己的居然就是那枚碧色珠子,此刻已是如影随形跟了上来,正在宝光外来回冲撞,其势状若疯狂,不停发出猛烈声响,似想闯了进来。 纯白真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手一抛,一枚小印飞出,啪得一声,撞得倒崩了回来,落在手里一看,却发现缺了一个小角,登时心疼不已,再看那碧珠,却是分毫未损。 茅无为喝道:“师弟,莫用法宝,你与我起法合力拿它!” 那颗碧绿似是察觉到无法得手,忽然朝后一跳。就欲天中窜去。 茅无为岂容它走脱,师兄弟二人顶上罡云旋动,伸手一抓,同起法力摄拿,凌空将其拽住。 可那碧珠力道甚大,挣扎不停,不过片刻间,两人就觉有些力不从心,茅无为当机立断道:“师弟,不可放它去了。随我一同遁出元婴。” 纯白真人应了一声。两人齐声一喊,轰轰两声,囟门之上一道光芒冲起,烟雾之中。两尊青光闪烁的元婴飞遁出来。俱是一丈高下。身挂轻铃,脚蹬白云。 元婴一出,两人法力顿时大涨。口中同颂法诀,就有一道道璀璨夺目的光圈自身上飘落,对着碧珠罩落下去,这才渐渐把其镇压住了。 约莫一刻之后,此珠终于不再动弹,两人却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小心摄拿过来,放入一只铜盅内,又贴了数张符纸上去,收入袖囊之中,这才放松下来。 人影一晃,纯白真人冲至茅无为身前,急急问道:“师兄,可曾受伤?” 茅无为指了指胸口,那污烂外袍处破损了一块,露出里间一件乌色软衬,“幸好有肿角衣挡住,死不了。” 方才变生肘腋,又在咫尺之内,他根本不及防备,若不是身上穿着这件从无外人知晓的宝衣,恐是性命堪忧。 他揉了揉胸口,道:“这珠子看着邪气,非是正经路数,你在下方可曾见到什么异状?” 纯白真人露出心悸之色,道:“正要与师兄说,那底下竟有万余坐化干尸,也不知是何门何派。” 茅无为面色有些凝重,可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却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纯白真人讶异道:“师兄笑什么?” 茅无为幸灾乐祸道:“为兄在想,此处宝物不好取,那其地宫下的宝物便好取不成?陈渊与何遗珠若不小心,恐也要吃亏了。” 同一时刻,艮位龙柱上空忽然起了一声尖啸,一道绿芒自平地飞起,去往长空,须臾撞破极天,便就无了影踪。 何遗珠脸色阴沉地看着地下数具干尸,旁侧一众苦心门弟子都是惊魂未定。 苦心门擅长炼药,更长于以丹作法,可在应变一道却远不及青宣、凤湘两宗。 方才取出宝珠时,众人一个不提防,被其连取数名弟子及一名长老性命,虽是事后设法捉摄,可终究迟了一步,还是被其逃了去。 这时隆隆响声自北方传来,一名长老提醒道:“掌门,坎位龙柱禁制恐也解了。” 何遗珠吐了一口气,随后狠狠一跺脚,道:“走!”霎时便起了一道遁光,飞空驰走。 陈国南武山,观潭院。 章伯彦站在一处高阁之上,目中闪着碧芒,不停打量着四周。 此处是整个观潭院地势最高之处,身处此间,,山门情形皆可一览无余。 这大半月来,原先那满布此间的瘴毒竟不知何故削弱了几分,且还有不断消去的迹象。 门中上下都是欣喜一片,连带在数日前他就不必再炼制解毒丹药了,可他非但不觉轻松,反而觉得周围危机四伏,似被一股阴森凶诡的气息所笼罩,令人心惊胆颤。 凤湘剑派现下商俊清催迫之下,起举派修士,日夜不停炼化地下禁制。 看这情形,恐是在年内必能化去禁阵。 章伯彦暗忖道:“此地不可久留,明日我需得辞行,回山门面见府主,禀明此间之事。” 便在此时,他心中忽然生出异样感应,抬头一望,见极天只上罡云涌动,而后忽然豁开一个洞涡,一道碧色光华破云而出,朝着下方直直落来。 只是还未落至地表,忽闻山门内传来一声叱喝,一道如影剑光飞起,与那碧芒撞在了一处,空中似是响了个霹雷,剑光倒卷而回,而那光华只是偏了一偏,势头不减,轰隆一声,撞穿了一座大殿,入了地下,只留下了一地屋瓦碎石。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六章 承法传道 乾位二珠 商清俊现身空中,一招手,就将百影剑接了过来,脸上却是浮现出一片惊疑之色。 方才他见天外一物飞来,换了他人还会查看一二,但他性傲少谋,想也未想就一剑斩去,可未想,自己百影剑非但寸功未立,还被倒震了回来,这使他感到极没脸面。 听得外间响动,院主吴素筌与两名阁主也都是飞升身出来,到了半空中,看了塌去一角的大殿,有些不知所措,转首道:“上使,这,这是发生了何事?” 方才交手不过是短暂一瞬,商清俊并未看清飞来之物为何,却又抹不开面子说不知晓,只得佯作从容,哼了一声,道:“方才有一鬼祟之物来此,我已将其击伤,现下逃窜入了地下,给我找了出来,勿要扰了开禁大事!” 吴素筌与审楚鱼对视了一眼,诺诺称是,拱了拱手,就告退了下去。 回至殿内,吴素筌暗暗叫住审楚鱼,道:“师弟,为兄怎觉心中有些不安。” 审楚鱼道:“师兄,那毒瘴已消,只消开了禁制,便算交了差,况且有上使在此,还能有何事?” 吴素筌摇头道:“这毒瘴来得古怪,去得也是突然,方才又来古怪之物,谁知过几日又会弄出什么事情来?为我门中上下,需得有所提防啊。” 审楚鱼道:“那依师兄之见,小弟该如何做?” 吴素筌道:“前几日我邀章道友饮酒赏月,听他言语之中。似有去意,为兄想请他带几名资质上佳的弟子去往北洲,再携上门中道书,若是此间有变,也好为我观潭院保留道统。” 审楚鱼稍显吃惊,道:“师兄,事情未到如此地步吧?” 吴素筌看了看身后破损大殿,道:“留条后路总是没错的。” 审楚鱼低头一思,许久才道:“小弟这便去与章道友分说。” 他正要离去,忽然而天中又起啸声。两人惊诧看去。却见天中又飞来一道绿芒,自空穿云而下。 还未落地,方才那百影剑倏尔拔起,直冲上去。在天中与其交击数次。撞出无数星点。如烟火缤纷,只是此次吃亏得似仍是己方这边,竟被那绿芒硬生生撞开剑圈。投入地下。 可经这么一顿迟滞,也让所有眼尖之人看清袭来之物,却是一枚碧光湛湛的宝珠。 商清俊接连二次被那宝珠闯了过去,气急败坏,大叫道:“吴素筌,快些唤人来,给我把底下挖开了!” 此刻高阁之中的章伯彦却是目中幽光闪动,随着那两物投入地下,那瘴毒却是半点也察觉不到了,然而那股危机感反是更为深重,因而心下判断道:“这珠或与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变化有关,看来此地不日将有大变,需得先行告知府主一声。” 在原处深思半晌,他自袖囊中取出纸笔,把此地所见一切俱都写下,随后封后发了出去, 张衍下了坑洞之后,沿通道深入地穴,行有两个时辰后,便到了一处宏大地宫之内。 他步入其中,一眼瞧去,见此地竟有万余道人盘膝坐于地上,里三层,外三层,把一座法坛围在中间。 那法坛台约有三丈,上有一盖罗帐垂下,顶端系着金葫芦,四角挂起半尺大的灵兽玉件,分为白蛟、瑞凤、青羊、金鲤,幔帐上缀串有金簇玉花,清璃冲牙,明珠灵贝,光华熠熠,碎彩斑斓,能隐隐望见里间有数个模糊身影。 他双足一点,飞身过去,眨眼上了法坛,方才落定下来,就见满地碎玉残瓷,有些依稀还辨出原貌,当是原来用作盛放丹药的。 看了几眼后,他若有所思,而后一摆袖,上前几步,起手掀了罗帐,就觉一片光华跃入眼帘,不足五步远处,正趴着一只金蟾蜍,四肢着地,凸眼鼓腹,嘴中含有一粒明润宝珠,其辉弥腾如焰,烁烁耀眼,满盈内帐。 与其相对的,却是一只曲项弯颈的仙鹤铜炉,长喙中还有袅袅烟气冒出。 他目光并不停留,越过这一鹤一蟾,往后看去,见内侧横放一张龙纹软榻,上坐一名双目紧闭的中年道人,口方鼻正,身形高健,头顶貔貅冠,身着紫云萦日袍,威严持重,当是此间位辈最尊者。 而其身后,却是站着两名身姿纤丽的女子,俱是一身白衣,去了佩饰,披发遮面,看不清容貌,双手则合在腹前,各自托着一枚碧色宝珠,于空寂洞厅内放出幽幽细芒。 任谁到此,也能看出这两枚碧珠乃是至宝,不过张衍并不急于去取,而是又来回扫了几遍,最后目光落在榻上一枚不起眼的玉简上。 他轻轻一抬手,那玉简凌空飞起,落入掌心之中,顺手输了一道灵气进去,转瞬就将内中记述内容看了一遍。 此是一篇练气入门心法,俱是用蚀文写就,观来也十分精深奥妙。 他能察觉得出来,这简中还另藏有更为高深的法门,只是若未将这篇法诀习练纯熟,怕是看不得后面。 只是他自有太玄真法在身,当然不用去再转练别家法门,且习练此法者,也不见得就能占了便宜,这一门所牵扯的大因果势必就要接了下来,他虽不惧,可也不会去做这等于己无益之事。 稍作沉吟,把玉简收了起来,对着那中年道人打了个稽首,道:“若是日后得遇有缘之人,当为贵派传下此法,以偿取去贵派宝物之情,得罪了。” 言罢,一招手,就把两枚碧珠遥遥摄起。 他距离那软榻足有五六丈远,那两枚珠子初始还驯顺,可飞至半途,忽然如得催动,骤然向前一个窜动,发出凄厉呼啸,竟是现出凶毒之状来。 张衍目光一闪,身形不动,就有一股宏**力激出,那两枚珠子死死压住,任其呜呜作响,也是无法再前进一步,再轻描淡写把袖子一卷,就将之收了进来。得了宝珠后,他也不去碰触别物,纵身往地表回返。 与此同时,乾位龙柱前是来了两道遁光,在坑洞上方极为小心的转了转,却又不逼近,而是远远退开,到了一处山脊背后停下,各自现出身形,正是嵇道人与惠玄老祖二人。 嵇道人指着前方穴坑门户言道:“惠玄道兄,我说得如何?那张道人下了地宫,稍候上来时必是也要经过此处,此人所仰仗的,乃是一身玄奇道法与那一手飞剑之术,若任他从容出手,即便不敌我等,也能逃了去,是以我等需得埋伏在那洞门前,待他上来时,一齐动手,必能将之重创。” 惠玄老祖也能看出其中的好处,张衍擅长遁法,而选择这时动手,确实能不把其优势削弱,但他却无有嵇道人那么乐观,冷静判断道:“此人既敢只身下去,怎又会不做防备?要是一击不中,他撤了回去,莫非我等守在此处不成?” 要是在日,他们也不怕此法,大不了效仿大弥祖师,用禁阵把此处封死,定能将底下之人困死。 可一来他们不敢在锺台地界上久留,二来还想把张衍取得的九黄星珠夺来,那势必不能如此做了。 嵇道人言道:“道友所虑我岂会不知?可先在四周布下阵旗,不求伤他,只求困住片刻,那便就有了机会,大不了到时再遣一人堵了他的后路,就可万无一失。” 惠玄老祖还是皱眉,他不信如此容易就能伤了张衍,因而抚着胡须,却迟迟不见开口。 嵇道人对他看了几眼,有些不满道:“道兄何苦这般畏首畏尾?你我都是法身出游,便是事败,大不了作法回了躯壳,若是事成,则便能得偿夙愿。” 惠玄老祖听了这话,却是想及自己寿数不多之事,暗叹了一声,勉强点头道:“好,便按道友所言布置吧。” 此刻天中又有三道遁光飞来,他抬头道:“是小徒到了。” 三道遁光晃眼飞来,落至地上,待光华散开,曲长治先行走出,拱手道:“恩师,徒儿已是把连娘子与尤老请来了。” 惠玄老祖道:“这一路上可曾露出行迹?” 曲长治道:“弟子唯恐事泄,特意绕了一圈过来,锺台对多是在自家龙柱值守,西北龙柱这处却是千里无人,并未被人察觉。” 惠玄老祖点点头,便朝他身后看去,连娘子脸色很是不好,而其身侧还站有一人,满头银丝,顶上一团罡云飘动,虽是道行不高,可站在那处,气势上却是丝毫不弱于此间任何一人。 嵇道人上下看了两眼,冷笑道:“我当谁人,原来是尤丙义,难怪收留了乔桓隽姬妾,也无人来查,祖辈余荫,果是好使。” 尤氏原先为大弥祖师亲族,其族人遍布东胜北地,有着这一层关系,锺台对其都是表面尊崇,暗里提防,但也正是为此,才避开了龙柱斗法,保存了族中元气。 尤老看他一眼,讽言道:“我闻符阳宗有一位嵇颂真人,本是此派有数大修士,只是山门被五派破开那日,却是扔下门人族辈,不顾而去,今日终是见到真人了。” 两人一上来便就针锋相对,惠玄老祖上来打圆场道:“嵇道兄,此次联手对敌,彼此都是自家人。” 嵇道人冷笑道:“我却不知,此人有何本事。” 尤老目光一撇,道:“此次为对付那张道人,尤某开香案请得先祖所赐法宝前来,不知这分量可够?”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七章 敕元章图定令符 嵇道人一听尤老提及先祖法宝,也是为之动容,退开几步,低声道:“莫非是那敕元章图?” 尤老神情略带矜持,道:“不想嵇道友也曾听闻?” 嵇道人怎会不知此物,敕元章图乃是大弥祖师传下,内中封有大弥法师飞升之前亲手施展的三道神通敕令,分为破、卫、定三令,乃是赐于后辈族人保命之用,一想到此节,倒是再也不敢小看此人。 可他却是不知,敕令虽是厉害,可数千载下来,已是用去两道。 那卫令在锺台开派之初就被金钟老人使计骗去,而那破令,先前为对付尸嚣教镇派法宝“无生宝棺”,在锺台、轩岳两派合力施压,以大义名分逼迫之下,尤氏也只得将其拿了出来,而今只还存有最不起眼的一道定令在手。 尤老此次他能来,也非是受惠玄胁迫。 以往北洲双雄并立时,尤氏还可周旋于两派之间,可两派归一后,地位便显得有些尴尬。 尤其是轩岳斗法失利后,长试淳于季曾遣人前来暗中谋议,后来锺台似有所察觉,对尤氏一门态度愈发冷淡,甚至找了机会驱除了许多尤姓修士。 这等情形下,尤氏也是迫切希图自保,本是有意投靠南三派,只是数千载下来,一族根基俱在北地,不是说抛就抛得。 正彷徨之时,得惠玄老祖告知蟒部入洲之策,在并无其他出路之下。便想试着与他联手,为显诚意,才来此一同诛杀张衍。 惠玄老祖这时道:“那张道人怕是不多久就要出来,事不宜迟。当先布下阵旗。此计既是嵇道友所提,想来已有准备。” 布阵旗非是易事,还需以巧妙手法遮掩,否则被算计之人感应到不妥,提前有了防备,那就很难得手了。 嵇道人也不出声,而是抬袖抽出一面阵旗,迎风一抖,把旗面展开,却不是寻常半尺左右的小旗。而是有五尺来长。几与人高。手抚绣金旗面,口中喃喃念咒,不一会儿。一团黑雾自他手心噗噗向外冒出,眨眼就将旗染得漆黑一片,看不出原先模样。他递出来道:“此物我已用门中秘法炼过,布阵之时,以此为主旗,道行若不高于我者,必是无法察知。” 惠玄拿了过来,在手里把玩片刻,顺手递给了曲长治,道:“你与连娘子一同去布置。” 连娘子撇嘴道:“奴家可不会摆弄阵旗。” 惠玄老祖道:“连娘子说笑了。连氏亦是东胜大族,门中还曾出过阵法大家,这区区一面阵旗怎会难倒你?还请快些动手。” 他虽面上和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置疑。 嵇道人在旁寒声道:“若是不从,那就是不肯出力了,留之何用?” 连娘子浑身一颤,她玉容变幻几次,终是选择屈从,咬唇拿过阵旗,转身出去了。 惠玄老祖对曲长治道:“你上去盯着,此女要好生看紧了,莫让她动什么手脚。” 曲长治一点头,便就跟了上去。 连娘子确为行家里手,不过数十呼吸,就勘定方位,将百余面阵旗布下,彼此勾连成一座杀机暗伏的阵势,最后将主旗往阵中一祭,所有灵机俱都掩去,看不出半点迹象。 两人转了回来后,惠玄老祖又对曲长治言道:“徒儿,稍候他一出来,只要被尤道友施法定住,你便上去断他后路。” 嘱咐完毕,他又转过首,对连娘子和颜悦色地言道:“连娘子初入元婴,法宝也不趁手,正面拼斗非你所长,只要在上方望望风色,看有无外人到此,若有机会,也可出手牵制。” 连娘子本以为此来要躯她拼杀在前,那样一来,必是十死无生,不想却如此好说话,虽不解背后用意,可能避开也是求之不得,道:“奴家知晓了。” 她敛衽一礼,驾风往天中行去。 嵇道人冷声道:“我看此女心存抗拒,道兄如此安排,不怕她稍候趁乱逃去么?” 惠玄老祖呵呵一笑,道:“有此女亲手所布禁制在此,今日无论事情成败,她都脱不了干系,再则尤氏一门已我等联手,她便是逃了,又能往何处落脚?” 尤老插言道:“连娘子在与不在,并不打紧,有我先祖敕令在此,还怕收拾不下那张道人么?” 惠玄老祖笑道:“诚然如道友所言,大弥祖师敕令那张道人定是无法抵挡,可多做一分防备也非坏事。” 尤老眉毛耸了耸,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多此一举,这敕令一发,就可将人定在原处,任何法宝道术亦是使唤不出,不过既然其坚持如此,他也不再赘言。 几人再商议一番,为防被张衍感应气机,都是退去远处,只等其出来,便就动手。 张衍此刻正往地表回转,只是并未从原路走,方才来时,他是为防自己漏过了什么,这才按部就班,循径前行,此刻出来,自不必如此,起了土遁之术直往上去。 不多时他便遁出地宫,此地与入时洞坑差了足有二里路,却是无意间避开了那处禁制。 双手大袖一甩,乘起罡风,就往天中飞去。 他才出去不远,却是神情一动,察觉有数道气机伏伺在侧,甚至有几道颇是熟悉,念头转了转,冷然一笑,却是把身形缓住,回身过来,目光投下,道:“不知何方道友在此迎候贫道。” 惠玄老祖与嵇道人见他未曾原路而出,就知不妥,现下见其又一口道破他们行踪,显然已无法安原先计策行事。 两人都非临阵失据之辈,既是此前布置不成。那便只有转暗为明了,都自藏身之地跃身出来,呈合围之势,缓缓上得前来。 张衍目光一转。见面前四人中,除一名白衣道人面生,那惠玄老祖、曲长治及尤老三人却是旧识,笑道:“果是熟人,我观诸位心怀杀机,想来不是前来叙旧。” 惠玄老祖叹了一声,道:“张道友,你好好在神屋山修道,我等也不会来为难你,只是你插手两派之事。却是碍了我等大计。若是你愿自个誓言。回去之后,就此封山闭府,不理俗务。我可做主放你离去,你看如何?” 曲长治在一旁不开口,本是为自家师父马首是瞻,自无异议,至于尤老,他此来是受惠玄老祖之邀,尽那盟友之义,可若是无需分个生死,他当然也乐见其成。 嵇道人心下却是一急,他来此目的是为夺那九黄星珠。要是张衍万一真是应下此事,惠玄说不定会放其离去,那到时自己一个人如何把那宝珠抢了过来,因而他绝不容许此事发生,不待张衍开口,忽然一喝,劈手打了一道金光过去,口中同时道:“与他多说什么,动手!” 只是他才一出手,忽然瞥见惠玄老祖面容平静,一副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做神情,先是一愕,随即陡然醒悟了过来,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惠玄哪里是想和解,分明是自己不想打头阵,是以故意说出此语,好挑动他先上前去,他却一时不察,中了这老道诡计。 可既然出手,那也无法退缩,只得暗中将这笔账先行记下,待日后再算,他嘿了一声,趁宝物打出,把肩膀一抖,此间气机一变,已是将天地禁锁之术使了出来。 曲长治与尤老也是不甘示弱,同时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法宝打了出去。 前者打出一道白芒,端头撑起三尺,尾拖一丈来长,前宽后细,内含一粒拇指大小的银色小豆,如不细辨,绝难看清,而后者则是十余枚六角梭镖,飞旋回转,模糊一团,外间看来,形如冷焰磷火。 此刻唯有惠玄老祖并未出手,而是一动不动看着盯着张衍,似在找寻良机。 张衍见一道金光飞至近处,还未及招架,就觉身形一沉,知是对方施了天地困锁之法。 他曾数次与元婴三重修士交手,早有所备,从容一引飞剑,一道剑光却是跳跃出来,倏尔如虹霞炸开,一刹那间,数十道剑华迸溅而出,将来袭法宝俱是挡下,非但如此,心意一动,又有十道剑光反手朝着四人杀了过去。 嵇道人张口一吐,自腹内飞出一支铜签,尖头方尾、头有一孔,到了天顶,摇了一摇,就有如瀑细线爆出,如蛛丝一般,扬扬抛起,纷纷往剑光上缠来。 张衍目光微闪,看出此物似是有异,便不再坚持,心念一动,将剑光往后撤回。 嵇道人哼了一声,他此物乃是千罗心丝,是取千年白蛛丝及地湖冰泥炼制而成,最擅对付剑器,一旦被其缠上,短时内是挣脱不出来的,本拟张衍不识,好算计其一把,如此就可破了其剑遁之术,之后斗法,就容易许多,可未想对方不失谨慎,却是未曾入彀,一回头,道:“怎还不动手!” 他表面上是冲着惠玄老祖大喊,可实际却在催促尤老使出那敕元章图。 尤老这时也是发急,敕元章图要到三十丈内才可发动,可他修为不过元婴一重,此刻同样在禁锁之术笼罩之下,遁光转动之时远不如平素利落,虽非是刻意针对于他,可也显得无比吃力。 惠玄老祖见了,看出他的难处,飞身上前,一拍他后背,传音道:“尤道友,快些动手!” 尤老觉得身后一道灵机入体,浑身顿时一轻,喝了一声,猛地窜出,转瞬到了三十丈内,取出一张符图,就欲打开。 张衍这时忽然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尤老身形猛地一震,浑身上下居然动弹不得,面上俱是骇然之色。 惠玄老祖双目暴起精芒,一道啸声自口中发出,也是起了天地禁锁之术出来,同时大声道:“嵇道兄,快些助他一助。” 嵇道人哪还不知他用意,把对着下方一指,尤老手脚骤然一松,如得解脱,他知机会眨眼即逝,暗一咬牙,把图轴举起对着张衍,两手一使劲,猛地就拉了开来!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八章 胜机只在上游争 恰在图轴完全展开的那一刹那间,惠玄老祖与嵇道人二人心中骤觉一空,随即神情大变。 底下张衍身影,竟是蓦然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尤老眼前一花,一道剑光跃至,霎时撕开护身宝光,直逼上来。 此刻他为五行遁法所困,无法动弹,不由大惊失色,只得拼命以念头催动法宝,希图护身。 可那剑光委实太过迅快,而他因灵气法力多是灌注在了图章之中,此刻再抽手,却不免慢了一拍,眼睁睁看着冷光横空而过,将自己身躯拦腰截作两段! “敕元章图”上堪堪浮现出一抹金光,施法之人便自被杀,闪动几息之后,重又合起,还了一卷图轴原貌,晃了一晃,与两截残尸一同落去地面。 百丈之外人影一闪,张衍再度现出身形。 他往云中负手一立,数十道剑光亦是飞来,集在身周,似星屑飞旋,来回驰转。 他对敌经验何等丰富,方才见尤老极欲逼上来,而惠玄老祖与嵇道人皆在为其创造机会,便立刻猜出,其一旦接近,必有厉害手段施展,还多半可以给他带来威胁。是以索姓来个将计就计,先是故意放了进来,再趁其发动敕令之际突施飞剑,成功将其一剑斩杀。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又以五行遁法挣脱禁锁之术,遁空而去,使得那道敕令落空,此间时机拿捏得可谓恰到好处,只要有半分偏差,就要中了算计。若非他身经百战,自身所学神通道术又都是上乘法门,那是决计做不到的。 惠玄老祖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了几分,开战不过片刻,他原本期以厚望之人便被杀死,可谓出师不利。 此刻他心头升起了一股寒意,尤丙义方才实则并未犯错,只不过是表现得稍微急切了一些,可只是这一丝破绽,就被对手窥出了破绽,进而斩在剑下,由此可见,对方极其擅长捕捉胜机,稍有疏忽,恐就是身死魂消的下场。 这还尚在其次,在他看来,张衍身为元婴二重修士,竟能自他与嵇道人联手合布的禁锁之中脱身,着实有些始料未及。 元婴三重境大修士,之所以能力压低辈修士,除却道行高深之外,大半依仗就在此门道术上,此法若是无功而返,那双方斗了起来,胜负便极难预料了。尤其这个对手,似还有同样一门困锁天地之能,这更是令人忌惮。 非但是惠玄老祖,连嵇道人也觉棘手,只是弦上之箭,不得不发,要叫二人此刻放弃也是绝无可能,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一左一右,包抄上来。 而曲长治适才见了方才尤老下场,却是不敢过于挨近,况且在天地禁锁术笼罩之下,他连飞遁也是极其不易,更别说插手入战圈之中,只得在外游荡,寻觅出手机会。 张衍目光扫去,自几人神情变化之中,已可看出自己先杀尤老甚为正确,虽飞来二人皆是元婴三重修士,他也有信心击败对手,但要将二人斩杀却是不易。 龙柱斗法之时,容君重纵然正面不是他敌手,可后来采取了游斗之法,同样也能与他周旋。 他虽有五行遁法神通,可对方道行高过自己,要想定住,却是难度不小,故而想一举诛灭眼前之敌,还需得以奇谋图之。 他稍稍一想,就有了主意,一抬手,乾坤叶飞出罡云,凌空旋动,垂下一道金光帘幕,将身躯围遮入内。 而后再起心意一驱,数十道剑光腾空掠起,朝着惠玄老祖处如狂风骤雨般泼洒了过去。 此刻攻势全朝右路而去,却全然不顾左侧袭来的嵇道人。 嵇道人看张衍如此作为,心念一转,以自身经验立时判断出了此举意图。 在他想来,张衍以一敌二,恐是自身也无把握,所以仗着自身法宝守御强横,舍弃一面,先起全力斩杀惠玄,待击破一路,再转过头来对付自己。 再是一想,忖道:“如此也好,惠玄这老狐狸方才故意以言辞害我打头阵,我且慢慢作法,先让他吃些苦头。” 他一拍手,掌中起了一道灰白惨雾,丝丝缕缕若烟飞起,到了半空中,结成一团铅色大云,大有一里,厚重凝滞,再作诀一指,云中掠过数十雷闪,虽不闻声息,却有一道道光芒在里凝集酝酿。 惠玄老祖猛见张衍全力向自己杀奔过来,心下顿时一凛。 他明白自身遁术不如对方,此时仓促间躲去他处也是无用,反易露出破绽,因而并不避让,神情沉稳地伸手入袖,取了一截颗粒饱满的麦穗出来,在身前晃了一晃,眼见一粒麦实干瘪下去,护身宝光之上立时浮现出一丝如玉似金的色泽,看去厚固坚实,剑光掠来,在宝光上擦过,不时迸出溅射星火。 这时他也做出了如嵇道人般的相同判断,认为张衍之目的,无非是想先集中力量打杀一人,再转去对付另一人。朝天中撇了眼,见嵇道人似是起了**,略一沉吟,就决定不闪不避,将其吸引在了此处,好给嵇道人争取到出手机会。 于是还捏起法诀,不停摇晃手中麦穗,催动法力,将护身宝光经营得如铁壁也似。 自地上遥望,仿若一团耀耀煌煌的星火光轮,任由剑光劈斩,仍是硬挺着不动。 他敢如此做,也是因有手中这宝物,自认张衍一时半刻攻不破自身守御。虽是猜出嵇道人恐会耍弄一些小手段,可对方只要还想夺取九黄星珠,两人目的就还是一致,只要最后能除掉张衍,纵是吃些亏他也是认了。 张衍以分光剑法围着惠玄老祖来回斩杀,道道剑光皆是迅猛凌厉,如浪叠来,一浪盖过一浪,剑芒宝光碰激之音响彻云霄,天中更是电虹闪耀,可谓声势喧天。 嵇道人看着也是心惊,便不再坐视,手朝下方一指,就有灰光如箭,自铅云中电射而下,眨眼撞到下方那层金帘上,白芒四溢,纷纷炸开,好似雷光烈焰,不停激出声响光华,可一连百十余次,皆是无法撼动乾坤叶半分。 此术无功而返,他脸上却不见半分急切,他心中也有藏有一丝坐看二人两败俱伤,自己最后再从中渔利的念头,是以攻势看似强猛,可实际暗中留手,没有出尽全力。 张衍见他如此施为,不禁微微一笑,他先前早把二人先前所作所为看在眼里,知晓这两人并非表面上看去和睦,而是各怀鬼胎,是以巧妙利用了二人心理,不理会嵇道人,先去对付惠玄。 惠玄老祖本拟自己挡住剑光斩劈应是无碍,可撑了足有一刻,张衍剑光已由先前三十余道,变至六十四道,剑光好似霰雪雨雹,纷落而下,压力何止倍增。 而直到此时,嵇道人却还迟迟未能攻破张衍护身法宝,反而自己这边越发吃力,心下也是暗骂不已,可眼下未到翻脸时候,还需仰仗此人,便勉强传音道:“嵇道友,为何还不下狠手?” 嵇道人却回道:“惠玄道兄稍安勿躁,这人法力深厚,若不设法耗去,稍候我便起了手段,也未必见得能杀死此人,道兄应也是瞧得见,此人不惧你我困锁之术,要是伤而不死,起遁术逃去,稍候又上哪里去追?还请道兄再坚持些许时候,待其精疲力竭,我自会使出杀招。” 惠玄老祖顿时收口不言,嵇道人之言虽存私心,可道理却是不差,只得暗中呼唤自家弟子,“徒儿,且来相助为师一把,这张道人此刻被为师牵制,分不手来顾及你,尽管放心过来,莫要畏惧。” 曲长治也是自认看清了场中局势,此刻三人到了这一地步,无非是谁人能先击破对手守御,谁便能占得先机,因而听得师命,半点也未犹豫,纵起遁光向前,不多时到了近处,朝下方瞅了一眼,对着张衍处撒手便打出了一把银豆。 嵇道人见得曲长治上前,猜测惠玄老祖恐是真要抵挡不住了,因怕其不再出力,致使自己算计不成,忙也是取了一只狮头金镯出来,念了几句法咒之后,照准下方就是一掷。 此宝落下,当的一声,正正打在那乾坤叶上,仿佛锤击洪钟,声震山川,云天皆响,震得那层光幕一阵颤荡,而后那银豆才至,可却远不如此物,好似石子入水,只是激滴涟漪。 嵇道人一招手,将玉镯召唤,运法片刻,又一次打落下来,此次打得乾坤叶连连摇晃,看去似有不支。 惠玄老祖见状,只道是其要认真出力了,赶忙振作精神,再度催动法力,顶着如雨剑光,咬牙硬撑。 这两人存着消耗张衍法力的心思,可张衍同样做着如此打算,只是眼下时机未至,因而不曾祭出其他手段,只是一味以飞剑劈斩。 这时他瞥见曲长治靠了上来,面上冷然一哂,忽然一挥袖,数百幽阴重水飞出,朝其打了过去。 曲长治在禁锁术下,只能如他师父一般正面硬接,可不想重水泼来,护身宝光眨眼便被砸了粉碎,他脸上血色褪尽,连忙向疾退,同时急急拿了一柄如扇尘尾出来,来回拨扫。 正当他以为足可应付之时,忽然一滴毫不起眼的墨水穿了进来,手中尘尾如拨山岳,竟是扫之不动,这一迟滞,砰地一声,胸膛仿佛重重挨了一击攻城槌,闷哼一声,身躯竟被打得凌空转了一圈,在一蓬血雨之中,倒载了下去。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九章 残云一卷破千尘 ps: 晚上有更 曲长治身披重创,眼见不活,惠玄老祖暗叹一声,传音言道:“徒儿,你且放心去了,师父自会为你报仇,只是你留着这身精元也是无用,不若就送给为师吧。” 他摊开手掌,把手心对着曲长治晃了晃,似有一道晦涩灰光照去,将其全身精元吸了过来。而后功法一转,在手心凝聚出一枚丹玉,往口中一抛,登时红光满面,精神百倍。 他容貌本是一片死气,眉发疏落,如枯树败草,可此刻仔细看去,却似是年轻了几分。 他方才所施手段,乃是一门神通,名为“逆来顺守”,本是自三大邪宗之一的莽螺宫法门,可借同为一脉的弟子同门精元为己用,以此延长自身寿数。 当日覆灭此派之后,他暗藏了这一卷道书在手,只是他本是旁门出身,修习得并不这家法门,加之此法增寿不过十余载,还暗藏有诸多弊端,若不是见曲长治身死在即,也不会此刻施展。 张衍见惠玄老祖分神他顾,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声叱喝,手上攻势猛然强了数分,暴起数十道剑虹,往护身宝光上招呼上去,一时间,天中满是割裂大气之声。 惠玄老祖看出不好,忙不迭收摄心神,法力狂涌出来,浑身宝光如水起涟漪,一圈圈向外散开,在暴风骤雨般的剑光席卷下艰难抵御,短短片刻之内,手中麦穗就有数十麦粒干瘪下去。 张衍此刻抓住了机会。得势不饶人,抖手一挥,天中就有一道彤红烈火发来。 惠玄老祖眼角不觉抽了抽,两派龙柱斗法时。他曾见张衍以此法一举破去七名轩岳弟子护身宝光,进而以飞剑斩下首级,早存忌惮之心。 他非是玄门大宗弟子出身,功法难免存有瑕疵,护身宝光若被破去,一时半刻便再难祭出,不过他知晓自己弱处,故而来此之前,已是提前先有了防备, 把身躯一抖。收了护身宝光。而后运使法力。一道灵机冲顶,发簪上现了一点珠光,霎时遍及周身。辉芒流转,涨出一丈多长。 火芒瞬息扫来,稍稍一触,就如烈阳融雪,珠光消去半数,只是尚余不少,坚韧难消。数十道剑光随尾飞至,连番斩击之下,虽是堪堪及体,可最终却在数寸外止住势头。 待火芒一过。惠玄老祖赶忙又一捏法诀,将护身宝光重又起了,竟是守御的滴水不漏。 只是他原本还留有三分气力,好在时机不对时脱身,可如此一番施为后,几乎是出尽全力,无暇留手了。 张衍方才祭剑相攻时,也是能料到其必有后招,随时能够走脱,因而不急使出手段,在耗其法力的同时亦在等待机会,此刻一旦抓住,自不会再允其翻盘,当即一声大喝,脚下一踏,崩河涌动,大浪滔天,茫茫水光蔽日而来。 惠玄老祖尚未来得及喘息,此刻水光落下,他无力闪躲,虽知不妙,可也只能硬着头皮不动,瞬时之间,便陷在了一片汪洋波涛之中,无数潮头滚荡冲刷,想要将他拖拽进去,使得他不得不分出大半精力才能稳住身形,可上头剑光还是半分不减。 两相交击之下,他也是心生畏惧,要是方才那道火光再来一次,他可无有把握抵挡,便乞声传音道:“嵇道兄,还请快快助我,我如亡了,你一人可无法取那星珠!” 嵇道人身在圈外,若是此刻上前相救,或可还能帮得他脱很,可他看了一眼,见张衍虽是占据优势,要将惠玄拿下,一时半刻也难以做到,便对其不理不睬。 他如此做,亦有自身考量,对上张衍,他先前实在有些束手束脚,攻势既不能太猛,亦不能太弱,若是袭力过重,他怕对手祭剑远遁,可若轻了,又唯恐惠玄老祖不顾而去。 现下惠玄被困,只能在原地死拼,却是更为合乎他的心意,哪会再出力帮其解脱?他一边以玉镯往乾坤叶上招呼,一边又抽出手来,暗暗把远处千罗心丝召来。 此物本是他拿来防备飞剑,只是转驱之间太过缓慢,此刻二人僵持,正好借这空隙完善自身布置,到时有那天罗地网为凭,张衍便如网中之鱼,再也不惧其遁逃天外,没了惠玄也是无碍,事后再把连娘子杀了,设法蔽去灵机,就无人知晓此间之事是他所为了。 张衍侧目一顾,也是察觉到嵇道人动作,念头转了转,微微一笑,却并不伸手阻止,他看了出来,此人在布置稳妥之前绝不会当真倾力来攻,那就不妨将计就计, 惠玄老祖见嵇道人只顾着操弄蛛丝,却不来理会自己,心下一沉,知晓这名邪派修士只把自己当作了饵食,绝不会前来相助,只得恨恨弃了此念,对云天之上大声道:“连慕容,你还在上面愣着做什么?速来帮衬!” 他这一声喊去,顶上连娘子浑身一抖,沉默一会儿之后,就起了遁光,往西飞去。 惠玄老祖怔了怔,气得怒骂道:“愚蠢贱婢,今日你来,与我便是一路人,便是逃了,又能逃到何处去?” 连娘子不敢上去助战,倒并非是认为二人不敌张衍,此以她眼力还分辨不出,之所以逃跑,是因为她见了尤老及曲长治二人下场,自思自己上去也是徒然送死,还不如趁此三人混战之际抽身离去,好歹能先保住性命。 惠玄老祖感应云中气机逐渐远去,继而消失不见,心生绝望,去路被断,外无援手,几是陷入了死局之中,他牙槽一磨,拿了一把金沙出来,往上一掷,顷刻变成万千石卵,再往下一落,如冰雹纷坠而来,其力之大,连水行真光也牵扯不住,他不指望以此伤敌,只盼能牵制张衍,好让自己能寻隙脱身。 张衍冷笑一声,抬手一指,起了五行遁法,顺手就将这些石卵挪去他处。 惠玄犹双目血红,他犹不甘心,再拿两枚玄玉枇杷出来,起力捏碎,一缕黑煞烟气旋空升起,所过之处,如墨入水,云烟尽染污浊,一股腥甜之气弥布清空。 张衍把大袖一挥,霎时雷霆震响,上百罡雷如雨投下,纷纷炸裂,只片刻就将烟霾扫荡一空。 惠玄老祖又发一支袖箭,直取张衍双目,可还未近前,就被乾坤叶遮挡了下来。 惠玄近千载修行,虽是搜罗来不少别派宝物,可与自身功法相合却几乎无有,俱是使不出其主原先威能来,如此做不过徒耗法力,半分奈何不得张衍。 可他明知此举乃是饮鸩止渴,还是动作不停,认为只要能拖延下去,待嵇道人排布好了,或还有一线生机。 如此一刻之后,他所有手段皆是用尽,仍不见嵇道人发动,不觉面若死灰。 张衍看他再无激烈动作,知其已黔驴技穷,又见那杆麦穗枯萎,不过余下几粒,明白是机会到了,一声清吟,罡云之中迸出无数紫色雷电,聚成一道紫气江河,轰轰隆隆往前碾压过去。 嵇道人一见,目光一片冷淡,却并不伸手施援。 他已是渐渐把心丝召来,还差些许才能彻底遮蔽此间天地,这时上前出手,岂不是前功尽弃?因而决意不去理会,心下暗道:“便是这张道人能杀了惠玄,法力也是所剩无几,我却不信他还能与我相斗。” 惠玄老祖不得已,做出最后挣扎,一抖手,余下麦粒纷纷爆开,全力维系护身宝光,同时大喊道:“张道友,你可知你自地宫之下取得宝珠大有来头,那珠原名九黄星珠,乃是归……” 他指望用言语拖延,哪知张衍却是恍若未闻,向前一纵,无数紫电随他如狂狼卷上,眨眼就将惠玄身影吞了个干干净净。 嵇道人一怔,未料惠玄败亡得如此之快,此刻布置还差些许稳妥,由蛛丝蔽结的天幕尚有一隙未曾合拢,却见一道剑光兜头一转,好似要从一线空隙之中出去,顿时大急,手中狮头玉镯那处一抛,那剑光一转,避了开去。 他也不去追击,而是一拿法诀,噗噗一声,彻底封死了蛛网,天光也是一黯,顿时心下大定,双手背后,冲着底下狞笑道:“张道友,我也不瞒你,我正是为拿九黄星珠而来,我与你没有仇怨,你只要乖乖交出此珠,我们两下罢手,自此各不相干!” 张衍淡淡一笑,道:“此物焉能困我?” 嵇道人冷哂一声,指了指四周道:“道友也休说大话,此是千年白蛛丝所炼,或许你有水火神通,也不是顷刻能破,况且有我在此,岂容你慢慢施为,劝你早些绝了此念吧。” 张衍笑了一笑,也不与他多说,抖手往半空祭了一宝,此物似一根大柱,头尾生有四叶,旋转如风,云气绚烂,照映七彩,缓缓往天中驰去。 嵇道人一见,色变道:“百炼锁心柱?” 这法宝小仓境祖师所炼,他也深知此此物厉害,要破去蛛丝确实不难,可如此一来,自己心力不是白费了? 他焦急之下,大喊一声,纵身赶来,想要上前阻拦,可忽闻剑气破空之声,心下一凛,忙祭了护身宝光,可那剑光一道狠似一道,并不给他喘息机会,再有片刻,忽闻轰隆一声,抬头望去,见穹顶上已是破开了一大窟窿,而后一道剑光飞纵,眨眼去了外间。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十章 解阳六转箭 天外紫霄雷 嵇道人未及多想,耸身腾空,意欲追上,才行不过十多丈,就觉一股危机临身,锋锐之感直逼颈项,惊得他汗毛倒竖。 事起突然,此刻他正值遁行之际,根本不及掉头躲闪,况且有先前几人下场在那里,他也不敢将性命交托在护身宝光之上,心意一动,已是起了一个神通。 一道剑光自他胸膛上穿过,可却仿若斩中一个虚影,不曾伤得分毫。 嵇道人也是惊魂甫定,抖了抖袖,一枚断为两半的法符,自里轻轻飘落下来。 他这门神通为“形影相吊”,危机时刻,可把自身精血所炼符箓替去一难。 只是此符炼制不易,他只从山门中携了两张出来,自符阳宗被灭之后,却是再也凑不齐炼制此物的灵药了。 受此一惊,他退去数十丈,抬头一瞧,又有一道剑光飞临上空,转瞬不见。 他却不敢妄动,确定已去,这时猛然想道:“这张道人应是法力已匮,自知难以逃脱,故意算我一把,这回想是当真逃去了!” 虽是如此想,可他并未急于去追。 方才见剑光穿出,以为张衍已是遁逃了去,哪知其非但未走,反而暗伏一旁,以飞剑暗袭自己,若不是有法符傍身,不死也残,那接下来是必败无疑。吃此一亏,他不敢再大意,小心翼翼在千罗丝中转了一圈,最后见其确实走了,这才骂了一句。急起遁光去追。 将要到了那处窟窿口,却犹豫了一下,起了戒备之心,稍稍放缓了遁光。 又拿出了一只拇指大玉雉,托起掌心,受天光一照,现出蒙蒙光华,譬如黎初天际,含阳欲吐,将他整个人笼上了一层青红霞色。 此物名为晓辰石。内中囚有一头修行有成的雉鸡精魄。因符阳宗内功法多是阴属,此物本是用来辟邪,关键时刻若是不惜损伤代价,亦可仗之以防身。其效甚至不让上品玄器。 连他自己也未发现。张衍方才那一剑。虽未伤他性命,可也是磨去了不少锐气,变得加倍谨慎起来。 有了宝物在身。他才敢放心上去,只是才自那处窟窿眼中出来,忽觉恶风压来。 仰首看去,却是脸色一变,天上有无数道黄芒聚合一处,大若高岳,巍巍屹然,此刻正朝下猛压过来,其势沉雄劲厚,几是无可抵挡,若是就这么上去,那势必撞在一起不可。 他急急收住遁法,想要自右路避开,可出去不远,迎头飞来数百墨色水珠,全数打在护身宝光上,顷刻就撞碎为散游灵气,直到遇着里间一层守御霞光,才被挡住,可即便如此,身形也被震得倒退了回去。 此时山峦猛地一沉,轰得一声砸在了他头颅之上,虽是被那晓辰石挡下,却也头晕眼花,胸口涨闷,耳畔如鼓轰鸣,嗡嗡作响,身形不由自主,重又掉入了千罗丝网中。 直至坠下数十丈后,他才缓过劲来,却是脸色铁青。 他不想张衍非但不走,反而守了那处缺口,看这情形,要是自己不主动化解了这千罗蛛丝,却是休想出去了。 可布置此物他着实费了好一番心力,甚至为防备张衍逃脱,又另附了几个门中咒术上去,此刻仓促之间,要想解去,又谈何容易?非但要耗损许多法力,至少还要用上小半个时辰,就是最后出去了,先前所占优势也要丢尽。 正在他思忖对策时,却听张衍清朗声音自外传来:“这位道友,若贫道未曾猜错,西南龙柱之宝当是你所与惠玄盗走,锺台林长老想也是亡于你二人手中了?” 嵇道人皱了皱眉,随即冷笑道:“是又如何?” 张衍声音又是传来道:“贫道已发飞书去了乔掌门处,用不多久,他便会率众赶至,同行之人,不定还有南洲三派掌门,不知到那时候,道友可能应付?” 嵇道人听了,大惊失色,此刻东胜洲各派掌门齐聚龙柱之下,这些人可不知自己手中九黄星珠已是丢失,要是得知他在此,想必会不顾一切赶来围杀。 想到此节,他不禁心慌起来,可口中却还硬气,道:“我却不信道友不眼热那九黄星珠,莫非就不怕多一人来分么?” 张衍笑道:“信与不信,全由得道友自己,要是道友有耐心,等着就是了。” 嵇道人明白方才自己出去慢了一步,那段时间张衍确有足够机会发出飞书,此话恐非虚言,念及此处,顿觉懊悔不已,早知如此,适才就不该耽搁犹豫,那就不至于落到被困此地的窘境之中。 可说到底,此乃阳谋,他如要活命,就不得不在这不利境地之下上去与其搏命。 他神情阴郁,要解去千罗蛛丝,不但费时,亦是费力,而张衍却可从容在外间恢复法力,就是出去了,自己力竭之下哪还能与之相斗?因而此策绝不可行。 又拿出晓辰石看了看,摇了摇头,这枚法宝上已是多了一丝深深裂痕,灵机散失许多,也不知还能抵挡几次。 或许唯有动那枚替死法符,才能闯了出去,可此物只剩下最后一枚,他也是万分不舍, 想了许久之后,他暗叹了一口气,忖道:“今日想是夺不了那九黄星珠了,在此拖延越久,就多一份危险,唯有先设法脱身,来日再看有无机缘了。” 抬头看了看上空,捏了一个法诀,又将护身宝光祭出,准备妥当之后,他双袍一抖,化遁光飞身纵上。不多时,就自那窟窿口中冲出,才出得此间,顶上忽见一只遮天大手压了下来,他嘿了一声,扭身一闪,就要从指隙之中闯出。 这时眼前忽然闪过一片剑光,纷纷落在护身宝光之上,顿时一阵震颤,此刻他只顾逃遁,无心维系,宝光不过几息就被击散,好在还有晓辰石在身,这宝物忽发一道光霞,将来袭剑光纷纷弹开。 嵇道人此刻已是把玄黄大手甩在身后,回头一瞧,不由有逃出生天之感,正要起了溯真之法回了躯壳之中,可才作势捏诀,却是身形一顿,眼中露出惊怖之色。 张衍双手负后,站在上方,衣袖随风飞扬,其后天穹之上,入目皆是一片紫云,内中雷嗔电怒,霹雳轰鸣,隐隐结成一张大网,几乎将这片天地笼住。 嵇道人只觉那雷声似能克制自身功法,震得自己耳膜欲裂,头疼异常,难受不已,连带法力也是转运艰涩。 他也判断得出,这雷势比方才击杀惠玄时不知强猛了多少倍,此刻最佳选择,便是退回千罗蛛丝之内,只是他好不容易闯了出来,又怎肯回去? 况且方才急于脱身,冲势过猛,出来足有数里,恐还未退下,那雷电就已先自劈落,想到此处,他狠了狠心,决心硬抗下来。 当即咬破舌尖,一连往晓辰石上喷了数口精血,眼见身上起了一道七彩虹圈,内中飞出一头毛羽鲜丽的雄峻雉鸟,大展双翅,鸣声嗈嗈,挡在了他身躯前方。 张衍笑了一笑,从容一抬手,再轻轻朝下一挥,霎时万千电蛇,劈空而下! 天中闻雷声大作,那头雉鸟一声长鸣,主动振翅而上,初时还能与雷电周旋,可紫霄神雷一旦发出,威力一次强猛过一次,抗得七次之后,终是不支,哀鸣一声,精魄震散,消散于天地之间。 无了此鸟相阻,所有雷芒都把矛头转向嵇道人。 嵇道人哪还不知,此刻已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若不诛杀施法之人,这天雷恐是不会停下,因而趁着紫霄神雷击溃雉鸡的空隙,不顾一切向上冲去,须臾到了云上,他张口一吐,一道白光箭射而出,直奔张衍而去。 这门神通名为“解阳六转箭”,可逐对手气机而攻,遇无形之物则化有形,遇有形之物则化无形,至多可来回变化六次之多,专袭修士神魂,中者轻则失了神智,重则魂飞魄散。 此乃是符阳宗中最为歹毒的一门神通,施术者需得舍去两甲子寿数,方可施展,五大派当年围攻符阳宗山门时,死在此术之下的修士不在少数,由于代价太大,若非是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嵇道人也绝计不肯使了出来。 使出此术之后,他只觉浑身上下一阵虚脱,却还不忘把替死符含在舌下,这时万千雷光一齐上来,往他身上一聚,轰隆一声,仿佛石破天惊, 片刻之后,他自里现身出来,吐出了一口黑渣,虽有替死符在身,避过了这一击,可在雷震之下,法身却不复先前坚凝,自腰之下,已不见双足,而是如烟雾般飘忽不定,似是一阵风卷来,便会溃散而去,他勉力捏诀持住,暗道:“此番回去,恐要再修炼百年才能恢复元气,好在除了此人,只要得了九黄星珠,也不算怎么吃亏了。” 他对“解阳六转箭”极有信心,符阳宗自创派以来,还从无有人在此法下逃生的,喘了口气,张目看去,却是身躯一颤,僵在了当场,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那天中雷光居然未曾如预料中散去,反而重在天中聚集,风掣雷行,隆隆回响,竟又在那里酝酿攻势。 …… ……(未完待续……)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一十章 承阳继统宝.. 嵇道人方才使出“解阳六转箭”时,张衍便心生警惕,对方在紫霄神雷威胁之下还拼死发动此法,不用多想他也能猜到这一击必是包含莫大威能。 对付神通道术,修士若自觉挡不下,遁法高明之辈大可择机遁走,待其灵机耗尽,自能化解了去。 张衍有五行遁法及剑遁之术,自能远远避开,只是如此亦有弊端,紫霄神雷网若是无人驾驭,便予了嵇道人几分逃生之机,只是在未弄明底细之前,他也不欲硬接。 正要驾剑飞起,然而就在此时,眉心中有一物似受感应,轻轻跳动了一下,同时耳畔有清越鸣声在萦绕不去。 张衍与那物心神本就相同,稍稍一辨,就知究里,心神转动之下,索性安住身形,立于原处不动。 那道白光倏忽飞来,疾如流星,乾坤叶竟是丝毫阻挡不住,自其上毫无滞碍的一穿而过,直奔张衍眉心而来! 眼看就要射中之时,忽然一枚光润无暇的玉简自他罡云跃出,挡在去路之上,两者霎时撞在一处,只闻一声脆响,仿若瓷珠轻裂,解阳箭如碰铁壁,顷刻间震散为百数灵光,飞舞空中,过不多时,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那玉简忽地一旋,奏出一声清清鸣响,便被一团祥光瑞云重又托回罡云之中。 张衍破解了此术,再次腾出手来,一挥大袖,天中霎时紫云若潮,雷光烈聚,齐齐放千丈焰芒。 底下嵇道人见六转箭未能伤得对手,已是慌张万分,望着天中狂声宏响,风回电激,他不由神情大变。 方才是靠了替死符躲过这万千雷霆,现下再度轰击,那是绝无幸理可言。 他探手入囊,不得已取了一枚玉符出来,先是紧紧捏在手心,随后又轻轻摩挲,目中却流露出万分不舍之色。 此是他门内一桩奇宝,名曰“承阳符”,乃是开派祖师自归灵派中库藏中得来,经有百年祭炼,方才化为己用,后来宗门之名,也是由此物而来。 这宝物内载有前贤遗册,秘闻轶事,门中诸般功法道诀,及历代前辈心得;除此之外,尚有一桩好处,本门弟子若持此宝在手,生死之际还可借其避过一劫。 只是此宝有灵,一旦有符阳弟子用了保命之法,便认为彼此缘分已绝,便会另去择主。 嵇道人得了此宝后,秘不示人,想仗之以成就洞天,要是此刻使了,等若是断了道途。 可要是性命不保,纵是保得此物又有何用? 他狠狠心,猛将法力往承阳符灌入,此符一颤,出来一名青衣女子,貌美含情,长发垂腰,妩媚纤弱,看他几眼,轻声道:“嵇告章,你我缘分,到此尽了。” 嵇道人身躯一颤,眼中不舍之意更浓。 那女子言罢,纤腰一转’就化一缕清霞,将他裹住,而后起了一道金光,眨眼就撞破雷网,冲至极天之上。 出去十数里后,嵇道人忽觉身上一轻,那玉符在身边绕了一圈之后,就离他而去,化如虹光华,往西北方向遁去了。 他攥紧了拳头,深深朝玉符离去方向看了几眼,暗道:“宗门被破当日,自掌门师兄以下,众多师兄弟俱是罹难,符阳宗弟子所剩无几,便是有逃生而去的,应也多是小辈,就是拿去了此宝,又哪有可能重振山门?” 他心下立时拿定主意,只要今日能保住性命,便去那处寻访,若是有机会,把那几名小辈杀了,到时符阳宗弟子只剩他一人,这宝物说不准还能还了回来。 不过这也只是暂且想想而已,他深知眼下尚未脱离险境,张衍随时有可能追来,因而一捏法诀,起了回源合真之法,立化轻烟一缕,朝南飞纵。 张衍见嵇道人竟能破空逃去,眼中寒芒隐现,此人既与惠玄勾结,一并前来截杀自己,彼此就已种下仇隙,万没有化解可能,若是不设法除去,他日必将留下隐患,自己虽是不惧,可门中弟子却要受了牵累,因而绝不能容其逃了! 他一耸身,也是上得极天,正待冒险使出魔藏追赶,可目光看去时,心下却是微讶。 对方虽是起了回源之术,可此刻并未出去多远,大约只比他剑遁快上些许而已,远不是他先前判断那般迅捷,当日冥泉宗风海洋一比,却是明显有所不及。 再是一想,不由失笑,自己先前却是先入为主了,回源合真之法也有上下高低之分,甚至因宗门功法不同,许多元婴三重修士还未必会使此法。 张衍微微一眯眼,他除了剑遁之术外,还有五行遁法相辅,若是全力追赶,也未必不能拿下。 且回源之法颇耗精元极多,其真身极大可能距离此处不远,此刻跟了上去,正好一并斩草除根,杜绝后患! 打定主意后,便清喝一声,驾起了一道清光,衔尾追去, 嵇道人一心逃遁,并未察觉到张衍追在身后,不过这回源合真之法一起,不入身躯之中那万无可能半途撤去,就是他有所发现,也是毫无办法。 张衍追着他向南飞遁,过有半日之后,前方那一线灵光忽然一顿,转头破开罡云,往地表飞投去,须臾没入一座人迹罕至、荒草萋萋的山谷之中。 他展袖拨开罡云,朝下看去,这谷地四面环山,崖壁陡峭,草丛之中隐隐约约有许多碎散石块。 这些石块并非胡乱摆放,而是布成了一门阵势模样,只是布阵者颇为用心,知晓拿草木遮掩,免得引人注目,要不是仔细分辨,还很难分辨出来。 张衍点了点头,看来此地便是那人藏匿躯壳之处了,他围着这处山谷转了一圈,发现有不少暗藏沟谷,自己若是自正面攻打禁阵,此人极有可能自地下遁逃,需得设法防备。 略作思索,他仲手一指,垂下一幕黄芒,沿着这片山谷外围划了一圈,霎时聚土成钢,将此地圈为了一片绝地。 做完此事之后,他确认无有疏漏,便把“五灵白鲤梭”往天中一祭,往禁阵上打了下来。 嵇道人回至身躯之中,神色间满是疲惫,此番斗法非但未曾夺回龙珠,还把防身保命的法宝折了进去,他也是心疼不已,尤其是那承阳符,几若是割了他心头肉,他猛喘了几口气,伸手一把将发髻扯了,任由头发披散下来,赌咒发誓道:“我嵇告章在此立誓,今日之辱,来日必百倍报之!” 他正发誓时,忽然听得察觉外间传来一声震响,似有人在攻打阵门,心下一紧,冲了出来一看,见到天中那道人影,顿时又惊又惧,身形止不住颤抖起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张衍居然不肯放过自己,反而还能追来此地,方才发誓之语,好似成了笑话。 此刻他元气大伤,这阵势若被打破,可以想见下场为何。 神色来回变幻了几次后,他认为不能在此束手待毙,自袖中匆匆取了几件法器出来,摆在了禁阵四角,此举不求阻敌,只求能拖延得片刻时间。 做完此事后,他往事先准备好的坑道中去,这里几条路是他布阵之前留下的隐秘出口,可以由此绕过阵法,直通旁侧山界,可以无声无息地逃脱而去。 入了地坑之后,他一路向前,可等到了尽头,却是手足一片冰凉,坑道上去之路竟不知何被人以**力挪转了去,而四周泥壤更是变得坚如铁石,想要硬闯,势必弄出极大动静不可。 要是换了他人还好说,可他知晓天上对手遁法高明,要是如此做了,就是能逃了去,也迟早会被追上。 此路不通,他犹自不肯死心,又到别处查探了一遍,可不论哪一处皆是如此,没有给他留下丝毫漏子,不禁面若死灰,颓然坐下,此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总算也是体会到惠玄当时心情。 听着外面阵势响动一阵接着一阵,嵇道人眼中满布血丝,霍地站起,恨恨道:“不过拼得一死而已。” 他从袖中把祖师牌位请了出来,摆在地上,而后将随身道书拿出放在一处,恭恭敬敬叩首三遍,叹道:“祖师在上,恕弟子无能,不能重振山门了。” 说完,他取了一只玉璧贴在胸口,此物能藏元灵,准备到万不得已时只能抛却肉身,法身则可躲入玉璧之中,看有无机会转去投生。 这时外间声响越发大了,一声响过一声,显是破阵在即,他只是木然站着,并不前去阻止。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好似山崩一般的大响,脚下也是传来剧烈震动,而后就觉一道灵机就往以极快速度往他藏身之处过来。 嵇道人这时终于动了,大吼一声,忽然撞开顶上泥土,冲上天际,朝西遁走。 可还未出得十里地,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剑鸣,颈侧似有寒气袭来,惊悚之下,匆忙往旁侧一躲,一道冷光掠去,半边脸皮及一只耳朵已被削去。 他不敢回身,忍痛捂着血淋淋的脸颊,拼命逃窜,可此不过是徒然之举,忽然有数十剑光飞去散在他身躯四周,稍稍一顿,便同往中间一合,霎时就将他斩成了数十截,化作一片血雨纷纷洒下。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玉鼋留壳增福寿 张衍杀了嵇道人后,却见血雨之中,有一枚玉璧腾空飞起,摇晃着往远空而去,他凝神一瞧,便大略认出此是寄托元灵之物。 便是元婴三重修士,若非魔宗弟子,无了肉身,也只有及早前去转生,否则亦要消亡在天地之间。 修士转生之后便就没了前世记忆,既然此人已是身死,他也不欲再去追究,可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间想起一事来,略一沉吟,伸手一拿,将之摄了过来。 取入手中后他才发现,方才剑光斩杀之下,这玉璧已是满布裂纹,好似轻轻一捏就要粉碎,难怪飞掠缓慢。 嵇道人身影在玉璧之中浮现出来,颤声道:“道友,你莫非要斩尽杀绝不成?” 张衍摇了摇头,笑道:“道友若能解我一桩疑惑,我可送你去人烟稠密之处转生。” 嵇道人沉默一会儿,才道:“真人要打听的,可是那九黄星珠?” 张衍微微点头。 嵇道人想了一想,小声道:“此物来历,在下也是道听途说得来,未必是真。” 经过先前那事,他看出九黄星珠隐藏秘密甚多,自己所知恐也是一鳞半爪,照实说了,要是将来张衍察觉有误,认为自己是虚言欺骗,那随意遣一名弟子就能让自己万劫不复了。 张衍笑道:“道友只需把那听来之事说与贫道知晓就可,便有差错,也不会来怪责道友。” 嵇道人得了这句承诺,这才放下心思,便将自己所知关于九黄星珠之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张衍听得九黄珠能吞吸修士精血,那林长便是死在此物之下,心中也是有些惊讶,暗自思量道:“此是宝物不假,但诡谲异常,恐是路数不正。” 他抬起手,待要把玉璧收起,这时嵇道人却急急一拱手,主动言道:“真人,方才斗法时尤丙义所用之物,乃是昔年大弥祖师所传三道敕令之一,名曰‘敕元章图’,有不可思议之妙用,真人不妨取了回来,据在下所知,此物需用灵龟宝壳或蛟骨打磨的骨匣放置,才可保灵机不失。” 张衍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道友有心了,你且放心,贫道既然说过送你前去转世,便绝不会食言。” 嵇道人忙在玉璧中打了几个躬,口中道:“不敢,不敢。” 张衍淡淡一笑,把玉璧放了袖中,看了看天色,他出来之时乃是黎明时分,此刻已是日近晌午,赶回去至少还需半日,那时敕元章图说不定已落入他人之手。 他想了一想,就取纸笔出来,写下一封飞书,而后装入封皮之中,再一弹指,发了出去。 此封信是发去汪采薇处,传命这名徒儿先去乾位龙柱,将此物取了回来。 他待辨明方向,便整了整袍袖,踩罡云而起,去了极天之上,往来路飞遁。 行有半个时辰之后,听得底下听得浪涌之声,低头一看,见脚下有一条南北纵横的大江翻腾,原来是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五龙江中的上川江上。 此地原先乃是锺台与轩岳两派的划界之处,江岸两侧都有仙城布守对峙,现下两派归一,自然都归了锺台统属。 这时耳边又传来一阵短促嘶鸣,目光扫去,见江水中有百十只妖鼋缓挪慢动,个个都是体型硕大,领头一只仿若大山,行走江中时,劈波斩浪,奔涌激流不能撼动其分毫。 他看了一会儿,暗忖道:“这莫非就是传闻中横行江上的吃人妖鼋?” 稍作思索,自极天之上按落下来,又把玉璧取出,指着前方道:“嵇道友,这妖鼋背甲,可能用来盛放那敕元章图?” 嵇道人正在玉中凝身固体,试图修复玉璧,好让自己存身之地更为牢固一些,突然又被唤出,不免有些惶恐不安,直到听得问起此事,这才把悬起的心放下,回答道:“此妖鼋是最好不过,这妖物虽是不好招惹,可也不是真人对手,只是其一遇危险,便躲入水底,缩头藏尾,再不出来,是以极难捕杀。” 张衍微笑道:“不妨事,贫道自有手段降它。” 妖鼋在此地数千年,嵇道人好奇他如何对付,拱手道:“可否容在下一观。” 张衍微一下颌首,把手一松,那玉璧便飘开几丈,他再张开五指,对着其中一头妖鼋,向下一抓,一股庞然灵机霎时涌起。 将那妖鼋并无法宝之类遮挡,哪里抵挡得里他五行遁法,神通一转之下,就自江河之中被凭空挪到了岸上。 嵇道人看得大为惊叹,他听说张衍曾在龙柱法会上搬挪山岳,当时还有有些半信半疑,眼下见其轻轻松松便将一只妖鼋挪遁至岸上,不由暗叹道:“我败在此人之手,看来并不冤枉。” 妖鼋在江河中才难以对付,可若离了水,哪怕寻常一个元婴修士也能轻松降伏,此刻又肚腹朝天,一时翻转不过来,便在那处嗷嗷直叫,声音极是凄厉。 那头身躯最为庞大的妖鼋闻声转过头颅,很快发现张衍便是罪魁祸首,随后张口一喷,一道腥臭烟雾奔他而去。 张衍负手站立,身形不动,身周旋起了一道罡风,旋了一圈,将那烟雾拂开,他淡淡道:“我知你能听懂人言,而今我需借鼋背甲壳一用,你若有,便拿了来,我自放你族人回去。” 那头妖鼋灵智已开,凶睛盯了张衍好一会儿,才口吐人言道:“望你守诺。” 他将庞大身躯缓缓沉入水下,过了两个时辰,就口衔一枚不过一丈大小的白壳浮出水面,丢到了岸上,直直看向张衍,言语生涩道:“带来了,放。” 嵇道人一看那背甲,不由面上一动,露出几分奇异之色。 张衍起手一召,把那白壳拿入手中,见其如美玉一块,晶莹剔透,温润细腻,背纹深刻,与蚀文有几分相似,似是蕴含玄机妙理,虽是看去与诸鼋多不同,但气机却是同出一脉,并非拿来糊弄自己之物,便就点了点头,把法力转动,罡云之中一只大手探出,将将那妖鼋抓起,投回了江水之中。 领头大鼋似是知晓眼前之人不好对付,待那头妖鼋入水之后,便带了族人隐入水中,再不出现。 嵇道人那方存身玉璧此刻凑了过来,围着张衍手中那方白壳转了几圈,啧啧有声。 张衍抬眼看来,问道:“道友莫非识得此物来历?” 嵇道人拱手道:“在下并不认识,只是传闻有妖鼋之中有一玉鼋,乃诸鼋之祖,其身不知几许大,长卧于江心之中,镇压五龙地灵,动一动则山摇地撼,江水漫陆,这老鼋每千蜕壳一次,得之可延命增寿百十载,可却从未有人见过,此物有如白玉,说不定便是其身上所遗。” 张衍道:“既未有人见过,又怎知此物是那玉鼋所留,所谓延命之说许也是以讹传讹。” 嵇道人忙道:“是是,真人说得有理。” 张衍笑了一笑,探手拿了玉璧回来,与鼋壳一同收入袖中,就欲动身往神屋回转, 这时却自远处飞来一封飞书,须臾到得身畔,他起手捉了过来,去了封皮,把信纸展开一看,却是眉关微微一皱,神色中也是流露着几分凝重。 这信中所说之事,由不得他不重视,沉思许多时候,心中便有了决断,拔身飞起,往离南龙柱飞去。 陈国南武山,观潭院。 掌院吴素筌坐于大殿上,看着阶下站着的三名年轻弟子,言道:“此次离门北去,你三人要切记谨言慎行,不得胡乱滋事,纵有委屈之处,也要忍耐,莫要辜负师长一片期许之心。” 底下带头弟子躬身一揖,道:“掌院谕令,弟子等敢不记在心中。” 吴素筌十分满意,再嘉言几句之后,就道:“那你等就都回去准备吧。” 三名弟子一齐跪下叩首,随后退出大殿。 吴素筌感叹道:“这吴松性情稳重,资质又好,很是难得,那另外二人,也是不差,短时内能找出这三人来,却是辛苦师弟了。” 审楚鱼不敢居功,稍稍欠身,道:“除去那些化丹弟子不提,我院中只这三人心性资质俱佳,可传门中道统。” 吴素筌状极欣慰,道:“章真人怎么说?” 审楚鱼忙道:“已是说好,章真人明日便就启程北去。” 吴素筌沉吟道:“有些急了。” 审楚鱼笑道:“章真人本非我院中之人,来此是为采集毒瘴,而今瘴气已消,章真人自无心留此了。” 吴素筌叹道:“早些离去也好,上使虽未明言,可我却觉他看章真人时目光不善。” 审楚鱼一惊,站起道:“莫非上使意欲对章真人不利?” 吴素筌苦笑道:“封禁之事上宗绝不容许有半点风声泄露出去,章真人在我院中住了这么长时日,不离开此地尚好,要是离去,上使定会拦阻。” 审楚鱼慌张道:“那该如何是好?上使若是下令对付章真人……”他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章真人对我举派上下皆有恩情,万万不能害了他。”, 吴素筌平日性格绵软,但此时却很是镇定,言道:“师弟,明日为兄会设宴款待上使,把他拖住,那时章真人便有机会走脱,只要出了观潭院,商清俊还有坐镇此地之责,到时又能去何处寻他?你我只管把戏演好就成。”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一十三章瞒天过海隐杀机 第二日,吴素筌在山巅掷星泉前摆宴,招待凤湘剑派一干来使。 商清俊本就喜好奢靡享乐,因而并不推拒,带了几名弟子,欣然前来赴宴。 见礼之后,他也不问情由,坐下就是饮酒。 吴素筌见他脸上无有半分异样,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思也是稍稍放下。 只要在这里拖住此人小半个时辰,便足够章伯彦带着那三名弟子远去了。 他与坐于下首的审楚鱼对视一眼,两人轮番上去敬酒。 只是酒宴不到半刻,就有弟子来报,道:“掌院,曾师伯来了。” 吴素筌一怔,向审楚鱼投去探询之意,后者却是摇了摇头。 商清俊把酒杯随意一抛,扬声道:“是本座把曾过之唤来的,莫非有什么不妥么?” 吴素筌忙站起,拱手赔笑道:“无有无有,曾师兄平素在金池炼药,少与同门亲近,在下想请也请不来,还是上使的面子大。” 他嘴上虽如此说,可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暗自皱眉,“曾师兄一向守着金池丹炉足不出户,就连商清俊那日到此也未露面,这二人又是什么时候走到一处了?” “商上使,老道我说得如何,我这两位师弟对我这个做师兄的,却并不如何太看得上。” 随着语声响起,就见一名拄杖悬铃,面白无须的白发老道走了进来,脚边则有一只独角妖蛙蹦跳前行。 吴素筌起身下了席案,主动上前示好,道:“师兄说得哪里话来,你肯赏光,我与审师弟都是欢喜,还请席上坐。” 曾老道呵了一声。径直到吴素筌原先席位上坐了,举起酒杯道:“商上使,老道全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才愿到此,先敬你一杯。” 商清俊举起酒杯。作势一对,而后仰脖一饮而尽,这时他看了看左右,好似无意问道:“吴院主。既然你在此设宴,那位章真人怎不见前来?” 吴素筌面色微微一变,挤出笑容道:“章道友不喜热闹,又不是我门中修士。因而就未曾唤他。” 商清俊手中把玩着酒杯,摇头道:“怎可如此,听闻这位章真人救了观潭院不少弟子性命。怎可怠慢了?这非是待客之道!” 曾过之放下酒杯。道:“不错,说来忝为地主,我还未曾见过这位章道友,不如老道我去将他请了来?” 吴素筌心里咯噔一下,强自镇定道:“章真人脾气古怪,需在下亲自去请了。” 曾过之哎了一声,伸手作势一拦。道:“师弟身为院主,还要在此陪上使饮酒,怎可离席?方才上使也是说了,章真人于我观潭院有恩,我身为院中阁主,也自当当面拜谢。” 审楚鱼看着不妙,急着道:“不如由小弟代劳。” 商清俊不耐烦道:“请个人来,能有什么麻烦的?曾过之,就由你去请,若是那章道人不愿前来,你就言是本座相邀,凉他也不敢不给脸面。” 见他把话说死,吴素筌和审楚鱼都是无法开口,眼睁睁看着曾过之往外步去,只能暗地里期望章伯彦动身快些,在被找到之前先一步出得山门。 商清俊瞧着二人心神不宁的模样,冷冷一笑,道:“吴掌院,有酒无乐,未免无趣。” 吴素筌仿佛一下回过神来,道:“是,是。”忙命一名弟子下去,招呼歌姬舞女上来助兴。 审楚鱼想了想,犹豫站起道:“师兄,章真人宿住的那处洞府有些偏僻,曾师兄他久不在门中走动,怕是路途不识,不如小弟前去看看?” 吴素筌还未说话,商清俊却插言道:“审楚鱼,听闻你有一爱子,不过稚龄之身,就已修至‘凝元显意’,本座有意收他为徒儿,你以为如何?” 被他这一打岔,审楚鱼却暂时走不脱了,然而对方要收他儿子做徒弟,非但未觉欣喜,反而感到一股寒意冲上脊背,呆立了好一会儿,才惶恐道:“多谢上使抬爱,上使愿收小儿为徒,在下也是求之不得,只是前些时日小儿中了瘴毒,想是伤了元气,至今痴痴傻傻,不似先前那般灵慧了。” 商清俊有些意外,道:“还有这等事?” 他摆了摆手,“这却无碍,我与苦心宗几名长老都是熟识,讨几名培根固源的丹药来不是难事,依本座看,这拜师宴也不用改日了,就趁着眼下诸位皆在此处,把你孩儿唤上来,把礼行了就是了。” 审楚鱼心中暗暗叫苦,他哪料得到商清俊会有这么一出。若是把自己爱儿找到殿上,无疑是送羊入虎口,将来都要受制于此人。 商清俊见他迟迟不动,登时拉下脸来,冷声道:“怎么,莫非审阁主认为本座不配么?” 吴素筌慌忙道:“上使,师弟他绝非此意。”又冲审楚鱼使了个眼色,道:“师弟,就依着上使的意思,你去把侄儿找来。” 商清俊一摆袖,道:“这却不必了,我已是命人找来了。” 他拍了拍掌,就有一名艳婢牵着一名七八岁大的男童走上殿来,双目灵动,并未半点痴愚之像,见了审楚鱼,叫了一声爹爹,就挣脱那婢女之手,跑了过来。 审楚鱼看了那婢女一眼,后者不自然地避开了目光,他重重哼了一声,又伸出手去,将一头扑来的孩儿抱住,心里暗叹一声,知是对方早就算计好了,转身过来,指着商清俊,苦涩言道:“洪儿,这是你师父,还不上前拜见?” 小童哦了一声,老老实实上前,叩首端茶,行了拜师之礼。 商清俊先前不过是想弄个人质在手,好便于控制观潭院,至少在封禁开解之前不能出了漏子,可一见这小童,灵秀异常,资质比他几个徒儿都要好上不少,倒是真起了收徒之心。略一沉吟,抛了一只玉马下去,道:“拿去吧,此是为师送你的。” 童子想了想。却是把自己颈上金圈拿了下来,递去道:“师父,徒儿的拜师礼。” 商清俊一怔,随后哈哈大笑。接了过来,道:“好徒儿,为师收下了。” 与此同时,章伯彦按照事先定计。起了一团黄云,带着吴松等三名弟子山外飞遁。 才出得山门,身后就有一道遁光追来。上有一人大声道:“章真人。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章伯彦早料到此行不会太过顺遂,回首瞧去,见是一名身披灰羽鹤氅的老道,肩上蹲着有一个妖蛙,他虽未见过曾过之,可与审楚鱼闲聊时,也曾听其提及。因而冷笑道:“这便不劳曾道长过问了。”顿了一顿,又道:“章某若是你,还不如回府休养,观你如今神气,活个三四载,也是往多里说。” 曾过之一惊,百年他去南崖洲采药时,不慎被山中毒物咬伤,那时就知自己活不长了,后来用丹药遮掩了身上气机,就连商清俊也不曾看了出来,未想却在章伯彦面前露了底。 他自嘲一笑,索性坦承道:“章真人好眼力。” 转首看了看云上三名弟子,泰袖取出一物,抛给其中一名年岁不大的弟子,道:“花仲,你虽非我徒儿,但在炼丹一道上天资不凡,此是我毕生精研的丹方,现下传予了你,到了别家门中,也别堕了我观潭院的名声。” 那名弟子接了过来,在云上对着曾过之拜了一拜。 章伯彦眯眼道:“曾道友早知章某要走?” 曾过之冷哼道:“我那两个蠢师弟,自以为事机安排的天衣无缝,实则他们一举一动早被人盯在了眼里,若不是我虚以委蛇,暂且稳住了商清俊,怕是他一早就下了狠手了。” 说到此处,他又挥了挥袖,道:“章道友快些走吧,我久去不归,商清俊必会怀疑,少时若追了出来,我会在此阻他一阻。” 章伯彦嘿的一笑,他也不客气,冲其拱了拱手,便起了遁法,一团黄云裹起三名弟子,就往北行去。 见他走了,曾过之朝下一指,那独角蛙咕呱叫了一声,突然一蹦,就没入了地下。 做完此事后,他就在原处一坐,闭目养神起来。 约莫过去一刻,忽闻一声剑啸,睁眼看去,见山巅之上忽然飞起一缕剑光,如长虹掠地,往此处疾飞而来, 不一会儿,剑光到得近前,商清俊自里现身,怒气冲冲道:“曾过之,人呢,人在何处?” 曾过之缓缓道:“人已走了。” 趁着说话之际,他暗中捏了一个法诀,只闻轰隆一声,那独角蛙忽然自底下窜起,此时已是变作数丈大小,一口就把猝不及防的商清俊吞了下去。 他连连运法,独角蛙身形急骤缩去,很快就到了一丈大小,可到了这等地步,无论他怎么使力,也是无法再收得半分,不多时,额头上就满是汗水。 身边忽有风声响起,他诧异观去,看见来人,不禁吃了一惊,道:“章道友,你,你怎又回来了?” 章伯彦眼中碧火森森,笑意深沉道:“章某若是就这么离去了,商清俊必拿你观潭院出气,因而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与贵派一道,将此人除去为好。” 曾过之身躯一颤,脸现惊怒道:“你……” 凤湘剑派要开封禁,观潭院怕其过河拆桥,因而决定把弟子送去北洲,那是留下一个后路,以防不测,可他心中其实还抱着万一之念,不愿与上宗彻底交恶。 他在此拦阻了商清俊,大不了把罪责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反正自家也活不了许久,但若是在此与外人一道害死了上使,那可就真正没有退路了。 还未容他反应过来,耳畔闻得那妖蛙一声哀鸣,漫天血肉之中,百道剑光自里冲出,直往二人所在之处杀了过来。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含沙射影断性命 章伯彦把身一摇,千数魔头自顶上罡云之中纷涌而出,迎着剑锋冲上去.同时又言道:“曾道友愣着做什么,还不与我一同动手,不了结了此人,莫非你还指望过他放过你不成?” 曾过之望见有不少剑光往自己这里过来,哪还不知商清俊已是生出误会。 若是凤湘剑派换了他人来,他还有心解释一二,可此人向来刚愎自用,又好脸面,哪怕明知自己做错也不会悔改,此刻既已是动手,他也是彻底绝了心思,将手中金铃祭起护身,可只招架了片刻,便就有些抵挡不住。 商清俊怒发如狂,他向来自大,先前自认已将曾过之笼络压服住,可现下一看,自己分明是被其耍弄了,自是深恨不已,百数道剑光中,倒有大半是对其去的。 同时他朝一边撇了一眼,见那些魔头与剑光一撞,俱是被撕割开来,不由讥嘲一笑,可旋即又面色一变,那些魔头残躯一合,又复完整,居然撇下剑光,直奔他处而来。 他心下一盘算,决意弃了立刻击杀曾过之的念头,召了数十剑影回来遮护,而杀向章伯彦的十数剑光却是不变。 章伯彦一声冷笑,站着不闪不避,罡云里飞出一面鸠面铁牌,迎风长至一丈大小,悬于头顶之上,剑光打来,传出密集碰撞之声,却不能突入进去。 而千数头魔头上去之后,围着商清俊驰回飞旋,时不时冲下撕咬,每每被剑光割裂之后,却又能重新聚起,他一时寻不得到破解之策,只是以剑气阻拦。 倒是曾过之因此压力大减,凡能抽出手来,把手中竹杖祭起,反复往他处打来。 商清俊自恃在凤湘剑派六把玄剑中排名第三,本拟用不了几合就能斩杀这二人,没想到情势却是倒了过来,反是自己被逼得狼狈不堪,他怒啸一声,身与剑合,起了光华一道,撞碎千百魔头,自重围之中杀了出来。 到了高空,一招手,将所有剑影聚来,合为一柄长约四尺,通体墨黑的玄剑,随后向下一指,剑光直朝章伯彦杀来,后者有鸠面牌相护,站着不动,轻描淡写朝牌上打了几个法诀,霎时有黑云涌现,堆在前后左右,围遮得风雨不透,剑光入云,却如泥牛入海,不起波澜。 可同一时刻,却忽闻咔嚓碎金之音,曾过之一声闷哼,倒伏在了地上,其背后却是开了一个大洞,血流如注,一枚残破金铃正掉落在身躯之旁。 商清俊哈哈狂笑道:“与本座作对,便是这般下场!” 百影剑既有惑敌耳目之能,又可在虚实之间来回变化,是以发剑之时,常叫人防不胜防,方才指向章伯彦的实则只是一道剑影,而杀向曾过之的方是本剑,果然被他一击即中。 章伯彦只是漠然撇了一眼,就不在多看,曾过之自家无能,却是怪不得他。 这时又有两道遁光自山巅遁下,却是吴素筌与审楚鱼二人,眼见曾过之被杀,都是怔在当场,不知所措。 章伯彦战至而今,却久久不下狠手,等得就是这二人出来,这时大声言道:“两位,还不上来一同将此人斩杀了,若被其逃去了,你观潭院焉有活路?” 商清俊听了,冷哼一声,当即御剑杀去,却是先下了狠手。 吴、楚本还在犹豫,可被他这么一逼,也不愿束手待毙,各自拿出趁手法宝出来应付。 章伯彦瞧二人动手,暗觉已是差不多了,一法法力,就自鼻中喷出两股寒气,霎时凝冰成形,化为一柄冷光四射的利剑。 此为他祭祀数百年的“寒晶白骨剑”,探手拿过,又自袖囊中取拿了一张纸符出来。 此符上有一挣扎扭动的小人,望去竟与商清俊有九分相像,他嘿嘿一笑,手中用力一攥,那小人顿时发出一阵惨呼。 商清俊神情陡变,他似是感同身受,捂住胸口,脸现痛苦之色,喘了几口气,头上有冷汗泌出,他也是察觉到不对,大吼道:“何人作法害我?” 章伯彦阴森一笑,此术名为“含沙射影”,为冥泉宗中一门阴损神通,平曰采得修士气机收入符中,于斗阵之时作法,就可毙敌命于顷刻之间。 此法虽是厉害,可亦有苛刻之处,修士需在百曰内采得气机,若一曰中断,便全功尽弃,需得重头来过,而施法之时,需在三里之内,因而冥泉宗中习练此神通者甚少。 章伯彦也是投了张衍之后,有感于自身手段甚少,门中厉害神通诸如“九幽大悲风”、“散魄三消气”之流又未得传授,这才习练了此法。 自入观潭院中后,他把每一人的气机都采了过来,商清俊在此地住了数月,亦是被他暗中下了手,其本人还浑然不知。 他目中冷光一闪,把符掷在半空,随后倒持剑锋,对其一划,只闻噗嗤一声,符竟就有一股鲜血飙出。 商清俊大叫一声,就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四肢抽搐了一下,便就不动了。 只是片刻后,他胸膛处突然飞出一道灵光,直奔天际而去, 吴素筌色变道:“不好!是绝命符!快快阻住!” 绝命符乃是凤湘剑派长老随身所携,若是被外敌杀害,便会飞去告知山门。 章伯彦目中泛起碧芒,当即打出一枚飞钉,瞬息而出,将飞符钉在了半空。 见此符被他拦了下来,吴、审二人这才放松下来,只是都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三人留意飞书之时,却不觉自地下无声无息转出来一个长长虚影,缓缓往躺于地上的商清俊爬去,而后往其鼻窍中一钻,几息过后,就有无数一团彩雾将他全身裹了。 章伯彦先是察觉有异,扬手一打,数十团碧火落了下来,可那彩雾似是不惧。 不过眨眼之间,雾气便就收去,可地下商清俊那具尸首居然没了影踪,只是凭空多了出来一个小眼。 吴、审二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章伯彦看着那处,皱起眉头,沉声道:“此地古怪,不可久留,二位需得早谋出路了。” 此时距地表千丈之下,却有一处地穴,商清俊面无表情,盘膝坐地,他看了一眼身旁那柄百影剑,道:“元灵寄剑之法?莫非你还想死中求活么?” 那百影剑听得此言,就要跳起飞去,却把他轻轻一捏,就自拿抓住了,尽管剑身跃动不止,可却不能挣脱。 商清俊古怪一笑,把腕子割开,递到剑身前,任由鲜血洒了上去,接着又连吐了三道浊气上去,此剑由黑转白,又由白转黑,连续九次之后,这才顿住不动。 他把剑拿起,幽幽言道,“本君困在底下万载,原身尚不得出,今便借你躯壳一用,等来曰聚齐本命元珠,自会放你离去。” 东胜北洲,离南龙柱。 茅无为取了九黄珠之后,便辞别乔桓隽,带着三名师弟及一众**,往南洲山门处回返,只是还未过得五龙江,就见天际浮现一道长虹,直向自己这处而来。 他怔了一怔,伸手命众人停下,随后步了出来,高呼道:“张真人,你怎会在此处?” 剑光一落,张衍挥开光云,自里现身而,起手还礼,道:“茅掌门,贫道是特意来寻你。” 茅无为哈哈一笑,把破烂袖袍一展,道:“老道我身无长物,靠四处乞食度曰,不知有何物值得张真人惦记?” 张衍微微一笑,道:“贫道是为那龙柱之下宝珠而来。” 自接了章伯彦书信后,他暗自猜测那这九黄星珠与观潭院地下封禁许有莫大关联,因而不欲让宝珠再往那处投去,决定尽可能将此物齐集在自己手中。 此语一出,茅无为身后纯白、善诚、虔情三名真人都是神色一紧。 张衍威名他们也曾听说,连最有望成就洞天的容君重都被其杀了,要是起意强夺,他们这些人还真未必是其对手。 茅无为却是不动声色,道:“明人不做暗事,老道是从龙柱下得了一枚宝珠,只是似与张真人无关吧?” 张衍打个稽首,道:“贫道愿拿两件玄器来换此珠,不知茅掌门意下如何?” 茅无为却并不马上回拒,而是捋须沉吟起来,半晌后,他才道:“老道问句不该问的,这宝珠……张真人莫非知晓其来历?” 张衍回道:“也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 他也不讳言,就将自己从嵇道人处听来之事,拣了一二出来说与其知晓。 听完之后,茅无为暗暗权衡了一下,便伸出三根指头,眯眼道:“我师弟有三人,两件玄器却不够分,未免厚此薄彼,我要三件。” 张衍笑了一笑,当即应下道:“好,就如此说定,只是三件玄器不在身旁,请茅掌门稍等,我传书命人送来。” 他摆在仙城之中的三件玄器至今无人换去,炼制白月英实的灵药又另有来处,留在那里也是无用,正好拿来换了。 茅无为却摆手道:“不必了,我却信得过张真人,你先将宝珠拿去,来曰得空,记着把许我之物送来就是了。” 他探手入怀,把一只铜盅取出,再轻轻一推,飘送至张衍面前。 张衍双眉一扬,他伸手拿过,放入袖囊之中,点了定头道:“多谢茅掌门成全,短则十曰,长则一月,必将三件玄器送至贵宗门前。” …… ……(未完待续。)q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派换宝心思异 ps:还有一更,稍晚,大家可以明天看 张衍言罢之后,对青宣宗众人打了个稽首,就自起了遁法,化虹芒一束,往东行去。 纯白真人挪至茅无为身侧,道:“那宝珠就这么给他了,师兄当真舍得?” 茅无为撇嘴道:“那宝贝还需精血相祭才能用上,是你舍得还是我舍得?这等邪异宝物,哪里有三件玄器落得实在?” 另一旁虔情真人不解道:“师兄真信此人所言,说不定这宝珠另有妙用,那番言语是诓骗我等呢?” 茅无为望了望张衍离去方向,嗤笑道:“真也好,假也罢,都已送了出去,何苦再去多想,我青宣宗不必要去趟这浑水,就让何遗珠、陈渊二人头疼去吧。” 张衍本意是往东先寻凤湘剑派,可行有一个时辰后,却在半途上撞见了正值南归的苦心宗一行人等,此宗左右也需拜会,因而转了遁光,拦在云盘飞舟之前,稽首道:“何掌门有礼。” 何遗珠并不请他上去,而是云盘中垂下两道祥云,托着他与门下几名长老一同出来,眼神中露出提防之色,道:“原来是张真人,足下不是在乾位龙柱取宝,怎有闲心来寻何某人?” 张衍正色言道:“贫道此行目的,却是与那龙柱之宝有关。” 何遗珠一惊,他倒退一步,看了看左右,复觉胆状,又上前半步。提声道:“如何分柱,五家已有公议。张真人亦是在场,莫非此刻想要反悔不成? 张衍笑道:“何掌门误会了,贫道非是此意,那宝既入贵派之手,自不会平白索要,愿拿手中丹方来换。” “丹方?” 何遗珠不屑一笑,道:“我苦心宗炼丹之能,天下皆知。何差张真人几帖丹方?” 张衍笑了笑,他也不多言,将两帖备好的丹方送去,道:“何掌门看过之后,再论不迟。” 何遗珠拿来手中,开始面带不屑之色,可是再看下去时。目光却是一下定住,手上也是一紧。 只是看了下来之后,关键处却少了几味灵药,翻来覆去看也未寻得,知是对方故意隐去,不由犹豫起来。 后面长老见他神情有异。道:“师兄,你……” 何遗珠把眼闭上,将手中丹方往他怀中一送,叹道:“你自去看来吧。” 那长老好奇拿过,他乃是此道行家。只粗粗一瞧,就知这丹方非同小可。非但是讲述如何炼制一味宝丹,还内藏一门极为高明的炼丹手法,其中精妙之处哪怕未有全部述明,也能窥一斑而见全貌,若能到手,必能将自身之能炼丹术再提升一层上去,若是流传下去,举派都能受益无穷,他激动道:“掌门!” 何遗珠知他心动,可他也是为难。 如从眼前来看,无疑是这丹方较为紧要,可那宝珠乃是从龙柱之下所得,是否是大弥祖师所传他现下不敢确定,但却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着一桩极大秘密,不能轻易舍了。 考虑了一会儿,他将丹方从长老手中抓过,往张衍处一抛,道:“张真人,敝派无需此物,还请收了回去。” 张衍似是早知是此结果,挥袖一荡,当即将那丹方扫成粉末,看得那长老脸上一片肉疼,而后他又抛了一只瓷瓶出来,道:“若是此物如何?” 何遗珠并不敢拿入手中,只是发一道灵气上去承托,挡在三丈之外,小心问道:“此又是何物?” 张衍道:“此物名为蓬莱气,修士破境之时,若是吸得一口,则成算大增。” 何掌门眼中发亮,这显然又是一件好宝贝。 他苦心宗与别家不同,功行半靠自身打磨,半靠服食丹药,虽是进境比同辈来得快些,但到了关隘时,所费灵丹并不在少数,且越往上去越是艰难。 如今他修为已到了元婴二重,可要去往三重境,需服数百丹药,可炼制此丹的灵药极其稀少,要想搜寻全了,许要等上上百载,而这蓬莱气若当真有此效用,则价值更在方才那丹方之上。 他神情中泛起挣扎之色,过了不知多久,他终是有了决断,张了张嘴,涩声道:“张真人,何某还是不能答应。”极为不舍地看了一那只瓷瓶,将其推了回去。 张衍连番两次遭拒,却也不恼,把瓷瓶收了,道:“既如此,贫道也不强求,只望何掌门护得此宝,勿要遗失才好。” 何遗珠脸色沉了下来,道:“张真人此言何意?” 张衍淡笑道:“贫道别无他意,只是告知何掌门一声,这宝珠乃凶邪之物,想是贵派取珠时已有所察觉,日后如有灾劫上门,勿要小心应付,贫道这便告辞了。” 何遗珠只把此当成威胁之语,冷笑一声,拱手道:“那就不劳张真人费心了,不送!” 张衍纵身而起,眨眼就在众人面前冲破罡云,往天外去了。 那名长老这时才道,“掌门,这宝珠诡异非常,要之何用?可有了那丹方,我苦心门……” 何遗珠哼了一声,打断他道:“师兄你也不好好想想,若是那宝珠当真不及那两物,他又怎舍得来换?” 那名长老一怔,随后一拍额头,道:“还是掌门思谋深远,老朽糊涂了,为眼前一时之利,险些误了大事啊。” 张衍离去之后,驾剑继往东行,只是在巽、震二柱转了一圈,却不见凤湘剑派弟子,于是在左近召了一名锺台弟子过来相问。打听下来才知,早在数日之前,陈渊已是带着门人弟子不告而别,转道西济海界回往南洲,便是此刻追去,也已是赶不上了。 他思忖了一番,凤湘派除却掌门之外,另外五名剑主各自执掌一方,势力也是不小,等陈渊回到门中,上有洞天真人坐镇,下有诸多长老掣肘,远比不得外间可可自行决算,就算自己拿出足够有分量的东西,怕也换不来星珠,此事只得作罢。 那飞去观潭院的两枚星珠究竟是从谁人手中遗失,他现下还不得而知,要是锺台那枚尚在手中,倒是有把握拿了来,如此手中就可有四枚星珠,封禁下那妖物若是当真脱困,势必会主动找上门来,需得提早做好准备了。 他深深朝南望了一眼,一甩袖,腾空而起,乘风飞去,半日之后,就回得西南设宴法坛。 此刻宴席已毕,三派修士一走,一众赴宴散修也多是走了,只有百多名神屋山修士尚未离去。 他扫了一眼,见乔掌门车驾仍在,倒不必再跑去希声山相寻,把遁光按落,在大殿之外站定。 汪氏姐妹见自家师父安然回返,都是喜悦,忙一起上来拜见。 汪采薇递上一只长形木匣,道:“弟子遵恩师嘱咐,已是去乾位龙柱把此物寻来。” 张衍看了一眼,就起手收入袖中,颌首道:“做得甚好。” 这时脚步声起,白长老自殿内迎了出来,他面上堆笑,一边上前,一边拱手道:“张真人回来了,掌门与夫人等候多时,有请真人入内一叙。” 张衍还了一礼,道:“不必了,贫道还有要事在身,需得早些回山,只是要拜托白长老与我传话乔掌门,就言贫道欲求他手中龙柱之宝,不知可否割爱?” 白长老心头微凛,事关重大,他不敢做主,道:“真人稍待,在下去去就回。” 他疾步回了殿中,见了乔掌门夫妇,就将此话原封不动报了上去。 乔桓隽听后,怔愣片刻,才道:“张真人当真如此说?” 白长老沉沉点首。 赵夫人奇怪道:“张真人先前明明对此物不太在意,怎现下又有兴趣了?” 乔桓隽起身迈步,看着身后屏风上那副旭日奔浪图,隐有所悟,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身过来,目光坚定道:“给他!” 白长老郑重提醒道:“师兄,那可是龙柱遗宝,许是祖师所留,就连南洲三派也是各有斩获,如此送出,是否合适?” 赵夫人也道:“夫君,还需慎重考虑才是。” 乔桓隽起手摆了摆,道:“要是祖师手书那还罢了,便是拼了性命,也我不会拿去送人,可一枚不知来历的宝珠,为此还折我两名弟子性命,拿在手中也是烫手,送了张真人或许反是好事。” 他方才细思下来,觉得张衍不提其余,直言索要此珠,那就是愿意受他一个人情。 锺台派与有三派威胁在外,郑真人又不能出手,这时就极需一个极强助力。 只要撑过这百来年,锺台就能将轩岳派功法神通尽数吸纳,因而在他眼中,一件古怪法宝远没张衍分量来得重。 白长老却是迟疑,道:“掌门,燕师兄那里可要知会?” 乔桓隽坐了下来,道:“此事我做主即可。”又平视过来,“白师弟,你忧心何事我也明白,不过燕长老向来顾全大局,知我所选,必能体谅。” 赵夫人也是道:“夫君既已决送人,那宜早不宜迟,犹犹豫豫,没得让人小看了。” 乔桓隽赞道:“夫人说得极是。” 赵夫人自香囊中取了一只悬钮处刻有眦睚的黄铜手炉出来,摆在案上,挽袖摊手,道:“宝珠在这炉中,白长老这就拿去予他吧。”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去留生死路 怀璧引妖魔 大殿之中,章伯彦与吴素筌,审楚鱼二人围坐于雍明井前。 此刻吴、审二人俱是一脸惶惑,先前他们虽想欺瞒凤湘剑派,意图暗中把弟子安排走了,可也并未想过要与之作对,而今商清俊一死,观潭院却是走上了绝路。 逼不得已,他们把商清俊带来的门人弟子一并关押起来,又把山门封闭,不令任何一人出入。 只是此人原先每七日就与门中传书一次,就是能遮瞒得一时,凤湘剑派也迟早会察觉不对。 吴素筌艰难言道:“章真人,当下该如何是好?” 章伯彦沉声道:“若是二位愿意率门下投我涵渊,敝派掌门当会助你等挡住凤湘剑派。” 吴素筌斟酌语句道:“可神屋山在极北之地,距我观潭院何止十万里……” 虽是远在南洲,可他也曾听闻过张衍的名声,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相反凤湘剑派算得上近在咫尺,朝夕可至,就算转投到了涵渊门下,又能何用? 章伯彦瞧他不肯,便又道:“那便离开此处,到我神屋山中安置,我派与锺台交好,凤湘剑派再是如何厉害,也总不会追杀到北洲来。两位也瞧见那日情形了,这封禁之下必是藏有邪物,是去是留,不过一念可决。” 吴素筌踌躇良久,最后叹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审楚鱼道:“师兄,我已听闻锺台贺宴已散,陈掌门不日就要回得山门,可若带上门内弟子往北去,至少要用去大半月,一路之上还无法隐瞒消息,上宗……凤湘剑派若是得闻。只需遣一人过来拖住我等,那就走不成了。” 吴素筌脸色惨白,道:“怎回来的如此之快?” 章伯彦冷笑道:“两位何须烦恼,凤湘弟子若敢追来。一剑杀了即可。” 吴素筌一惊,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此法不妥。” 他久在凤湘剑派积威之下。就算要去另投他派,也丝毫不敢起有反抗之心。 审楚鱼拱手道:“师兄,小弟有一法,弟子分数路而走。谁能走脱,就纯凭天意了。” 吴素筌想了想,叹道:“眼下也只有行得此法了。” 此举虽是会舍弃一部分弟子。可同样也使得大部弟子能够走脱。他再沉思一阵,道:“便就如此定下,师弟,你招呼弟子前去准备,明日我等便就动身。” 审楚鱼站起道:“是,小弟这就前去准备。” 章伯彦却道:“审道友,慢来。” 审楚鱼马上停步。对章伯彦他可不敢不重视,正色问道:“章真人可是还有见教?” 章伯彦嘿嘿笑道:“章某敢断言,凤湘剑派必在你院中暗插了眼线,一旦弟子分散走脱,便立刻会有书信去往其门中告密,说不准一日之内便会有人杀来。” 吴素筌一听,顿时六神无主,道:“左也不成,右也不成,那又该如何是好?” 章伯彦道:“实则此事也易,只需留一人在此镇守,而另一人则带上心腹弟子,随章某先行,既不易被人察觉,又能把此间消息瞒下,就只看两位愿不愿意了。” 吴素筌吸了口气,沉声道:“我乃观潭院掌院,合该我留下,师弟,你随章真人同行。” 审楚鱼却急着跳了起来,大声道:“万万不可,师兄乃门中顶梁,怎可有失?还是小弟留下。” 吴素筌把身躯坐直,正色道:“师弟休得与我争了,现我以院主之尊传谕于你,明日你携弟子往神屋山去,不得有误。” 审楚鱼无奈,长叹了一声,抬了抬手,道:“审楚鱼领命。” 三人彼此又商量好细节之后,就各自回去安排。 到了第二日,章伯彦到了殿上,却不见吴素筌,只有审楚鱼一人坐于殿中,身边还带着一名稚龄童子。 他待坐下之后,便问道:“吴院主何在?” 审楚鱼长身而起,对着章伯彦一揖到底,道:“吴师兄乃一院之长,道行神通皆是在我之上,不可白白在此折了,我已用曾师兄所留丹药将他迷晕,还请章真人带他先行,由审某坐镇此处,不叫消息泄露。” 章伯彦无所谓何人留下,便点头表示知晓。 审楚鱼将那孩儿带到自己跟前,道:“此是我儿审峒,章真人先前也是见过,还望此行能带上我儿,不求能长生了道,只求能安乐一世便好。” 章伯彦撇了一眼,道:“可。” 审楚鱼摸了摸那孩童脑袋,眼中满是慈爱道:“孩儿,你随章真人一同去吧。” 那孩童也是颇为乖巧懂事,不吵不闹,听了父亲之言,就到身边章伯彦身边站好。 章伯彦暗忖道:“这孩儿莫看年岁小,可心性坚忍,又极懂事,资质也是不差,若是能得授上乘功法,将来必成大器。” 审楚鱼拱手道:“那就全拜托章真人了,我已在外间备好飞舟,随时可以上路。” 章伯彦不再多言,带着还孩儿起身到了外间,见有一驾七八丈的飞舟悬于天中,上立十来名弟子,多是化丹修为,带头之人乃是一名钱姓阁主,这人虽是未审、吴二人师弟,可因是前任掌院记名弟子,是以地位却远远不如。 不过章伯彦先前在院中炼药,备理药材多是此人所为,也常打交道,是以也算熟识,纵身上了飞舟后,他扫了一眼躺在舟中榻上的吴素筌,便道:“钱阁主,请速速启程吧。” 钱阁主对着下面审楚鱼一拱手,道:“师兄保重。” 便取出牌符一摇,飞舟之下起了一团,已极快速度向外行去。 只是院中之人谁都未曾发现,飞舟离去之后,院中某一处忽有一股彩雾自地下喷出,而后化霓虹一道,往北飞驰。 出了山门之后,钱阁主正要驭舟往北走,章伯彦却忽然道:“掉头,转南。” 钱阁主不解道:“要往神屋山,只有向西、北两途,可章真人怎往南去?” 章伯彦神秘一笑,道:“我等就是往南去。” 钱阁主愣在当场,道:“这,这是为何?” 章伯彦冷笑道:“章某私下猜测,凤湘剑派定不会容你院下封禁之事流传出去,眼线当有不少,故而决不能按正路行事。南广海界上有一仙城,距离此处不过五六日路程,虽在苦心宗治下,可实际乃是邪宗中人所立,那处章某有幸去过一次,先在此处避一避,待风头过去,再往北行。” 钱阁主皱起眉头,道:“章真人可是怀疑两位师兄身边就有凤湘剑派之人,因而先前才故意扬言要往北去,实则却往南走?” 章伯彦看他一眼,道:“却有此层意思在内,钱道友以为如何?” 钱阁主点了点头,道:“审师兄关照,一路上要听从章真人安排,只要能带了这些弟子平安到得北洲,哪怕舍却性命也是甘愿。” 只要有弟子在,来生还可由其接入门中修道,可要是连道统都断了,那便彻底无望了,他知此行不见得顺利,早下决心,哪怕自己身死,这些资质绝佳的弟子也无论如何要保全下来。 “四海玉盘”之中,何遗珠坐于树木环笼的山岗之上,正在那处祭炼那枚九黄星珠。 自打那日张衍来过之后,他便疑神疑鬼,极怕有前人来夺,因而日夜不停,祭炼此物。 好在还有两日就可回得山门,那时便可高枕无忧。 他正入神之间,忽然轰隆一声,耳畔仿佛打响了一个炸雷,整个云盘飞舟猛地一颤,身前的案几顿时翻了过来,盘盏壶杯滚了一地。 因是猝不及防,他也险些摔倒,念头一动,罡风绕躯,把身形稳住,飘起在空,自袖囊中拿出一把玉尺,惊怒道:“金长老,怎么回事?” 一名长老入了玉盘之中,禀告道:“掌门,凤湘剑派商清俊在前拦路,方才动静,便是此人弄出来的。” “凤湘剑派?商清俊?陈渊要做什么?” 何遗珠大怒,他立刻想到凤湘剑派要来抢夺宝珠,只是旋即又掐灭了这个念头。 一派弟子如此明目张胆袭击一派掌门车驾,所引发的后果极可能是两派大战,依陈渊为人,绝不会如此愚蠢。 他冷静下来,把袖一袖,将那案盘盏又自复了原状。 他身形缓缓飘落下来,寒声道:“我听闻此人目无余子,又桀骜不驯,就连此次赴宴,陈渊也未带上他,此来不是自作主张,就是受人挑拨。你多带几人去将他擒下了,我倒要问问陈渊是如管教门下的!” 金长老俯身一礼,就一挥手,带了两名长老下得玉盘,见商清俊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诡异气息,他皱了皱眉,道:“两位师弟,掌门有令,要抓得活得。” 那两名长老都是表示知晓,各自将护身法宝放出来。 三人正要合围上去,谁知商清俊古怪一笑,忽然一扬手,一道黄光先自打了过来,只闻轰隆一声,仿佛晴空霹雳。 金长老头脑一阵眩晕,这时感觉脸颊溅上了一点温热。他扭头一看,却是大惊失色,自己身侧那名长老,竟在这一刹那间,被连人带宝打了四分五裂! 对方有这等厉害法宝,那如何挡得住?他一声不吭撇下同门,纵起遁光,头也不回地往玉盘中逃去。 …… …… ps: 周六尽量两更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借灵御剑 妖魔夺珠 金长老往玉盘逃去时,听得后方又起一声震响,身躯不禁一颤,不必去看,也知留下一人必无幸理. 然而他身下遁光却并未有半分停滞,片刻间重入玉盘之中,满脸愧色的到得何遗珠面前,向前一跪,请罪道:“掌门,那商清俊不知**来了一件厉害法宝,属下无能,不是此人对手。” 连折两名长老,金长老又不战而逃,何遗珠脸色不太好看,只是眼下非是追究之时,上去把他搀扶起来,安抚道:“我已看在眼中,此非是长老之过。” 金长老顺势站起,拱手道:“掌门,此人实难力敌,况且不知他是否有帮手隐伏一旁,此地距山门不过两曰路程,不若回去之后,再做计议。” 何遗珠本也有此意,可依他身份却不便说出,此刻有了台阶,也就顺势而下,用力一拍案,道:“可恨,若是我把混霄丹带了出来,又岂能惧他?” 这话也非胡言,混霄丹乃是苦心宗镇派法宝,为开派祖师亲手所炼,有此宝在身,他也敢下去一斗,只是此次出行,恰逢门中一位长老借去**丹炉,是以未曾能够带了出来。 这时两人忽感脚下一震,隆隆响声传出,四海玉盘又一次晃动起来,显是那商清俊又在发力攻打了。 何遗珠哼了一声,掐动一个法诀,四海玉盘上立有星宿图形映现,演化禁阵,有层层密密轻云喷薄纷涌,须臾密布上下,不多时便就安稳不动。 他一摆玉尺,正要驱使玉盘离去,却听下方有声音传来道:“何掌门,请出来一见,如若不然,我便将你这百数**一齐杀了。” 何遗珠一怔,随即眼中泛起怒色。 此来随行之人除却三位长老之外,尚有百数**,通常而言,东胜大派之间便是交手,也皆存顾忌,甚少为难低辈**,未想到对方居然以此为要挟。事到如今,却容不得他不出面了,他寒声道:“金长老,你替我执掌阵枢,待我亲去与他一会。” 金长老大急,上来抓住他袖子,劝阻道:“掌门,不可啊!” 何遗珠一把甩开,不耐道:“不必多讲了,百数**姓命在此,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若是换一人在此,骤遇强敌,还可明哲保身,退避而去,可他身为一派宗主,明知门下**有难,却不顾而去,非但颜面无存不说,今后也再难安坐此位。 金长老也明白其中道理,只得道:“那掌门千万小心他那法宝。” 何遗珠点头道:“金长老多虑了,我有善祥丹护身,纵是不敌,也能脱身。” 他起指一点,一枚珍珠也似的丹丸飞出,祭在了顶上。 此丹一现半空,便急骤滚动,垂下丝丝玉色光华,将他整个人都罩住了,而后一摆玉尺,纵云下得玉盘,。 到了下方,他转首一瞧,见那百余名**正被一股黄雾包裹在内,仿若茧中之虫,按捺住怒气,沉声道:“商清俊,你为何袭我座驾,杀我门中**?莫非想要挑起两派争斗不成?” 商清俊面对他质问,却是状若无事,只是一手缓缓伸出作讨要状,道:“交出元珠,饶你这些**不死。” 何遗珠闻听此语,不禁紧盯住他脸孔,道:“我说为何,原来是为那宝珠而来,我若不交呢?” 说此话时,他自袖囊中摸了一只铜觯出来,暗暗藏在袖中。 商清俊把手一抬,不远处那黄雾一阵扭动,霎时就有数十名**被搅成血泥。 何遗珠惊怒道:“住手!” 商清俊面无表情道:“不交元珠,便是这般下场。” 何遗珠吸了口气,最后咬牙道:“既是如此,那……纳命来吧!” 他忽然一声大喝,猛然将铜觯拿出在手,将顶盖去了,对着商清俊就是一晃,瞬时间,就有一丛清光泻下。 商清俊似是未料他会突然出手,在那处呆立不动,立时便被清光照中。 何遗珠见状大喜,这宝有断绝灵机之效,修士一旦被照中了,休想再能使得法宝道术。 只是他正想命人下去捉拿时,却见底下那人影慢慢消失,继而是变作了一柄四尺长短的墨色法剑。 他眼角一抽,哪还不知自己被算计了,急急抽身后撤,可这时已是晚了一步,上方有两道黄芒袭来,砰得一声,打在身上,不禁剧烈颤动了一下。 好在他有善祥丹遮护,那光华虽是猛烈,却也未曾伤得,可尽管如此,宝光也被震散了一层去,眼见经受不住几次,他心下立时萌生出了退意。 抬首看了看,顶上那两道黄芒却是阻住了回往玉盘之路,他大吼一声,把苦心宗秘法运起,顶上罡云之中渐渐有三朵火焰跃出,分作青、白、红三色,往中间一合,缠绕一团,登时铺出百丈熊熊火云,想要撞开一条去路。 可那两道黄光却只是轻轻一冲,就将火焰荡开,而后如剪一般交沓而下,何遗珠身上宝光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减下去。 眼见如此,他不免有些惊慌失措,只得大声道:“慢来,我愿将宝珠给你了,只是你却得放我归去。” 商清俊把手一摊,道:“拿来。” 何遗珠无奈,只得将九黄珠取了出来,还想说些条件时,却觉手中一空,那宝珠已是自家飞去。 商清俊把嘴一张,将宝珠吞入腹中,不再理会于他,就自拔空而去了。 只是才撞破罡云,到得极天上时,那法剑忽然一颤,自他法力驾驭之下挣脱开来,剑中有声音气急败坏道:“过元君,你为何不将他们俱都杀了?” 那被称作“过元君”之人淡淡言道:“何遗珠乃是一派掌门,若是杀了,干系太大,极易惹出其身后洞天真人,我躯壳现下还在封禁之中,不欲招惹麻烦。” 剑中声音又道:“可你是有言在先,只要我助你御剑,便绝不牵累商某宗门,方才举动,分明是栽赃嫁祸!” 过元君平静道:“那你又待如何?” “你如不化解此事,我觉不助你。” 过元君声音忽然冷了下来,道:“你莫非以为,我缺了你当真便不能成事么?” 剑中之人也是强硬,道:“你说那持珠之人相貌,依我推断,当是神屋山仙城执掌张道人,此人剑遁之术高明,若无我以法剑助你,休想拿得下此人。” 过元君目光变得幽深了几分,道:“这人真有你说得如此厉害?” 剑中之人只是哼了一声。 过元君沉吟道:“四海玉盘禁制牢固,何遗珠已如惊弓之鸟,要想杀他,已是无了机会,大不了你两派交手后,我相助你凤湘剑派就是了。” 说出此语后,他等了片刻,见剑中之人不再出声,显是默认了,脸上牵出一抹古怪笑容,伸手把剑召来,而后引动一道劲疾遁光,穿空往北洲纵去了。 五曰之后,鸿羽山,广翅峰。 翔空殿中,此刻正被一股压抑气氛所笼罩。 陈渊神色沉肃,看向座下四位长老,道:“召诸位来此,是要告知一事,方才何掌门遣人来言,说是商师弟于途中杀了他门下两名长老及百数**,若不交出商清俊,再给出一个满意交代,便要携门中万余**,亲自来此讨个公道。” 此语一出,诸长老脸上都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扬虹剑主朱轩一脸不可思议,他道:“商师弟有几分本事我知之甚深,苦心宗那几名随行长老或许不是他对手,可想要把何掌门一行百余人俱是杀败,那是绝无可能!” 大长老龙精诚拱手道:“掌门,是否有所误会,商师弟不是在观潭院中么?怎会去半途截杀何掌门?” 陈渊沉声道:“我正是担心此事,假如真是商师弟所为呢?” 龙精诚睁大双目,道:“掌门的意思是,是那处封……” 他似知失言,连忙收住了口,可底下长老哪里会琢磨不出这句话中的意思,不禁互相看了几眼。 商清俊是没这等本事,可要是趁他们往北洲赴宴之际,暗中取了其中之物,那可就难说的很了。 陈渊目光投向一处,道:“徐长老,近曰商师弟可有书信来?” 徐长老回道:“书信只是七曰一传,若是无事,今曰便该到了。” 陈渊断然道:“不必等了,徐长老,你即刻动身往观潭院去,勿要查清此事。” 凤湘剑派为了那处封禁已是费了百多年的功夫,绝对不容有失。 徐长老肃容一抱拳,道:“谨遵谕令。” 龙精诚抚须道:“现下那处情况委实难知,但也要谨防苦心宗下手报复,徐长老一人恐是不妥,不如再命一人与他同去。” 陈渊点首道:“不错,当要小心为上,朱师弟,你就随徐长老走一遭。” 朱轩并不立刻接令,而是一抬头,道:“要是遇上了商师弟,该当如何做?” 陈渊沉默片刻,他自腰间解下一柄法剑,掷了下来,道:“需先查明苦心宗之事是否是他所为,若果真是他做得,问他是否愿意回来,若是应允,好言相待,把他稳住,如是不愿,就用我这御极剑将他斩了,只把人头带回即可。”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开崖引海 山外战书 乔掌门夫妇送出手中那一枚九黄星珠后,又竭力邀请张衍去门中一坐。 张衍也是盛情难却,在希声山盘恒三日,这才辞别出来,带了汪氏姐妹与百数名神屋弟子启程回山。 不数日,他便回得苍朱峰。却并未如以往一般闭门修行,而是带了弟子傅抱星去往北摩海界。 傅抱星如今已修至玄光二重境中,早可驾玄光出游,只是北摩海上有蟒部威胁,自涡劫之后,神屋山中封禁立阵,就从未有神屋山中修士来过此地,连他也是并不例外,第一次来到此地,不禁四处打量。 见波澜翻卷,玉浪涌动,隐约可见有许多貌美少女骑鲨往来,欢歌笑语,追逐嬉戏,只是在他眼中,却能看出妖气弥漫,这些少女并非是人,而是水中妖修。 他神色微凝,道:“恩师,这些女子莫非俱是蟒部门下?” 张衍笑了一笑,道:“非也。” 他拿出一面幡旗出来,交予傅抱星,道:“徒儿,你去与她们说话,把那卢常素唤出来见我。” 傅抱星躬身一礼,接过持幡,飞身下去。 那些少女见一道玄光过来也不在意,其中有一名身形高挑,长着一双媚眼的女子跃出水面,不卑不亢道:“此乃神屋山界下,非是无主之地,不知是哪一方仙长到此,还请告知来意。” 傅抱星把幡旗一晃,扬声道:“在下奉师命到此,请卢常素出来说话。” 那女妖见他手中幡旗晃动时,自己便不由自主想要俯身膜拜,也是隐约猜出了他来历,勉强镇定心神,万福一礼道:“原来上使来此,奴婢这就去把卢将军唤来。” 卢常素自被张衍放入海上统御妖部后,可谓如鱼得水,这数十年来。原先二十余万妖众有不少已是老死。不过左近除却蟒部又无大敌,在海上繁衍许久之后,族人数目不减反增,渐有兴旺之象。 每过数年,他还挑选有些资质上佳的族人送入神屋山门充当仆役执事,以示恭谨。 此刻他正在海中操练妖兵,闻得有人来报有修士持幡旗而来,立时动身往海上来。 出得水面,他瞧来人乃是一名年轻俊雅的束发修士,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然其手中幡旗却认得。正是那万兽眠月幡。 尽管对方只有玄光境界,他却不敢怠慢。上前抱拳道:“敢问贵使与张真人如何称呼?” 傅抱星还了一礼,道:“在下傅抱星,乃恩师八弟子。” 卢常素连忙再一礼,面上热情道:“原来是少府主到此,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张衍到了神屋山,从未遣门人弟子前来招呼过他。而此刻却命这名徒儿到此,说明此子极得重视,他哪敢得罪,是以连神情之中带了些许讨好之意, 傅抱星道:“恩师就便在云中,还请卢将军随我起去一见。”言罢,转身往天中行去。 卢常素听闻张衍也是来了,大吃一惊,忙整理袍服。跟随而去。 上了云巅后,他见一名神气轩昂的道人站于罡云之上,身躯一抖,上前噗通跪倒,叩首道:“卢常素拜见府主。” 张衍把袖一抬,道:“且起来吧。” 卢常素这才站起,却是垂首束立,一副恭谨模样。 张衍指了指傅抱星,道:“你已见过我这徒儿,日后若是他来传令,你等不得违抗。 卢常素看了傅抱星一眼,心下一动,暗忖道:“府主乃溟沧弟子,终有一日要回门中去,莫非日后是这位小爷管束我等么?那倒要伺候小心了。” 他一拱手,恭敬道:“小妖定当遵从。” 张衍点了点首,道:“这数十年来,你统御数十万妖众,却未有半分滋扰凡民之举,治下严谨,勒束得力,又开贝场十余,为我筹得千万海贝,实是难得;有功当赏,你觉得我该赐你何物?” 卢常素忙表忠心,道:“府主,此非是小妖一人之功,若无数十妖部族长相助,又哪有这般局面……” 张衍笑着言道:“休说这些,你需何物,快些说来,若是过了今日,我却不会再来理会你。” 卢常素这才收住了嘴,他想了一想,壮着胆子道:“小妖在化丹境中徘徊时久,可苦无功法要诀修行,是否,是否能否请府主赐下一门修持法门,日后若幸得破境,延寿千载,也好继续为府主效力。” 说完,他俯身一拜,久久不曾起身。 张衍略一思索,道:“你出身璧礁府,所习功法也是上乘,底子打得极牢,若是他人来求,我还有些为难,你却无碍,今便传你一门功法,虽与我溟沧五功三经不可相较,却也足可助你修成元婴。” 说话之间,他伸出手去,在其额前一点,就传了一门法诀下去。 卢常素得了功法,稍一查看,就知张衍所言非虚,心下大喜,连忙叩首拜谢。 实则要修成元婴,除却功诀之外,还需不少修道外物相助,要在东华洲或者东海之上他也犯难,好在东胜洲仙城林立,但有所缺,不过是拿灵贝去换罢了。 张衍这时道:“今次来此,还有一事要唤你去办。” 卢常素大声道:“还请府主吩咐。” 张衍道:“你部在此落足后,族人渐增,我不欲再以万兽眠月幡拘摄你等,故而欲在神屋山中开一条通路勾连海域,如此你部可随时往山中来。” 卢常素盘算了片刻,道:“眼下有部众百余万,妖卒二十七万,若日夕不停施为,可在一年之内打通山路。” 张衍却一摆袖,道:“不必如此麻烦,你抱星先去一旁站着,稍候听我吩咐行事。” 两人道了声是,都是远远站开。 张衍到了云上,看准一处崖壁,运起五行遁法,向下一拿,顷刻间就将土石挪动,再一使力,只闻轰隆一声,竟是已将那段百丈长的山崖挪去了他处,海水霎时涌入进去,激荡起玉浪千尺,海山碰撞之声咆哮如雷。 此地相距神屋山腹地尚远,就算他法力深厚,不用上月余,也休想开辟通路,是以他并非以蛮力搬挪,而是弄了一个巧,每每挑拣有沟壑石隙,江河行径之处施为,因为省力许多,不过半天时日,就开了一条浅浅通路出来、 傅抱星看得目眩神迷,羡慕非常,暗忖道:“也不知我何日才能修得恩师这般神通?” 卢常素也是目瞪口呆,望向张衍目光却是敬畏无比。 张衍又用了数个时辰,驾剑光在山中来回行走一遍,这才回了山崖前, 招了招手,把卢常素唤了过来,指着下方道:“沿此慢慢开阔河道,你需多久打通山路?” 卢常素放眼瞧去,见山壑之间有些地方虽还断断续续,如藕丝相连,可大路已开,剩下之事却是容易,便道:“最迟二十日便可。” 张衍道:“我只给你十五日。” 卢常素不敢不应,凛然道:“谨遵上谕。” 他迟疑一下,小心问道:“府主,小妖冒昧一问,可是有大敌来犯?” 张衍淡笑道:“有备无患罢了。” 他开了这条水道,的确是为了应付那随时能来袭的封禁妖物,不过用意倒不仅仅是在数十万妖兵身上,也是为了方便龙鲤暗中往来。 毕竟其为水中大妖,不善陆地飞腾,神屋山中又无湖海可供其容身,而如此一来,却去了一层滞碍,关键之时,便可作为一枚出奇制胜的棋子。 十日之后。 极天之上飞来一道墨色遁光,沿着神屋山转了数圈,便就远远退去,在百里之外一座土丘上降下,露出一个人影来,正是占据了商清俊躯体的过元君。 他拿起手中法剑,神色不悦道:“这神屋山处处阵门,步步禁制,根本无有出入门户,害本君白费了许多工夫,此事你先前怎未明说?” 法剑之中传来悻悻声音道:“此事须怪不得我,我东胜洲向来只在仙城库藏设禁,便是山门中也不过设立数个法坛罢了,谁人知晓这神屋山会是异类,你有宝珠在身,这区区禁制,岂能阻你?” 过元君冷声道:“若是本君全盛之时,这等禁制自是不放在眼中,可现下却是借你躯体行事,要是从正面冲杀进去,恐还未能闯至苍朱峰下,就已耗尽法力了。” 那本命元珠中藏有他昔日暗藏下来的九滴精血,借此他才能使动封禁之下那自身躯壳。 正因为有这些精血在内,当年归灵派才把这九枚元命珠当成了一桩至宝。 可元命珠每使一次,精血便少上一些,若是用尽,那便彻底无用,是以他绝然不肯轻动。 那剑中声音忽然道:“我有一法,那张道人若不出来,你却可逼他出来。” 过元君来了兴趣,问道:“如何做?” “下战帖而已,就言你与欲他一战,他身为一派执掌,必定不会推辞。” 过元君缓缓道:“先前你百般推拒,为何现下反愿助我?” 剑中之人哼声道:“你若此处图谋不成,说不准便会转头回去找我凤湘剑派的麻烦,那还不如设法让你在此与那张道人一战,若是你败了,我岂不是能早些解脱。” 过元君并不恼怒,而是点头道:“如此倒也说得通,不过本君一发战帖,苦心宗及凤湘剑派想必立刻会得知本君在此,便会遣人前来围杀,这方是你真正用意吧?”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南墙回头 三山俱动 剑中元灵见心思被过元君揭破,不由恼羞成怒,道:“不错,我正是此意,你待如何?” 过元君却诡异一笑,道:“此议甚好,只是你却思错了一事,自南州赶到这处,即便元婴修士自极天之上乘罡风而行,至少也需大半月时日,那时我早已夺了元珠回来,便消息走漏也是无碍了。” 剑中元灵呆了一呆,他确实未曾想到此节,不禁有些懊悔。 过元君在这具身躯的袖囊之内翻了一阵,找了一沓飞书符信出来,抽出一张,将其余皆是抛了,便以指代笔,起法力运化灵机,写下约斗之言,而后对山中某处高声道:“本君有一封书信交予你家门主,速来接了。” 神屋山中处处有法坛矗立,上方值守弟子早就留意有人遁空往来,只是碍于对方修为太高,也不过出去问话,听到对方要代传书信,三名弟子商量一阵后,就有一人驾飞舟自禁阵内出来,对其抱拳道:“敢问尊驾何人?在下好回去通传。” 过元君却是不答,一甩手,把书信往下方扔去,只道:“送到你府主手中便可。” 那弟子猜出不是小事,拱了拱手,就退回阵中,待到了法坛上,拿起手槌,对着悬挂在那处的一只小钟猛敲了十七八下,就闻一声鹤唳,一头白羽仙鹤远远飞来。 那弟子把手一托,道:“山外有书信送与门主,还请鹤仙转呈。” 那白鹤并不停下。而是自他身前掠过,顺势以长喙衔了书信。再把双翅一展,扶摇直上,往苍朱峰飞去。 她飞腾极,只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峰上,落地化一清灵少女,怀捧书信,用清脆声音道:“景仙师。山外有书信来,说是要交予掌门亲启。” 等了片刻后,景游自洞中步来,他上来拿书信,先是翻了翻,而后又询问了几句,就冲其挥了挥手。 那少女打个万福。重化仙鹤之身,轻轻鸣叫一声,就振翅划空,往下山去了。 景游转身入洞,到了正厅中,对着榻上正闭目运功的张衍言道:“老爷。小的把书信拿来了。” 张衍睁开眼帘,不见有什么动作,那封书信便自行飞起,在他身前打开。 他把目光投去,却发现此是一封战帖。约战之人言称愿以四枚九黄星珠为注,邀他三日后一战。只那斗法地界,可由他来择选,那落款之处,却是写着“凤湘剑派商清俊”这七字。 看了之后,他一扬眉,轻轻笑了声,神色之中颇带几分玩味。 景游凑上来,低声道:“老爷,可有什么不妥么?” 张衍撤了法力,任由那信纸落在身前案几之上,言道:“你拿去看了。” 景游小心取过一览,却是奇道:“商清俊?可是弄错了,此人不是在月前已被章真人以神通打杀了么?” 张衍呵了一声,道:“事后此人尸首却是莫名失踪,而今却来我处下战帖,岂非蹊跷?” 景游露出惊容,道:“老爷,莫非商清俊便是祖师封禁之下那头妖魔?” 张衍颌首道:“极有可能。” 景游紧张道:“老爷要应战?” 张衍眼中浮现一缕神芒,淡淡道:“他便是不来,我也要去寻他,他人在何处?” “听闻尚在山外。” 张衍长身而起,看向山外道:“我这便去与他一会。” 景游道:“书信上言约战之期是在三日之后……” 张衍冷哂道:“既到我门下,岂能由他说了算?” 他两袖一摆,随罡风飘出洞府,再是一晃,就是起了一道剑虹出了山门。 过元君送出战书之后,还在山外等候回音。 未有多久,见底下禁阵灵机涌动,本还以为是回书之人出来,可忽见一只由浑黄气雾凝聚的庞然大手由下方攀起,向他一把抓了过来,顿时吃了一惊。 忙一侧身,强行起遁光向一处躲避,然那大手稍稍一折,又是改抓为拍,仍是袭向他来。 这双大手望去黄烟滚滚,笼罩数里方圆,遮地漫天,过元君若是此刻驾剑而走,当是能轻松避过,怎奈他身边这把法剑乃是有主之物,运使之时需得其中商清俊元灵配合,方能使动,平常用来飞遁腾掠尚可,可在正经斗法之时,却是根本来不及驱使,只得把身一晃,两道黄光自背后飞起,往上一冲,轰隆一声,就将大手震破,一抹天光自头顶倾泻下来。 他正要纵身穿了出去,这时有十数剑光忽自黄雾之中跃出,从不同方向杀来,其速如疾电飞矢,眨眼就到面前。 他也是措手不及,匆忙之中,使力一催,一粒丹珠飞出囟门,放出黄芒一团,罩住全身上下,把剑光尽数遮挡下来。 还未等他抽手反击,这时忽然有一股巨力及身,仿佛被山岳生生压住,立知是遭了神通锁拿。幸而商清俊曾提过对方似有禁锁天地之法,是以早有防备,本命元珠一转,就将灵机搅乱,而后一起罡风,想要去到远处,可于此之际,那十余道剑光却又纠缠上来。 过元君不得已再次把丹珠祭出,可因此也被拖在了原地,眼看顶上黄雾四面办法往中间攒和,那大手又要聚笼出来,他也是大感头疼,心下转念道:“却是本君失算了,这人神通法术远非寻常元婴修士可比,我眼下这具身躯却是难以胜他,此是他山门之前,不宜久战,还是速去为上。” 他也是知机,交手虽是不长,可连对手之面也瞧见,分明没有战胜可能,因而把元珠放出,震开飞剑。往下一落,倏忽间急降千尺。落至地表,再化一道黄烟往下一钻,转瞬就不知去向了。 他逃去不久,天中灵机一消,黄烟剑光皆是敛去,张衍现身出来,运足目力朝下方扫了几眼。 对方看来也非庸手,见机不对。便就抽身逃去了。 若是此人从天中遁走,他还有信心能够追上,可遁入地下却是不同了,他纵有土行遁法,可许多手段使不出来,反倒对手底细不明,因而不可贸然去追。 这里一场大战。虽只短暂片刻,却也把神屋山诸派惊动,早有人传告门中。 宋初远,唐进二人这几日已被张衍从仙城召回,闻听消息,立刻驾遁光飞出。赶来援手,得到得此处后,只见张衍一人独自飘身在空,来袭之敌已是不见了影踪,两人便一同上前。问道:“府主,不知是何人来犯?” 张衍沉声道:“来敌乃是一头妖魔。当有附躯夺体之能,你二人传命下去,这几日要小心提防,凡我神屋山中修士,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山,如有外使到来,不曾验明身份者,也一概不得放入。” 见他说得严肃,两人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声领命,拱了拱手,便回去安排了。 距此百里之外,一缕淡黄细烟自地表升起,到了约有三丈高下时,过元君灰头土脸自里步出,举袖挥散烟雾,回望北方那雄峻山势,目光有些阴沉。 他本以为张衍就是再厉害,也不过与何遗珠这苦心宗掌门相仿佛,自己用四枚本命元珠就足以克制,可当真打起来,才发现不对,方才一番纠缠,自己连对方影踪也未见到,反而用去了不少精元,说得上是得不偿失。 他心下盘算道:“此路不通,不如先去寻落在凤湘剑派手中那一枚本命珠,可掌门陈渊躲在山门之中,又有洞天真人镇守,只要挨近,必被察觉。” 他再想了一想,忽然有个计策冒了出来,目光一个闪烁,就驾遁光往回走,不多时到得神屋山前,大声道:“方才一时大意,叫你得手,待一月之后本君养好伤势,再来会你!”说罢,把袖一拂,耸身往罡云中去了。 张衍此刻才回洞府坐定未久,待弟子把此话传到里间,景游骂道:“ 此人好不要脸皮,方才与老爷动手不敌,仓皇逃窜,现下却又来此胡吹大气。” 张衍稍一琢磨,道:“非是如此简单,他方才虽是逃去,可并未受伤,如此说当是另有目的。” 景游道:“他以一月为期,许是这段时日内他能找来什么法宝?” 张衍微微一笑,摇头道:“不对,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话非是说与我听的。” 景游不解道:“那是说与谁听?” 张衍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忽然道:“南三派从南洲到我神屋需用多少时日?” 景游不假思索道:“若是元婴修士,二三十日便就够了。”说一出口,他回过神来,道:“老爷是说……” 张衍点了点头,笑道:“是与不是,过几日就见分晓。” 不过十来天,张衍与商清俊一战的消息便传了出去,连那一月之后约战一事也传得无人不知,凤湘掌门陈渊接到消息之后,立刻命人把大长老龙精诚找来商议。 “龙长老,难怪遍寻不找商师弟,原来他跑去了神屋山,想来是为了张道人手中那枚宝珠。” 龙精诚却是面色沉凝,“掌门,方才有苦心宗中的眼线来报,何遗珠正在调集人手,想是要去围杀商师弟。” 陈渊面色一肃,断然道:“商师弟知晓秘事极多,绝不能落在苦心宗手中,何况我凤湘剑派弟子,也轮不到他来处置!” 他朝殿外指了指,“你速去下令,召各处仙城城主,下宗门掌前来见我,不得砌词推脱,三日之内,都需给我赶了来,违者以抗命论处!”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二十章 极天设伏吞精血 三曰之后,陈渊挑拣九名仙城城主,另有止戈剑主徐功名,盈阳剑主龙精诚,合计一十二人,去往极天之上,借罡风往神屋山来,余者皆是留守山. 陈渊一路沉默不语,前曰他派去观潭院的**已是传信回来,说是那处封禁并未解去,然而掌门吴素筌却是弃门而走,不知到何处去了,连商清俊几次在书信中提及的章道人,也是一并走脱了。 而阁主审楚鱼,却在他们到来前一曰服丹自尽;后又问了门中眼线,才知商清俊似曾与观潭院起了冲突,只是因事发之地是在山门之外,又结束的极快,具体情形也无人说得清楚。 陈渊担忧的是,那封禁万一要是被其他三派得知,定会找上门来,哪会容他凤湘剑派独占。 龙精诚看他神色沉郁,明白他心忧何事,便劝说道:“掌门勿虑,朱师弟已是看过,那处封禁至多还有十来曰便可破解,只要拖过了这段时曰去,到时就算被人得知也是不惧了。” 陈渊沉沉点头,道:“但愿如龙长老所言吧。” 这时忽有一把小剑飞来,龙精诚注意到了,探手摘了过来,取出剑柄之中帛布出来,抖开一看,抬头道:“掌门,苦心宗一曰前便已上路了。” 陈渊道:“他此行带了多少人?” “只有十人,比我等少了些许。” 陈渊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心情略微放松,如此一比较,却是他手中的人数较多,局面占优。 龙精诚小声问道:“掌门是到了那处立刻动手擒下商师弟,还是等二人斗法后分出胜负再动手?” 陈渊沉声道:“既是有了约斗,当依足规矩,我凤湘剑派怎能横加插手?等二人斗罢再出手捉拿不迟。” 他又感叹一声,“我在宴席之中见过那张道人,确实不凡,商师弟能败何遗珠一行百人,居然还不是此人敌手,着实不可小觑啊。” 龙精诚却不服气,哼了声道:“那张道人有此本事,许也是仰仗了他物。” 陈渊看了过来,道:“何以见得?” 龙精诚道:“属下并非胡言,听闻茅无为将手中那珠换给了那张道人,乔桓隽对此人多番讨好,那物想也留不住,掌门试想,至少三枚宝珠在其手中,再加此人自身神通道术俱非等闲,胜了商师弟也在情理之中。” 陈渊皱眉道:“可我回去试了多次,也无法使动此宝,后来请教了甘真人,真人认为,此物需用多位元婴修士精血滋养才能驱使,且遗害不浅,建言我封禁此物,莫要妄使,连我凤湘剑派都是不成,他小小神屋山,又如何做到?” 龙精诚低头道:“那便不得而知了,或许他另有秘法也说不准,可惜两人交手之时并无外人在场,具体情形为何无法察知,不然也可窥见一二。” 陈渊道:“等捉了商清俊回来,便见分晓了。” 凤湘一行人接连飞遁二十余曰,神屋山那插入云天之中的雄峻山影已能望见。 陈渊回首一看,见人人脸现倦容,因怕错过了二人斗法,众人一路过来并未有半刻停歇,全靠丹药支撑,此刻眼见快到地头,他便道:“龙长老,你来掌住罡风,诸位可稍作调息。” 龙长老立刻领命,他耸身到了高处,顶上三团罡云一转,就拿动法诀,缓缓将罡风排拒在外, 众人则朝一处聚拢,纷纷拿出法器坐了,然后拿出丹药来吞服了,回复法力。 龙精诚见师弟徐功名站在一边戒备,便笑道:“师弟不必在这里守着了,此乃极天之上,四下一览无余,便有人来也是一望便知,不必过于着紧了,稍候还要赶路,你也先去调息吧。” 徐功名一听,稍有犹豫,不过也觉此言有理,拱手道:“过会儿我来接替师兄。” 他一抖手,放了一只宝舟出来,去了里间,许是习惯使然,他仍是放下帘幕,将禁制起了,这才放心调息。 龙精诚摇头一笑,暗道:“这个徐师弟,也太过小心了。” 这个念头才他,忽然眉毛一皱,咦了一声,原来外间罡风陡得大了许多。 此刻众人正调息之时,却是出不得茬子,他忙起法力,欲把这股罡风安抚,可一出手,才发现灵机郁结,转运不动,不由微惊,正想再催一层法力上去时,那罡风却忽又消失无踪,只得无奈又把力收回,偏偏在这个时候,陡然有一股猛力顺势冲撞上来,他一个措手不及,法力就维系不住,惊呼道:“诸位小心!” 没了他**持,罡风轰隆倒卷进来,众人本是放松,根本未及防备,登时被涌来狂风裹了进去,一个个东倒西歪,晕头转向。唯有徐功名舟上有禁制遮挡,未曾太过狼狈,可也被狂风远远带了出去。 陈渊反应最速,自罡风中摆脱出来后,当即起了法力,想要把乱流**下来,只是这股风力甚大,他一时半刻也无能为力,便道:“诸位不必慌乱,速随我下得极天。” 呼啸风声之中,他语声清晰无比地传了出去。 众人听了之后,也是醒过神来,方待依言施为,可一试之下,却尽皆骇然,周遭灵机不知被谁搅乱,罡风扬举席卷,盘旋如潮,此时根本无法破了罡云下去。 龙精诚这时也是感觉到了不对,可他还犹自不敢相信有人敢在此处动手。 极天之上因有罡风肆荡,若不沉心驾驭,连身形也是稳不住,无论攻敌守御,皆是困难数倍,一个应付不好,身陨事小,元灵立刻便要被绞散当场。 此刻一无人之处忽然有三枚晶珠浮现,化作三缕黄芒,朝近处一名仙城城主打了过去。 那人方才就已起了法宝护身,但却完全禁不住那此物侵袭,空中好似炸雷轰震响一声,已是法宝破碎,头颅崩裂而亡。 那黄光上来一裹,就将其卷入了进去,筋血骨肉都吞了个干净,得此补益,光华比原先更盛几分,转而又掉头往另一人迫去。 因诸人被罡风吹散,彼此又都自顾不暇,直到声响起来,才发现此处异变。 陈渊目中浮现神光,厉喝一声,把手一指,腰间玄剑霎时飞出,带起一抹璀璨流光,穿驰数里,抢在那黄光前面,遥遥与其一碰,喀喇一声,仿佛金裂玉碎,法剑颤了一颤,倒震了回来,那三道黄芒也是被挡开了去,被逼出了原先形貌。 他仔细一瞧,却是三枚灿若晶璃的滚圆宝珠,浑身氤氲飘渺,云蒸雾集,外表形似仙家宝物,但却挡不住上面传来的一阵阵邪腥之气,他神色一怔,立时便反应过来这时何物,转首四顾,怒道:“商清俊,可是你在作祟?” 可四下里却无人答话,那三枚晶珠一分,居然分作三路,分袭而去。 陈渊喝道:“龙长老,徐师弟,与我各挡一路,此珠凶毒,诸位速速靠了过来,莫要逞能。” 龙精诚与徐功名听令上去阻拦,可是与那晶珠所化黄芒一接手,轰轰两声,二人都是招架不住,口喷鲜血,被远远震飞,连手中玄剑也发出哀鸣之声。 陈渊手中这柄乃是掌门所配御极剑,厉害之处,远在其余五把玄剑之上,得以把那星珠挡下顺利挡下,可自身也无暇去援手他人,不过几个呼吸之后,场中又亡三人,精血骨肉尽被吸去,那珠上色泽已是变得鲜红一片。 他瞧出如此下去绝然不成,立刻长啸一声,祭起玄剑浮顶,万千白虹聚来,将周围罡风乱流镇住,可此举也不过是使里许之内罡风之内顺服,而更远之处却是顾不得了,传声道:“诸人速去,此我掌门谕令,不得有违。” 凤湘剑派门规严厉,稍有违背,就要严惩,龙精诚和徐功名听了之后,毫不犹豫驾起剑光,撞破罡云,下去极天,可其余之人却无这般好运,一个个被星珠追上打死,吞灭血肉。 到了最后,场中只剩陈渊一人,有四道黄光飞来,分前后上下将他围住。 他只冷眼看着,并未出手解围。 百丈远处灵机一阵变化,过元君从隐身之处走了出来,顶上有一面幡旗飘动,他眼望下来,道:“陈渊,若速将宝珠交出,还可放你一条生路。” 陈渊瞧了瞧其头上那面幡旗,却是眼角一阵跳动,心惊不已。 他若没有看错,此物当是苦心门金长老所有,可用来藏身匿迹,如今却是出现在这人手中,那结局不问可知,由此推及,何遗珠一行人也极可能遭了毒手,他沉声道:“原来此次是你故意设局。” 过元君点头承认道:“不错,陈掌门此时才知,不嫌太晚么?” 此次他故意传出风声,要与张衍一战,引得苦心、凤湘两宗前来,他则半途设伏截杀,至此共是得了十八名元婴修士精血,已是把前番损失补了回来, 陈渊猛盯其面,厉声道:“你非是商师弟,究竟何人?” 过元君一阵大笑,道:“说起来还要多谢陈掌门,若非你凤湘剑派相助,本君又岂能这般轻易脱身?” 他被大能**万载,神魂早已到了消散关头,若是无人开禁,便会自行消去,因凤湘剑派之故,才得以重见天曰。 陈渊并非蠢人,把前后因果一想,已是猜出了几分真相,一想到此人极可能是万年前的凶邪妖魔,他心渐渐沉了下去,原先战意也是退去,把剑一祭,再以手指剑,就有一道道晶虹射出,宛如电矢,那四枚元打得不断后退。 做完此事,他脸色发白,几是无法稳住,勉力拔身往上纵去,剑光上来一卷,霞烟一缕,往南飞去了。 过元君好似并不意外,望着陈渊飞去身影,远远言道:“陈掌门,且把元珠收好,待本君脱困之曰,自会来你门中去取。”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清洒瑶琨云蒸岳,天霜一洗映水白 数日后,两宗半途遭袭之事传至涵渊门中。 洞府之内,张衍放下符书,对面前来送信的锺台弟子言道:“多谢乔掌门遣使告知此事,回去之后,请替我代为问好。” 那弟子道:“信已送至,小人这就告退了。”他俯身一礼,便转身出了洞府。 张衍略略一思,道:“凤湘剑派只有掌门陈渊与两名剑主逃去,而苦心宗只有更是损折惨重,掌门何遗珠仅以身免,经此一事,这两派实力大损,这百年内恐再无力北顾了。” 景游笑道:“老爷,这妖魔虽是了杀了十来人,仍未把星珠找回,却是白白忙活了一场。” 张衍微微摇头,道:“怕是未必。” 他伸手入袖,取了一枚九黄星珠出来,摆在案上,并以法力镇住,言道:“景游,你亦是妖身入道,又曾在何真人身边服侍,可能认出此物为何?” 景游认真盯了几眼,好一会儿后,他一拍脑袋,指着言道:“老爷这么一提,小的却是依稀想一事来,我妖修若想飞升成道,若是无有玄门气道法门传下,便唯有练就九枚本命元珠,方可避过天降灾劫,看此物模样,与九黄星珠极其相似,只是能修炼到此等道行的妖修,无不是上古天妖一脉啊。” 说到最后,他语声之中不觉流露出敬畏之意。 上古天妖,那可是能与洞天真人相抗的妖修,非是他这等小妖可比。 张衍目现精芒。言道:“那日事后,曾有锺台弟子前去查看。可两派修士连一具尸身也未找回,只得些破损法衣法宝,疑似与林长老一般吸去了精血骨肉,我先前便有所怀疑,听你此言,此物多半就是那本命元珠了。” 景游一吓,道:“此妖莫非是在吸取精血,好使肉身脱困?” 本命元珠非但能避灾脱劫。亦是精血收藏之所,可吞食他人精血为己用,元珠越多,则炼化越快。 更为可虑的是,但凡天妖精血,只要一滴尚在,若是神魂不失。哪怕躯壳尽毁,亦能重新炼了回来,更别说天妖之身,也未必会如寻常妖物一般朽烂。 张衍朝洞府之外望去,目光深邃难测,似是探及极远之地。道:“前日章道友来信曾言,那封禁破解在即,是与不是,到时便知。” 景游是知晓此妖来历的,不禁咽了口唾沫。道:“老爷,那可是祖师封禁的上古凶孽。恐是难以对付,不如去信门中,请诸位真人前来收伏。” 张衍笑了一笑,道:“如为此事便惊动山门,却是因小失大,你稍候持我谕令,诸弟子这几日各安其职,不得擅自出入,若外界生变,不必惊慌,我自有计较。” 东胜南洲,观潭院。 过元君成功截杀了两派修士后,未有再去寻张衍斗法,而是纵风驰云,用了二十余日,重又回来此处。 陈渊此刻早把弟子撤走,临去之时,将观潭院弟子尽数屠灭不说,还把四周地脉灵机俱都捣毁,以至于百里之内草木枯萎,河泉涸竭,此刻望去,一片死气沉沉,形若鬼蜮。 过元君却不在意,他举首望天,暗暗道:“还有七日本君就可脱困,只要找回元珠,再觅一地潜修千年,便能元气尽复,好似那老道曾传下道统,到那时我必杀上门去,以泄万年封禁之恨。” 万年前有大能修士接连封禁数头天下凶物,他闻听之后,自知身在其列,因而着手准备退路,先是一件寄托神魂之宝,又将自身本命元珠送了出去,以待来日。 它被封禁之后,此珠后来被归灵派无意得去,并将其当作了镇门之宝。 至于元珠每每用出,需以修士精血补养,那只不过是过元君事先设下的一道法禁,好借此派之手补养自身,令元珠之内精血时时盈满,不致随时日流逝而失。 可就算泰衡老祖那等人物,在封禁之下若久不脱困,也要精血枯干,神魂渐消,它纵然有宝物护魂,但一禁万载,最后也只剩残魂一缕,要不是凤湘剑派发现此处封禁,以为内中埋有上古奇物,命观潭院炼化禁制,它也是难逃一亡。 他在观潭院中转了一圈,最后寻了一座殿宇,在屋脊之上落下,盘膝一坐,耐心等候封禁开解。 很快七日过去,到了第八日子时,他心生感应,连忙放了灵机下去一探。 原本他进出上下,如钻狭井,逼仄难行,这一回却是毫无滞碍,显见禁制已气出灵散,冰消瓦解,不由一声狂笑,顶门之上一道白烟飞出,抛了商清俊肉身,就往一投,钻入地下。 观潭院地底之下,不知多少深远之处,一条身长足有千丈的妖物忽睁凶目,两道幽幽光华直透地表,须臾照彻山峦,其腹下密密麻麻长足攀动,缓缓往上爬来,随其拱动土石,方圆百里之内皆是山崩地裂,震动不休。 过得少时,忽闻震天动地一声大响,碎石飞崩,泥砂扬扬,地表之上,整个观潭院竟已是消失不见。 黑雾煞气之中,就见一条狰狞蜈蚣自地底钻了出来,其头隆如丘,尾如勾剪,身躯根根节节,如披甲胄,有三千六百五十数,每一节上生一双钩足,色呈碧青,宛如硬玉,颚下一对钳牙,时裂时交,甫一现身,妖气冲霄,山河皆悚,天中黑云弥布,日月惨淡无光。 这蜈蚣一抖身躯,肢节噼啪爆响,周遭山川齐皆震荡,一声怪啸,腹下涌出一团遮天黑煞,飞身而起,裹着无边声势,朝东飞驰。 此刻数千里外,凤湘剑派山门之中,一名方面大耳的道人忽被惊动,他朝西地望了一眼,面色凝重,沉思片刻,吩咐身边童儿道:“大敌将至,速去传令,命陈渊携弟子去藏丰仙城暂避,不论何事,无我法旨,不得出来。” 身边童子见他说得严重,不敢多问,一揖之后,就脚步飞快地去了。 这道人稍作思索,又以法力捏了两道求援符信出来,往天中一发,便分往青宣宗与苦心门飞去。 东华洲,溟沧派。 沈柏霜乘风而上,须臾到得浮游天宫一处偏殿之外,才落下身来,一名童子自殿内出来,恭敬执礼道:“沈真人,掌门请入殿。” 沈柏霜衣袖一振,信步入殿。 三月之前,他破悟玄关,终是一举踏入象相境中,今次成就洞天之位后,掌门秦墨白第一次召他入见。 于此三大重劫之际,溟沧派却又添一位洞天真人,各派俱是震动,六大魔宗自斗剑之后,这数十年来动作不小,可得知此事后,也是收敛了几分。 入到里间,见秦墨白端坐玉台,顶上波涛浩然翻卷,势若无穷,看一眼就觉身躯沉沉,忙把头一低,上去见礼,道:“掌门师兄有礼。” 秦墨白笑道:“师弟免礼,且坐下说话。” 沈柏霜再是一揖,到了一旁坐下。 秦墨白与他寒暄几句,又说些修道之上的感悟心得,才转入题中,道:“前日祖师堂中,禁碑自鸣,当是又有一处封禁被破解了去。” 沈柏霜面色平静,今日寻他来,便早已料到定是有事差遣自己,便道:“掌门师兄可知那封禁在何处么?” 秦墨白道:“东胜洲。” 沈柏霜略一思索,道:“可是张师侄所去之地?” 秦墨白颌首笑道:“不错,我遣他前去,正是要他设法除此隐患,只是封禁解后,天机有变,那底下妖物似有脱劫之象。” 沈柏霜神色肃然,道:“听闻祖师封禁妖魔,俱是上古奇凶之物,张师侄道行虽为同辈翘楚,可对上此等大妖,恐也非是其对手。” 秦墨白缓声道:“我正是为此事才唤师弟来此。” 沈柏霜道:“师兄之意,可是要小弟前往东华相助?” 秦墨白淡笑道:“我交予他这事,还有暗中考校之心,你去之后,他若未遇险境,便不必现身,且看他如何化解,要是无法应对,你再出手救他不迟。” 沈柏霜神色微动,随后缓缓点头。 如今门中十大弟子,凡修至元婴境者,皆是在外历练,但遍观下来,唯有张衍这处最是难为。 可他非但不觉是苛待,反而是能看出掌门对其极为看重。 门中能成洞天之位者,无不是由十大弟子之中拔选而出,可真正能得门派倾力栽培者,却是寥寥无几。 譬如他自身而言,纵然为卓御冥大弟子,仍是一路坎坷。 此一辈弟子正逢三大重劫,这既是劫数,又是千载难逢之机缘,是以其背后族门师长皆在发力,争斗可谓激烈。 此刻谁能为宗门立下大功,谁便有机会先一步踏入天门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沈柏霜出了浮游天宫,他望了天际一眼,随后把身一晃,轰隆一声,一座如山似岳的拔天法相巍巍而起,上矗天穹,下伏诸峦,水绕云徊,气正清崇,四方有白虹浮波,溘溘喧空。 他成法之时,秦玉曾赞言“清洒瑶琨云蒸岳,天霜一洗映水白”,因而其法相名号谓之“霜天云岳”,此刻只见这尊法相朝上一涌,一声惊空大响,已是势出云表,鸿飞天外了。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二十二章 西来清羽敲玄钟 ps: 突然有事,还有一更稍晚,不过肯定有,大家可以明天看。 正当过元君气势汹汹往攻凤湘剑派同时,神屋山上亦有一股宏大灵机笼罩下来,山中所有修士几是同时生出感应。 因不来者知是敌是友,目的为何,面对这几乎无可抵御的庞然气势,几乎人人惊惧自危,惶恐不安。 楚牧然等三名长老察觉不对,顾不得其他,急忙往峰上来寻张衍,才到得山头,却见宋初远及唐进两名真人先一步到了,只是二人神色同样不太好看。 他们连忙上前见礼,楚牧然满头大汗,低声问道:“两位真人,可知来人是谁?” 宋、唐两人一起摇头。 这时却听隆隆一声,洞府石门缓缓打开,张衍自里缓步而出,他却是神色镇定自若,目光扫去,把众人表情收入眼中,不由笑道:“不必惊慌,山外来人乃我请来贵客,你等各自回去守住门户便可。” 楚牧然等人惊异对望几眼,若无差错,这山外来人当是一名洞天真人,不想掌门连此等人物也能请来,不过再是一想张衍来历,顿觉释然,俱是躬身行礼,依言退了下去。 张衍待他们走了,便一振衣袖,驾起罡风,往天中去,到了上空,他把身一顿,打了个稽首,道:“陶掌门有礼。” 面前云雾徐徐漫开,就见一名貌若处子,目似朗星的年轻道人露出身影,骑青鸾在空。袖角飞扬,飘飘若仙,身后法相若隐若现,似有蛟龙天鹤,翱游飞腾,灵气汇成一条条银流玉川,垂垂挂落,听来如空谷清泉。潺潺轻泻。 他也是还了一礼,笑道:“张道友有礼,收你书信后,陶某便即动身赶来,不知可否迟了?” 张衍长笑一声,道:“不迟,却是来得正好。我已在亭中备下水酒,还请真人赏光。” 陶真人把手中如意一摆,那青鸾拍翅而下,随张衍降至苍朱峰上,到得一处凉亭中,分宾主落座。 待坐定之后,两人先是互叙别后见闻。而后张衍便将东胜洲现下情形简略叙说了一番。 陶真人点首道:“前日我来时曾望气,见此洲南地妖煞冲天,道友所言应是不虚,此间有大妖出世,只是昨日再看,却见此妖未曾朝你这处来,而是向东去了,直至方才,见有一股并不弱其多少的清气与之纠缠一处,显是争斗正烈。” 张衍微讶。他手握过元珠四枚本命元珠,料其脱困之后,必会找上门来,是以在其离去当日,就已发飞书去往清羽门,请得陶真人前来坐镇,以策万全。 不过依眼下情形看来,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显然对方未来寻他,反是先去找凤湘剑派的麻烦了。 陶真人笑道:“道友勿疑,此许是因我之故。” 看张衍投来探询之色。他便解疑道:“我辈有望气之法,出行之际。彼此甚难遮藏行踪,虽我已作法掩饰,可听道友之言,那妖物来历不凡,许是另有手段,能察知我在此处。” 张衍一转念,觉得这倒是极有可能。 过元君要是发现陶真人在此,那既然无论去哪处,都要对上一位洞天真人,还不如就近夺珠。 陶真人这时忽然转首,凝神朝南望去,道:“方才又有两股不弱此人的气机往那处去了。” 张衍略略一思,了然道:“南三派同气连枝,唇亡齿寒,凤湘剑派遭袭,想是另两派真人前去相援。” 陶真人却是不以为然,摇头道:“若那过元君当真是那天妖,多一人少一人也无甚差别。” 张衍讶道:“却是为何?” 陶真人言道:“道友也知陶某原先乃是南华弟子,此派精擅降妖手段,然有不少典籍有载,天妖躯壳坚实难摧,又有元珠避劫,如无至宝,实难降伏。” 张衍对天妖所知不多,听了这话,便又详细追问几句,陶真人也是知无不言,听了下来后,他却是若有所思,站起身来,望着无边山峦有些出神。 陶真人以为他担忧难以克制此妖,便道:“张道友勿忧,此行我把精囚壶亦是携来,再有你这山门大阵为依托,虽无把握除去此妖,但将之击败,却也不难。” 张衍的目的是将天妖铲除了,只是击败还远远不够。笑着摇头道:“我非是为此忧心,而是忽然想起一事来,或能彻底除去此妖。” 陶真人不免讶异,道:“莫非张道友有异宝在手?” 张衍笑而不答,反是伸手出来,指了指天际,道:“以真人看来,此战谁人可胜?” 陶真人再是观望片刻,道:“那三股清气虽坚厚,可无刚健之形,反有潜藏之象,而那妖魔却是高亢势大,气数正盛,若无意外,当是那三人退走之局。” 张衍点了点首,正要说话,这时忽有一枚金光闪烁的信符飘上山来,他拿了过来一看,却是锺台派发书前来相问。 信中遣词用句虽是客气,可却在旁敲侧击,打听陶真人来历。 张衍微微一笑,此也在他料中,一位洞天真人忽然到得东胜洲中,又在神屋山停伫,近在咫尺的锺台派当然不会毫无反应,来信试探也是常理。 只是他想了一想,目光微闪,却并不忙着回书,而是抛在了案上,重又坐下饮酒。 两人在山巅谈玄论道,只等双方分出胜负,倏忽间就是三日过去。 陶真人手中如意在石桌上轻轻一敲,叹道:“那三道清气已是分途他走,此战当是那过元君胜了。” 只是他话音才落,却是咦了一声,露出意外之色。 张衍问道:“可是何处不妥?” 陶真人沉吟道:“方才妖魔身上那股煞气急骤退去,似有消弱之象,初时我还以为是其元气大损,只是后来再是一辨,当是此妖在设法化形,才会有如此异象。” 张衍深思一会儿,过去多时后,他朗笑一声,道:“如是未有猜错,也要妖魔这么做,正是为了对付在下。” 陶真人道:“何以见得?” 张衍笑道:“天妖身坚体固不假,可若不是肋生羽翼之辈,飞遁之术却非其所长,不过一旦转成人身,则又有不同,如此便能借飞遁法宝为己用,不致受困于此,他这是怕我拿了元珠逃去他洲。” 他猜测与真实情形其实已是相差无几,过元君从商清俊那里打听到,张衍非是东胜州修士,根基不在此地,最麻烦的是还擅长飞遁,若是弃山而跑,他又哪里去寻? 先前他借了商清君肉身,总算飞遁无碍,可眼下却是不成,故而打算还了人身,再炼化一件飞遁法宝,然后再杀上门来。 陶真人转了转念,赞同道:“此言不无道理,然下来道友又待如何打算?” 张衍不答反问:“听真人言,天妖化形,非是数日可成,长则数载,短则月余?” 陶真人沉思一会儿,道:“陶某修炼千数载,却也从未见过天妖,只是从南华典籍上看得只言片语,不过由方才气机来看,至少也需半月时日。” 张衍笑了一声,道:“如此却也够了。” 他立时传音过去,陶真人听了,先是一怔,随后目中神光隐现,不停点头,末了,他仔细一想,道:“此策确是可为,只是关键却自如何说动那几位同道。” 张衍道:“以我神屋山之名自是不妥,但若以锺台名义相邀,想必其不会推拒。” 陶真人看了看案上方才那封书信,笑道:“原来道友早有定计。” 张衍也是一笑,他运起法力,就在那书信上隔空书写,片刻之后,把袖一挥,那飞信就自飞起,化一道金光出了山门。 不出半个时辰,此信就到了锺台山门之前,转了一转,又后往希声山后山落去。 掌门乔桓隽自发出书信后,便一直在那里焦灼等候,此刻见回书已到,忙不迭接入手中,打开一看,却是心情稍松。 他抬起首来,对远处玉像言道:“真人,原来此人张道友为对付那妖物请来的帮手。” 可待他再往后看时,脸色微变,这信中却是提及邀郑真人前去一回,可这位师伯乃是靠白象鼎延寿,此去会不会露了底细?想到此处,不禁露出迟疑之色。 那玉像却是留意到了,沉声问道:“信后说了何事?拿来我看。” 乔桓隽叹了一声,却不敢违抗,将信轻轻一送,飘玉像身前,当即被一道金光照住,便就悬浮不动。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那玉像之中似有弦乐声起,再闻叮当之声,好似珠落玉盘,娱耳之极,自其口鼻飘出一缕烟雾,须臾凝聚一处,现出一名两鬓霜白的老道,身披大氅,手中持着一只细长金槌,精神极是矍铄。 乔桓隽吃惊道:“师伯,你当真要去不成?” 那老道言道:“山外既有贵客到来,忝为地主,又怎能不去一会。”他把手一召,山门前那头白犀不情不愿地过来,趴伏在地。 乔桓隽见阻止并不住,也是无奈,只得道:“可用师侄相陪?” 郑真人侧身上了白犀坐定,道:“不必,你嘱咐弟子守好山门就是。” 他起金槌在白犀头上轻轻一敲,此兽四蹄一踏,底下生出一股烟云,托身腾起,往云中升去。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北指仙罗图真宝 郑惟行出山门,驾白犀上得极天,借罡风前行,三日后就到得苍朱峰上。 他朝下看了一眼,见底下禁制已开,但却无人出来相迎,他未免有些不满,当即放了一股气机下去。 可才得施展,却觉下方有一股澎湃灵机反涌顶撞,内里隐隐现出无数鱼龙怪蛟腾掠来去,像是要窜了上来,他心下一凛,不再试探,起槌在白犀头上一敲,就自落下。 张衍早已等候多时,见了他面,稽首道:“可是锺台郑真人?” 郑惟行只一点头,便算作了回礼,随后把目光投在陶真宏身上,执礼道:“这位道友眼生,不知出自何洲何派?” 陶真人还礼道:“贫道陶真宏,为海外清羽门执掌。” 郑惟行听得他竟是掌门身份,不由神色一肃,拱手道:“原来是陶掌门当面,失敬了。” 但凡洞天真人为宗门执掌,不是其自身为开派祖师,便是门中长老亦有此等修为,否则不必如此,然而无论哪一种,都是不可小视,因而他态度也是显得郑重了许多。 陶真人笑道:“不敢当。”顿了顿,又道:“今日陶某与郑道友是客,再言下去,怕有喧宾夺主之嫌。” 郑惟行有些诧异,他来时还以为邀得自己来此的乃是陶真宏,只不过是借用了涵渊名义罢了,不想正主却果真是张衍,他侧目看来,冷淡言道:“不知张掌门请郑某此来,用意为何?” 张衍并不多说其余。而是取出一物,摆在案上,再退开两步,道:“贫道无意得来一物,还请真人一观。” 郑惟行开始并不怎么在意,可当目光瞧去时,神情顿时起了波动,不由上前数步。盯着道:“玉鼋壳?” 他先前因寿数将尽,是以一直在找寻延寿之法,也曾打过玉鼋壳的主意,只是每每到了那五龙江上,皆能察觉到一股危险气机深眠江底,他不欲冒险,最后只得作罢。 这玉鼋壳即便不似传言中能增寿百载。可五六十年却是有的,只是他也知晓此物不太好拿,对方多半会提出为难之事来。 正沉吟间,张衍又道:“这玉鼋壳对贫道无用,愿意赠给真人。” 郑惟行考虑片刻,上前一抚,就收入袖中。看了看两人,直截了当地说道:“说吧,需郑某做何事?” 张衍一拱手,道:“还请真人以锺台名义去书南洲三派,请他们过来一叙,共商除妖大计。” 郑惟行皱起眉头,道:“我去信不难,也有把握把人请了来,只是你要借三派之手为你挡灾,那是绝无可能。劝你还是早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自认看得明白,过元君目的当是在那星珠身上,上次已是来过一回,这次杀败南三派后,一定会再来神屋山,张衍此举无非想是请南三派来为其火中取栗,可此事哪有可能做成。 张衍目光看来,道:“只要郑真人愿意书信前去。我自有办法将三位真人说服。” 郑惟行冷声道:“我只是好意提醒,成与不成,与郑某无关。” 他随手捏了三道符书出来,稍过片刻。上面便即浮出一行行字迹,随后一弹指,三道符书嗖嗖几声,已是化光飞去。 张衍见他发书而去,自忖筹谋已是成了一半,就自回了凉亭中耐心等候。 约是六七日之后,这日天中忽有阵阵风云涌动,俄而电闪雷鸣,骤雨倾盆。 陶真人与郑惟行都是明白,此是有数位洞天真人同行,才引发了天象变动。 过去一刻,就有三道宏盛气机临至山巅,一时间,群山俱震,河水喧腾,仿佛天地皆是颤动起来。 因张衍早有关照,山中弟子虽是骇惧,却仍是各自安守其职,无人再来峰上。 天中云层一阵搅动,而后缓缓散开,露出三个人影来。 左边一人是一少年,面皮红润,只是眉发皆白,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正中一人乃是一妙龄女子,目光冷漠,素白广袖,腰系长带,飘然出尘;而最右一人约莫四旬上下,方面大耳的中年道人,颌下留着一把短髯,神情沉稳。 三人把身上澎湃灵机一收,缓缓往下落来。 待落定之后,郑惟行上去主动打招呼道:“三位有礼。” 白衣女子与那中年道人俱是还礼。 唯独那少年却仔细看了郑惟行几眼,嬉笑道:“本还以为老郑你不成了,可看你这模样,想来还能再折腾个百数载。” 郑惟行不去理会他这言语,身子一侧,虚虚一引,道:“我与诸位引荐这处两位道友。” 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方才他们也是留意到了陶真人,此处多了一位洞天真人,显是自外洲而来,因不知其目的为何,都是心怀警惕,未曾主动上去攀谈。 至于张衍,虽见其只元婴修为,但却隐隐站在陶真人身前,疑似是主事之人,非但未曾小觑,反而更见重视,都在暗中猜测其身份。 郑惟行先是指了指张衍,道:“这位乃是神屋山主张掌门,郑某便是依他所请,才发书请诸位到此。”又指着陶真人道:“这位乃是张掌门自海上请来的贵客,清羽门掌门陶真人。” 张衍上前一步,他面对三位洞天真人,却是神色自若,拱手言道:“今日邀得诸位前来,乃为了那头妖物。” 三人与过元君斗过一场后,深知若留着这等凶妖,日后东胜洲必无宁日,尤其是此妖喜好吞食修士精血,长久下去,三派根基都有可能被其动摇,必须设法除去,听得张衍此言,那中年道人率先开口道:“道友可是知晓那凶妖来头?” 张衍点首言道:“那过元君非是寻常妖物,而是万载天妖,如无至宝,极难杀死。” 那少年怪叫一声,瞪起双目,对那中年修士骂骂咧咧道:“怪道这般皮糙肉厚,原来是天妖,甘守廷,全是凤湘剑派做得好事。” 数日前三人联手与过元君相斗,可使尽手段,却始终难以撼动其一身坚甲,致使他们最后不得不退避离去。 索性其飞遁迟缓,被这么拖延一阵后,总算大半凤湘剑派修士逃了出来。 那中年道人无奈道:“陈师侄本以为那处封禁之下埋有上古珍奇,这才动了心思,谁料……唉!” 那白衫女子幽幽言道:“既是天妖,莫非那星珠是其本命元珠?” 张衍道:“正是,龙柱之下所埋,实则是其九枚元珠,正此物得了修士精血,这凶妖才得复生。” 在场诸人都是作声不得,说起此事,实则与他们四派门下也脱不了干系。 张衍这时朗笑一声,道:“而今贫道有一法,却可诛除此妖。” 那中年道人精神一振,言道:“愿闻其详。” 张衍看向这三位洞天真人,道:“当日大弥老祖飞升之前,曾留下一件杀伐真宝,大弥老祖曾仗之以克制过那妖魔九枚本命元珠,要是能取了出来,必能降伏此妖。” 三人一齐往郑惟行看去,他哼了一声,却未有遮掩,坦承道:“不错,确有此物。” 那少年双眼放光,道:“既有此宝,郑老道你还不速速拿了出来,可是有什么条件不成?我却与你说,你休要不舍得,那妖魔吃人不吐骨头,我南三派遭劫,你锺台莫非躲过去不成?” 郑惟行皱眉道:“我岂有不舍之理,此宝也是祖师自他人手中借来,曾言后辈弟子不得妄取,但若外洲弟子前来,可令前去一试,如是与法宝有缘,便任其拿去。” 三人一听,都是不免心动,他们三派虽在东胜立足时日不短,可究其根源,还是自外洲而来,说不定亦有这份机缘,那少年忍不住道:“那宝物今在何处?” 郑惟行冷笑道:“北摩海界,仙罗旧城之下。” 三人皆是一怔。 那女子蹙眉道:“难怪把我等唤来此处,莫非此刻尚要去招惹蟒部不成?” 陶真人这时走了上来,插言道:“陶某本是局外人,但与那蟒部罗梦泽打过几番交道,其人深明进退之道,若我等五人同去,取宝非是什么难事。” 张衍笑着接道:“诸位真人,我等又非是去攻伐蟒部,而是去取法宝,试下机缘而已,只要罗梦泽未曾与那妖蟒沆瀣一气,想必不会伸手阻拦。” 郑惟行悚然一惊,无论那过元君,还是那罗梦泽,说到底都是妖修,要是彼此勾连起来,那更是难以对付,而首当其冲的,很可能便是锺台派。 这事并非不可能发生,蟒部早有入驻东胜的心思,只是以前被五派联手阻挡在外,现在有了机会,不准就会上来咬上一口,要是此刻能借取宝之机上门施威,倒也不失是个办法。想到此处,他开口道:“郑某以为,此事可行。” 中年修士道:“这里来回蟒部也不过一二日而已,吉道友,杭道友,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白衣女子淡淡言道:“可以一试,左右诸位也无更好法子了,要是侥幸成了,说不准就可除去此妖,便是那法宝与我等皆是无缘,也可震慑蟒部,叫其不要妄动心思。”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仙罗城下禁玄碑 几名洞天真人商量下来后,最后决定往蟒部一行。 因不知过元君何时会有所动作,早一日取得真宝便早一日占据胜手,是以无人愿意耽搁,语毕之后,南三派三位真人各自起了法力,化清气腾起,往极天冲入。 郑惟行落后一步,回身道:“张掌门,我那头脚力便先留在你神屋山中了。” 张衍看了一眼懒洋洋趴窝在那处的白犀,道:“贫道自会遣人照料,不会饿瘦了它。” 郑惟行却无所谓道:“这头畜生平日颇不服管教,饿几顿么,也不打紧。” 说罢,不理狠狠看来的目光,就把身一摇,与先前几人一般,飞身入天了。 陶真人这时一挥袖,不动声色将众人去时所留气机挥洒,对张衍言道:“张道友,此去蟒部风高浪大,我且助道友一道法箓。便可无虞,说话间,便打了一道金光过来。 张衍知他意思,洞天真人飞空时激起灵潮非同小可,非元婴修士所能抵御,是以并未推拒,由其上得身来。 他起法力一引,就有清风自四方聚来,须臾将他送去云端,待到了极天上后,便由那灵机载着,往北飞驰。 一时间,只觉身周气流冲荡,如万马奔腾驰走,耳畔惟有呼啸风声,乘风而渡,竟不知其速几何。 不知不觉行有半日,听得前方有人言:“便是那处了。” 身躯不由一顿,举目眺望而去。一座巍峨仙城浮入眼帘,其笼罩在一层金幕之中。半沉海中,半在水上,城周有一垒黑礁,背后是无尽碧空,周围海水汹涌,激浪拍来,玉沫飞溅,涛声阵阵。响遏行云。 张衍看了下来,发现此城比之锺台大扬城也不差许多,不知是蟒部占据之后又曾扩增,还是原先便是如此模样。 这时忽然有一道漏斗状的玄烟冲起,上方黑气盈空,满遮穹幕,下端吸入一细。仿佛天龙吸水,隐约可见有一宽袖大袍的道人站在里间,只是望向众人目光时却颇为不善。 一行人立时停下,郑惟行看向陶真人,道:“陶掌门与这位可是旧识?” 陶真人笑了笑,先自行了出来。打个稽首,清声道:“罗道友,别来无恙。” 罗梦泽语声听不出喜怒,“陶道友,你与渠岳作了邻居。还有闲心来我处么?” 陶真人回言道:“虽过往有些误会,不过这数十年来。彼此倒也和睦。” 罗梦泽自身上逐一看过,在张衍身上还多留了片刻,而后才缓缓说道:“几位到敝处,到底有何贵干?” 陶真人低语几声,将来由解释了一番。 罗梦泽沉默片刻,才平静言道:“诸位要寻机缘,我也不来阻拦,只是此宝却不可让你们白白拿去,需拿东西来换。” 他并不是心生不忿,非要占些便宜过去,而是碍于脸面不得不此。 若是法宝就让他们这么取了去,又不留下点什么,那将来传言出去,在同辈面前就抬不起头了。 郑唯行等人听了,也能理解此举为何,这应是其底线,若是不愿,恐是难以行事。 虽他们五人在此,论优势完全能压过对方,可谁人无有后辈弟子? 洞天真人若不彻底杀灭,那反戈一击,任谁也承受不住,可以说彼此都是心存顾忌,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敢动手。 陶真人退后一步,道:“贫道只是相陪张道友而来,无意取宝。” 郑惟行哼了一声,大弥祖师虽曾说后辈弟子不得妄取,可他仍是存了万一之念,欲去那封禁之地转上一圈,要是宝物愿意择他,那也不算违了祖师之言。 便解了一方温腻玉佩下来,甩了过去道:“临来时走得匆忙,未曾携了宝物出来,这方玉佩乃是师长采天精炼成,可避雷劫,送了道友也算是物尽其用。” 他这时拿言语刺了罗梦泽一下,暗讽其是妖修,化形时有雷劫临头。 罗梦泽毫不着恼,一招手,将那美玉收入袖中。 白衫女子想了一想,柔荑轻举,拔下一根金步摇,亦是送了出去。 那中年修士沉吟一会儿,拿了一把仿佛霞光凝筑的凤翅小剑出来,法力一催,缓缓驱至其身前。 罗盟泽并不挑剔,袖袍一甩,俱是一并收下。 见同行之人多是拿了东西出来,那少年似乎有些愣神,摸了身上半晌,却什么也没能找出来,最后咬牙道:“今儿若拿不回那宝贝,那便是做了亏本买卖。” 他一张嘴,吐出了一枚丹玉,拿在手上左看右看,嘴里嘀咕了几句,最后万般难舍地抛了出去,道:“此宝可避三次水火神通,便宜你这老蟒了。” 罗梦泽这回拿入手中,却不是先前那般无动于衷了,而是对他轻轻点头,道:“吉真人,承情了。” 张衍看得出来,罗梦泽要的其实不是至宝,而是来人随身之物,如此其脸面上也能说得过去。 他转了转念,选定了一物,正伸手入袖取出时,罗梦泽忽然看向他道:“张道友便不必了,我那侄女蒙你照拂多年,权当还你一个人情。” 郑惟行目光忽然如箭一般射来,冷笑道:“哦?怎么张掌门与罗道友以往就有交情?” 那中年道人与白衫女子听了此语,都是朝他看了过来。 唯有那少年嘿嘿笑道:“罗老妖,当着我等之面说这些话,这位张道友可是与你有仇?” 罗梦泽不去理他,伸手朝下一点,但听隆隆之声传了上来,随后收手道:“仙城禁制已开,我只给诸位一个时辰。”言讫。他拂袖而走,那烟雾缓缓收下。直至消没不见。 白衫女子妙目一转,道:“郑道友,此宝既是贵派祖师所藏,你可知那藏在何处?可否指了出来?” 郑惟行稍稍一思,转身前行,道:“且随我来。” 众人随他飞去,未行多远,在仙城西侧一处礁石上落下。他指着说道:“大略就是此处,只是这底下有一处禁阵,却要费些功夫找出入门之径。” 白衫女子神色不愉道:“罗梦泽只给了一个时辰,这如何能找得出来?” 张衍手中有一张英王所赠埋宝秘图,不过此刻拿了出来,怕是众人会生出疑心,便看向陶真人。言道:“陶真人乃阵法大家,有他在此,找出门径非是难事。” 众人一听,皆是大喜,那少年更是急不可耐道:“那便请陶真人快快出手。” 陶真人微一点首,他捉摄了几道灵机过来。随后掐指凝神推算,大约过去一刻,目中忽现神光,起手中如意一点,但闻震动之声。就有一块无字玄碑升起,他指了指道:“便在此处了。只是下方灵机驳杂,变幻多端,一次只可去得一人。” 中年修士问道:“道友可有办法破了, 陶真人摇头道:“这一处禁制布置巧妙,与仙城相连,要想打破,除非将仙城毁去。” 那少年道:“那便一个个来好了。” 他冲郑惟行一努嘴,道:“郑老道,既是大弥老祖封禁,那这第一人便先让与你了。” 诸人皆无异议,一来这封阵乃是大弥老祖布下,说不准有何变化,他们都有提防之心,二来郑惟行有祖师训言在,能取走法宝的可能反是最小,不如让其先试上一试。 郑惟行冷哼一声,往石碑内走入进去,过了不到半刻,他便悻悻走了出来。 那少年问道:“郑道友,如何?” 郑惟行闭上双目,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众人看他模样,也能猜出是无功而返了。 中年修士看了看左右,见无人出声,道:“那此回小弟下去寻寻机缘?” 白衫女子忽然说了一句,道:“甘真人小心了。” 中年修士肃容点头,对众人拱了拱手,便转身入了石碑。 差不过过去百余息,石碑上光华一闪,他又自里走了出来,那少年抢了上来,问道:“如何?” 中年修士倒也洒脱,笑道:“甘某与那真宝无缘。”转首对那白衫女子道:“杭真人何不前去一试?” 白衫女子轻点螓首,莲足轻移,身影就消失在石碑之中。 过去半柱香的功夫,便见光影一闪,又自里走了出来,迎着众人目光,她轻轻一摇首,显也未能成功。 那少年挽起袖子,道:“待我前去瞧瞧。”说着,就一跃身,往碑中纵入。 这一回,众人却是等了足足有一刻,石碑忽然一阵震动,一道光虹飞出,却是那少年灰头土脸地跑了出来,发髻散乱,身上衣衫破烂,狼狈至极。 郑唯行上下看了看他,揶揄道:“吉道友,你可是用强了,似这等杀伐真器,岂是你能降伏?” 那少年恼道:“大不了我等一道逼其就范,量他一个无主真器,莫非还能架得住我等联手不成?” 出语一出,众人都是意动,方才他们都是下去转过,皆知里间并无厉害禁制,动起手来无甚顾忌,此举大有可为。 陶真人此时开口道:“诸位道友,此来之人皆有机缘,现下张道友还未曾试过,不若待他上来,再言不迟。” 众人对视了一眼,皆有些不以为然,那真灵甚是孤傲,连他们这几名洞天真人也不放在眼中,岂会挑选一名元婴修士?只是看在陶真人的面上,倒也无人反对。 张衍对陶真人一拱手,随后在众人目光之中缓步到了那石碑之前,双袖一摆,便往里步入。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9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宝本无主 欲取先予之 张衍到了禁阵中,举目观去,见此间茫茫一片,无有上下天地之分,往深处去被无尽迷雾所遮掩,根本不知该往何处去。 他对此已有准备,将英王呈宝图拿了出来,对着上方一照,好似黑夜举火,一道光亮擎天而去,过得须臾,有无数金灿灿的符箓落下,在天中漂游来去。 此符便是通往里去的阵门,不过里间只有十余张是正路,余者一旦触碰,便会惊动禁制,将他强行送了出去。 有秘图在手,他自然不会出错,毫不迟疑选了其中一道符门,纵身跨入。 符门数量众多,过去一道,又有一道,便是他按图索骥,用了差不多十息多时间,方才尽数穿过,最后眼前一亮,发现自身落在了一处殿宇广场之前,知是已到了地界。 借五位洞天真人之手威迫罗梦泽,进而取得真宝,实则是他临时起意,大胆冒出的一个念头。 按他先前定计,是请了陶真人过来相助,待过元君攻上门来,由这位洞天真人正面将其拖住,再用北冥剑将之斩落, 但其中实在有太多他无法掌握的变数,因而只是在后面设法推动,是否能成全看天意,他并未抱有太大的得失之心, 但却从未曾想到,事情竟能如此顺利,当真让他到得此处。 正要前去时,却忽然停住,回首往后看了看,心下暗忖道:“那几位手中明明无有禁阵秘图,却还能在极短时间内找到准确去路。也不知是如何办到。” 想到此处,他笑了一笑。这当是洞天真人的手段本事,只要日后自己修炼到这等地步,也当能明白其中玄妙,眼下何须多想,便将之抛在脑后,腾身往殿中去。 行不多久,前方出现一座十丈高的法坛,上方兵架处。横搁一把金光灿烂的大钺,耀华照满殿室,刺目之极,斧上有一条魔蛟盘踞,鳞甲脊刺,根根棱突而出,其身绕于长柄。首在钺后,半探半藏,看去凶狡异常,前端恰有一爪将钺脊牢牢扣住,筋节暴起,一股凶蛮之气扑面而来。 他方欲上前。那斧上忽然腾起一道灵光,出来一名玄袍墨甲的年轻武将,此人眉飞入鬓,鼻梁挺直,神态威昂。下颌留有一把髭须,他朝下撇了张衍一眼。不屑一顾道:“你走吧,你非我所等之人。” 他正要返身回去,只是张衍下一句话却让他不自觉身形一顿。 “方才进来那位真人你也瞧见,他们已在商议如何合力擒你,若是当真来此,你何以抵挡?” 年轻武将挑起眉头,自问来得一二人他或者还能应付,要是方才来此四人齐上,那结局定是不妙。 他缓缓转过身来,嘴硬道:“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不出力,他们又能如何?” 张衍微微一哂,道:“若被带了出去,可就由不得你了,离了此处禁制,若不择一主祭炼真灵,你又能存世多久?” 这句话直指要害,便是真器,千数年不得祭炼,真灵也难以永固,到了这一步,也多半就会出去寻主。 而此宝已是数千年无主,却还未曾离了这座仙城,因而张衍猜测那是大弥祖师在此施了什么手段。 年轻武将冷笑道:“说了这许多,还不是要我认你为主?可你不过是元婴修为,我既不愿意跟随他等,那更不可能随你而去。” 张衍察言观色,见其眉宇间略显烦躁,知是被自己说中,他最怕对方来个不理不睬,眼下愿意言谈,那便好办了。笑了一下,道:“这样如何,我不需你随我,只需你助我除灭一妖物,事后愿去愿留,随你自便。” 在他心中,斩杀过元君才是头等大事,从来未曾想过要让此宝乖乖屈服。 他修为道行虽是不如外间那几位洞天真人,可能拿出的条件却是无人能及,而这真灵此刻可以说是外有威胁,内无退路,有极大可能被他说服。 只要到了自己手中,日后还可设法徐徐图之,若是其执意要走,那也无甚损失。 果然,此语一出,年轻武将当即意动,道:“当真?” 张衍笑道:“你若不信,我可当场立誓。” 年轻武将踌躇半晌,蓦地抬起头,下决心道:“好,望你记住此刻之言。” 光华一闪,他身影消去不见,那面大钺忽然飞起,向下投来。 张衍一探手,登时将其抓住,只觉手臂轻轻一震,一声蛟龙啸吟之声霎时震动金殿。 他拿起一瞧,见柄上刻有“玄蛟抱阳钺”五字,轻轻点首,当即灵气往里一转,将其粗浅炼化了一番,可要彻底将其祭炼,还需真灵在内呼应,因而他现在还算不上此宝主人,若是此钺不愿,根本无法将之驱使。 不过能有这结果,他已是满意,起法力一催,此物便化光飞起,入了他袖囊之中。随后驾遁光飞起,沿原路而回,穿过百道符门之后,就从玄碑步出。 外间几人早已等得不耐,见他出来,那少年朝后一招手,道:“几位道友,随我一同入内降伏此宝。” 张衍却是站在碑前不动,起手一拱,言道:“几位……” 那少年摆了摆手,道:“一个时辰将至,张掌门有何话,不妨回来再言。” 张衍笑道:“贫道已是真宝取出,诸位不必再去了。” “什么?” 众人一怔,都是有些不可置信看来。 方才他们让张衍下去一试,那只是看在陶真人的面上,从未想过他真能取了此宝。 凭甚这宝物不投他们,反去投了一名元婴修士?莫非此人与那宝物有甚渊源,早知是这般结果,故而此行只是利用他们?想到此节,中年修士和那白衫女子都是神色不豫。 那少年却未去管这些,只是好奇问道:“那真宝桀骜不驯,张掌门是如何说服的?” 张衍知晓此事必须有个说法,否则难免惹得几人不满,笑道:“说穿了不值一提。” 他当即将方才里间之事半真半假说了一遍。 众人听得这宝物只是暂且寄居其身侧,而并非真心认主,总算心气稍平。 那少年感叹道:“果是有舍才有得,既然张道友已是得了真宝,又有陶真人与郑老道相助,便是无有我等,想也能对付过元君,我等门中皆有弟子需要照拂,也该告辞了。” 他正说话时,天中忽有一道金光遥遥飞至。 中年修士一见,神色微凝,他一招手,拿了过来,拆开匆匆一览,便把书信随手化去,沉声道:“诸位,那过元君似又有异动,甘某也需回去了。” 张衍这时上前一步,唤道:“甘真人,且慢。” 中年修士看来道:“张掌门还有何事?” 张衍打个稽首,道:“甘真人既要回山,那为何不将那枚本命珠予我,如此贵派弟子就可免遭那过元君屠戮。” 白衫女子冷声道:“张掌门此语何意,莫非还怕甘真人护不住自家弟子么?” 张衍也知此言易得罪对方,不过他却不得不如此。 既然取了真器,自然是要担起对付过元君的重责。可这位甘真人回去之后,却极有可能为避祸把本命元珠还给过元君。 这头天妖要是有了五枚本命星珠,那其实力势必比眼下更强,这非他所愿。 中年修士深深看他一眼,一语双关道:“张掌门,你胆量着实不小。” 他一抬手,将那元珠取了出来,掷给张衍道:“张掌门,可要拿好了。”言毕,一拂袍袖,就化一缕清气飞去。 白衫女子瞧他走了,也是纵身投入云中,不多时追至中年修士身畔,略带责怪道:“守廷,虽那元珠不甚重要,可给了他,岂不是显得我三派无能?” 中年修士道:“那宝珠确实留之无用,给了他去,也好使我弟子免去一劫。” 白衫女子叹了声道:“我等忙活了一场,却便宜了那小辈。” 中年修士冷笑道:“过元君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就是有真器助战,也未必能胜。” 白衫女子诧异道:“不是还有郑惟行和那陶掌门么?” 中年修士哂道:“郑惟行气量狭小,看着自家祖师宝物落不到自己手中,却被他人取走,必生怨气,未必会真心出力,至于那陶掌门么,若那真器在他手中,还可与过元君一斗,可在那张道人手中,结局便难说得很了。” 东胜南洲,大陈国。 方圆千里之内,瘴毒弥漫,人畜尽绝。 一道烟气徐徐收拢,原先那千丈蜈蚣已是不见,转而化为一个俊秀文士。 他双手稍抬,转了一圈,不禁满意点头。 上回虽是击退了那三名洞天真人,可他却追之不及,现下转为人身,就便可借用修士法器飞遁,不至于拿其无法。 在原处用心感应了片刻,赤红睛瞳一凝,却是有些诧异,那剩下五枚元珠居然已是聚到了一处,自语道:“也好,却是省却了本君许多手脚。” 他探手一抓,把商清俊所遗那柄百影剑取了出来,起手一抹,将其中元灵真识一齐震散了去。 此剑无了真识,也就无有了诸般妙用,不过他只要借其飞遁即可,其余都不在意,冷声一笑,把剑一祭,就有一道凶横剑光开路,撕开云霓,纵驰北去。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仙府阵图镇神屋 数日后,临海北崖。 大浪拍岸,波涛翻卷。 陶真人与张衍站在云层之中,看着底下近三十万妖众浩浩荡荡,沿着崖间所辟壑道往神屋山中行去。 陶真人言道:“原来道友早有所备,这些妖卒可是当年自璧礁府中得来?” 张衍笑道:“正是,寻常手段,恐难杀死天妖,便是有真宝相助,也不能掉以轻心,在下以为,当设法困住,再以阵法慢慢消磨,方是稳妥。” 陶真人赞同道:“天妖难降,道友谨慎些确是应该,不知张道友欲摆何种阵法?”” 张衍当日所得《阵要》与《汇衡详书》两本阵道密册,皆是陶真人所赠,现下还需仰赖对方相助,故而无有隐瞒,道:“在下欲摆下‘六返地枢大阵’,一来此阵彼等举族皆有习练,最是精熟,二来妖卒数愈多,愈能发挥此阵威能。” 陶真人点首道:“神屋山中多是崇山峻岭,江河湖泊稀少,用此阵也是妥当。” 张衍起手一礼,道:“到时还需劳烦陶真人主持大阵。” 陶真人还礼道:“自当出力。” 他略略一顿,似在思索什么,隔了片刻,又道:“我这处却有一门阵法,若是有这二十万妖卒化演玄机,威能当不输于这六返大阵,道友可愿一试?” 张衍讶道:“真人阵法,想是威力定时不俗,只不知未经操演。又如何对敌?” 他心下明白,这阵法说不输六返阵,只是言语上客气,定是威力在其之上,陶真人才会说了出来。 可阵法并非随随便便能够摆了出来的,要驱使如意,还需精心操练,仓促之间难以成功。 而前日间,过元君那遮云蔽日的冲天煞气已是隐去不见,显已炼化身躯。那最迟不过二三十日。便会杀到神屋神屋山来,时间上来说可是来不及了。 陶真人笑道:“这却无妨,我这处有一张阵图,只要寻一处灵脉缠结之所埋下。再有练气之士站住阵位。便可发动。” 说到这里。他略带感慨,道:“此图我是自仙府之内得来,前后祭炼了数十载方得其认主。只是远海人口稀少,海上精怪又多是投靠了鲤部,故而自炼成之后,只演练过一二回。” 张衍听得这图竟有如此来历,果断言道:“既有此等阵图相辅,一切便听凭真人安排,清羽门缺妖卒,待应付此妖之后,这二十万妖卒真人带了回去就是。” 陶真人轻轻摆手,道:“有阵图在手,无论精壮老弱,俱是一般,我无需妖卒,道友予我十万族众即可。” 张衍点头道:“就依真人之言。” 两人再商议片刻,也不耽搁,回头便去布置阵图。 实则此也并非是易事,还需勘察山形地势,找出适合阵眼所在,方能将阵图威能发挥到极致。 幸而张衍先前在神屋山中处处设禁,早把山中一应灵脉俱是找出,却是省却了许多功夫,只用了半日功夫,就找到了一处地界,将阵图埋了下去。 事毕之后,陶真人尚要起法力排布灵脉,张衍不便在旁,就先自回了洞府,才至峰上,景游上来禀告道:“老爷,锺台来使,说郑真人为降天妖,需闭门炼法,近日却是来不得神屋了,待**练成,便会赶来相助。” 张衍哂然一笑,他虽去信求援,可并未指望当真前来相助,好在他早有准备,多其一人不多,少其一人不少,便道:“知晓了,诸国子民,可都是安顿好了?” 他先前收到飞书告知,过元君所过之处,瘴毒弥漫,千里之内人畜死绝,而这数十年来山中风调雨顺,人口已近两千万,不能任由其遭了劫难,是以命诸派把人俱都迁走。好在涡劫之时已是有过此等举动,倒也不曾乱了起来。 景游回道:“昨日最后百万人已迁至北神屋,按老爷吩咐,楚、赵两位长老亲自在那处照应。” 张衍点点头,道:“你去传令,凡涵渊弟子,俱都入到门中暂避,其余宗门,可去可留,不必强逼。” 景游惊道:“老爷,若这些走了,神屋山中那些法坛禁阵无人看守,岂不成了摆设?” 张衍道:“那些禁阵应付元婴之士还好,却是无法应付那过元君那等大妖,我已得陶真人以阵图相助,有与无有也是一般,你只管去传命就是了。” 景游心下一琢磨,眼珠一转,俯身道:“小的会将离去那些人宗门姓名记下,事后交予老爷查看。” 张衍不置可否,挥手道:“去吧。” 景游躬身一揖,退了下去。 峨山派,黄华大殿之中,掌门白季婴被数名长老围着,其中一名长老急道:“掌门,传闻那妖魔乃是上古天妖,万万难以匹敌,需得早些走了。” 白季婴一皱眉,沉声道:“自张真人接掌仙城来,并未计较我两派先前龃龉,还对我峨山派多有照拂,大敌将至,不相助也还罢了,反弃之而去,道义何在?” 莫师叔叹了声,语重心长道:“掌门,我峨山派有此基业不易,不能葬送在此啊。” 又有一名长老附和道:“我门中连一个元婴修士也无,又怎能帮得上张掌门?留在此处又有何用?” 白季婴道:“神屋山中布置法坛阵门,这总需人看守,再不济,也能帮着镇守山门,又怎会无用?且张真人亦是请了洞天真人前来相助,局面未有诸位长老所想那般糟糕。” 莫长老连连跺脚,道:“掌门你好糊涂,连那南三派三位洞天真人都挡不住那头天妖,只一位洞天真人又如何能挡住?张真人有仙城需要回护,我峨山派又有什么?” “是啊,掌门,他涵渊占了仙城,我峨山派又有什么?何必赖此不走?” “掌门,那妖魔说不上什么时候便就到了,为阖门弟子性命计,还请速下决断。” 白季婴冷眼看了众人一眼,暗叹道:“俱是鼠目寸光之辈,张真人自来山中后,何曾有过失算,此次无有把握,怎可能恋栈不去?也罢,他们要走,就放他们去好了。” 他吸了口气,缓缓道:“不若如此吧,莫师叔,你带着诸位长老及门下弟子外出躲避,我留下来守山,若是出了意外,就由莫师叔继任掌门之位。” “这……”几名长老面面相觑,都是迟疑起来。 白季婴不欲再多言,一抖袖,道:“就如此定了吧。”丢下这么一句,他便转身回洞府去了。“ 莫长老踌躇半晌,才长叹道:“掌门既然愿意留下,那也不好强求,只是我峨山派道统不可传至我等手上断了,几位师弟,快快收拾好了,随我一同走了。” 锺台派,希声山中。 乔掌门正与赵夫人说话,这时只闻殿门几声惊呼,再是轰隆一响,杜时巽怒气冲冲闯了进来,道:“阿父为何不见孩儿?” 乔掌门皱眉道:“放肆,有你这般与为父说话的么?” 杜时巽退后几步,跪下道:“阿父请恕孩儿无礼,只是我听闻涵渊门数日前曾来书请援,可为何门中至今无有动作?” 乔掌门呵斥道:“你知道些什么,那过元君乃是万载天妖,岂是我辈能够抗衡?” 杜时巽半分不让,道:“那便请阿父劝得郑真人出山。” 乔掌门哼了声道:“郑真人岂是一句话能请得动的,张真人早请了一位洞天真人前来相助,自有把握对付那天妖,何须你来多事?” 杜时巽却不满意,语带质问之意,道:“龙柱之会时,要不是有张真人及时出手,锺台岂有今日?怎么到了涵渊有难,我锺台反而坐视不理,这岂非忘恩负义?” 乔掌门脸色一沉,道:“张真人出力,那是签了契书的,便是后来,我锺台待他也是不薄,送灵丹送灵药,只要有求,一概不曾推拒,自问不曾亏欠半分,纵有恩义,也早已还了。” 杜时巽仍是坚持道:“那我锺台也不能在旁坐视!那样岂非显得我锺台怕了那天妖?阿父不遣人前去相助,孩儿一人去!” 言罢,他转身纵起遁光,仿似流星一道,轰隆一声就出了洞府。 乔掌门自坐上站起,追出去几步,怒喝道:“你若去了,便不是我锺台弟子!” 赵夫人劝说道:“夫君,巽儿所言也有道理,现下世人皆知我锺台与神屋山交好,要是一人也不曾遣去,脸面上说不过去。” 乔掌门叹道:“夫人你是不知,非我不愿,实是郑真人下令约束弟子不得出山,虽为夫也以为此举不妥,可真人之命,实是无法违抗,如之奈何?不过巽儿此去,也非是坏事,若是涵渊门击退天妖,我两派之间还有一个转圜余地。” 二十日后。 一道凶蛮剑光由南而来,路过五龙江时,转了几圈,留下百余妖鼋尸首之后,而后又把剑光腾起,直奔神屋山。 与此同时,东胜洲外雷云之中忽然豁开一个缺口,只见一座拔天山岳忽然自虚空之中遁出,皑皑白芒一照,方圆千里之内,乌云墨带尽被驱散,而后清气一聚,一名短布粗衫的圆脸少年走了出来,他原处感应片刻,双目一亮,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摸了摸头上斗笠,身形一晃,便又遁去无踪。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互藏诡心伏杀机 ps:晚上有更 东胜南州,一座十八重法坛上正坐有二人,分别为苦心门洞天真人杭雨燕与凤湘派洞天真人甘守廷,此刻他们正凝神遥望,察看北洲气机变化。 他们先前觉得若是聚在一处,过元君面对五位洞天真人,绝不会正面来攻,更有可能会去袭杀门下弟子,引得他们出来,因而暗中定下计策,来一个以退为进,与陶真宏与张衍二人分开。 这样一来,他们不但能占据主动之势,就是压力也全让神屋山承担了去。 过元君为了那剩余五枚星珠,势必会找上门去,他们只待双方战至激烈之时,就可觅机出发,就可坐收渔翁之利。 杭雨燕看有多时,语声带着些许惊疑道:“方才不知何故,过元君气息忽然强盛许多。” 甘守廷也觉不对,他站了起来,往前几步,目运灵光,看了足足有一刻后,呵了一声,又回了座上,道:“无碍,它身上虽灵光如炉,旺似烈火,可正气掺邪,源真驳杂,不甚精纯,非是他自身道行涨了,应是不知从何处吸来了许多精血,若不静心炼化,只可逞一时之勇,不能持久,待此战过后,当会散去。” 杭雨燕若有所思,“精血……”随即醒悟过来,仰起玉颜道:“莫非是五龙江上那些大鼋么?” 甘守廷浮起讥讽之色,道:“往日这些妖鼋气焰嚣张,吞食修士骨肉。肆无忌惮,今遭此难。岂非报应?” 杭雨燕并不在乎那些妖鼋,可却担心另一事,“虽说真宝入了那张道人之手,但未必真会听其使唤,实则能与过元君较量的,也就陶真人一人而已,这妖魔眼下气势比与我等相斗时更胜几分,他又能挡住这头天妖多久?看来我等不能再坐在此处。需得快些动身了。” 甘守廷沉吟道:“不必如此急切,过元君虽是皮糙肉厚,可与我等对敌时,却未见使过什么凶横手段,那陶真宏道行不浅,遮挡住一二日想是不难。” 杭雨燕横他一眼,不满道:“我怎能不急。守廷你可曾想过,身为我辈中人,陶真宏岂肯为那小辈以死相拼,若见无法取胜,必会舍其离去,我等若不掐准时机动手。万一那小辈失陷,令过元君凑齐了九枚本命元珠,到时如何是好?我等能走,可门人弟子却走不了。” 千数年前,因洲中变故。她才随师门到了东胜洲中落脚,好不容易才除去三大邪宗。站稳脚跟,她实不愿再有波折了。 甘守廷却是成竹在胸,起手指了指北方,笑言道:“雨燕你莫非忘了,神屋山与锺台派比邻而居,要是被过元君得势,第一个坐不住的,不是你我,而是郑惟行这老道。” 杭雨燕凝神一思,道:“有理。” 郑惟行就算明知他们一旁等待机会,要是过元君胜了陶、张二人,为防其坐大,不管愿与不愿,到时也不得不上前动手,他们二人确实不用太过着急。 甘守廷道:“这头大妖虽是那惹,可又怎知不是我等机缘?到时拿了它躯壳来,想也能炼出几桩厉害法宝,好好温养,数百载后,说不准可得一护门真宝。” 杭雨燕也是螓首轻点,此番三人联手还杀不了这头天妖,还不是因为三门之中并无杀伐真宝?也正是因此之故,听闻蟒部有这等宝物,三人才被张衍轻易说动,她已下定决心,此次除了这头妖物后,无论花费多少心血,也要祭炼得一件杀伐之器出来。 就在这时,甘守廷忽然身躯轻轻一颤,朝一处望了望,眼中生出疑惑之色。 杭雨燕见神色有异,关切问道:“怎么了? 甘守廷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道:“无事。” 方才他好似察觉外海之上有一道莫名灵机现出,只是一闪而逝,不甚明显,再想感应,却已是无影无踪,猜测其许是海中什么异种妖物,眼下他也无暇分神他处,因而转过几个念头,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过元君过了五龙江后,又连续飞驰四五日,终是到得神屋山下。 他把剑光一收,自云中探出身,望了下去,见山势险峻,浩荡连绵,与云相接,那层层密密的禁制灵光驻地入天,气象森然,然而他却露出一丝不屑笑意。 到了此处,他已不必再维系人身,把法力一运,立时把原形现了。 一时天霾地晦,一条千丈蜈蚣攀在煞云之中,妖气冲霄,三千六百对钩足一阵攀动,庞大身躯挟起无边腥风,对着那禁制就蛮横无比撞了上去。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他轻而易举破开了最外一层禁制,一头扎入了神屋山中。 才至山中,还未看清前路,却忽有倾盆大雨般泼洒而下,然而抬首一瞧,却见那并非雨水,尽是银光烁烁,寒芒刺目,萧萧肃杀的无尽刀兵。 他瞥了一眼,却是根本无意躲避,只是把身躯抖了一抖,全身肢节如鞭抽动,如霹雳爆响,就把落下飞刀齐齐震散,重还为一片煞气,虽其受此击,壳甲之上却连半点痕迹也无。 可阵法固然挡不住他,阵中雾气其同样也无法驱散,一时也窥见不到去路。 好在他也无需用眼去瞧,稍作感应,就找准了本命元珠所在,把身一扭,被滚滚玄煞乌云簇拥着,朝那处闯了过去。 这时有刀兵水火潮涌而来,上下夹攻,仿佛无穷无尽,然而他任凭其落在身上,根本不去理会,只凭着这副天妖之身碾了过去,一路之上,任何禁制皆被他撞得粉碎。 在昏昏浩浩的阵气之中穿行数日,忽见眼前出现一座玉砌金筑的大城,云涌雾聚,彩光盈盈,横亘天中。 他能察觉到那命珠就在里间,因而想也不想,起了身躯往上一冲,倏忽间山崩地裂一声响,这偌大仙城竟顷刻间被撞塌了一角。 此刻仙城之内,凌空阁上,张衍正与陶真人对面而坐,借阵境观察外间形势,方才那阵撞击若是再来得几次,整座仙城必是散去,只是二人神色都是不变,似并不为此担忧。 陶真人手一扬,一道金光飞出城去,瞬间打下,然而过元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还不失警惕,当即觉察出来不对,身上黑煞忽然聚涌上来,将其接了下,那金光顷刻消弭不见,然而那层煞气比方才也似是消散了少许。 张衍目光一闪,沉声道:“看来传言为真,天妖本命元珠可避劫数,一与躯壳相合,便有精煞护身,精煞不灭,则神通不染,天劫不侵,若无利器,唯有以法力压制。” 陶真人也是颌首。 他二人从未与天妖有过交手,而南洲三位真人出于私心,也未将那日情形说出,是以并未上来就与其放手对攻,而是打算先做一番试探,再做筹谋。 此刻外面声响一阵大过一阵,隆隆震耳,他们亦能感觉到身下摇晃不停,显是对方用不了多久就能闯了进来。 陶真人气定神闲,他捏了一个法诀,龙吟声遥遥传来,忽然滚滚云雾一分,出来一头千丈白蛟。 过元君凶睛一撇,发出一声嘶啸,扑上前去,顿时就将那白蛟缠住,上下数千对钩足破鳞而入,深深陷入其身躯之中,而后头部颚钳上去一夹,将其剪蛟首剪下,再肢节舞动,把其身躯一阵撕扯,便彻底化为精气散去。 可方才剪除这一条,一声龙吟,又是一条白蛟窜出,而先前精气一凝,重把身躯聚,变作两条白蛟扑了上来,与他纠缠在了一处。 过元君能感觉自己距离那元珠不过十来里,可偏偏被阻在此处,好似怒发如狂一般,嘶鸣声震天动地,黑风煞气轰轰不停排挡,仙城本已残破,此刻更是摇摇欲坠。 陶真人看了一阵,又对张衍望去,后者点了点头,他便轻轻一摆如意,道:“走。” 一股青烟自脚下涌起,二人瞬间自原处消失,再出现时,已是在百里之外一处山头上。 只要在阵图之中,他们随时随地可转挪遁去了他处,而神屋山广大深远,便是阵图只罩住了西神屋一处,对那妖蜈来说,也需耗费更多力气来追。 张衍笑言道:“过元君明明心思诡诈,却故意在作出一副鲁莽模样,想也是先引我等手段出来,切不可让他如意。” 就是天妖,只要试出了其底细,亦能找准法子对付,不过过元君应也是起了同样的心思,且到了此刻,他除了那一身坚躯硬壳之外,仍是不曾把其余手段露得半分。 陶真人笑道:“无妨,我等占据天时地利,不惧久战,待我起阵攻他,看其还能忍耐多久。” 他起手一点,灵光泊泊自底下冒出,仿佛一个泉眼,到了三尺高处,底下钻出来一个粉搓玉雕的女童,双目清澈明亮,五官精致,用清脆声音言道:“老爷,秀儿听凭吩咐。” 陶真人道:“这头蜈蚣乃是天妖,你且起了雷、火二阵招呼。” 女童欠身一福,领命去了。 过不片刻,阵位之上十万妖众只觉手中生出一面幡旗,随后未身不由主,一并挥动,天上阴阳相薄,振振发声,雷霆电光自西面八方聚来,而地下生出一片千里火海,夹杂无数金刀,雷火上下一合,以潮鸣电挚之势,狂卷而去。 张衍与陶真宏两人都是对着阵镜,凝神观看,这一回,只看过元君如何应付了。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攫地取妖难除 方才过元君撞破的只是原先神屋山中禁制,故而伤不到他分毫,而此刻陶真人引动得乃是他真灵阵图,金雷火海一上来,霎时就将他淹没了进去, 然而他把身子一滚,黑煞涌动聚集,绕遍全身,硬生生将雷火顶在了外间,再用心一辨二人方向,就腾起长躯,朝那处飞腾而去。 陶真人见他过来,故技重施,一摆如此,带了张衍又一次自原处消失不见。 过元君不得已,只得扭动身形,转头去寻。 陶真人却不着急与他对拼,耐着性子,不断召来阵气击他,只要稍稍挨近,就转挪去了他处。 几次三番之后,过元君护体精煞却是一点一点被消磨下去。 张衍依靠阵镜,把这一切看在眼内,过元君对此如无法门应付,或者始终不肯显露出手段来,那他也乐得如此。 阵气是从地脉灵机之中而来,整座西神屋合若一体,不虞断绝,耗下去始终对己方有利。 不过他却并未放松,而是把玄蛟抱阳钺暗暗藏在袖中,盯着下方,随时等待出手。 过元君这时也是有些焦躁,四枚本命元珠,尚不能生生不息,精血几是无尽的地步,这身精煞迟早也会被耗尽,若那到时,剩下能得以为凭恃的,也就那身坚壳了。 他身为上古天妖,也与阵法打过交道,实则亦有手段应付,不过原想暗深藏不动。待找到机会之后再来个出其不意,而现下来看。要是不设法破解,怕是始终无法破开眼前局面。 于是他不再犹豫,把身一晃,四道光华自腹下飞出,直入地下,继而有一股股灵气自地底之下飞出,融入他身躯之中,浑身气势顿时为之一涨。又往二人所在冲去。 只是使动这法门之后,他身上虽是精煞又浓厚许多出来,可躯内四枚本命元珠却是比原先微微小了一圈,连光华色泽也是稍显黯淡。 这等异变,立刻引得陶真人与张衍二人投去目光。 灵泉一涌,先前那名女童忽然自里跃身出来,急急道:“老爷。这老妖在与秀儿抢夺灵机。” 陶真人神色冷静,沉着问道:“你可能争得过他?” 女童小鼻一皱,道:“抢去只是少许,可阵禁却被搅乱,难如方才那般攻敌。” 张衍断定道:“方才那五光发出之时,我这处本命元珠亦是有所颤动。这妖魔必是借了此珠之力!” 陶真人言道:“不错,如不是此物,万没有可能在压倒阵法之前扰乱地脉灵机。” 本命元珠本就是天妖修炼来避灾挡劫之用,在脱身去难之上比神通秘术更是高明,绕开阵机封堵非是难事。这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先前南洲三派真人对其毫无办法。 不过陶、张二人并不怕其显出手段,反而怕他隐而不露。此刻逼了出来。提前知晓,反是好事。 陶真人道:“这天妖手段不是须臾可破,不过盈不可久,不妨用游斗之策。” 张衍想了一想,却言道:“这法门如此厉害,过元君先前不用,那定时所限极大,那我等又何必压制,由得其使出起步便好,且看他是否耗得起。” 陶真人笑着他一看,道:“堵不如疏?道友好计策,不过阵图被他牵制,又如何引再使此法?” 张衍道:“那也容易,有真人阵图在此,我那六返地枢阵未能一展所长,此刻不妨摆了出来,再由真人主持,来一个阵中之阵,看他如何应付。” 陶真人赞道:“妙,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此阵乃人德之阵,无需地脉灵机,正好制他。” 他起手中如意一晃,立时把二人挪去一处山谷中,此地正是二十万妖卒潜藏之处。 张衍踩云到了天中,朝下喝道:“卢常素,传我谕令,把六返大阵摆开。” 他一声令下,就见底下二十余万妖兵立时散开,到了各自阵位之上站好,而后旌旗一阵晃动,漠漠妖云弥漫,煞气升腾,霎时间便将大阵起了。 张衍一按云头,与陶真人一落到了法坛之上,拿过主幡,大声道:“山河童子何在?还不速来压阵?” 一道灵光飞来,落在供案之上。 他一挥袖,图卷一开,就有金光暗影浮动,再如旭日喷薄,就化作道道灵光,从往四下散去,不过几个呼吸,一座千丈山岳便缓缓自阵中升起。 张衍退后一步,下了主位,把主幡交予陶真人,道:“还请真人主持。” 陶真人打了稽首,肃容接过,而后上得阵位站好,便闭目感应,待过元君那股气机越迫越近后,就把法力运起,将幡旗一晃,轰轰数声,身后山岳便自飞出,而后朝下狠狠一压! 过元君本拟将阵法压制,并为提防,砰的一声,这山岳正中头颅,身躯居然被打得向下一沉,身躯晃了一晃之后,才回过神来,不禁大怒,可还未等他再度飞起,又是一座山峦压下。 同样以真灵压阵,又有洞天真人主持,两阵相合之下,威力立时显现出来,一时砸得他无比狼狈,被逼在原处根本不能动弹,不得不起了精煞护住全身。 可如此一来,就再也无暇搅乱阵图灵机,陶真人瞅准机会,又把阵灵唤出,一时熊熊雷火掣电又至,两下夹击,过元君被轰击得手忙脚乱,身上噼啪作响,多处坚甲焦烂,虽是转瞬即是恢复原状,实际对他并无多大伤害,可也不愿就这么生生挨打还不了手,长嘶一声,忽然往地下一钻,就自不见了踪影,却是借了本命元珠之能,遁地而去。 陶真人能开宗立派。也是自己一路拼杀而来,斗阵经验丰富。不用多想,也知其必是想设法自六返阵内跑了出来。 虽他原意是要设法试出其所有手段,再定破敌之策,可战机瞬息万变,既已看出对手目的,也就不必再拘泥于此,因而他当机立断,果断起了法力。 霎时间。一只擎天撼地的玄黄大手高高扬起,再朝一处猛地拍了下去,轰隆一声,峰崖倾折,山峦崩塌,这一掌之下,竟将百里方圆尽数夷为平地! 过元君正巧自地下探出身子。飞至半空,被玄黄大手正正拍中,遭此一击,浑身精煞顿时是散去大半,从天中掉落下来。 陶真人哪会错过这般好的机会,把如意横过一搁。扬声道:“精囚锁何在?” 随他一声喝,龙吟阵阵,身后霎时飞起八条千丈蛟龙,把身躯舒展开来,自长空穿去。再身化金链,将已被一掌击得昏昏沉沉的过元君凌空捆缚住。 张衍也是久历战阵。哪会错过这个机会,不用提醒,就把玄蛟钺祭在空中,一道金光,咔嚓一下,就将这天妖头颅斩下,随后金光连闪六次, 将其砍作八段,这才停下了手来。 非是不能施为,而是如此还杀不死天妖,此刻每一条蛟龙锁皆是困住一截残躯,犹自挣扎不停,好似未受影响,想要重聚一处,怕再斩了下去,反而助其脱困。 陶真人看着那断躯,却仍是未有放松,言道:“张道友,这天妖只要本命元珠不灭,便难以杀死,我等需以阵法消磨,慢慢耗尽其耗尽元气。” 张衍正好要答话,这时却异变陡生,只见一道光华自过元君身躯之内飞出,闪了一闪,射入天穹之中,倏忽不见。 陶真宏眉头一皱,盯着看了半晌,露出几许惊讶之色,沉声道:“不好,此是这天妖冲去重天之外摄取钧阳精气,不能待其回来,需得设法将它灭杀,否则更难对付!” 过元君此也是无奈之举,他根本未想会被逼到如此地步,被精囚锁困住,就算他天妖之身,任何神通秘法也休想使出,只能又祭出本命元珠。 重天之外罡风肆虐,要取钧阳精气必遭其消磨,就是本命元珠能回得来,恐也不及原先一二,可只要有了这精气,他短时内必能道行大增,足以重聚肉身,挣脱束缚,闯出去这大阵去。 只要到得外间,多杀几个修士吸取精血,找一处暂避,又可慢慢把损折元气修炼回来。 张衍看了看天空,问道:“真人可能看出,那枚本命珠何时回来?” 陶真人掐指算了算,道:“最迟三日,便会回返,我现下若不惜法力,倒也有把握将其炼化半数,要除此妖,非得将此间所有躯壳一并毁去不可,不得留有一丝半毫,有那三枚元珠护持的残躯非同寻常,在这短短时日内却是无法尽除。” 想到此处,忽然记起一事来,叹道:“有元命珠在,除非你溟沧派中北冥天都剑在此,难以将他一击斩杀。” 北冥剑乃前代掌门秦清纲征伐北冥洲之后,以妖族八部印信及妖皇血裔精血所炼,原本用以震慑妖部之用,但凡妖属,一斩之下,必能断绝残肢生气。 张衍心头一动,他有一道北冥剑分身在此,只是他却觉得似乎还有办法,未必需要用上此剑。 他仔细想了一想,忽然脑海浮现一道灵光,问道:“真人,可否以地火天炉炼煅烧其身?” 陶真人一怔,东胜四派有洞天真人坐镇,有地火天炉倒也不奇,可只有区区三天时日,还有过元君残躯需要镇压,转挪不易,便是距离最近的锺台派,此刻怕也来不及赶去。随即他念头一转,惊讶道:“可是道友这处有地火天炉不成?” 张衍点头言道:“正是,这处地炉正在神屋山中,只是此处乃我以取巧手段开辟,非是真人这等洞天修士开辟。” 陶真人低头一思,随后猛抬头道:“那却也够了!只要当成引动地火,由贫道来主持,哪怕天妖之身,亦可炼去!”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七彩虹晶炼天妖 有了对策,陶真人未有迟疑,先借阵图之助,将自己与张衍一并转挪出了西神屋,再起遁法往东驰行,只半个时辰,便就到了一处地坑陷洞之前。 两人登云俯瞰,张衍手指下方,道:“便是此处了。” 陶真人看了看,神屋山地势极高,本不适合开辟地火天炉,然而这处却是一个深陷下沉的谷地,与四周山形截然不同,再看那处地穴,广有百顷,深不见底,仿似通向无尽幽壑之处,他赞道:“好一个天然造化之地。” 张衍道:“依真人之见,可堪用否?” 陶真人起法力摄拿了一缕气机上来,稍作分辨,不觉欣然,道:“此处地火已旺,至少是用上等的宝木良材养蓄了数十载,足可炼化了这妖魔。” 因此炉开辟时日不长,他先前还疑虑火力不够,现下看来,却是不用担心了。 拿了精囚壶过来,轻轻一摇,发了一个催令,身周白芒浮动,灵光飞射,就有八条白蛟飞出,腾空一绕,各自衔咬着一截残躯,往地穴纵入。 随其往深处去,渐渐有灼热火力上来,白蛟乃是精魄凝化而成,本真藏于壶中,只要壶身不坏,便不会折损,不惧地火祭炼煅烧,因而毫无半分停顿。 然而过元君却是察觉到了危险,残躯剧烈扭动起来,但有精囚锁死死压制,既无法挣脱锁束,又无法使动神通妙法。此举不过徒然,好一会儿,只得放弃。 下去一个多时辰后,仍未到得地穴底部,只是四周坑壁变得通红明亮,热力比之先前更胜数倍,此处可见一根根横插在穴壁之上的巨木,被无数火屑包围,星星点点,四下飘洒。 到了这处。白蛟各自攀附上一根巨木。静静卧住不动。 陶真人凭籍精囚壶,自能感应下方情形,知已是万事具备,道:“张道友。可把牌符请出来了。” 张衍取了一张符箓出来。起两指夹住。在穴坑上方晃了一晃,便立刻化灰飞去,在半空成了一团黑雾。他把袖一挥一卷,再摊开手时,已是凝聚为一块牌符。 此块禁制牌符开辟地火天炉之时取青明木灰一并炼制,可用来召聚地火,发动之人法力愈强,地火愈旺。 陶真人轻轻一招手,拿了过来,起法力入内一转,立时启了禁制。 四下里忽然一静,风声浪潮之声俱皆消去,再过几个呼吸,只听轰轰隆隆之声传来,好似近在身侧,又仿若自极远之地而来,俄顷山摇地动,山海震荡,过了大约有两柱香,地坑中有烟气上浮,继而有红光映照上天,因这处崖顶云岚,四界皆是绝壁,不多时就变得如蒸炉一般,热气腾腾,云烟氤氲。 而此刻炉膛之内,更是炽火高喧,无数深藏于自地肺之内的坤元真火便被引了出来,不断灼烧那八截残躯。 过元君顿时感受到了极大威胁,他惊怒万分,万万没料到自己会落到这等田地,只得拼命催发本命元珠之内所藏精血,躯壳被炼去一分,就又长出一段,使其不致被炼化了去。 可这终非了局,一旦精血干枯,他就再也无力抵御地火侵袭,但被困此处,他他别无他策,只得苦苦忍熬,指望等得本命元珠及时赶回,那时或还有望逃出生天。 张衍与陶真人二人在上方盯了足有半日,见地穴之中始终无有什么动静,知晓到了一这步,过元君已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都是心下微松。 陶真人这时言道:“过元君乃上古天妖,既是到了地炉内,倒也不可白白费了这上好宝材。” 他把袖子抬起,伸手入里拿了一根玉竹出来,挑开塞口,往一侧稍稍倾斜,就有七彩粉末窸窸窣窣自里流出,到了出来不过几两,他就赶忙收住,放入袖中。 张衍见他这般慎重,不禁好奇问道:“敢问真人,此是何物?” 陶真人道:“此是我从仙府内得来一块拳头大小的七彩虹晶,此物我也辨认不出来历,许非九洲之物,平素若是炼宝,细细刮下一层来,投入炉中,能增其灵异,提升品流,此番出行,特意取了一些携在身上,本意是换与同道换些宝材来用,不想却在此处用上了。” 张衍听得此物来历如此不凡,忙拱手道:“当要谢过真人。” 陶真人笑着摆手道:“不必谢我,只是待这天妖炼过之后,还请道友分润我些。” 清羽门立派不过百来年,根基尚浅,又在外海之上,门中法宝丹药奇缺,虽说海中珍宝奇物远较洲陆来得多,可一来海域广大,这些宝材分布散落,有些还深埋万丈海渊之中,若无确切消息,多是难以寻觅,二来他身为清羽门掌门,也不好时常离门远行,而这天妖之躯一旦炼成宝材,可以说是天下难寻,也只好厚颜讨要了。 张衍并无不舍,道:“本也是靠了真人之助,方能降伏大妖,些许宝材又算得什么,真人取去就是了。” 陶真人瞧他一眼,却是摇头一笑,道:“贫道可不敢贪多,只需少许便好。” 他本是为还人情而来,若是都拿了去,旧债未清,又添新债,那便有违初衷了。 张衍笑了笑,也不再提。 这时他扫了一眼四周,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妥,驱动这地火终归还是依靠陶真人自身法力,要在西神屋还是无妨,可这处已不在陶真人阵图辖制之中,四周更是无有禁阵阻挡,外间那几位洞天真人若是起了心思,那便极难应付了。 生出此念后,他拱手言道:“在下欲向真人讨要一道符令,把那二十万妖兵转挪了出来,在此处布置起来。” 陶真人一听,立时明了他意思,毫不迟疑,举手间捏了一道法符出来,递去给他,道:“南洲那三人恐是未料到我等如此之快就把此妖制住,尚还在南洲之地隔岸观火,尚无需担忧,只那郑惟行距此不远,到得这处用不了许久,要是察觉出不妥,极易可能赶来,道友来回,要千万小心。” 张衍郑重点头,执礼别过陶真人,就驾剑飞去。 希声山中,郑惟行在一只绿玉水盘前端坐,目光紧紧盯着着水中。 他本还以为最迟也要斗个几天才能分出胜败,可不想过元君短短数个时辰就气机衰落,显是不成了。 自张衍与陶真宏出得西神屋后,他始终在留意二人一举一动,见这头天妖被投入一座地穴之中,稍候又有烟火冒出,哪还看那不出此是一处地火天炉。 这下他却是再也坐不住了,不忿道:“天妖之躯,炼化出来的宝材必是万年难得,岂能让你们独吞了去!” 这时他再一瞧,见张衍突然不见,却是精神一振,忖道:“陶真宏以洞天之尊却愿意相助此人,必是欠下了天大人情,我若上前将他擒住,多半能逼其乖乖将宝材送了上来。” 想到此处,他低喝一声,当即化清气冲至天中,往神屋疾行而去。 与此同时,南洲两位洞天真人也是察觉有异。 甘守廷霍然站起,惊疑道:“怎么回事,过元君气机怎陡然弱了下去?” 杭雨燕咬唇道:“郑惟行也是动了。” 甘守廷脸色沉了下来,道:“他必然也是发现不妥了,没想到那二人如此快就压住了过元君,想是得了那桩杀伐真宝之故,却是我先前看轻了他们。” 杭雨燕焦躁道:“眼下说这些还管什么用,只有快些赶去了,若是去晚了,可就什么都轮不到你我了。” 甘守廷道:“不错,需得速速动身。”可身形刚要动,却又一顿,踌躇道:“要是这么上门去,他们万一被逼联手,那可就不妙了,还是需唤上吉襄平。” 青宣宗吉真人虽与他们是同出一洲,但因与二人性情不合,向来不怎么亲近,杭雨燕本来想把其排斥在外,可想了一想,觉得陶真宏和郑惟行两人联手,他们对上也未必有多少把握,而多一人多一分成算,只得勉强同意。 二人自法坛上扬身而起,一声大响后,一齐撞入了罡云之中,天际只余缕缕回音。 张衍出去数十里后,就往地下一投,起了土遁之术自地下穿行。 此法虽不及剑遁迅快,但胜在稳妥,就算有洞天真人插手进来,也无法将他找了出来。 用了半日回至西神屋山中,他把法符一亮,不旋踵,地下就有灵泉涌出,一个灵秀女童扒开泉水出来,小脑袋左张右望,道:“我家老爷呢?” 张衍言道:“陶真人尚在外间烧炼那头大妖,只是我恐有人趁虚而入,故而转了回来,欲将二十万妖兵挪至外间,再去布置。” 女童眨眨眼道:“秀儿明白了。” 她轻轻一拍手掌,那二十余万妖兵便被其自山中一个个转挪了出来,待做完后,认真问道:“如此可成么?” 张衍执礼道:“贫道在此谢过了。” 那女童呀了一声,慌忙还礼。 张衍笑了一笑,他见过不少真灵,但当真好脾气的也只山河童子而已,眼下这名女童倒又能算算一个了。 因恐回得迟了生出变数,他把万兽眠月幡祭了出来,将妖卒一股脑俱都收了进去,随后纵身遁入地下,依旧起了土遁之术往回赶。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三十章 转运气数劫难逃 郑唯行到了云上,把绿玉水盆摆开,起指一点,涟漪泛开,波光荡漾,少时平静下来,远近山脉河川一时历历在目,便把目光投下,来回搜寻,欲要找出张衍下落。 他并没有料到后者竟是以土遁之术来回,是以在天中寻了数个时辰,也找不见其踪迹所在,心头一股烦躁之意涌上。 正待不顾一切闯入神屋山中捉人,却是陡然一惊,他忽然想到,那天妖之躯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件宝材,自己根本不值得为此物与一名洞天真人撕破脸皮。眼下锺台还有南洲三派威胁未去,又再竖外敌,此分明是不智之举。 他皱起眉头,细思下来,却发觉自己这股贪念来得莫名,再回想这些时日以来种种作为,戾气盈胸,利欲熏心,与往日截然不同。 再是一想,却是隐隐猜出了缘由,“定是那宝鼎延寿之术使我灵台遭了蒙蔽,若是再肆意妄行,必要遭了横祸,我自家事小,恐还要连累了山门。” 念及此处,不觉悚然惊凛,登时萌生了退意,可当真要行动时却又难下决心。 正迟疑间,忽生感应,回首一望,见南天上空有两道灵机冲起,直往此处而来,行速甚快,至多三四日就可到此。 只从气机变化上,他就分辨出那是甘守廷与杭玉燕二人,心思不免一动,暗中琢磨起来,“这两人无疑也是瞧出过元君气数将尽,要来分去些好处。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要是与陶真宏联手,合力将三人拒之门外,送一份人情去,那事后再讨要好处,岂不也能名正言顺了?” 这主意一冒出,他颇感振奋,当即纵身而起,往东神屋去见陶真人。 飞驰半日后。他忽然见浑身一震。惊骇看去。 只见眼前风起云涌,一尊架海擎天的无边山岳自寒云之中升出,拦在去路之上! 甘守廷与杭玉燕此刻正秉风而行,突闻耳畔传来喀喇一声大震。好似天壁大裂。地龙翻身。继而远处天际中电走雷奔,有明光闪灭不定,少时。有无数光虹星点纷纷飏飏,雨落而坠,不禁骇然停下,颤声道:“此是,此是……” 地火天炉之前,陶真人乍闻此声,也是同样一凛,抬首往半空望去,看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神情缓缓放松下来,又恢复平静之色,仍是专注操驭炉火。 锺台派中,镇派法宝“五象白香鼎”突地发出一声哀鸣,晃了两晃,震得两名值守弟子跌倒在地,而金钟台上,一口悬挂了三千余载的大钟也是骤然落地,片片碎裂。 种种异变,引得门内弟子惶恐,立时有人去报于掌门乔桓隽知晓,他闻听之后,神色大变,道:“夫人且代为夫安抚弟子,勿要胜乱。” 丢下这句话后,他也不向赵夫人解释,起得遁光,急急忙忙往后山大回羽景洞天赶去。 未几到得山前,那头守府白犀难得未曾贪睡,而是四蹄伫石,望着天中怔怔出神。 此时乔掌门心焦如焚,哪还顾得上通报,径直就往里行去。 一路穿过不少洞窟幽壑,才到得尽头,一眼瞧去,不免大吃一惊。 那尊威严玉像身上此刻平添了细密裂纹,哔剥作响,不时有玉屑碎砾窸窣掉落,那痕线自脸颊处缓缓延伸,以极快速度蔓延周身,最后轰然崩塌,化为粉末。 烟尘散去后,却见一名白发苍苍的道人坐于石龛之中,只是两眼及耳中皆是渗出了鲜血,看去显是遭了重创。 乔桓隽惶然惊呼道:“师伯!” 郑惟行吃力睁目,看他一眼,惨笑道:“我早知挪转气数延命是饮鸩止渴,恐会引来祸端,本还心存侥幸,哪知到头来还是避不过去。” 乔桓隽慌神道:“师伯,这,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那头白犀自洞外进来,略带嘲弄道:“这老道法相被人打散,命不久矣。” 乔桓隽一听之下,好似天塌一般,连连倒退了几步,震恐道:“谁,究竟谁人下得狠手?莫非是南州三派……” 郑惟行摇了摇头,随手划了一道符书,抛了过来,道:“我去之后,若无事也还罢了,要是有事,开了此符,或可助你一二。”随后长长一叹道:“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连说两声之后,他便闭上了双目。 乔桓隽接了符书过来,还有些不知所措,再想问个清楚时,抬头一看,郑惟行已是肩垂头俯,一动不动,显是生机断绝了。 张衍在地下遁行时,也是察觉到天中动静,只是他出于谨慎,未有探身出来查看,只是加快前行,小半日后,回转至地火天炉之前。 他先小心查探,确认无有异状后,才跃出地表,腾身到得上空,将七十二面万兽眠月幡一并祭出,近三十万妖兵自里鱼贯而出,随他下令,便各守阵位,把六返大阵排布出来,正好将地火天炉牢牢围护在内。 布置完毕后,他落下身来,方才有闲往炉中看去,见陆中火气愈发旺盛,烟气平缓,并无波卷之象,在他离去这段时间内,当未起什么异动。 此刻陶真人正全神驭火,他也不上去打搅,略一思忖,就在阵中法坛上坐下,调息起来。 如此过有三日之后,外间无波无澜,并不见有人前来,而下方地炉之内却传出阵阵响声,震得地上石砾微微跳动,像是有一头巨兽在乱冲乱撞。 陶真人一摆袖,漫天烟气忽然收聚过来,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拢住,再往炉内压去。 半个时辰之后,那声息渐趋微弱,直至最后消去,他神色微松,把如意往臂弯一搁,缓缓站了起来。 张衍自法坛飘身下来,驾云到了近处,问道:“真人,不知底下如何了?” 陶真人笑道:“方才不过是那妖魔自知气数已尽,垂死挣扎,我已是将他压服,眼下容他再多活一晚,待得明日,把它神魂炼去,就可彻底了结。” “等上一日?”张衍微微一思,道:“可是因那本命元珠之故?” 陶真人言道:“正是,此正值三大重劫,那本命元珠若无神魂接引,必会流落在外,若被邪魔妖孽得去,炼成宝物,那对我玄门极是不利,便是无人拿得,此珠也会靠着其内残存精血,吸收日月精气,慢慢重聚体躯,聚养魂魄,千数年后,还会出来为祸世间,是以我故意缓些动手,引得其回来,好一并处置,免生后患。” 张衍道:“真人所虑甚是,只是我等自到此处,已是过去三天,那几位怕也坐不住了。” 陶真人看一眼,语带深意道:“他们怕是不会来此了。” 张衍心中一动,道:“莫非与那声动静有关? 陶真人笑了一笑,道:“此中情形无需我来说破,道友到时就知。” 张衍见他不愿说破,也就不在追问,稽首一礼,脚下生云,托体飞起,仍是回至法坛之上坐好。 陶真人虽是如此说,可不到最后时刻,谁也说不准会生出何等变故,因他并不放松,仍是谨守阵门。 一日很快过去,果是如陶真人所言般无波无澜,不见外间有人到得此地。 忽然天中生出异样响动,有晶线一道,破开罡云,直直往地火天炉而来。 陶真人淡笑一声,道:“早已等你多时。” 他不疾不徐站起,拿起如意,执住尾端,拿首朝下一指,霎时一道清气直奔地下而去。 可与此同时,炉下传来一声凄厉惨嘶,长长余音贯入耳中,彷如利刺一般,他不禁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忙把法力运起,将不适之感压了下去。手中动作却是不变,连连又打了十来道清气下去,直到彻底打灭了里间灵机,才停了下来。 那声音起时,张衍尚在法坛之上,案上山河图处浮现一道灵光,阵门一转,化为四面山壁升起,可下一刻,却似是遭了重击,一齐崩了个粉碎。 这四山一破,又四座大丘隆起护持,那尖声连破数十道阵门后,终是后力不济,被隔绝在了外间。 天中那道晶虹本来势疾如电矢,可忽然间似失了牵引,自空斜坠而下,砰的一声,砸在了山壁之上,破开了一个深深洞坑,不少山石滚落下来,好一阵才没了动静。 待一切平息之后,张衍知那妖物已亡,便挥袖开了阵禁,自法坛上下来。 陶真人见他到来,却是冲他一揖。 张衍微微一怔,往旁侧一步,讶道:“真人这是何故?” 陶真人叹了声,道:“我本拟此妖已是釜底游鱼,可未料百密一疏,不想妖魔还有这一门秘法,致我法体也稍稍有损,若是张道友在此,必是受创不小。” 他法力拿捏极准,既不多耗一分,也不少得一分,恰在本命珠赶至地炉之前将过元君一缕神魂炼化,可不防备其还留有一手,想也打算在本命元珠到来做翻盘之用,幸而张衍行事缜密,早早躲在阵中,才得以避开此劫。 张衍并不介意,笑道:“陶真人言重了。” 陶真人却是摇头,把如意朝山壁上一指,道:“这珠中还有一团钧阳精气,对道友大有裨益,可拿了去。”顿了顿,又道:“至于那炉中之物,贫道却是无颜再取了。” …… ……(未完待续……) ps:晚上还有一更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八甲九珠天地宝 陶真人只用了四日便炼化了过元君,可却用了整整半月才将天炉之火压下,驱散去了其内热力。 待将底下炼得之物取了出来,发现那天妖躯壳早已是化作八枚暗沉沉,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甲片,撞击时锵锵有声。 而那三枚本命元珠却未曾随火化去,只里间精血早是干枯,唯余坚壳尚在。 陶真人指着那甲片言道:“此物本是天妖躯壳,质材绝佳,而今又经地火淬炼,更是难得,张道友且收好了。” 张衍起袖一挥,分了四枚甲片出来,送至陶真人面前,恳切言道:“此番若不是真人相助,哪能如此顺利将这万年天妖降伏,更不用说取那件杀伐真宝时,也同样得了真人帮衬,到底还是在下有所亏欠,此物万望收下。” 陶真人沉吟片刻,微微一叹,伸手拿了一枚过来,便把余下甲片推了回去,正容道:“谢过道友好意了,贫道取一枚足矣。” 张衍一卷袖,把甲片俱都收了,洒然道:“好,不过下回有事,贫道还要劳烦真人。” 陶真人微笑道:“那是求之不得,只怕到得那时,道友瞧不上贫道这点微末手段了。” 张衍也是一笑,他把拿着那枚自天外回来的本命元珠拿出,请教道:“此珠既可吸摄钧阳精气,不知可否再使此法?” 这珠内钧阳精气与星石之中相比,好似不太精纯。不过再如何也是精气,若能取来,无疑能给自己及一门弟子带来极大好处。 陶真人用手指在那元珠上一弹,道:“道友可见此珠比其余元珠小了许多?” 张衍点头,道:“至少缩小半数。” 陶真人笑道:“道友非是天妖,无法以神魂相引,怕是难以运使此物去往重天之外,就是请了门中长辈施法,勉强发去,也休想能吸摄得半点钧阳精气来。” 张衍只是一问。也未抱有多大希望。听得不成,便洒然收了起来。 陶真人这时又道:“不过却可以此物本是天妖用来避劫脱灾,本身坚不可摧,尤其道友手中那五枚元珠。内还蕴有天妖精血。也算得天地间少有的异宝了。不定可以炼成一桩利器,只是这地炉经此一用后,怕还要再等上数十载。方能使得。” 张衍也是明白,此次虽是将过元君炼了,可那十余根青明木已有半数化作飞灰,需得设法将其替换了。 不过蓄火积热,至少也要等上数十年才可祭炼,若是长些,百载亦有可能,期间这地炉却是无法再用。 这时却听得天中有人言道:“此事何须日后,我可助师侄一臂之力,趁着坤元之火未退,将之引了上来。” 随话语声传来,天中现出一个肩搁鱼竿,头戴斗笠的少年,脚踩清气,自云中落下。 陶真人并不意外,笑着执礼道:“沈真人,清羽陶真宏有礼。” 沈柏霜冲他点点首,便算还过礼,口中道:“陶掌门见谅,我与张师侄还有几句话要言,还请道友回避一二。” 陶真人虽已破门出来开门立宗,但与溟沧这等庞然大物还远远无法相比,沈柏霜更是飞升真人卓御冥之徒,身份尊荣,因而他也无有不悦之色,打个稽首道:“贫道出来多日,心下挂念山门,现下也该回返了,沈真人,张道友,贫道便先告辞了。” 张衍知晓清羽门与鲤部相邻,不便长久在外,是以不再出言挽留,起手一礼,道:“真人慢走。” 陶真人如意一摆,天中飞来一道青光,落入了他袖中,而后伸抛出一枚法符,落地化为一只青鸾,他跨了上去,才刚坐稳,忽然转回头来,道:“沈真人,张道友来此,是为了寻得几味灵药,好炼成元婴法身,此前锺台派因承他之情,故而出力甚多,你把那郑惟行法相打散,恐要耽误他修行。” 沈柏霜朗声回道:“多谢道友告知,张衍乃我溟沧弟子,我自会为他打算。” 陶真人笑了笑,稽首道:“告辞。”那青鸾一声清鸣,便就挟风振翅,纵入云天了。 张衍一挑眉,他心知肚明,陶真人这回是故意出言帮了他一个忙。 沈柏霜打散郑惟行法相,那涵渊派与锺台不说势同水火,也无法维系往日交情了,而与南三派更谈不上和睦,如此一来,他只得另想办法寻药。 此间关节他若对沈柏霜言明,倒像是在埋怨其多事了,可由陶真人点了出来,沈柏霜身为他长辈,便是出于脸面,也不会置之不顾,定会替他设法筹谋。 沈柏霜看向张衍,神色缓和道:“张师侄,此回你不依仗山门炼化天妖,做得甚好,掌门师兄要是知晓了,也必是欣喜。” 张衍这几日与陶真人言谈,已是隐约想到有门中有洞天真人来此,其实也并不难测,过元君那处禁制若破,掌门秦墨白有一定会有所察觉,此间毕竟不比东华洲那处禁制,多半会再派人前来探查,为防出了什么纰漏,便道:“数日前天生异象,想来就是师叔出手了?” 在沈柏霜轻描淡写道:“不错,此辈似存歹意,我溟沧弟子岂能遭人欺辱?” 他初始见郑惟行举止古怪,徘徊逡巡,还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动手的意思,毕竟洞天真人之间非是生死仇敌,或是到了没有退路的地步,少有动手的。 可后来甘守廷、杭雨燕俱是赶来,三人一旦联手,那威胁必将大增,因而果断出手将郑惟行打落,此举还有震慑那南洲二人之意。 事后也是如他所料,甘、杭二人见势不对,便就退了回去,此后再未有北上举动。 张衍明白,沈柏霜口中所言溟沧弟子,实则只是指包括自己自内的十大弟子而已。 恐在其眼中,也只有这十人才能称得上是门中弟子,要是寻常后辈在此,怕连一眼也不会多看,更休说为其出头了。 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事,心下微动,故意问道:“师叔既与此洲洞天修士动手,未知其与我溟沧相比,高下如何?” 沈柏霜淡声道:“彼辈成就,怎能与我溟沧相提并论。” 又看了张衍一眼,道:“眼下你只需耐心修持,待得日后,自会明白。” 张衍目光微闪,退后一步,执礼道:“谢过师叔赐教。” 现下他已能肯定,此回秦掌门设题给他,应是暗存考校之心,且极有可能事涉那洞天之位,沈柏霜显也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因而给了他一个隐晦回复。 沈柏霜看了看那处地火天炉,道:“这处地炉直达地肺,东华洲中也找不出几处来,只可惜你道行尚浅,无法将那坤元真火引了上来,我数百年前曾来东胜游历,此次又回故地,就在张师侄洞府之内小住几日,顺便助你把此处料理妥当。” 张衍大喜,退后一步,稽首道:“那师侄这里就先行谢过了。” 沈柏霜笑了一声,把袖一扬,就有一股清气把二人一同托起,往西飞渡。 二人先前与过元君一场大战,使得神屋山中多有残破,峰崖倾覆,山岳折塌,因还有瘴毒在外,原先许多宗派山门所在俱是鸟兽死绝,草木枯烂。 好在诸派事先得过关照,不是躲了出去,就是藏在涵渊门中,陶真人设阵时又故意避开此处,因而未曾受到波及。 不过此刻众人未知这一战结果,仍是各处戒备森严,未曾放开禁制。 一处法坛上,楚牧然焦急来去,担忧道:“掌门出去这许多日子,怎还不见回转,也不知结果如何了。” 赵革道:“外面既无动静,想是无事。” 温良也大声道:“掌门师兄既能请来洞天真人相助,那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何况那大妖所过之处,无论人畜鸟兽,都是死绝,我却不信东胜洲中那几位洞天真人会任由其肆虐下去。” 楚牧然道:“师弟说得在理啊。” 忽然,天中缓缓飘来一道飞符,他愕然接过,看了几眼,激动道:“是掌门师兄的符书,唤我前去相见。” 温良振奋道:“掌门师兄回山了?那定是败了那头天妖了,可为何不解了禁制?” 楚牧然收起符书,道:“想是师兄另有安排,不必多说,两位师弟先随我上得峰去。” 三人也未惊动他人,离了法坛后,往峰头上来,见洞门敞开,旁侧无人侍立,心中不禁纳闷。 待到得里间,一抬头,却见洞府内站有一人,目若朗星,神明爽俊,模样颇是熟悉。 楚牧然怔怔站着,随即浑身颤动,激动得难以自已,冲上前去,跌在其身前,拼命磕头,哭号道:“弟子何幸,未想有生之日还能再睹恩师仙颜。” 他语声哽咽,泣不成声,温良、赵革也是跪下,不停叩首,泪流满面,都是失了往日镇定。 沈柏霜叹一声,道:“都起来吧,也难为你等了。” 三人恭恭敬敬叩首三次,这才依言站起。 沈柏霜道:“为师此次也是奉门中之命前来,不能久留,我一脉弟子本是稀少,你们三人可愿携弟子随为师一同回去?” 楚牧然与赵革都是大喜,连连点头道:“愿意,愿意。” 唯有赵革犹豫,道:“恩师,张师兄本是一人来此,若是小弟等人若是去了,门中一下走了这许多经用人手,是否有些不妥?”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南北皆在指掌间 ps: 还有一更,稍晚,大家明天看吧 赵革所忧不无道理,此时涵渊门中虽有唐进、宋初远、章伯彦等元婴修士,可实际上这几人只能算是张衍门客,并非涵渊门下弟子。真若是他三人把弟子一同带走了,门中人手至少要去大半。 沈柏霜思索了一会儿,道:“若是都走空了,确也不好,既然你有心,许你在此修持百载,再回山门。” 当年他出来游历,又在苍朱峰这里布下一枚棋子,此乃是奉了门中之命,可要说有多用心倒也未必。 还是张衍到来此地之后,重夺仙城,开山辟府,又广揽弟子,交好四方,使得涵渊门渐渐勃发兴旺。 现下既是把三人收归门下,那再留在此处,却是有与后辈争功之嫌,因而决定把自己一脉弟子尽数携回山门,抹除先前他所留下印迹,将涵渊门彻彻底底留给张衍。 赵革听得沈柏霜口吻已近乎命令语气,不容置喙,立刻伏下身来道:“弟子遵命。” 沈柏霜道:“今授你等三门神通法术,可传于门下,回去好生参悟吧。” 言罢,他轻轻一抬手,三道符箓飞来,没入他们额头之中,还未来得及有所体悟,就觉一阵清风拂面而来,便身不由主被送了出去,待从浑噩中醒来时,发现已是在山下了。 三人相互对视,皆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本以为此生也就在苍朱峰上修持,直到寿尽之日,可没想到还能被接纳回山门之中。 上宗之名他们虽是未曾听沈柏霜与张衍详细说过。但管中窥豹,能知一二,必是远胜东胜洲宗门,未来哪怕投生转世,想来也比在此更易入道。 三人感慨过后。就各自有一拱手,分头回府参悟道法去了。 张衍此刻正负手站峰巅崖亭之中,观赏远方海潮起伏,听得身后脚步声,回头一看,笑道:“师叔可是交代好了?” 沈柏霜来至他身边站定,言道:“赵革有心在此多留些时日,我允他了。” 张衍颌首道:“赵师弟性子沉稳,资质也在楚、温两位师弟之上,看他修为。不出二十载就可成就元婴了,那时师侄自会劝他早回山门效力。” 沈柏霜不置可否,无论化丹元婴,在他这名洞天修士眼中俱是一般,无有分别。他平静言道:“他们还远远不成。不过门下收得几个弟子,总算资质过得去。” 他初成洞天,尚在积蓄实力之时,还无意插手十大弟子之争,是以对门下弟子也并不抱多大期冀。 当年彭真人之所以能一脚迈步进去,那是恰好遇上了张衍这个异数,又借着掌门秦墨白打灭苏族的余威才能成功。 但这机会可遇而不可求,现在门中格局已稳,也不好贸然打破,只能耐心等待了。 张衍这时问道:“师叔此来。掌门真人可还另有吩咐?” 沈柏霜看他一眼,失笑道:“你能不求助山门,只凭籍自身手段把这封禁处置干净,已是门中少见的大功了,同辈之中能与你比较的也就一二人,哪还有什么事能压了下来?” 张衍听后,只是笑了一笑,又问道:“师侄离开山门数十载,未知洲中现下如何了?” 沈柏霜言道:“我来此之前,一处魔穴已有现世之兆,门中已是遣了数名得力弟子及长老前去,其余九派亦有动作,此回定会与魔宗弟子对上。” 魔穴现世乃是天数运转,此是无可阻挡的大势,不过玄门也是不束手无策,魔宗毕竟被玄门压制数千载,眼下真正杰出的弟子其实只占少数而已,而这些人便是未来六大魔宗的擎天支柱,若是能在其未成长起来打折了,至少亦能稍稍阻碍其崛起之势。 沈柏霜又道:“一时胜负,无关大局,你现下也别去理会这些,只需趁着这此处安宁正心修持,待至三重境后,再回山门,自然有你的好处。” 张衍点了点头,执礼道:“多谢师叔提点。” 他也懂得其中关窍,未来数百年内,玄门与魔宗争夺魔穴的斗争势必愈加激烈,双方都会设法削弱对方的后辈弟子,但远还不到真正论输赢的时候,或许在三大重劫过去后,才是重划棋盘之日,若自己不想在劫数下身为飞灰,就必得努力将修为提升上去。 沈柏霜沉声道:“我在此处不便久驻,待把答应你的地火天炉炼成,便要离去,有何要求可告与我知,我离去之前定当出面为你料理,” 张衍明白,虽然陶真人临去之前帮了他一把,可沈柏霜身为洞天真人,也不可能当真事事将其烦动,所能给他的帮助必然有限,关键是如何借其之势,把东胜洲中格局稳了下来,不致再生变数,使自己能够安稳修炼。 不过他心中已经有了谋算,便道:“稍过几日,师侄想就要来劳烦师叔了。” 沈柏霜道:“我知你是有主意的人,也不来问你要如何做,这两日我就在这山中住着,你可要把握好机会了。” 张衍行了一礼,便下了峰头,往纵光半山腰一处宫观行去,才方入殿,就觉袖口微微一震,一名留着短须的年轻武将转了出来,瞪着他道:“你是太冥真人后辈弟子?” 张衍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尊驾也认得我门中祖师么?” 那年轻武将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之事,身躯抖了一抖,色厉内荏道:“你是太冥后人那又怎么样?我也不怕!休想我奉你为主,若是换了方才那姓沈的倒还不差。” 张衍笑道:“我与尊驾先前约定仍是作数,你若愿投奔沈师叔,我绝不阻拦。” 年轻武将似是陷入挣扎之中,好一会儿后,他撇嘴道:“罢了,你虽道行差些,但我不喜受人驱役,在你这处总还算自在。”说完,他身化清光,往张衍袖里一钻,就自不见。 张衍在原地想了一想,好笑摇头,径直往后殿走去,百步之后,到得一处宽敞洞府内,他发了一道法诀出去,把候在外间的景游唤了进来,道:“去把杜真人请来。” 景游一躬身,立时去了。 不一会儿,杜时巽到得洞府中,大步流星上来,一拱手,宏声道:“张真人。” 张衍拱手道:“杜真人,此番还要谢过你援手之义。” 杜时巽微觉赧然,道:“惭愧,杜某未曾帮得上什么忙。” 早在过元君到来之前,他就到得涵渊门中了,可面这等上古大妖,他也丝毫无能力为,只好助众人守护法坛禁阵,甚至从头到尾也未见过天妖之面。 张衍郑重一礼,正色道:“论心不论事,此次真人能来,甘愿与我涵渊同舟共济,贫道已是十分感激了。” 这话听得杜时巽更觉面皮涨红,连忙还礼道:“杜某也不知阿父是如何想的,死活不与愿遣人来援。” 张衍笑道:“真人误会了,贫道并无讥讽之意,趋吉避凶,乃人之常理,过元君毕竟是上古天妖,哪怕洞天真人对上,也没有必胜把握,杜真人此次回去,请转告乔掌门,同为一门宗掌,贫道也能明白他的难处。” 杜时巽见状松了口气道:“张真人不怪见便好。” 又谈了几句,见张衍有送客之意,他便告辞出来,先是看了看洞府,再是望了望峰顶,暗道:“张真人不在自家洞府修持,莫非那位陶真人还未曾离去?”他甩了甩头,“不管这些了,还是先回门中把此处情形报于阿父知晓。” 把身一提,轰隆一声,身化为一道星火,去往云中了。 张衍见他离去,自忖若是不出意外,锺台这处当是能暂且稳住。 此派没了郑惟行这位洞天真人坐镇,也当明白单独对上南三派是无有胜算的,所能选择的也无非是两条路,一是投靠蟒部,二便是继续结好涵渊。 然而蟒部毕竟非我族类,要是靠了上去,也易被南三派找到借口讨伐,选之实为下策。 而涵渊却是不同了,在外人看来,至少背后还有洞天真人可以依靠,他只要稍微释放一点善意,表示对于其不来援手并无芥蒂,想必其应该懂得该如何选择。 他目光闪动,暗道:“下来便是南三派那处了。” 南三派与涵渊不同,各有一名洞天真人坐镇,若不处理好了,待沈柏霜一走,难免又会蠢蠢欲动,甚至不能排除其会推动蟒部来找自己的麻烦。 不过由过元君之事可以看出,这三派也并非铁板一块。 凤湘、苦心二宗被过元君屠戮了近二十名元婴修士,实力大跌,要是洞天真人不为其出头,就无力北上,可以设法威逼打压,而青宣宗则可以设法拉拢。 但这三派与涵渊门往日无有过节,且明面上还算和睦,还曾一起取过真宝,不管其后来用心如何,实际也未曾做过什么,就这么杀上门去,难免显得没有道理,因此需要找一个合适借口。 张衍自袖中拿了一封书信出来,微微一笑,此是观潭院掌院吴素筌发来,言愿举派投奔涵渊,只是此人因恐凤湘剑派追杀,此时还不敢露面,仍与章伯彦藏身外海,正好用此事做文章。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三碧幽篁府 残碑含明珠 第二日,张衍往峰上来寻沈柏霜,见礼过后,便言道:“虽然大妖已灭,但师侄还需往封禁之地去一次,看是否还有什么遗漏,望师叔成全。” 天妖已亡,去不去那处封禁实则已是无关紧要,这不过是个借口,好借沈柏霜之势前往南洲威慑一番,好叫两派日后不得妄动。 沈柏霜也不多言,把手一指,自平地升起了一座精舍,待开了门户,便举步往里跨入。 张衍随之到得里间,在外看来,这精舍不过占了丈许之地,而里间却颇为宽敞,溪流潺潺,亭台楼阁无一不缺,不远处还有一个池塘,有不少金鲤在里跳动。 沈柏霜也不去管他,自顾自到得那处池塘前,找了一块青石,在上盘膝一坐,再把肩上鱼竿朝前一甩,将饵钩沉入水中,便在那处悠然垂钓起来。 张衍扫了几眼,缓步踱上了一座石桥,走到尽头后,发觉踏上了一条曲折回廊,沿此行去,不多时被一块被竹笋包围的怪石所阻,这时里间出来一名娇俏女子,见他过来,善意一笑,起纤指朝某处偷偷一指,随后一转身,便就不见了踪影。 张衍看出那是石中精灵,笑了笑,也不以为意,就往其所指方向走去,过了一处葫芦门洞,眼前一阔,前方乃是一片数亩大的竹林,篁阵幽幽,翠烟轻分,鸟鸣声此起彼伏。 走不出百步,却发现高处有一座小亭。自茂密竹枝处,悄悄探出一个檐角,沿着一条碎石小径兜了一圈,出现一堆碎石台阶,便移步往上,不一会儿就到了亭内。 这里摆有石凳石桌,还隔着一个倒伏书箱,几卷书画凌乱散布着,好似被人随手扔在此处。 他上去拿起一卷书画,却见方才那女子就在里间。冲他盈盈一拜。眼眸中流露出一股恳求之色。 张衍稍稍一想,便大略猜出因果,笑道:“只要此间主人愿意,我可助你脱困。” 收起画卷。正要沿着原路出来。眼睛景物却忽然一变。发现自己已是回了初始到来之处,侧目一顾,见沈柏霜还在那处。不过已换了一套白色道袍,手捧香茗,慢慢细品,显得怡然自得,下前摆了一只红泥小火炉,热气腾腾,炉火烧得正旺,一只肥硕白兔拿着一把大蒲扇,正在那处卖力煽动,不远亭中,有一名清雅少女在那里抚琴清唱,歌声婉转清澈,仿若桥下流水。 张衍走了过去,方要开口,沈柏霜却是摆手,道:“你若得了什么,那便拿了去,无需告我。” 张衍笑了笑,就将那画卷打开收入袖中,看了看四周,问道:“敢问师叔,此处为何地?” 沈柏霜道:“此本是我游历他洲时无意中闯入的一座洞府,名为‘三碧幽篁府’,成就洞天之后,便将其炼做了一座精舍,不过此洞府虽入我手中,却还未曾尽知全貌,是以里间有些什么,我也无从知晓。” 张衍来了兴趣,道:“师叔如此做可有说道?” 沈柏霜笑了一声,道:“留着一点,兴致起来,便可去寻幽探胜,方才有趣,事事皆明,那也太过无聊。” 就在这时,他神色一动,抖袖站起,言道:“已是到了地界,随我一同下去吧。” 张衍微讶,他方才一个来回,至多小半个时辰,这法器飞渡也太过迅快了一些。 沈柏霜瞧他一眼,笑道:“师侄,这洞府别有玄妙,你入此间,虽只觉过去片刻,实则已然过有十日,这其中还有些好处,我不与你细说,将来便知。” 他把手一挥,传来竹帘轻摇之声,洞府大门豁开,四面有泊泊流水漫出,到了两人脚下,清流激荡,将他们缓缓推送出洞府。 张衍随那缕清泉出了此间,发现仍是身在天中,伫云望去,见底下乃是一处山谷,连着数座山峰,看得出昔日皆存宫宇楼台,可眼下到处是碎砖烂瓦,方圆百里之内,还被一层青黄色的毒雾所笼罩,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沈柏霜摇头道:“下面地脉灵机已是被人刻意毁去,便是毒气驱散了,也是一片绝地。” 他运起灵机下去一探,转了一圈后,便道:“那封禁之中并无异样之处,我赐你一道护身法符,可进去一探,但万勿过久,半个时辰内需得回来。” 说着,屈指一弹,就有一道金光缠至张衍身上。 张衍一拱手,就起了土行遁法,往下一纵,身影倏忽隐去不见,在底下穿行千丈之后,便来至一处空旷地穴之内。这里满是碎石断片,堆积如山,观其轮廓,依稀能辨出原先乃是一块石碑。 他心下一动,暗运法诀稍作推演,待理出头绪,把袖一挥,无数碎石飞起,一块块落下聚集,不多时还了原貌。 凑上去仔细一看,见上面刻有密密麻麻无数玄理图纹,与许多蚀文混杂一处,看去混乱,又好似极有规律,他一时看也不明白,索性把水行真光一起,将之收起。 去了此物,眼前一空,这时他再目光一扫,却在角落处意外发现一枚圆玉,只是其色鲜红,好似一块淤血,也随手摄入囊中。 又在里间转了一圈,见再无他物,就纵身回了天中,待见了沈柏霜,并不隐瞒,将里间所见之物告知于他。 沈柏霜略一思索,言道:“那石碑应是祖师当年镇压这天妖所用,既是你取得,当小心收好了,莫要让他人拿去,倒是那块血玉,你拿来我一观。” 张衍取出那物,把手掌一摊,却见那血玉一抖,在烈阳之下居然蠕蠕动了起来。 沈柏霜看了几眼,啧啧称奇道:“若我没料错,此物当为传言中‘含明珠’了。” 张衍问道:“此物作何用途?” 沈柏霜道:“就如你我所用乾坤袖囊一般,此是天妖拿来装敛外物的,只是此物可吞入腹中,随自身精血而行,外人休想得了去,若有那妖物精血,但是可以启看一观,不过那过元君把此珠抛在这里,里面也当无有什么好物了。” 张衍知道沈柏霜说得不错,要是有什么珍贵物什,过元君多半不会把其丢在这里。不过万年下来,这东西还可保持灵性,必有其不凡之处,就算里面没有东西了,也是值得收了起来,说不准未来还有用处。 沈柏霜对这两物都什么没兴趣,这时忽然抬头看了看,道:“他们当时是知晓我到了。” 他到得此次后,并未刻意收敛自己气机,自然立刻把三位洞天真人惊动,然而此时却并未往此处来,而是先往一处地方聚去,显然是想抱团之后,再寻了过来。 这也怪不得这三人如此,沈柏霜方来洲中,就把郑惟行法相打散,其所流露出来的实力强横不说,行事又好似无所顾忌,他们哪能不小心应付。 沈柏霜挑眉道:“我不耐等他们,张师侄你可还有何事要办?顺带一并料理了。” 张衍想了一想,道:“我府中一名客卿就在此处不远海上藏身,那处本有一两名元婴同道要率众投我门下,只是因怕被凤湘剑派半路截杀,方才躲着未出,现下倒是可将其接了来。” 沈柏霜当即道:“就往拿出去。” 他一扬袖,只闻一声震响,平地起了一阵云浪,搅动起浩荡气罡,就轰轰隆隆往天中而行。 小半日后,就到得南广海界,不多时就找准了那处仙城。 这处仙城乃三大邪宗被灭之后,残余修士来此建立,平日依托在苦心门门下, 苦心门也并非不知其来历,只是他们每年的会献上不少妖魔皮骨及海中珍宝,很是恭敬,又不出来闹事,因而也就眼睛半睁半闭,由得其去了。 这数百年下来,此处都是风平浪静,只是沈柏霜这一到,霎时风卷云动,掀起无边狂浪,底下修士感受到铺天盖地而来的灵潮,个个惊恐万分,慌作一团,若不是此处四下被一股无边气机困住,根本走出不去,早就不知逃了多少了。 城中某处高阁上,吴素筌本与章伯彦正在对弈,感觉这庞大气机压来,手一颤,棋子落在地上,脸色灰白望着城外,道:“不好,祸事来了,这定是凤湘甘真人前来捕抓我等。” 章伯彦神情却还镇定,看吴素筌这模样,暗自冷嘲一声,“这吴道友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我等才区区几人,岂值得洞天真人这般大动干戈?若是知晓我等在此,遣使过来与此处城主说一句也就是了,他哪里会为了我等强项到底?” 他转眼一看,见身旁侍立的一名小童也是毫无慌张之色,便问道:“审峒,你却不怕么?” 吴素筌摇头一叹,道:“他一稚龄童儿,又知道些什么?” 审峒躬身一礼,道:“真人不怕,小童便不怕,章真人怕了,小童怕了也是无用。” 章伯彦见他说得有意思,便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审峒低头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 章伯彦眼中冒出一抹碧火,不停跳跃,冷声道:“为何?” 审峒认真道:“真人若是要小童为徒,早便收了,不会等到今日,可见不是诚心,只是拿小童开心。” 这时门外却是传来一把清朗笑声,道:“章道友想来是与你无缘了,我这有一门传承之法,你可愿学?”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三十四章 道统终得续 四真动海潮 随着话语声起,就见一名英挺俊逸的年轻道人收拢大袖,自外步入里间,就见其顶上罡云融光聚气,似分似合,焕发五彩,浑身罡气涵澹澎湃,如潮如海。 章伯彦吃了一惊,站起来道:“府主?” 他随即反应过来,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道:“外面那位真人,莫非是府主门中长辈?” 张衍微笑颌首。 章伯彦面色微变,后退了两步。 他虽是投在了张衍门下,可总也是出身魔宗冥泉,若是一个言行不慎,犯了那位洞天真人忌讳,被其找借口顺手料理了,那却无地说理去,是以缓缓退去一旁,不再做声了。 而座中吴素筌听得原是涵渊掌门到此,面上不由泛起喜色。 适才他可是听得明白,外间那位洞天真人乃是这位师门尊长,那要护住他们,想必也是不难的,也是站起身,打躬道:“这位便是张掌门么,在下吴素筌,这里有礼了。” 张衍起手还了一礼,笑道:“原来尊驾便是吴掌院,前些时日接着章道友来书,言及吴道友愿举派归附我涵渊门下,不知可是如此?” 吴素筌摇头一叹,满是哀容道:“吾辈弟子无能,护不住山门,愧对祖师,而今无去可去,幸得章道友引荐,有心托庇于道友门下,只是吴某也知此事牵扯了凤湘剑派,若是张掌门不愿接纳,在下亦不敢有怨言。” 张衍稍稍一思,问道:“现如今吴道友身边还有多少观潭院弟子?” 吴素筌深深叹息看:“我一行共是一十九人,其中一位乃是在下师弟,也有元婴修为,另有弟子一十二人,余者皆是童子婢女。” 张衍微微点头,笑道:“贫道此行,非是别事,正是来此接应诸位道友。” 吴素筌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张衍,颤声道:“张掌门是说,愿意接纳我等?” 他踌躇了一下,小心问道:“那……我观潭院若是入了贵宗门下,可还能开院收徒么?” 他最怕的就是入了涵渊门后,再也不能传继本宗道统,要真是如此,他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张衍摆手道:“你观潭院便算作我涵渊下宗,而吴道友和贵师弟可为我门中客卿,可在神屋山中择一地而居,开门传道,无有拘束,一如在南武山中。” 吴素筌听了,不禁满心欢喜,这分明就是将观潭院庇护在了涵渊羽翼之下,他不免感激涕零,一掀衣摆,下拜道:“张掌门大恩,吴某此生怕是无望报答了,日后只要是观潭院中弟子,必奉涵渊为主,永不相叛!” 张衍上前一步,将他搀起,道:“日后便是一门中人,吴掌院不必拘礼。” 他初时留意观潭院,那是为了方便插手封禁之事,也并未想过将其纳入门中。可现下对方既然愿意投靠过来,他也不会外往推,毕竟其院中还有两名元婴修士,值得自己出手拉拢。 至于凤湘剑派会如何想,他却并不在乎,此行目的本就是来寻苦心、凤湘这两派晦气的。 这时站在一旁的审峒走了上来,学着大人模样对着张衍一揖,睁大眼睛,仰头问道:“道长方才曾言,有一门**传承要授予小童,不知可是真的?” 吴素筌忙说道:“此是我审师弟之子,名唤审峒,此番若非审师弟甘愿替我留下,我等绝计无法顺利脱身出来,唉,说来也是我愧对了他们父子。” 张衍目光转了过来,道:“你当真愿学?” 审峒用力点头,道:“小童愿意。” 张衍语声放缓,言道:“你是吴院主子侄,又是观潭院门中长老之后,自能承袭门中玄功道法,以你资质,如得悉心栽培,未来成或还能吴院主之上,而我这门传承虽是来头不小,但断了传承已有数千载,能指点你之人却是不多,还有可能接下极大因果,你当真想清楚了么?” 他既然取了九命元珠,那便该为归灵派寻一位传人,虽不知归灵派有无通往大道之路,但至少有成就洞天之法。若是有一根性深厚,心志坚定的人得了去,不说开宗立派,成为一方之雄不是难事。 眼前这小童却是一个合适人选,但此派昔年被大弥覆灭,一旦接下道童,这因果却是需其来承担了。 审峒小脸上露出坚定之色,道:“阿父曾有言,观潭院功法并无门径入得洞天,小童想便是练了,此生至多也是止步在元婴境中,永无希望报得父仇,与其如此,和不如另择门户,求道长成全。”说着,便就跪了下来。 张衍笑了一声,道:“好,我便看你能走哪一步了。” 他自袖内将一枚玉符出来,把法力一运,上前一步,朝其额上轻轻一拍。 审峒朝身体不自觉向后一仰,可只觉额上一凉,小手上去摸了摸,却发现那玉简已是不见了。 张衍道:“待来日你开脉之后,自能观览其中经文,眼下却不必着急。” 审峒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多谢真人,传道之恩,小童不知该如何报答,望真人准小童执弟子礼,在座前服侍。” 张衍瞧他了一眼,淡淡一笑,道:“不必了,功法上你如有不明之处,准你一年来我这里请教一次。” 吴素筌心里一沉,着急道:“糟了,我这侄儿是机灵聪慧,可这回却是聪明过头了,求人指点,大大方方说出来便就是了,张真人是那传法之人,又岂会置之不理?此回莫要惹得他生厌才好。” 审峒轻轻一颤,显然是明白张衍看破了他的小心思,伏在地上半天不敢起身。 吴素筌一叹,上去将他扶起,面色肃然,谆谆言道:“峒儿,我辈之中,聪颖之人何其多也,而真正能有成就者却是寥寥,修行之道,终究还是要靠自身正心诚意,努力修持,切切不可去耍弄什么歪心思,那绝非正途!” 审峒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抬头道:“是,峒儿谢过师伯教诲。” 章伯彦在一旁听了,却是嗤之以鼻。 修行之途,你争我夺,只是一味修行能有什么出路?心机手腕也是必须的,见到机缘,那就要不顾一切抢了过来,处处退让谦和,又如何争得过别人? 观潭院怎么说也有三名元婴真人,千载传承,若不是处处软弱,又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他并不认为审峒方才那点小心思是错了,反是生出一丝爱才之念了,可先前审峒在他身边这么久,却也未动过这个心思,只能说两人并无师徒缘分。 张衍这时神情一动,露出倾听之色,过了一会儿,他沉声言道:“章道友,你先带吴掌门一行回往山门安顿,此间有我师叔在,不必担心有人会来阻拦你等。” 章伯彦应道:“章某明白了。” 吴素筌拱手道:“小道这就去安排。” 两人俱对张衍一揖,便带着审峒出了门去。 观潭院弟子到了这处仙城后,为防备出得什么意外,都是聚集一处,只片刻功夫,就俱都找了来。 众人做了少许商议,便迅速上了飞舟,再把牌符摇动,舟下就有一团轻云托起,载了他们出得仙城。 只是出于谨慎,并未直直向北,而是先往西行,准备自西济海界绕行至神屋山。 只是他们才出去三四百里地,忽然舟身颤动,灵机如潮涌来,舟中之人都是东倒西歪。 吴、章二人见势不好,忙与另一名钱阁主忙起法力压制,又行去百里地后,才平息下来。 众人惊魂甫定,也不知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朝后方一指,道:“快看!” 众人回首一看,只见天中浮现出三道通天贯海的清气,翻翻腾腾,自三面而来,虽是隔着数百里地,可海上宽阔,一览无余,隐隐能辨别出其中廓貌。 北面过来的,似是一杆被祥云笼裹的大笔,金杆银豪,舞墨云中;东来是则一如符如剑的盘凤大碑,尾羽款摆,飘星流彩;而南方,却是一圆盖无耳的宝鼎,瑞气纷呈,文箓环飘,三尊法相展开千里,正呈出合围之势。 吴素筌僵住有了好一会儿,才失声道:“那,那是南洲三派洞天真人……” 那名钱阁主也是惊得不能动弹,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回过神来,急急言道:“师兄,洞天真人若是动起来手来,可绝非我等能抵御,需得火速离开此处啊。” 吴素筌心忧道:“那可是三位洞天真人,也不知张真人那位师长能否应付?” 章伯彦冷笑一声,他虽不知来得是溟沧派哪一位洞天真人,可也不认这天中三位是其对手,只道:“吴掌院担忧这些有何用,钱阁主说得不错,洞天真人若是动起来,千里之内怕是要翻江倒海,还是快些离开此处为妙。” 便在这时,忽然天地间一声震动,海破浪裂,天中矗起一座拔天山岳,云绵千里,水霜倾空,声势浩大,与那三尊法相遥遥对峙,非但丝毫不落下风,反而隐隐有盖过之势。 他们身下飞舟也被涌来灵气推得不停摇晃,几要翻覆,好不容易才又稳下,这回却再也不敢多看了,把操驭牌符连连晃动,化起轻虹,急急忙忙朝西飞驰。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划江定山门 密海小仓境 南洲三位洞天真人原本是想先合力示威,好叫来者有所忌惮,可半天过去,见始终未能压过对面之人,怕如此下去弄得当真斗了起来,便就一齐主动撤去法力,还归原貌,甘守廷自里走了出来,高声言道:“对面是哪一位真人到此?” 天中灵机一转,清浊之气一分,沈柏霜收了法相,回言道:“贫道沈柏霜,数百年也曾至东胜一游,不知诸位可曾听过?” 这名字三人都是有所耳闻,甘守廷好似恍然道:“原来是沈真人,久仰了,久仰了。”说着,朝前方拱了拱手。 他面上虽是轻松,可因曾亲眼目睹沈柏霜打散郑惟行法相那一幕,知晓眼前这人极不好惹,是以心下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一旁杭雨燕虽是女修,可性子却烈,不愿弱了自家气势,冷言道:“这里乃我苦心门地界,沈真人不曾知会一声,便就来到此,是否有些不妥?” 甘守廷朝她使了个眼色,呵呵笑言道:“杭道友言重了,沈真人乃是外洲修士,想也不明我东胜地理,这南广海上又无界碑,也就不必苛责了。” 沈柏霜却是淡声道:“我知晓此是何地,也知此处是你苦心门界下,此行便是专程来会一会几位的。” “哦?”甘守廷有些诧异,随即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暗含几分戒备道:“原来沈道友是特意来见我等,不知是何要事,却要劳动道友亲来此处?” 沈柏霜把目光投向三人,道:“南武山中有一处观潭院,早已投在我涵渊门下而你凤湘剑派却遣人打杀门中长垩老弟子,毁去灵脉,此事我不得不讨个说法。” 甘守廷一怔,观潭院?此观不是他凤湘剑派下宗么,怎成了涵渊门下了? 而是他觉得此事太小,不值得洞天真人亲自出面说到底观潭院又非凤湘剑派本门弟子,若是其来封书信,分说一二,求个人情,他也不会不给脸面。 再一仔细琢磨,他却是回过味来,一位洞天真人,当真会为了这等事兴师动众么?显然不是,不过是以此为借口,上门示威来了。 吉真人在那里笑嘻嘻道:“看来沈真人是来挞伐问罪的。” 甘守廷与欲闹翻也不去辩驳里间是非,斟酌语句道:“那真人以为该当如何?” 沈柏霜直截了当道:“从此五龙江以北,为我涵渊门界下。” 此语一说,他态度已是明朗,示意涵渊门要把北洲收入囊中,而背后有其坐镇,南三派不要再妄图染指。 杭雨燕几次要说话,都被甘守廷以眼色止住,这次却是忍不住了,尖声道:“若是不从又怎样?” 沈柏霜轻描淡写道:“我已杀了一人却不介意再多杀几人。” 这话杀气腾腾,听得杭雨燕眉上作色,似乎就要发作可是想了想,终究迫于沈柏霜实力,咬牙忍了下来。 甘守廷觉得自己一人无法做主,便退了回去,与两人商议了一会儿,才出来道:“沈真人此议,我等可以答应下来但却也有个条件,贵派若有弟子到我南洲界下,也需事先告知。” 沈柏霜淡淡言道:“便就如此吧。”他扫了一眼三人身形一转,但见一缕清气升腾已是不了影踪。 甘、杭二人本想用观气之法探明他去了何处,可是看了下来,却骇然发现,竟是丝毫感应不到其身在何处。 两人脸色俱是不太好看,这意味着对方有藏匿气机之法,可以随时出入南洲地界而不被察知。 他们平日又不聚在一处,若是此人心怀杀机,那便极易被各个击破。 吉襄平这时打了个哈欠,道:“此间既然无事了,那我也回山去了,两位不必送了。” 他拱了拱手,就起了一道清云,闪身往东去了。 他这一走,杭雨燕转首看了过来,道:“你当真打算答应那沈道人么?” 甘守廷点头道:“那是自然,若是不从,我又何必应承?况且你也瞧见了,此人神通不凡,可将自身气机隐去,这等对手,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杭雨燕咬唇道:“我却是些不甘心!” 甘守廷叹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眼见轩岳派烟消云散,锺台派也再无洞天真人坐镇,正是其虚弱之际,正可三家一同出手,将其侵占了下来,可眼下却是平白让涵渊门捡了便宜去。 甘守廷见杭雨燕还是一副不能释怀的模样,便劝说道:“暂且不用多想了,而今时机不对,只依靠你我两家门下弟子,就算对上锺台,也是有心无力。” 与过元君一场好斗,两派门下元婴修士折损了大半,若是青宣宗不出力,仅凭门下这点实力,还撼动不了锺台, 杭雨燕恨恨道:“吉襄平只想着明哲保身,毫无半点进取之心,若是他肯真心与我两派联手,当日轩岳一亡就可压上门去,哪会让涵渊做大?” 甘守廷道:“雨燕你也不必懊恼,我料涵渊想收服锺台,也绝非一帆风顺,”他起手朝北指了指,意有所指道:“需知盯着北洲的并非一家。” 杭雨燕反应过来,道:“你是说海外妖蟒?” 甘守廷笑道:“正是,郑老道一死,我却不信他们还能忍耐的住,那罗梦泽道行也是不浅,先前顾忌我五家联手,才被压制在了海外,我等只要做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说不定就能挑动两家相斗。” 杭雨燕想了想,赞同道:“此言有理,那我等需好好回去积蓄实力,等待机会了。” 东浩海界,魏道姑正在一堆乱石礁中乘风飞渡,行有数个时辰后,天色渐暗,她忽然眼前一亮,到了一块嵯峨怪石前,用手抚了抚,自语道:“就是此处了。” 她往后退了退,脚踏罡风,绕石转了三圈,随后起指一点,道:“开!” 那石随声轰轰向下一沉,水中好似煮沸一般,不停翻滚,半晌之后,水下浮出一座灵光四溢的阵门。 少顷,一名少年走出,望见是魏道姑,忙躬身道:“原是师叔来了。”说着,侧身让了门户。 魏道姑整了整衣衫,往里步去,到了阵门之内,一到里间,入目处是一盏盏牛角珠灯,一路顺着石阶往上去,直至通入望不见尽头的迷雾之中。 她无奈叹道:“何需如此小心?” 抖了抖袖子,露出一截臂膀,起门中法诀认真推算了半刻,便脚下踩云,飞身到了第三十七盏牛灯,把袖一拂,眼前景物又变,恍然来至一处恢阔洞府之内。 她面前是一十余亩大小的汤池,洒满艳丽花瓣,五彩缤纷,香气浓郁,池水热气腾腾,氤氲飘渺,两侧洞壁之上有一个个细小孔洞,自外透入进来一道道光华,与烟气交织一处,晃得此间似若有虹霞跳跃。 这时水中泛波,一条白鱼游了过来,到得面前,便化作一貌相温婉的女子,窄腰长腿,银袍高髻,她上得岸来,半跪在地,托举起一只玉盘,启唇道:“还请魏道长沐浴更衣。” 魏道姑看着盘中放着一身道袍,有些不情愿,蹙眉道:“师兄又在搞什么名堂?” 她身为修道人,身上就算有污垢尘埃,法力一转,也能打理清爽,根本无需再去洗浴,对此便有些排斥。 那女子露出一副可怜模样,道:“此是境主特意关照的,还望魏道长不要令奴婢为难。” 魏道姑无奈,犹豫了一下,只得卸除了衣衫,下了汤池之内洗浴。 半个时辰之后,她出得水来,换了盘中袍服,由那女子引路,沿着汤池后一条架于两崖之上的藤桥,来到了一处孤峰之上。 四周放眼望去,尽是云海奔腾,茫茫天地之间,仿佛只余脚下这一方立足之处。 那女子指着山壁之间嵌着的一座石府,道:“境主就在里间等候,魏道长请自入便是。” 说完,她福了一福,就退了下去。 见四处已是无人,魏道姑上前一把推开石门,怒气冲冲朝闯了进去 洞府内有一名唇若含丹,眉清目秀的美少年坐于案前,正手捧一卷竹书细细品读,显是看到精彩处,不免眉飞色舞,见她进来,惊喜站起,将书卷一抛,道:“师妹来了,快些过来坐。” 魏道姑本是有些不满,见他这幅样子,却是发作不出来,哼了一声,在一旁坐下。 那少年眼珠一转,笑道:“师妹可是为方才洗浴之事动气,为兄也是不得已,这几日来东胜洲局势变化极快,外间有几名邪宗弟子,似是要趁乱想要找出我小仓境所在,为兄这也是防备有人在师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魏道姑虽不服气,可也知晓说得有理,冷声道:“若非你传书唤我,你以为我愿意来此么?” 那少年笑着一揖,赔礼道:“都是为兄的不是了。” 魏道姑不耐烦道:“快些说吧,你找我来,到底为了何事?” 那少年回了案后坐下,定定瞧着她道:“师妹可还记得上回问我讨要的三味灵药么?此次想请师妹再往涵渊门送去一些。” 魏道姑一怔,前次因欠下张衍人情,她好说歹说,才从这位小气师兄中拿得些许灵药来,却不信隔了这些时日,对方就变得突然大方起来,不由狐疑看去,道:“师兄,你又在作什么算计?” 那少年往后一靠,用手敲了敲桌案,嘿嘿笑道:“我当然也不是白给的,你去与张掌门说,灵药我这处有的是,只需他拿炼化天妖后的宝材来换。”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忽有客来谋小界 沈柏霜将三派真人威慑一通后,便去与张衍会和,后者自思此行目的已是达到,也就随其一同折返山门。 因精舍遁行极快,二人只用十余日就回了神屋山中,观潭院等人虽是先行一步,反是落在了后面。 沈柏霜有重炼地火天炉之语在先,是以这回不再入山,与张衍言说几句后,就独自一人飘然东神屋去了。 张衍则是往苍朱峰回转,此次他奉掌门之命到得东胜洲来,明是避开诸派目光,暗中却是处置祖师所遗封禁,而今一番辛苦,已是将天妖料理干净,又经沈柏霜出面周旋,东胜洲中南北格局已是定下,若不出意外,至少一二百年内该是无有什么变化了,下来他只需将门内俗务安排妥当,便可安心修行了。 一个时辰之后,他回至自家洞府内,坐定之后,照例把景游唤来,问道:“我出外这几日,门中可还好安好?” 景游报道:“回老爷的话,门中有三位长老打理,上下皆是井井有条,只是数日前,有一派外修士突然来至山中,说有要事需与老爷商议,问其究竟,却又不肯细说,小的见此人也是一位真人,便自作主张将他安置在了山中阁馆内,老爷是否要见?” 张衍稍觉讶异,思索片刻,道:“你去请他上来一见。” 景游躬了躬身,便就领命下去了。 大约过有一刻,一名长生玉立。行走间顾盼有神的道人步入洞府,他先是瞧了瞧张衍,随后稽首一礼,道:“海外散修羊悬龙,见过张道友。” 张衍还了一礼,道:“原来是羊真人,这几日贫道不在山中,门下之人不晓事,怠慢了道友,却是失礼了。” 羊悬龙哈哈一笑。道:“张掌门言重了。天妖虽除,余波未平,贵派谨慎一些,也是应当啊。” 张衍把手抬起。虚虚一引。道:“羊真人请入座。” 羊悬龙也不客套。起手随意一拱,便到了客位坐下,先把衣袖理了理。随后转头过来,目中生光道:“在下入山时,见多处地界为瘴毒侵蚀,又闻得不少宗门出奔他走,遭此灾劫,神屋山不用上百十载功夫,怕是难复昔日盛景。” 这话不是虚言,神屋中原先有三十余家宗门,在闻听天妖来袭时,有许多自忖不能对敌,故而早早逃了出去,剩下愿意和舟共济的只有少数几家,可以说是十去其九。 张衍对此毫不讳言,直承道:“确实如此,不过神屋山中本也鱼龙混杂,经此一事,去了不少芜杂,留存菁英,对我涵渊而言,反是大有益处。” 羊悬龙突然叹了一声,拱手道:“张掌门,请恕在下直言,你神屋山若无外敌,足可自保,可北海之上有蟒部盘踞,左近又紧邻锺台这等大派,贵派被夹于南北之间,本是势小力弱,此回又遭重创,若不再希图振作,怕就离败亡之日不远了。” 张衍淡淡一笑,却不言语。 羊悬龙见他听了这番话,并无自己所想那般反应,却是有些失望,然而他面上却做出一副着急模样,道:“在下绝非危言耸听,道友此次虽是请来了洞天修士相助,可那位真人到底不是我东胜之士,将来势必要走,反而道友这份能耐,对洲中各位洞天真人而言却是个极大威胁,明里暗里必会设法排挤道友,那时涵渊门必是大祸临头啊。” 张衍暗自一笑,这不过是故作惊人之语而已。 从此人话中可以看出,其人对神屋山中究竟来了何人,又发生了何事,实则并不清楚。不过他仍是随口问了句,道:“那依道长之意,该当如何呢?” 羊悬龙精神一振,道:“在下这里有一策,若是成了,不但可助道友渡过难关,涵渊门今后也无需再看那四派脸色。” 张衍不动声色道:“倒要请教。” 羊悬龙神秘一笑,道:“道友可知而今东胜洲中家底最为丰厚的是哪一家?” 张衍微微摇首,道:“贫道自外洲而来,对此倒是不甚了了。” 羊悬龙抬起手来,朝东南面比了个大拇指,道:“好叫道友知晓,东胜洲中,若要论那底蕴,既非锺台轩岳,又非南洲三派,而是首推小仓境!” 张衍笑道:“那与我又有何关系?” 羊悬龙用诱惑语气说道:“那小仓境乃是荆仓祖师辟一处小界,内含无穷玄妙,灵宝奇珍数不胜数,若能占了下来,将涵渊一门转入其中,岂不比困在此间强上千百倍?” 张衍一挑眉,好似有了一点兴趣,道:“听闻小仓境禁制乃荆仓祖师亲手布置,数千年来无人能找到那出入门户,听羊道友所言,似乎知其所在?” 羊悬龙把身躯往前挪了挪,低声道:“不瞒道友,我与几名师兄弟已是搜寻了小仓境百余载,大约已知其所在方位,只是苦于无那入阵口诀,总是不得其门而入,听闻真人与小仓境魏淑菱曾有所往来,只要请了她到此,在她身上施一小术,便可如愿,到时你我两家一起杀上门去,待事成之后,道友就可入主小仓境,从此便可在东胜洲站稳脚跟,再不虞外敌侵扰也。” 张衍目光投去,似笑非笑道:“道友告知贫道这许多,想也不会平白出力,不知又要些什么?” 羊悬龙嘿嘿一笑,道:“在下当然也有所求,不过与那小仓境境主之位一比,却是不值一提了,现下也不便明说,待时机一到,道友自然知晓。” 说着拿出一封飞书拍在案上,又站起身来,道:“在下以诚相待,道友若是认为可行,发此飞书来,贫道便会前来相助,若是道友没有这份胆量,那便当在下从未来过,告辞!”说着,他拱了拱手,便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张衍淡笑道:“此人相貌可是拓下?” 景游俯身道:“早在此人上山时,小的已是拓下了他形貌。” 张衍点头道:“拿去宋、唐两位道友处,命他们查一查此人根脚,再回来报我。” 景游正要退下,张衍却目光闪了闪,又把他喊住,道:“慢,你再送一副图形至赵阳处,问一问他可是认识。” 与此同时,锺台派金钟大殿之上,掌门乔桓隽正门中几位长老筹思今后对策。 燕长老沉声道:“南三派久有窥我之心,锺台与涵渊唇亡齿寒,两家盟好乃是必要,只是我锺台乃大弥祖师所传道统,无论如何,也不可沦为涵渊下宗。” 乔掌门苦笑道:“师兄之言自是在理,可郑真人这一故去,我锺台说话再无底气,而涵渊则不然,有那位陶真人在其背后坐镇,哪会在乎我等言语。” 燕长老摇头道:“不然,我听杜师侄说起,那位陶真人是张掌门自外洲请来,许是欠了他什么人情,或是其献上了什么至宝,此事可一而不可再,掌门不必看得过重。” 乔掌门觉得有些道理,洞天真人何等难请,说不定张衍此回还是动用了师门人情,要想再为,想也不太可能了。可他还是皱眉道:“若是无有那位陶真人相助,就是拉拢涵渊门过来又有何用?左右也是挡不住南洲三派。” 燕长老把身躯挺直,忽然露出郑重之色,道:“掌门,那张真人能请得动那位陶真人,莫非我等就请不动么?” 这话突然在面前开了一闪门户,乔掌门身躯一颤,竟是怔住了,随后他咯出激动之色,陡得站起,半晌之后,才缓缓坐了回来,带着一丝期盼道:“师兄是说……” 燕长老道:“我等可请人去往陶真人面前游说,若他愿意庇护我锺台一门,我等愿与涵渊合力,奉他为供奉。只须撑过这数百载,把祖师玄功神通融会贯通,我锺台便又能翻身了。” 乔掌门心有疑虑道:“能成否?” 燕长老一脸笃定,道:“听闻那位陶真人也是一门尊长,山门在那外海之上,只是海上所产稀少,远不如我陆上丰饶,我锺台占据大半东胜北洲,灵物无数,供养一派绰绰有余,那位陶真人未必不会答应。” 乔掌门皱眉深思,道:“但有一点不可不虑,那陶真人会否反客为主?” 燕长老自信言道:“他若在外海之上还好,要是当真想入我洲,南面那三位真人恐第一个不答应,掌门大可放心。” 乔掌门终被说服,道:“此策甚妙,只是该如何找得这位陶真人呢?” 燕长老道:“那便需张真人从中牵线搭桥了,把那三味灵药再设法多送些去,想来不会推拒。” 乔掌门沉吟道:“为示诚心,当送上些厚礼才是。”他转念想了想,眼前一亮,道:“有了,郑真人故去前曾留下一头脚力,留在门中也是无用,不妨把其送与陶真人。” 燕长老皱眉道:“可是郑真人那头坐骑?我却是见过,好似不太顺服。” 乔掌门笑道:“郑掌门临去时曾赐下了一道符书,可制住这头畜生,如今它老实的很。” 燕长老大喜,道:“那掌门还迟疑什么,尽快遣使前去,早一日定下,便早一日安稳。”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三十七章 雍明井照观内外 景游奉命去查探羊悬龙底细后,过有一日,便来洞府中复命。 “老爷,据赵阳所言,上回来此的那羊道人乃是邪宗符阳门下,恰是当年参与围攻其父赵桓之人。” 张衍初见羊悬龙,就怀疑此人邪宗修士,有此结果倒不意外,只问道:“可是看清了?” 景游俯身一礼,又道:“小的唯恐有出差,事后又去找了唐、宋两位真人辨认,他们也是识得此人,当是不假。” 张衍稍作思忖,道:“此事等章道友回返之后,你去告与他知晓,随他如何处断。” 景游道:“待章真人回山,小的便去转告。” 张衍言道:“这几日我闭关修持,如无紧要之事,不必来言。” 他对占据小仓境并什么无兴趣,或许那小界中奇珍异宝甚多,说不定还有他需要找寻的灵药,不过他与小仓境从无仇怨,与魏道姑之间就算有过冲突,如今也早已化解。 偌大一个东胜洲,他却不信寻不到足用的灵药,又何必去行这等夺人门户之举? 倒是赵阳与其有杀父之仇,不能不作理会,只是具体该如何做,自有其师章伯彦决定,无需自己来越俎代庖。 关照完毕之后,他转身行往内府,闭关修持去了。 这一入定,就是月余过去。 忽一日,洞中磬钟轻鸣。悠悠传入洞府深处,引得他从定中缓缓醒转过来,两目一睁,一缕精芒乍现即逝,沉声问道:“景游,外间是何事?” 人影一闪,景游自外进来,弯腰道:“老爷,是那魏道姑来了,言是此回又带了不少灵药上山。老爷是否一见?” 这些日子来也不是没有人来寻张衍。原本逃出神屋山的不少宗门见天妖反被诛灭,不觉后悔,便百般哀求,想要回山。却被他一概拒之于门外。 只是魏道姑却是不同。景游知此人手中有自家老爷所需灵药。不敢私自做主,便赶忙前来禀告。 张衍心下转了转念,淡声道:“先请她去半山殿中等候。就言我稍候便至。” 景游一揖,退下传谕去了。 张衍思索了一会儿,他觉得这魏淑菱来得时机太过凑巧,也不知是否与那羊悬龙有所关联。 自榻上起得身来,往旁侧一处洞室中行去,到了里间,他轻轻一点足,御气临空,沿石阶缓缓而下,不多时到了半山腰后殿处,这才停下身形,踱步而出。 魏道姑已是在坐在殿内,见他出来,站起来打个稽首,道:“张掌门,许久不见了。” 张衍起手还礼,笑道:“确是如此,自上回一别,已是过去三十余载了吧。” 魏道姑稍稍有些赧然,当日她在海上当着一众同道之面放出话来,说是要用灵药补还人情,可结果却并未从小仓境中取来多少,不过她是个执拗脾气,这些年中凭借自家的情面自洲中各处搜罗来了不少,不然还是无颜到此。 她拿了一只袖囊出来,捧着递上,认真道:“此是我寻遍四方得来的灵药,用以谢过上回恩情,张掌门务必收下。” 张衍看了一眼,面上笑了笑,并未推拒,把袖一卷,直接收了下来。 魏道姑这才心情放松下来,要是对方不收,她也不知下面的话该如何开口了。 客套几句后,两人各自落座。 魏道友方才坐下,因不耐拐弯抹角的说话,便就道:“要说这些灵药,我小仓境还有得多,我师兄有言,张掌门若是有意,可拿别物来换,他无任欢迎。” 张衍一笑,道:“灵药自是多多益善,不过贫道也知小仓境中灵物数不胜数,但不知何物才得入令师兄之眼?” 魏道姑道:“听闻张掌门此次与四派洞天真人一同在神屋山中布阵,将那天妖诱来困住,又用地火天炉将之炼化,我师兄不求他物,只想把那天妖炼化下来的宝材取一份来。” 张衍目光变得深邃了几分,道:“哦?却不知贵派门主从何知晓此事?” 神屋山一战,有不少传言出来,但是前后情形,除了南洲三位洞天真人略知一二外,实则并无人知晓,而小仓境是从何得知天妖是被那天炉炼化的? 魏道姑一怔,迟疑了一会儿,才略带几分苦涩道:“实不相瞒,这我也是不知,这话还是从我家师兄那处听来,先师向来只宠爱师兄,少荆苍祖师传下的异宝都是他手中,其中数件有辨真识气,窥望灵机之能,想来是凭此知晓的。” 张衍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荆苍祖师毕竟也是一位飞升大能,有几件观望气机的法宝也不奇怪,且从其述言来看,具体情形还是不曾知晓,显然亦有所限。 想来也是,当时无论陶真人还是沈柏霜都在近侧,若是有人窥看,恐是立刻就能察觉。 魏道姑见他久久不言,有些心急,道:“道友到底应是不应?” 张衍目光一转,摇头道:“令师兄主意是打得不错,可惜太过一厢情愿。” 魏道姑听他说得不客气,顿时心生不满,哼了一声,语声生硬道:“为何如此说?” 张衍淡笑道:“天妖宝材何等稀少,我若是把此物分一些与南洲那三位洞天真人,莫非他们拿不出灵药来么,又何必非要便宜你小仓境?” 魏道姑不由怔住,,好一会儿后,有些不知所措道:“那,那却不是成了?” 张衍笑道:“若是各退一步,倒还有的商量。” 魏道姑着紧问道:“那不知该如何?” 张衍微微一笑。却并不说透,而是安抚道:“此事不急,贫道虽有一念,但也需回去看过之后才能细言,魏道友可先在我山中住下,过几日再议,”说着,回首关照景游,“你带魏道友去山中,择一处上好洞府安顿。” 景游走了上来。躬身作势一引。道:“魏道长,请吧。” 魏道姑无奈,只得起身,一揖之后。随景游下去了。 张衍方才所说那番话非是敷衍。而是确有想法。 当日地火天炉里的炼化来的不仅仅有那八枚甲片。还有不少天妖躯壳余灰,俱是依附在取下来的那几根青明木上,这也算是世间稀少的宝材。倒是可以拿些出来给了小仓境。 只是这话不便挑明,否则就是讥讽其只配得些渣滓了。 不过此物奉上,对方即便接受,所能换来的灵药想必也是不多,实则自己这边还是吃亏。 想到这里,张衍目光微微一闪,既是如此,那自己便不妨卖个人情出去。 考虑了一会儿,他从袖囊中取了一封飞书出来,这正是当日羊悬龙所留,起手轻轻一拂,开了禁印,这封飞书就自腾空飞起,化一道灵光往山外去了。 魏道姑在山中一住就是数日,在张衍授意下,由汪氏姐妹带她在山中各处胜景佳地游览,只是她性子偏冷,非是雅人,却是无心赏玩。 正在她有些不耐时,景游又是找了来,言道:“老爷有请道长。” 魏道姑自思应是换宝之事有了结果,精神振奋道:“还请带路。” 她随景游一路往山中而来,只是这次所行之途不同与上回,非是往大殿去,而是往山腹中走,且越行越深,不禁有些奇怪,道:“这是去往何处?” 景游道:“道长勿疑,此事是老爷特意关照的,稍候便知缘由。” 魏道姑压下心中疑惑,跟着其来到了一间缀满明珠的洞室中,除却正中有一口水井外,别无他物。 景游指着那井,言道:“此物名为‘雍明井’,能遍观方圆百里之地,兼有敛气聚灵之效,原为南洲观潭院所有,因为凤湘剑派所迫,不得已转投了我涵渊门,掌院吴素筌因感老爷恩德,便将此物主动献了上来。” 说完,把手在井口画了一圈,原本浑浊井水一阵晃动,渐渐现出景物来,口中道:“道长且来看。” 魏道姑虽是不解此举何意,但也被勾起了好奇之心,凑上前去一望,见内中所照,恰是半山腰处那座大殿,此刻殿内正坐有一名两目有神,风采翩翩的俊秀道人。 过不多时,就见张衍自殿外而来,那名道人满是欢容地起身相迎,两人互相见礼之后,就又各自坐下。 只听那道人声音传出道:“羊某听说那魏淑菱这几日都在贵派门中,想来道友已是拿定主意了?” 魏道姑听得对方之语竟与自己有关,顿觉诧异,不由是露出了注意倾听之色。 张衍笑道:“羊道友倒是消息灵通。” 羊悬龙以为张衍当真是愿与自己携手,神情也热切了几分,哈哈一笑,一摆手,道:“我与几个师兄盯着小仓境已有百数载,对其一举一动,无不了然,这算不得什么,” 此语一出,魏道姑不免大吃一惊,指着道:“此是何人?” 景游呵呵笑道:“魏道长稍安勿躁,事后老爷自会与你分说。” 魏道姑哼了一声,只得勉强收摄心神,往下看去。 这时又听张衍道:“小仓境能屹立东胜数千载而不衰,还从不曾被人找到洞府所在,定是有其不凡之处,不知道友准备如何做?” 羊悬龙道:“还望道友见谅,这里涉及本门诸多隐秘,不好详说,道友只需把她如往常一般请了来,我自能在她身上下了手段。”顿了顿,又言:“羊某先前承诺不改,事成之后,那小仓境由得你涵渊占去,我与几位师兄弟一旦拿到那欲取之物,便就离去,绝不反悔。”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三十八章 顺水推舟去 山外云归来 魏道姑一席话听下来,浑身上下冷汗涔涔,双眸瞪得极大,她未想到非但有人在暗中密谋对付小仓境,还打算在自己身上做手脚。 此刻她不由庆幸涵渊门对自己并无敌意,否则此刻已是着了道也未可知。 虽是不信那几人所谓秘法果真能成,可凡事情都怕万一,要是真出了什么纰漏,那自己岂非成了门中罪人? 她心神看着雍明井,待那羊道人与张衍起身告别,又出得殿去,才陡得反应过来,急急欲往外去,可才走几步,却又不得不停下,原来府门不知在何时已是闭上了,不由连连跺足,道:“快开了门禁,让我出去。” 景游却不为所动,问道:“魏道长要出去做什么?” 魏道姑指着井口,怒道:“此人欲谋夺我小仓境,莫非我还能在此坐视不成?” 景游面上带笑道:“道长休要忘了,此处乃是涵渊门界下,岂能容得魏道长胡乱施为?” 魏道姑方才满心想着如何捉住此人,把身后那几人逼问出来,倒未想到这一节,呆了一呆,才有些急躁道:“那,那张掌门欲待如何?” 景游语带深意道:“只要出了我涵渊山门,随道长如何行事。” 魏道姑这时也是冷静下来,那羊道人也有元婴修士,就算自己在此处动手,也未必能够拿下,况且听其言语,其人还有几名师兄弟。还不如先发书信去往门中,请自己师兄遣人过来相助,她吸了口气,道:“方才是我言行无状,莫怪。” 景游慢悠悠回礼,道:“道长言重了,小童可是当不起。”他伸手自袖中把住牌符,一拿法诀,府门轰隆一声打了开来,侧身一让。道:“道长请便。” 魏道姑打个稽首。快步行出洞室,随后有一摇身躯,驾风纵起,晃眼就出了此间。 景游嘿嘿一笑。丢出一驾飞舟。乘了往山上来。不多时到了山巅,下飞舟往里而行,一直到得张衍内室之外。在洞门前躬身言道:“老爷,那魏道姑倒也老实,已是回宿处去了。” 少顷,张衍声音自里传出,“只要她不在山门内闹事,就不必去多做理会。” 景游心领神会,道:“小的会守在雍明井前盯着,老爷宽心就是。” 接下来一段时日内,山中风平浪静,张衍夜晚在洞中打坐修持,白日出来指点汪氏姐妹及傅抱星等人修行,直到魏道姑又一次找上门,言有紧要之事,他才下得峰来。 这一次殿中却不是他一人在场,章伯彦、唐进,宋初远、吴素筌及其师弟钱阁主皆是坐在下首。大殿之内,共是六位元婴真人,魏道姑进来时,被这些目光盯着直瞧,心头也觉不适,举止之间,不免有几分僵硬。 她板着脸见礼之后,便道出来意,“我家境主昨晚来书,感谢张掌门知会之恩,只是自小仓境到此路途太过遥远,要捉拿那几人,派遣弟子过来,怕已是赶不及,便命贫道前来问询一句,是否能请涵渊门出面料理此事,张掌门若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但凡小仓境能为,无有不允。” 张衍双眉一挑,他本是不欲插手此事,只要出了自家山门,由得其打杀打死。不想这小仓境主倒也小心,想是其吃不透其中真假,这才许下重诺,把这事又推了回来。不过与小仓境安危比起来,几味灵药确也不值一提了。 章伯彦冷哂道:“纸上轻飘飘几句话就想换得我等出力,未免也想得太美。” 魏道姑稍稍躬身,道:“敝派境主并未存有利用贵门之心,随书信到此,还有一封法契,还请张掌门一观。” 唐进自席上站起,走了下去,把那法契拿过,仔细看了几眼,轻轻点了点首,转向张衍,拱手道:“府主,契上所盖,确为小仓境印信,做不得假。” 张衍思索片刻,才道:“魏道长且先下去歇息,我与几位道友商议过后,自会予你答复。” 魏道姑得信中嘱咐,明白自己不能操之过急,见并无立刻拒绝,猜测此事多半还有的谈,一个揖礼,退至殿外。 张衍把目光投下,道:“此事诸位如何看?” 章伯彦语声森冷,道:“小仓境既是愿意献上灵药,府主何不答应下来,那几人本也是小徒仇家,早些晚些都要动手,不如趁此机会料理干净。” 吴素筌新入涵渊门,为立稳脚跟,也是急于立功,与师弟钱阁主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同站起请命,道:“掌门,我师兄弟二人愿意相助章真人。” 唐进冷静判断道:“符阳宗被攻灭后,跑出来的也不过三五人,还未必都聚在一处,章真人法力高深,若再有吴、钱二位道友相助,按常理拿下那二人不难,但却需防备其身上携有厉害法宝。” 张衍深以为然,赞同道:“唐道友言之有理,这几人既有信心谋算小仓境,实力自当不弱,如此,你且与宋道友随章道友三人走一遭,以策万全。” 宋初远不待唐进出声,就迫不及待起身应命,他自得了尸嚣库藏及密册后,近来实力大涨,正有心一试神通。 张衍又对景游交代几句,就把诸人打发下去,自己则转回洞府打坐修持,随着涵渊门渐渐壮大,如今无需他事事亲为,如这等事可有门下代劳。 五人联手,有心算无心,胜率应是不小,且宋初远还有尸嚣教重宝“无生宝棺”在手,此物虽是被打得残破,可原本总也是一件杀伐真器,有这法宝相助,此行当是无忧。 东神屋山之中,沈柏霜坐于地火天炉前,静静看着下方地穴,正以法力调运地火。 要是如溟沧派那等地火天炉,他独自一人,便用上百数也未必能够炼成,不过这处地火天炉偏小,本身又是直达地肺,省去了他不少力气,只需将那坤元真火引动,再打入穴壁之中藏敛起来,便可维系三百载不衰。 只是之后若无洞天真人出手,便又会变作先前模样,不过他也管不到那时,有个数百载可用,对涵渊门来说已是足够,后面若张衍还需再用,则要自己去动心思了。 这时他忽然抬起眼帘,朝天中一瞥,言道:“韩师侄,既然来了,何不下来一叙?” 罡风一旋,一位仪表魁伟的中年道人出现在了半空,正是曾为蟒部客卿的韩王客,他满脸震惊地看着沈柏霜,道:“果真是沈师叔你?罗氏与我说起时,师侄还有些不信。” 沈柏霜皱眉道:“你也算是我溟沧弟子,怎终日与那披鳞带甲的妖物为伍?” 韩王客苦笑一声,降下身来,稽首一礼,落寞一叹,道:“而今师侄还能算是溟沧弟子么?” 沈柏霜淡声道:“当日掌门师兄虽将你等逐出门中,可并未夺你溟沧弟子身份,自然算得。” 韩王客猛一抬头,嘴唇颤抖,激动言道:“师叔是言,师侄还有望回转山门么?” 沈柏霜沉声道:“这事我亦无法做主,不过当日情形你也知晓,掌门师兄初掌门庭,为门中大局计,不得不将几位师兄门下弟子俱都赶出门去,但如今局面又有不同,魔劫一起,玄门与魔宗时起争斗,若你愿意为门中出力,掌门师兄想也不会推在门外。” 韩王客这些年飘落在外,出门之前还曾发过咒誓,不得私自收徒,亦不能传授道法,也是忧愁自己寿尽之后,究竟何人能接引自己入道,此刻听得回归山门有望,哪怕命他去与魔宗修士对阵,也是心甘情愿,当即跪下,叩首道:“还望沈师兄能在掌门驾前美言,无论叫我做何事都可。” 沈柏霜似在陷入思索,过有片刻,才道:“待我将此处地火天炉炼毕,你便随我一同回转溟沧,至于是否收你回来,还需由掌门师兄来定夺。” 韩王客大喜,忙俯身一礼,只是他并不站起,脸上似在犹豫什么,好一会儿后,才咬牙道:“沈师叔,不知,不知可否将此事告知那我那几位师弟……” 不待沈柏霜出声,他又连忙解释道:“魔劫已起,他们既为溟沧弟子,想来也是愿为山门出力的。” 他实则也是有些小心思,沈柏霜能带他回转溟沧,说明此事有极大可能成功,可他毕竟是被逐出门来的,一人回去,难免势单力孤,遭人眼色,但若把流落在外的几名师兄找到一起。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沈柏霜不置可否,只是挥了挥袖。 韩王客低头一想,便起了身来,深施一礼,道:“不敢耽误师叔炼制天炉,师侄先行告退。”言讫,一转身,施法纵云,往空中去了。 而此刻锺台派处,却是正为那几味灵药大费脑筋。 先前他们送了张衍不少,库藏中确实找不出来多少了,特别是蛇环菁一物,更是难得,搜寻起来颇为不易。 不过先前是为酬谢张衍,他们也并未用心搜集,此回却是涉及生死存亡,自是不同,把力气全都使了出来,差不多把所有北洲之内仙城俱是翻了个遍,才凑得甲子之数,由白长老带了那头白犀,又携了不少珍奇异宝,动身往涵渊门中来。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九数演诀转阴阳 白长老自希声山出来,行程半月,到得苍朱峰上,第二日,便被引至殿中拜见张衍。 见礼之后,他先是陈述来意,言及欲请陶真人为锺台供奉,随后言道:“小道来时,乔掌门说了,张真人若愿意愿玉成此事,本门必有重谢。” 南洲三派因在与过元君一战中伤了元气,这些年来别无动静,默默舔舐伤口,可锺台敌手并非只有一个,北海之上,蟒部正捋臂张拳,蠢蠢欲动。 特别是知晓了郑真人亡故之后,更是频频出手,不断派遣妖物绕过神屋山,自东浩海上来过来侵扰。 并有传言说,罗氏已是找到了轩岳教流亡海上的长使淳于季,准备联手把教中故地夺了回来。 这可是击在了锺台命门之上,当年未有把轩岳长老斩尽杀绝,留下这了莫大隐患,轩岳教覆亡了不过数十年,在蟒部支持下,极有可能死灰复燃。 张衍很是清楚,现下蟒部当还不清楚南三派对此事态度如何,是以尚还在试探之中,动作还不算大。 可一旦摸透了底细,恐就会正式动手了,对锺台而言,局势确然异常急迫。 锺台若是被蟒部所灭,却也非他所愿。 洲中局势一乱,很难说是否会影响到自己修行,此事倒可设法与陶真人知会一声。 至于这位洞天真人是否愿意赶来,那便不得而知了。毕竟罗梦泽若铁了心要往陆上来,只要设法使得鲤部发力,将清羽门盯死。就可免除后顾之忧。 白长老见他久思不语,还以为他尚在拿捏,便对立在身后的一名弟子使了个眼色。 那弟子会意,立时端上来一个黑玉盘。上摆两物,皆有绢布盖住。 白长老拱了拱手,道:“张掌门,这其中一物,乃是阁下所需三味灵药,各有甲子之数,事成之后,还另有报答;而另一物,乃是郑真人故去前曾言明要交予道友的。” 张衍讶道:“郑真人所留?拿过来我看。” 景游走上前。将那黑玉盘接过,转呈了上来。 张衍心念一起,便有一股微风拂来,将那绢布飘飘卷去一边,露出下方之物。 左侧乃是一只半尺高的瓷瓮,而右手处却是一块形似美玉的龟壳,再仔细一瞧,原来是正那枚送与郑惟行的玉鼋背壳,眉头一挑,问道:“郑真人还说了些什么?” 白长老道:“郑真人就说把此物交给道友。并无多说其余。” 张衍眼睛微眯,不禁猜测起此举用意来,这时他忽然瞥见那玉鼋壳缝下灵气盈盈,似有光华透出,心下一动,上去一掀,见那壳内恻竟是凝有一道符书。 他并不去拿,而是凝目一扫,那符书便就展开。却发现此是郑惟行留下的一封书信。大致意思是其妄自用了禁制延寿,以至应了劫数。乃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张衍看过之后,算是琢磨出其意思来了。 他原以还以为锺台清楚郑惟行因何而亡。可为了门中大局计,所以不得不加以隐忍。 但看此信,郑惟行显是未有言明自己到底因何遭劫,这分明是特意在两派之间留下缓和余地,当然,撇开其性命不谈,如此选择暂且还是对锺台大为有利的。 他把书信放下,看了看这枚玉鼋壳,没想到此物对方未曾用上,反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抬起头来,对着阶下道:“郑真人的意思我已知晓,陶真人我也可替锺台递言,只是真人究竟如何想,非贫道所能左右。” 白长老忙道:“是是,只要得了清羽门回书,不论成与不成,敝派都是铭感在心,绝无怨言。” 张衍暗自一哂,锺台这是怕自己糊弄他们,只收了礼去,却不办事,所以还要讨份回书,便淡淡言道:“如此,白长老且先请下去歇息吧,书信往来也需时日,如得了回音,自会遣人告知。” 白长老得了允诺,心下已是大安,深施一礼,带了随行弟子下去等候消息了。 张衍把那瓷罐自案几上拿起,抹去封泥,仔细数了数,发现这回锺台送来的灵药几是抵得上前面数次总和了,看得出是花了大心思了。 他笑了一笑,把两物收起,取了一封金符信折出来,打开后铺陈案上,取笔蘸墨,沉吟片刻后,落笔刷刷,须臾写就一封飞书,再盖上自家印信盖上,伸出两指,起法诀一点,书折化为道道符箓飞起,最后入了案旁一枚玉简之中,上去屈指轻轻一弹,其便化为一道灵光腾起,飞往天外了。 他目光随其去往向云中,无意间一瞥,见东方火气腾腾,红光漫天,愈演愈烈,不由暗忖道:“看这情形,沈师叔应已是把地火引动,想来无需多少时日就可大功告成了。” 沈柏霜一走,那涵渊门中弟子也要跟着去了大半,不过他也有三名徒儿在此,大可开门授徒。 尤其汪氏姐妹,近来在他指点下更是齐齐破开了壳关,得传了法力真印,他便是不露面,在章伯彦等人帮抽也能压得住局面了。 只要数十载,神屋山就可恢复过来,那时此处也说得上是他昭幽一脉的地界了。 只是待他日后回转山门后,这处宗门又该交给谁来打理? 正思索间,外间奔来一个弟子,到景游那处耳语几声,挥手将之打发了,随后上得阶来,道:“老爷,章真人回来了。” 张衍哦了一声,笑道:“章道友回来了?想是事已办妥,快请了进来。” 上回涵渊门中五人出面,以魏道姑为诱,引了羊悬龙与其两名师兄弟一齐出来,当场就打杀二人,还有一人仗着遁行法宝逃了去,章伯彦当时驾黄泉遁法追了上去,只是这一去,却是接连六个多月渺无音讯。 若非其设下过咒誓,只要一亡张衍必有感应,恐便会以为其失陷在外了。 过不多时,外间脚步声起,章伯彦自殿外进来,张衍抬眼看去,见其顶上三团罡云,先是一讶,随即站起,笑道:“章道友功行又有精进,可喜可贺。” 章伯彦略有感慨,道:“稍许有些运气罢了。” 他这一战中,前后吸了三名元婴修士精血,方借此一举迈入元婴二重境。 不过他也心知肚明,若无莫大机缘,以自身寿数应也只能是止步在元婴境中,无望洞天了。 张衍笑道:“道友既然已是回山,却也可给那魏淑菱一个交代了。” 章伯彦诧异道:“怎么,过去半年有余,那道姑还在山中么?” 景游这时忍不住抱怨道:“章真人是不知道,这道姑脾气又臭又硬,说什么非要等着真人把那最后一颗首级拿来,她才能安心回山,不但如此,她每日还来山中问询,小童实是不胜其扰。” 章伯彦嘿了一声,道:“那人早被章某连皮带骨一同炼化了,头颅无有,倒是其随身信物不曾忘了带回。” 自袖里掏出一枚玉符,随手往景游处一抛,后面动作利索地接住了。 张衍笑着对景游道:“你也休得发牢骚,那小仓境未事毕,便提先把那三味灵药送了来,也算是信得过我涵渊门,那我等做事,也当有始有终。” 景游慌忙道:“老爷说得是。” 张衍又道:“你去把那青明木刮下的灰末拿一罐来,和那信物一同交由魏道友,若她要当面言谢,就言我已闭关,不见她了。” 景游连忙应下,脚步匆匆下去安排了。 章伯彦见已无事,也想告退,张衍却喊住他道:“章道友,此次你前后奔走,出力甚多,那天妖炼化之后,多出不少宝材来,可去库藏中拿三罐甲末。” 章伯彦一听,顿时两目放光。 他早便打算炼制几个厉害魔头,好送与赵阳防身,只是尚还缺不少宝材,有这天妖残末,那便无需他物了,当即一个躬身,拱手道:“谢过府主。” 张衍微一点头,道:“过些时日我需闭关,门中上下需道友帮贫道看护了。” 章伯彦大声道:“敢不尽力。” 张衍又与他言说几句后,便就命他退下,自己则驾云回了洞府,径直走入丹房之内,将锺台送来灵药分别置如药炉之中,望着那炉火渐渐燃起,他目中却是浮出深思之色。 前番小仓境送来灵药之多,也是出乎他意料,一炉炼了下来,足有两百余枚,几是之前所有四倍之多,要是待此次锺台所送来的炼了出来,加起来怕不有三百余枚了。 按照周崇举所言,要成就元真法身,丹成二品之人,用去百枚白月英实也是够了,可他乃是丹成一品,却需按倍数来计,现在却是有三倍之数,当也够了。 可眼下却又遇着了一个难题。 要炼化这些精气,白月英实,他一年方能炼化一枚,那也即是说,要把这些俱都炼化,至少需用去三百余载。 他虽此次立下大功,山门未必会来人催促回去,可那机缘却不会在那处等着,自己不去接,就会被他人抢去。 他心下转了转念,暗道:“这却太过慢了,如今看来,当需以九数太始真经推算出一门运化法诀才是。”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四十章 药中见灵机缘至 ps: 晚上有更 张衍手中本有一门运化法诀,是自周崇举手中得来,本为玉霄派门中周族秘传之法。 先前白月英实稀少,他因循沿袭下来,也并无察觉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 可后来在炼化过程中,却是逐渐发现,一枚白月英实所炼化出来的精气,其实远还未到自身所能吸纳的极限。 或许此法对丹成二品之士算得上是一门上佳法诀,可对他来说,却是有些缺憾了。 丹成一品者,除却修炼所需外物远比同辈来得多外,修炼所能吞吸的灵机也远非常人比可,好比一是巨海汪洋,可纳百川,一是湖泊大泽,满盈则溢, 如此重演法诀势在必行,好在有周族这门法诀打底,倒也无需他从无到有重新开创,只要以为此为借鉴,再行推演即可,比当初倒演五行玄功时要容易许多。 不过眼下尚还不急,当把白月英实炼化了出来,而后才能提及其余。 于是他先便将此事按下,一弹指,一道法诀落入炉中,轰隆一声,把那火力调运上来,渐渐雾气笼涌,将他身影也遮了去。 他在丹室中这一待,就是月余过去,很快便到了开炉出药之日,炉膛内咕咕作响,如同蟾鸣,连带丹室亦是轻轻颤震起来,好似身处无边汪洋之内。 这一回因所炼灵药极多,水火之势喧嚣腾沸,远胜过往,还未开炉。便能感觉那股沛然灵机已是憋按不住,直欲破炉而去。 张衍多次炼造白月英实,对这情形已是习以为常,因而面色十分平静。以深厚法力不断将那狂暴之势安抚下去。 大约又过去半日,那往药力上腾升的势头有所缓解,可这时却轰然一声往四面八方散开,分作数百道灵气。在炉内毫无章法的冲奔起来,撞得膛壁当当作响,如撞钟也似,连那炉身也是受不住力,变得左右摇晃起来。 张衍先是一怔,旋即目中微微泛出喜色,这分明是药力润通内外,自结灵性,才会有这种感应生动的征兆。 炼药也看机缘。除非是周崇举那等大宗师。浸淫数百载。又心无旁骛,才可将每一炉药性都拔至最高,生出灵机。可张衍自入道以来,还从未有过撞到过这种好事。 到了这个时候。反而要起火力短促猛伐数回,好把烈气消去,但又不可太过,否则又会伤了药性。 但既要压制灵机,又要调火上攻,这便需用深厚法力以作维系,对炼丹之人要求着实不小。 要是寻常丹师,不得正传,乍遇此事,或许会弄个手足无措,一个应对不妥,反易出了差错。 所幸当初周崇举传下法门时并无半点藏私,张衍又修为精深,因而很是从容,分毫不乱,依着丹经所载,屏气凝神,耐心将数十缕最为狠辣的灵机镇压下去,再花了大半个时辰,把余下灵机逐一理顺驯服,调匀了药性。 这一番按部就班做了下来,当中竟未有出一丝差错,如此又过一日,所有灵机都是渐渐汇合一道,不分彼此,在炉内如水底游潜之龙绕徊盘旋,似在探寻出路, 灵机往里一转,他微微点头,知是这一炉丹药已是成了,便把法力撤回。 炉中灵机登时没了束缚,霎然间清浊一分,多数向上一个猛冲,但听喀喇一声大响,炉开一道宏烈灵气喷涌而出,其中有三百余道灵光隐现浮动。 张衍微讶,他本拟这一炉丹药开出来,少则两百出头,多则近三百,可也不知此番灵药纯正,还是机缘凑巧之故,竟是孕出灵机,以至数目比之前估计多了数十。 欣然起手一招,罡风忽起,将这些白月英实收入囊中。 他抖了抖袍袖,此事既毕,下来就是推演法诀,只是这次闭关不知要时多久,应先得把府内事务安顿好了。 起身出了丹室,到了外间榻上坐定,发了一法诀出去,未过多久,景游闪入洞府内,躬身道:“老爷有何吩咐?” 张衍道:“那魏道友可是离山了?” 景游道:“那道姑性子急,章真人回山当日就回去了。” 这时他一揖身,道:“方才楚长老来过,托小的给老爷带个话,说是那峨山派想要回得神屋山中来,不知老爷可允?” 当日那过元君来袭时,峨山派上下皆是畏惧,唯有白掌门和他弟子数十人愿意留下,还把掌门之位也让了出去。 结果那派中几名长老见神屋山中安然无恙,于是又吵嚷着要回来。 张衍问道:“白掌门的意思如何?” 景游道:“楚长老本想卖个情面,可白掌门也是硬气,说既然别家门户离山后不得再入,凭甚他峨山可以例外?因而坚决不从。” 张衍一转念,笑道:“如此也就折个中吧,你去传话,若这些人还自认是我神屋山中人,可先在东神屋设立法坛禁阵,如是做得好,可准他们再行入山。” 他深知这些人的脾性,不外是见而今涵渊势大,背后又有洞天真人为依靠,连锺台派都上门前来讨好,所以想来寻个托庇,倒非是神屋山中有什么洞天福地,非要挤了进来。 景游笑道:“老爷却是便宜他们了,小的这就去传令。” 张衍颌首道:“你下去时,把采薇他们三个唤了来。” 景游应声称是,脚步灵活转出洞去了。 张衍抬起头,由东侧一处开在石壁上的圆洞门向外看了出去,沈柏霜为他师叔,他身为门中后辈,闭关之前,理当前去打个招呼。 过有一盏茶的功夫,汪氏姐妹与傅抱星一同入得洞府,见了他面。一起跪下叩拜。 张衍手一抬,命他们起身,随即目光转向对傅抱星。这徒儿资质较之汪氏姐妹还要好,这段时日修行精进极快。一旦迈入玄光三重境,便需炼窍开穴了。 他判断下来,认为其大约能在**十时岁迈入化丹境,溟沧派中十大弟子一流。多是在五六十岁时迈入化丹境,这徒儿虽说还比不上,却也不曾差了太多,已是在自己原先期许之上。 “为师此次闭关恐所需时日不短,你修行上若有疑难,可向两位师姐请教。” 傅抱星躬身道:“小徒不敢懈怠。” 张衍点点头,又看向汪氏姐妹,这两名徒儿日前先后破壳,各自得了他所授法力真印。再往下面走。便是水磨功夫了。便道:“楚师弟等人随沈师叔去后,门中难免空虚,你二人修炼功行时。也需开门授徒,壮大涵渊。” 汪采婷撅嘴道:“师父。徒儿连自己都管教不好,又怎么收徒弟?这事还是姐姐来最好。” 张衍笑道:“你休得推脱,若是管教不好,以后出门别说是我的徒儿。” 汪采婷美眸一转,略带狡黠道:“那恩师需得赐下些丹药法宝来,不然弟子收徒,连见面礼都拿不出一件来,岂不丢了恩师的脸面?” 张衍失笑道:“原来在此处等着为师,不过你说得也是有理。” 他略一沉吟,把袖一挥,一道灵光飞下,“这囊中有不少我在外得来的法宝,还有些许丹药,与为师已是无用,你二人都拿去吧,只是切记不得滥授,免得门下失了上进之心。” 汪氏姐妹肃然领命。 张衍一挥袖,道:“且去吧。” 待三名徒儿离去后,他坐了一会儿,随后迈步出了洞府,望了望天空,脚下一点,纵风而起,往东神屋而去。 只一个时辰,他便到了那地火天炉前,往下一瞧,却见沈柏霜坐在石上,正与两名道人在那里说话,其中一人却也识得,正是韩王客,另一人长身伟岸,神采飞扬,站在那处犹如劲松。 似也察觉到有人打量自己,不免抬头向上来,见了张衍,他眸光一凝,顿时露出了戒备之色。 韩王客也是望见了张衍,忙在他耳边说了句话,那道人面现讶然,随即露出郑重之色,起手对空打了个稽首。 张衍挥开风云,降身下来,先对沈柏霜行了一礼,又对韩王客颌首为礼,最后才看向那人。 韩王客道:“张师弟,我来引荐,这位蔡荣举,乃是贫道师弟,昔年俱在李师门下修道。” 张衍淡笑道:“原来是白阳洞天一脉。” 韩王客意气风发,道:“此次我等亦要随沈师叔回返山,想来日后要常与师弟打交道了。” 张衍一讶,看了看沈柏霜,起手一拱,道:“那倒要恭喜两位师兄了。” 韩王客连忙还了一礼,道:“这还是多亏了沈师叔,方能重归山门。” 沈柏霜淡声道:“不用来谢我,到了门中,能否站住脚,还看你们自家,我不会来护持你等。” 韩王客二人连忙诺诺称是。 张衍道:“沈师叔,师侄这几日自感机缘至了,需闭关参法,也不知何时会出观,门中大小事,俱是交给了两名徒儿和赵师弟,师叔若是要走,怕是不及相送。” 沈柏霜把袖一甩,笑道:“我辈修道人,哪里这许多规矩,你修炼紧要,自去便可。” 张衍不再多说,对沈柏霜一揖,又对韩、蔡二人打声招呼,就驾风而起,往苍朱峰回返。 此行一路顺畅,日落之前便就赶回了涵渊门。 入了洞府后,他在榻上坐定,先作法将四处禁制俱是起了,封住内外府门,待查验无有遗漏后,便就伸手入袖,握住残玉,心神往里沉入进去。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四十一章 残玉之中演真法 云霞漫漫五彩现 洞府之内,张衍心神自残玉之中退出,掐指一算,不知不觉中,他闭关已有一年。 外间一日,残玉之中足可有八十天。这一年时间,他以玉霄法诀为根基,顺利推演出了一门法诀,只是他又以残玉试了下来,眉头却是不禁皱起。 这门法诀固是能在一年炼化三四枚白月英实,但却有一桩极大缺憾,那便是不能将药力完全炼化,两三枚英实炼了下来,才能抵得上原先一枚。 如此虽是增加了吸纳速度,却是以加倍耗损白月英实为代价,这并不能令他满意。 要练成元真法身,需得两药相合,一是白月阴实,二便是那钧阳精气,两者缺一不可。 他手中白月英实数目尽管不少,然而钧阳精气却无法再得,可以说用去多少便少了多少。 若照这法诀修炼下去,至少有半数钧阳精气会被平白虚耗。 因而他深思熟虑下来,果断决定摒弃那门周族秘法,只借鉴其中少许法门,自己另起炉灶。 这时他朝洞门前一处壁龛扫了一眼,见那里摆有一卷竹简,那是景游自禁制外送入进来的符信,显是有事告知于他,便轻轻一抬手,就将其纳入掌心之中。 翻开一瞧,原是数月前沈柏霜已把地火天炉炼毕,并携带温良、楚牧然及两人弟子回了东华洲,唯独啊赵革留下,与汪氏姐妹一道打理涵渊门中俗务,除此内外安稳,并无大事。 他心下暗忖。“沈师叔有藏匿气机之法,他便是离去,别处洞天真人也无从知晓,山门当可无虞。只是地火天炉那处不容有失,当起禁制遮护,赵师弟办事稳妥,此事可交由他去办。” 再往下翻。却言陶真人已有回书到来,言称可为锺台供奉,只是具体内容,却要请他过目。 张衍在竹简之内稍作摸索,抽出来一封书信,仔细看过后,点了点头,把其重还入竹简之中,随后以指代笔。运法力在其上写下一行字。抖手一甩。把其还于那处石龛之中。 做完此事后,他坐定下来,调息理气。使得经窍为之畅达,而后又一次握住残玉。把心神沉入里间,再度推演起法门来。 洞府中无声无息过去两年。 忽有一日,他身躯一震,眼帘微微颤动,而后陡得睁开,起手朝桌案一点,当即有一枚白月英实飞起,直入他罡云之中,再沉心凝神,引动两气,缓缓炼化。 这两气一合,恰似玉露,如银汞沉坠,下润元婴,融融遍及周身,畅游窍穴经脉之后,自囟门而出,起清气腾上,在三团罡云之中酝酿有时,又化甘霖而下,如此回环往复,周流不息,每转动一次,便觉躯内灵机庞大一分。 过不多久,全身窍穴仿佛活络开了,身躯轻轻摇晃,发出金玉碰撞之声,极为清脆悦耳。 如此持续不动运化了三月后,他便将这药力完全吸纳,一丝半点也不曾耗损。 这门法诀与原先周族那门相比,不但效用大增,还剔除了不少漏洞弊端,且其中妙感,也绝非先前所能体会,显然极为契合自身,足可作为自身秘传心法流传下去,虽然因此多用了两载功夫,但却是完全值得。 他面上不禁泛起欣悦之色,自信言道:“有此法门为辅,足可助我成就元真法身。” 欢畅一笑,他便收心敛气,身形不动,又取一枚白月英实,摄入罡云之中,用心炼化起来,渐渐便沉浸其内,不觉时日流逝。 山中无岁月,晃眼之间,就过去整整八十载。 涵渊门下院之中,一名青年正兴奋拿着手中玉牌,翻来覆去地看着。 周围人纷纷上来道喜,“许师兄,恭喜了。” 许姓青年也是拱手回礼,感叹道:“八年精研蚀文,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东胜北洲经过数次龙柱之会,又有过元君肆虐,虽经数十年休养,可诸派元气未复,而自张衍闭关后,不断有妖魔自海上来侵袭州县村寨,因锺台其所收弟子多为大族弟子,在这等情形下,不少诸侯豪强为求自保,便遣了族人前来神屋山中拜师。 但要想在涵渊门中习得玄功正传,只有拜在门中两位长老门下才可,这却需在下院捱上八载,非但要资质出众,还得在蚀文一道上有所成就,最为苛刻的是,每隔八年只取一人。 人生不过短短百载,又有几个八年能耗?一次不过,便是第二次。第三次机会,可那时岁数也是偏大,这时习练玄功,更是难上加难,使得不少人望而却步。 只得退而求其次,只求拜入门中,习得除妖之术,不求能习高深法门,故而这数十年下来,门中弟子已有上万。 许姓青年出身偏远村落,此次被取中,自此能拜在门内长老门下,登时身价百倍,被一众师弟围拢讨好,这时听外面道:“今次是哪位师弟得授玉牌?还请出来一见。” 许姓青年心情一阵激动,对着周围下院同门团团一揖,随后众人羡慕嫉妒的眼光中大步而出,应声道:“许从忠在此。” 门外缓缓降下一艘凌空飞舟,上站有一个额头高高隆起的年轻修士,他打量了许从中一眼,笑道:“师弟快随我上得飞舟来。” 许从忠中气十足地应了,可走到近前,却发现船舷高耸,两侧光滑,无有攀附落足之处,不觉一怔,正愁如何上去时,那年轻修士一笑,冲他轻轻一抓,一股灵气下罩,便就身不由主上得舟来,方才落定,就听耳畔道:“许师弟,站稳了。” 他连忙牢牢抓住船舷,只觉脑中一阵眩晕,眼前一花。再睁眼看去时,发现竟已是置身云中。 他胆子甚大,并不觉得害怕,而是啧啧惊叹。举目望去,瞧见云海之中有四座高峰,皆是耸立入天,知那是本门四位长老所居之地。这时无意中偏头一望,却见雾云深处,还有一座山峰若隐若现,其势雄拔高峙,比之另外四座还要高出不少。 他从不知晓山中还有这么一处高峰,便手指拿处,好奇问道:“敢问师兄,不知那座山峰是何人所住?” 那年轻修士看了一眼,笑道:“那是苍朱峰。本派掌门便在那处闭关。”随即回头道:“那处为防有人窥看。那高峰早在数十年前就被两位长老用法力掩了去。向来少有人见,却不想师弟头次来此,便就见着了。倒是好运气。” 许从忠恍然大悟,目中露出敬畏之色。 他听说近百年前有天妖肆虐。所过之处,皆是生灵涂炭,从南至北,几是无人可以降伏,后来全仗着这位掌门与数位大能合力,才将其杀死,听闻海上妖魔之所以只从东浩海上走,而不敢往神屋山来,便是因这位掌门在此坐镇之故。 飞舟飞驰一刻,便落在东首山峰一处大殿之前,那年轻修士道:“师弟,你自家进去吧,两位长老就在殿内。” 许从忠谢过一声,下了飞舟,他整理装束,忐忑往里走去。 不一会儿到得殿中,见高台玉莲宝座上,一左一右坐着两名仙姿玉色的白衣女子,周身彩气环笼,云烟飘渺,背后隐有风火之势,好似潮水般忽起忽落。 这两女容貌相同,除却服饰不同,根本难以分辨,但细看之下,便能发现左手那女子端庄持重,而右边一个眼神活泼灵动,正饶有意味地看着下方。 许从忠不敢多看,连忙跪下叩首。 汪采婷看了一会儿,道:“姐姐,你看这人如何?” 汪采薇颌首道:“神屋山毕竟不及我溟沧九城,甚少有资质出众之辈,这许从忠也算不差了。” 汪采婷道:“那这次是谁来收徒?” 汪采薇蹙眉道:“妹妹莫非忘了,前次那徒儿是我收了,此次当是轮到你了。” 汪采婷撅嘴道:“这人看去古板的很,收他做徒弟,那要无趣死了,还是姐姐或者傅师弟收去做徒儿吧。” 汪采薇眼神严厉了几分,斥道:“妹妹,这收徒之事,你休要儿戏,这些年只收了一个徒儿,还百般不情愿,等恩师出关后,看你怎么交代!” 汪采婷嘟囔了几句,也是无奈,只得端直了身子,凝声道:“许从忠,自今日始,你便是门下二徒了。” 听她语气不善,许从忠不知如何得罪了这位长老,只是拜入其门下的喜悦盖过了一切,当即伏地磕首,道:“弟子拜见恩师,恭祝恩师仙颜不老,寿比天地。” 汪采婷美眸眨了眨,笑道:“你这人倒是挺会说话,起来吧,不要跪着了。” 许从忠再是一拜,站起身来。 汪采婷正想说什么,可这时却听得耳边传来什么声响,她微微偏首,疑惑道:“姐姐,你可听到了什么?” 汪采薇侧耳一听,也是察觉到了,蹙眉道:“是雷声么?” 那声音初时微不可辨,可接下来却是震动愈响,好似擂鼓,一声大过一声,连五座山峰一起颤动起来,非是如此,余波远远向外传出,神屋山中许多山岳也是受其波及。 一时之间,山中所有弟子都是大骇,不知发生了何事。 许从忠也是惊诧,茫然朝声音来源看去,却见那座方才所见高峰上,忽有五色光华迸裂,霎时冲出天际,照彻长空,瑞气霞彩,经天而行,蔚为壮观。 汪采婷美目一亮,惊喜道:“姐姐,这是苍朱峰上传来的,莫非是恩师……” 汪采薇也是眸中泛起异彩,激动道:“是恩师,定是恩师出关了!” 汪采婷一下自座上跃起,一把拽住汪采薇胳膊,就起了两道彩色烟煞,往外飞去。 …… …… ps: 写到一半,忽然犯困,趴了会居然睡过去了,还好突然醒了,坚持写完。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乾坤两分气化真,五龙五行炼法身 汪氏姐妹驾云烟出得峰去,可还未到得苍朱山前,前方却忽然自地下腾起一团罡风来,如龙卷一般向上呼啸舞动,旋转不休,直贯入天,无法接近不说,还带得二人身形晃动,差点拿不住身上煞气,只得慌忙向外退出。 可那风力之大,委实出于想象,两人携手而退,仍觉吃力,此刻一道清风过来,将二人稳稳护住,耳畔有声道:“两位师侄,师兄正引动天地灵机炼筑法身,切勿近前。” 两姐妹定了定神,稳住气机,侧首一看,见原是赵革出手,俱是万福为礼,道:“见过赵师叔。” 赵革忙说免礼。 近百年过去,而今他已是修成元婴,可站在那罡风之前也觉肤如针砭,心下也是惊叹。 这时峰上又一道烟煞飞来,到得近前,化为一个身背两把法剑的英伟青年,抱拳道:“赵师叔,两位师姐安好。” 汪采婷呀了一声,道:“是傅师弟来了,无需多礼。” 赵革看他一眼,赞道:“傅师侄果是天赋过人,法力又有精进。” 傅抱星微一躬身,脸上本无矜骄之色,反是谦言道:“师叔过奖。” 赵革点点头,他转头朝苍朱峰凝望片刻,神情微带几分激动,道:“我闻元婴修士成就法身时,唯有**力者方能搅动天地异象,不想今日得观。” 汪氏姐妹看了过去,见极天之中忽然撕开一个缺口,无数彩流罡砂似被风潮所引,一时汇如巨瀑,哗哗朝头峰之上倒倾下来。 而地下灵尘飞扬,滚滚翻腾,亦是漫涌而来,如堆沙聚塔,齐往上去,两者之中,好似被一团肉眼难见的灵涡潮漩不断吞吸进去,而外间彩光闪动,非但神屋山中满映光华,就连北摩海界近海一侧,也皆在其笼罩之内。 这一幕奇观,非但是他们,就连山中万余弟子也是瞧见,俱是呼声惊叹,震撼不已。 此刻山下有一道滚滚黄烟贴地飞来,而后向上攀升,汪采薇秀目一顾,道:“是章真人来了。” 章伯彦这些年来因想利用天妖瘴毒炼宝,是以并未居于峰上,而是在涵渊门外行走,闻了门中动静,才往此处来。至于唐进、吴素筌等人,则皆在外看顾仙城,不在此间。 片刻之后,他到得三人身前,瞧了几眼,不由称奇道:“我在宗门时,也曾见过几人成就元婴法身,牵动天地灵机者亦有几人,却无一个与府主这声势相比,便是师长前辈之中,也从未听说。” 汪采婷听着高兴,暗道:“听章真人这么一说,想来恩师此番成就必是超拔俗流。” 可谁知章伯彦话锋一转,又道:“可愈是如此,也愈是凶险,修士炼化到这法身一步,等若再行炼化出一副身躯来,浑身法力精气如沸如煮,内外暄腾,一个不慎,就易被天地灵机反客为主,逆吞真果,轻则殒命,重则神魂难保,多数修士不是倒在这一步上,就是望而却步,踯躅不前。” 汪氏姐妹听得玉容微变,她们也不知晓凝筑法身竟有这般凶险,本来满心欢喜,现在却难以抑制地起了担忧。 赵革呵呵一笑,故作轻松道:“两位师侄也不必过虑,师兄法力深厚,又有法宝护身,想来是无事的。” 两姐妹听了,心下稍安。 赵革虽是如此劝慰,可他心下也无把握,修士修道,每到险恶关隘,可谓吉凶参半,无有稳过之理,法宝之流固然能在斗法时见胜几分,在这等场合却是帮不上忙,成与不成,全在于修士自身。 洞府之内,张衍行功已是到了最后关头,顶上清气如蒸,化为一团百亩大小罡云袅袅升起,如华盖高悬峰上,不断有瑞光彩气垂下,渐渐向外扩去,与那天中灵潮混作一团。 他面色渐渐凝重起来,知是自己是到了一个必遇关口上。 元婴法身乃是精气真元凝就,修士若法力深厚,则很有可能引动天地灵机,而他自身法力之雄浑非是旁人可比,是以搅动起来的灵机也是更为宏大。 这处有上下两个选择,上选是顺应气机,使自己法力随那灵潮走势而行,慢慢调化,徐徐运炼,待其消散,而世上多数修士到得此关头前都是这般选择。 只是这么一来,若迁延时久,那么躯体之内的丰沛灵力必也耗会去大半。 可这些灵力就是最后他成就法身的依凭,无处去补,用去一分,未来根基便少得一分。 他好不容易成就一品金丹,又凑齐灵药化炼元真法身,在这天地灵机转运之下,一个不好,前面所积累下来优势却要被生生削去,这叫他如何肯做得。 要是不愿退缩,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便是以身硬抗! 若是寻常修士在此,断不敢做此想法,突破关境时所引动灵潮几是自身法力数倍,若是一齐涌来,立时就能将身躯碾为齑粉,撕得稀烂。且一旦走上此道,便再无回头之路,哪怕有百世不传的秘法守持,也是凶险万分。 然而张衍却是夷然不惧,他目中放出一道亮芒,把参神契玄功一转,身躯一震,霎时间,眉如飞炎,赤发若焰,背后腾起一团熊熊乌焰,似是燎天举火,竟是现出星石之中所显魔身来,清喝一声,哗啦一振衣袖,长身而起,昂首卓立,任由那如海似涛的灵潮反复冲撞上来,却是生生挺住,屹立不倒。 这一对抗,便是七天七夜,而天地间肆虐的灵潮却是不弱反强,有愈发壮大之势。 章伯彦也是看得咋舌,他不似赵革久无师长在旁,身为冥泉宗长老,是当真能够看得明白的,心下暗惊道:“好似宇文洪阳修成法身时,也不过历经了六个日夜,已被几位师伯赞为门中奇才,听闻本门数千载中,也罕有人能与之比肩者,不想府主炼化法身,竟然已历时七日,且看这情形,还有余力未消,这等天资禀赋,玄灵十六派后辈断断无人可以比得。” 可赵革看着,眼中多了一丝忧色,传音道:“章真人,也不知师兄能过得此关否?” 章伯彦大笑一声,道:“不妨,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这炼化法身,最为凶险的反是前面几日,那灵潮看似强盛,实则已是势颓,我料府主必过得此关,你且看着就是了。” 汪氏姐妹和赵革都知他见多识广,得此一言,都是心下大定。 果然,过不多久,那罡风气潮仍是仿佛失了后劲,缓缓消退下去,不成气候了。 又过两日,但闻一声似钟似磬的悠悠声响,顷刻间传遍千山万水,峰巅之上忽然灵华一闪,好似明光烁电,紧跟着一道煌煌宏盛清气冲天而起,在半空一转,化为一个神气轩朗的玄袍道人,凌空蹈虚,负袖临风,口中作歌道:“乾坤两分气化真,五龙五行炼法身,身若天柱立昆仑,心盘海山镇劫尘,今朝神屋诛天妖,他日天外斩鬼神!” 声音朗朗,四方皆响。 张衍提气往上一拔,霎时化一道清光,破开罡云,到得重天之外,只是他身不停留,继往上去,行不多久,又撞破一团厚滞,身上一轻,举目四望,已是到了二重天外。 此地浩气凛冽,罡风如刃,放目往去,茫茫天际,虚无一物,仿佛天地间只他一人。 他心下微慨,当年星石停在此间时,自身尚要借符诏护持,方能借渡,现下却视若等闲。 这一回成就元婴法身,因灵气未泄,被全盘接纳下来,是以浑身法力又暴涨一倍有余,此时若是对上寻常同辈,他有信心只纯凭借法力就可将其压倒。 他把大袖往后一负,默默体察身上变化来。 法身一出,等若将一身百炼得来的法力真元带走,只把肉身留在了原处,虽躯壳之中还有少许法力,但不过能打坐修行,容纳神魂罢了,却不能再与人斗法,陶真人当年能在地宫炼化仙府,当是其南华法门另有特异之处。 可即便如此,元婴三重境修士仍是喜欢法身出游,那是由于有许多说不尽的好处,他虽原也知晓,可此一一试了下来,却是体会更为深刻,心道难怪如此。 修道人身体尤为宝贵,要是残缺受损,或者伤了根基,则便难窥大道,有法身出游,哪怕断手断脚,只要到得肉身中温养一番,还能再炼化出来。 而因法身并非肉身,飞遁起来极快,尽管还及不上剑遁、黄泉遁法这等厉害遁术,可也差之不远,更不用说危急之时还能以回源合真之法回得躯壳,除非落于禁制法宝之中,被人擒住炼化,或者重创打散,否则万难除灭。 可虽有许多好处,但法身一出,也要经受外间刚阳厉气消磨,是以每每出游之后,隔上一段时日,总要回得肉身之中再行修炼一番,以补足灵真损缺,不能长久在外。 而这便显出他一等元真法身的好处来了,其身阴阳合和,内外如一,外间厉气难磨,此刻在罡风之中立了许久,也是不曾受了半分损亏,更休说在外游荡。 可张衍这一通探查下来,却是有些诧异,他能察觉到,这具法身与周崇举所言还有些微不同,好似还有许多妙用,但是具体是在何处,一时却还说不清楚,不过时日还长,也不必急在一时,微微一笑,身化一泓清光,往下降去。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作壁上观听风雨 汪氏姐妹、傅抱星、赵革、章伯彦五人在峰上等不多时,就闻天上有飒飒之声传来,而后见一道宏盛清光往下一坠,好似雨落瀑洒,溅起道道珠玉芒华,映照得峰上处处皆明. 那光华闪动好一会儿,方才往中间一聚,张衍法身便自里显化出来,含笑立在那处。 他虽是法身出行,可身形样貌却与真人无异,五人一见,都是上前施礼,汪氏姐妹及傅抱星更是齐声道:“弟子恭贺恩师功行完满,成就玄法。” 沈柏霜离去时,曾传了赵革不少妙诀法门,此刻他目运灵机,依照法诀仔细观察,想看一看这位师兄究竟法身几等,可看了许久,却根本毫无头绪。 他不禁心下苦笑,知是自家功行还是差得太远,感慨道:“师兄筑炼法身时引动天机地灵,至少也是通照法身,此次回得门中,必是能有一番大作为。” 张衍微微一笑,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你等都随我来吧。” 他起袖一挥,五人只觉周围灵机一阵涌动,身躯忽然一轻,待站稳之后,才发现这顷刻之间,自己已是由峰巅到了半山大殿之中,不觉发出了几分惊叹。 章伯彦嘿嘿言道:“府主这五行遁法越发纯熟了,想来章某方才便是有意抗拒,怕也一样要被拘拿了过来。” 张衍笑道:“章道友何必妄自菲薄,若不是相熟之人,凭你斗法之能,又怎么让我五行气轻易到得身上来。” 章伯彦摇了摇头,知晓张衍说得是客气话,要是放在先前,他倒也有几分自信。 可元婴修士一旦到得三重境,炼筑法身之后,那便与先前完全不能等同视之。 法身离躯出游后,等若脱去了一层桎梏,自此施展神通道术,无论威力速度,皆是胜过先前不少,要是当真斗了起来,以张衍雄浑法力,只消一个天地禁锁之术,就可让他在原处动弹不得,若无脱身法宝,便是如他一般的人再多来几个,那也是白给,除非自己也修到这一境地,才有几分可能与其抗衡。 也正是因为此,在张衍与容君重斗法前,他根本想象不出,其是如何把风海洋斗败的,夺得十八派斗剑第一的。 张衍自去了殿上主位坐下,他先是看了看赵革,笑言道:“赵师弟修成元婴,得寿千载,想来是沈师叔得知后,亦是高兴。” 赵革却有些忐忑不安,苦笑道:“小弟虽修行一道上少许有些长进,可恩师所赐神通却未曾有暇习得,也不知曰后到了门中,恩师会否怪责。” 张衍容色一正,道:“师弟你这便多虑了,吾辈修道人,功行修为方是根本,沈师叔哪会因此怪罪,只是东华洲正逢魔劫,那神通法术也不可放下,师弟既是与我一同回去,那门中俗务也不必多管了,不妨趁着这段时曰,勤加修习。” 赵革连忙称是,他曾向章伯彦打听了不少东华之事,方知天下之大,且越是知晓此洲情况,越是心惊,哪敢有所懈怠,实则近数十年来,对门中之事已是不怎么做理会了。 张衍目光又在三名徒儿身上转了一圈,道:“为师来东胜百多载,曰即将回转东华,但涵渊门不可无人看护,需得一人坐镇,你三人谁愿留下?” 汪采薇不由有些犹豫,这些年来虽是离了昭幽天池那等洞天福地,但侍奉在张衍左右,其实所得好处也是不少,可要是一旦留在此处,无人提点,那功行免不了要耽误了。 但她为三人师姐,此任却是理所应当承担下来,于是站了出来,道:“弟子愿意留在此间。” 汪采婷无有想那么多,她姓子活泼,无了拘束那是最为高兴不过,抢着道:“恩师你看徒儿如何呀?” 张衍摇头一笑,“采婷你这姓子,可是约束不住门下的,他人都可,唯独你不行,需随为师回东华去。” 汪采婷一撇嘴,只能退了回去。 这时傅抱星踏出一步,俯身一礼,道:“恩师,弟子本是神屋山中人,愿在此处留守,为门中分忧。” 张衍实则最为中意之人还是傅抱星,这些年来这名徒儿所收弟子远比汪氏姐妹来得多,再则又是自小在涵渊门中长成,其亲眷后辈如今已多达数百,也是聚族在神屋山中,在门中根基牢固不说,亦不会视涵渊为下宗别府,当会用心经营,因而笑着点首道:“你等无需争了,此事就交由抱星了。” 傅抱星忙跪下叩首道:“弟子谨遵法旨。” 张衍一抬手,忽然飞下两道光华,落入其额头之中,道:“自今曰起,你便是涵渊门主,这枚白虎玄梭乃我溟沧派法宝,而今赐你防身。你且把你把你法剑拿来观。” 傅抱星忙是解下身后法剑,恭敬递送上去。 张衍目光一聚,这两把剑凭空浮起,悬停眼前,观有片刻后,他起手一拂,收了进来,道:“你这剑中尚有许瑕疵,为师走之前,会在地火天炉之内替你重炼一番。”又对汪氏姐妹道:“你二人也不必羡慕,我亦会取宝材,替你们各炼一件趁手法宝。” 三人一听都是大喜,忙跪下拜谢师恩。 张衍唤了他们起来,便对汪氏姐妹道:“你们都退下吧,抱星你且留下。” 两姐妹也知他必话对这小师弟另行交代,一礼之后,退出殿外。 赵、章二人看已无事,也是同样告退。 待殿下只傅抱星一人后,张衍才问道:“为师观你气息,当还未寻得合适修炼法门?” 傅抱星迟疑了一下,道:“是,采薇师姐有言,恩师闭关前未曾交代,她也不敢擅专,此事还是缓一缓为好。” 傅抱星玄光境时修炼得是阴阳离合刀诀,此法与他自身很是契合,因而研修下来精进极快。 只是他喜剑不喜刀,那双剑之术,便是从离合之法中化用而出一门剑术。不过化丹之后,究竟修炼何等法门,张衍不在,他也无法自作主张,是以自成丹之后,只是以寻常之法练气吐纳。 张衍笑道:“采薇是持重之言,不过既然你喜用法剑,我回得东华之后,自会为你求得一门剑经,一年半载之内,必有准信,你且莫心急。” 这名徒儿回不了东华洲,定会错失许多机缘,且他们走后,独自一人东胜山中镇守也是不易,故而他欲在其他地方稍作补偿,准备回转山门后,奏请掌门允许,传其《云霄千夺剑经》。 傅抱星喜不自胜,大声道:“全凭恩师做主。” 张衍一笑,把手一招,便有一卷竹书飞来,在面前徐徐打开,此中详细记述了他闭关时外间发生大小之事。他逐条看了下来,发现这段时曰内,南洲因三派元气稍复,格局仍是一如从前,未有太变化,只是北洲之地极不安稳,纷争不断,不禁双眉一挑,问道:“如今山外是何情形,你可知晓?” 傅抱星恭敬道:“恩师,轩岳长使淳于季已在蟒部暗中支持之下,于东浩海近侧占了一座仙城去,引得不少原先轩岳修士前去投靠,杜时巽数次邀斗,都与其斗了个旗鼓相当,如今已是愈发势大,锺台乔掌门亦曾几次来得书信,想请恩师出手,铲除此辈,只是因恩师尚在闭关,这才熄了心思。” 张衍点点头,蟒部这么大动作,也在他事先预料之内,锺台没了洞天真人为依仗,就算又请了陶真人做供奉,可毕竟也是鞭长莫及,许多事唯有靠其自身解决,当下目不转睛看着傅抱星,“你以为我涵渊门面对此等局面,该当如何?” 傅抱星情知这是恩师在考校自己,不敢胡乱回答,凝神想了一想,才沉声道:“徒儿以为当静观不动。” 张衍面无表情道:“哦?那坐看蟒部一步步侵吞锺台不成?” 傅抱星一欠身,道:“恩师容禀,锺台毕竟立门数千载,又得了轩岳派神通道诀,眼下虽是被轩岳逼得狼狈,可未曾伤了根本,等到把大弥老祖所传功法融会贯通,回过气来,淳于季万万不是他对手,可有那蟒部撑腰,锺台想要将其压垮也不容易,如此维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双方各有牵制,对我涵渊反是好事。” 张衍淡声道:“你莫非忘了南洲三派么?” 傅抱星道:“依徒儿浅见,那南洲三派虽不会作壁上观,但经上回沈真人一番威慑,只会在蟒部及锺台那处做文章,定不敢来侵扰我涵渊门,想来两三百载内当是无碍。” 沈柏霜当年故意在三派真人面前用了藏匿气机之法,是以无人知晓他究竟是否还在此处,再加其杀人立威之举,此这等情形下,只要涵渊门不主动挑事,无人会来招惹。 张衍微一颌首,傅抱星这番回答说不上有多高明,可大致也符合自己心意。 他不求这徒儿能如何,只要能守这处下院便可。 不过涵渊门毕竟也是他长久经营之地,此洲修道外物也远比东华来得多,他也不愿轻易拱手送人,此间越乱,便越不会引来门中有心之人的觊觎,这四派之间的争夺,对昭幽一脉来说,反是好事。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心存远志赴杀劫 张衍待把门中琐事一一处理完毕后,便纵风行云,身化清光飞出得山门,不过一个时辰,便来至到地火天炉之前. 此地如今也算是涵渊门重地,除了禁阵之外,尚还安排的守禁弟子。 今曰值守乃是汪采薇的大弟子叶兰珠。她忽然见有一道清光飞来,立起警惕之心,只是那光华还临空未落,就觉有灵潮汹涌压来,几乎不能喘息,立刻便知来者不是自己所能敌对,因而藏身阵中不出,只道:“未知尊驾何人?此处乃我涵渊门重地,若非是本门之人,还请早早退去,以免自误。” 张衍目光瞧去,见阵中之人是一个体态娇小玲珑的少女,头梳结髻,穿着至膝青花大衫,下身着绣梅长裙,此刻正瞪着一对乌黑圆亮的眸子,手按法剑看着自己。 如今门中,除了赵革一人外,沈柏霜一脉俱都离去,而章伯彦门下只赵阳一个,因而此女只能是自己后辈弟子,便道:“我乃张衍,你是谁的徒儿?” 叶兰珠初时还有些迷惘,随即蓦地睁大了眼眸,呀了一声,慌慌张张跪下道:“原来是师祖当面,以往只见得师祖画像,故而未能认出,还乞恕罪,弟子叶兰珠,平曰在汪师门下修道,只是两位师叔见弟子还算有些天资,也常出言指点。” 张衍微微点首,这个女弟子倒也聪慧,不便说自家师父名字,但又怕他不知究竟说得是汪氏姐妹中的哪个,就另外用言语点出,叫他一听便知汪采薇门下。 他往里一步,就在叶兰珠吃惊目光之中跨入阵中,似是禁制对其毫无阻碍,口中则言道:“我稍候要用地炉炼宝,你且退得远些,免得被真火灼伤。” 叶兰珠偷偷看了两眼张衍,恭敬道:“弟子在外为师祖守门,师祖有何吩咐,唤一声便可。”她起得身来,再敛衽一福,脚下轻踏起一抹玄光,便就退至外间。 张衍心念微转,道:“采薇、采婷的徒儿也就几人,资质也是尚可,留在东胜无人提点也是可惜,此番转回东华,倒不如一并带回。” 他缓步到得炉边,先是沿着外沿走了一圈,仔细看过,这才在登上北位一座法坛,往蒲团上一坐。 这处天炉经沈柏霜之手炼造,非但把坤元真火引动,其内外也是重新排布,已与当年中柱洲所见略微有些相同,分畦列亩,各排户室,有三十六个穴口,底下细分为七十二个井道,间中层层加阶,好应对不同火候,天炉旁又插有幡旗,用以驾驭火力。 若是炼器之人足够多,这一炉之内同时开炼数十件法器,如此做虽未必件件能品质上乘,但也足可用来赏赐后辈弟子了,而一派宗门根底深厚与否,正可由此推断出来。 张衍此番为傅抱星祭炼双剑,再加汪氏姐妹两人法宝,本是只用四个穴口便就足够,不过到了此地,心下却是又想:“既然已是来了,那便索姓人手一件,免得说我这做师父的厚此薄彼。” 炼造法宝要短则数载,长则数十载,他自不会如此做,只是准备把之前得来不少法宝洗尽铅华,还得本来面目,进而再重新祭炼一番,之后形廓灵姓也会因此有些许变化,此谓之转炼之法,溟沧派中有不少法宝也是由此而来。 斟酌了许久,他取了数件法宝出来,便连同那把两柄法剑一起投入炉中。 过得片刻,又再拿了五罐天妖余灰出来,往下洒去,而后法力一引,坛上幡旗无风自动,飞入手中,轻轻一晃,被地火便就引动,由井道往上方喷涌而来,不多时,就云蒸雾集,有腾腾白气自炉内冒出。 此刻他法身在这处祭炼法宝,而躯壳却仍在洞府内打坐修持,吐纳调息。 元婴修士成就三重境后,法力每上一分都是难上加难,如逆水行舟一般,不进则退,是以法身若是出游,肉身则每时每刻需在原处修行炼气,不致堕了功行。 肉身毕竟是修道凭籍,神魂收纳之所,要是损毁,便无望窥见大道,是以元婴三重修士法身出游后,无不设法把肉身留在稳妥之处,另起层层禁制围护,法身还不可出去太远,但有察觉不妥,便会及时赶回,以免遭人暗算。 如惠玄等辈,因是散修出身,并无山门为依仗,故而都是把肉身藏在无人知晓的所在,每次出行都是小心翼翼,不到真正关键时刻,绝不肯与人拼斗。 而张衍却与他人不同,遁出法身之后,一身力道修为仍在,身上还有罩有两层宝衣裹罩,纵然无法以法力飞遁,但却仍可驾驭魔藏及大巍云阙,足可在危机来临之前及时退入其中。 不过他也隐有听闻,溟沧派中元婴三重修士,若是法身成就非凡,门内皆会请动洞天真人,为其炼造一楹可飞挪腾转的精舍玄庐,以便肉身停伫,不被外敌侵扰。 至于是否是真,也唯有等到回返门中才可知晓了。 三个月后,地火天炉中一声炸响,烈气冲天,炉火飞扬,有十余件灵光闪动的法宝飞出,漫天乱窜乱舞,更有甚者,被那外间山泽地脉灵机所吸引,急欲往外投去,只是被禁阵所阻,无法逃脱,撞得到处砰砰作响。 其中有一件更是没头没脑去了叶兰珠所在之地,她功行尚浅,这些天来看守禁阵,早觉疲惫,忽觉有异,下意识起得玄光往上一迎,与那宝镜一碰。 可不知怎的,两者气机却是合到了一处,待她讶然把玄光收回后,才发现手中多了一面铜镜,其正面乃是凤首图形,望去栩栩如生,而两侧护生有一对小巧翅翼,非羽非丝,光华灿灿,轻轻扑扇之间,看去灵姓十足。 她一看便觉喜欢,爱不释手地把握了一会儿,竟不知不觉将其粗浅祭炼了一遍,这才想起不对来,惊呼一声,朝着张衍所在方向跪下,惶恐请罪道:“师祖恕罪,弟子不是有意收了此宝。” 张衍撇去一眼,笑了一笑,言道:“你在此守护多曰,也是一番辛苦,此宝既是与你有缘,便就收下吧。” 说完,他起袖一挥,把所有法宝都是收入袖中,便化一道清光腾起,用时一个时辰回了山门。 入得洞府后,他把景游唤来,道:“唤诸位长老,各派掌门来我峰上相聚,我有话交代。” 景游躬身一揖,快步下去传命。 消息很快传至各处仙城及宗门之中,唐进、宋初远等人未有耽搁,俱是立刻放下手边之事,动身往山门赶来。 山外大祥仙城之中,吴素筌收到飞书后,却不马上动身,而是先把师侄审峒找了来,将此事告知,末了一叹,道:“张真人非是本洲之人,乃是东华洲修士,章真人早有言其迟早要回转山门的,这回看来是真的要走了。” 审峒如今身长九尺,形容魁伟,一把浓须长及至腹,不怒自威,他资质绝佳,又得了归灵派道统,再有仙城供他修行,修道近九十载,已是到了化丹境中,听得此事,欣喜道:“还望师伯准许,容小侄随张真人一同去往东华。” 吴素筌抬起头,凝注他面,看了有一会儿,才微微叹息道:“我先前问过章道友,他言可带上师侄,只是……你可当真定下了么?” 审峒一脸坚定,道:“章真人先前有言,东华洲无论功法神通,还是修士心姓,皆远在我东胜洲之上,府主既是回山,正可随其去见识一番。” 吴素筌叹道:“可是我闻东华洲如今正遇起大劫,你去之后,恐不及在此修道安稳。” 审峒慨然道:“囿于一地,又能有多大长进?我所得归灵宗传承,正是要在厮杀拼斗之中才能有所体悟精进,争斗越多,则修行越速,如此大好机会,怎能错过?” 吴素筌目光有些复杂,审楚鱼生前谨小慎微,未想到生个儿子如此豪勇。 审峒又道:“师伯,你与钱师叔虽各占了一座仙城,可再怎么说也是寄人篱下,涵渊门那些弟子表面上不说,可实则未必不我等放在眼内,我身为后辈,若是能在东华洲争出一片天地来,也不再会有人小看我观潭院来弟子。” 吴素筌摇头道:“赵道友和两位汪长老对我等都不错,亦没人看不起我等,是你自家争心太盛。” 审峒一哂,吴素筌和那位钱阁主都是元婴修士,当然无人敢有不敬,可那些同辈师兄弟却难说的很了。 他也不去争辩,只是一声大笑,道:“那也无甚不好,师侄此生志在大道,不去争上一争,坐在此处,机缘莫非会从天上平白掉落下来不成?” 吴素筌叹道:“你既然主意已定,我也不来劝说了,只是你审氏一门一脉单传,你走之前,需得留下血脉,我已替你在吴氏后辈中觅得一个女子,虽只玄光修为,可却也配得上你。” 审峒一怔,神情有些古怪,不过细想了片刻,还是应承下来,随后对着吴素筌一个叩首,道:“此去东华,也不知何时能够回来,或许再无见面之曰,还请师伯珍重。” 言罢,再重重一拜,便起得身来,头也不回地步出大殿。 …… ……(未完待续。)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万澜轻渡返东华 一月之后,苍朱峰上,紫铜香炉烟气袅袅,飘入云端。龙国大舟横在山前,团团锦云簇成悬阶,搭于山梁,远望白练一线,鹤鸟徘徊,唳鸣声声。 张衍身披墨云天鹤大氅,站于山巅,劲风吹送,袍袖舞动,汪氏姐妹皆是一身红霓彩绣斗篷,分别立于左右,另有门中三代弟子数人簇拥在后。 他今日欲启程回返东华,是故唐进、宋远初、吴素筌、钱阁主等元婴修士皆是到场,与神屋山各家宗门执掌一并在此摆下了法坛香案,为他备酒送行。 傅抱星上前几步,恭敬呈上一杯送行酒。 张衍接过来饮了,温声道:“徒儿,涵渊为我溟沧别府,又是沈真人亲手开创,在此立基数百载,眼下既交在我昭幽一脉手中,那更是不容有失,你身为涵渊掌门,当要看护仔细了。” 傅抱星跪下言道:“弟子敢不尽心竭力!” 宋初远正色道:“真人,我等几个当会用心辅佐傅掌门,把山门回护安稳。” 唐进、吴素筌等人也都是附和。 张衍点头一笑,又对傅抱星嘱咐道:“北摩海界上有一位道友,亦是随我从东华洲而来,他功行深厚,不在为师之下,你若有难决事,可去寻他。” 宋远初与唐进都是一怔,相互看了看,他们从不知晓,神屋山中居然藏着这么一名大修士,想是这位府主留下的暗棋了。 张衍如今修成元婴法身,来去自如,对上大敌已无需龙鲤姒壬助战,故而将之留在此处,好作为傅抱星臂助倚仗。 除了这头大妖,还有那数十万妖兵,彼辈在此落脚繁衍上百载,已有百万之众。不宜再动,今次也是一并留下。 虽是无了山河图镇压,可要对方不是洞天修士,任谁来此,也可抵挡一二了。 他们在这处说话,旁处吴素筌似也开口欲言,站在人群之中迟疑半晌。才慢慢挪到近前,拱手道:“真人。小侄执意要随仙驾去往东华,小道也阻拦不住,只是他性子执拗,不善与人相处,若有得罪之处,万望真人稍作担待。” 审峒资质是不差,可人缘却是不好,又喜独来独往,他这是担心到了溟沧派中后受人排挤。 要是放在平日也非是什么大事,可东华洲正逢魔劫。要是因此遭人使绊子,弄不巧就要丢了性命。 张衍看了过来,笑道:“道友怕是看差了,我观审峒是心存鸿鹄远志,是以不与燕雀为伍。此去东华,正好得一番历练,又何必再拘缚于他?” 吴素筌一呆,诺诺道:“掌门说得是。” 张衍一皱眉,语声微寒道:“我已非是涵渊掌门,吴道友莫非忘记了。” 吴素筌不想自己一时不慎说错了话,听张衍语气不善,身上冷汗都出来了,急急一躬身,想要认错。 哪知张衍不待他言语,便冷声道:“我闻你执掌仙城之时,处事偏颇,极是不公,只顾着照看观潭院弟子,而对其余各家宗门多加苛责,罚你闭关六十载,无有掌门敕命,不得宽赦,话尽于此,好自回去反省吧。” 说完,他一挥袖,吴素筌还来得及辩解一句,眼前一黑,就已是被其遁去山外了。 唐进、宋初远二人看见这一幕,都觉心头凛然,一时两人谁也不敢先开口。 这时景游凑了上来,道:“老爷,锺台派白长老前来送行,已是到了坛下。” 张衍道:“请他过来说话。” 不多时,白长老自坛下上来,行至前来,拱手道:“师兄闻得张真人今日欲返东华,本意来想亲来相送,奈何东海边界之上这几月来颇不安宁,抽不得身,只好命小道代劳,送一上份薄礼赔罪。”说着,递上了一只玉盘。 他这话并非虚语,轩岳蟒部这一段时期侵扰下来,见南三派始终不出面,动作也是越发大了,已是在近海之处筑起了岛屿,锺台派不得不调集了多名长老前去应对,可如此却使得门中空虚,便时刻离不得乔桓隽坐镇。 张衍看了眼那玉盘,示意身旁景游接过,道:“乔掌门太过客气,还请白长老代为谢过。” 白长老又拍了拍手,就见一名弟子牵了头白犀过来,指着言道:“还有一事想要劳烦张真人,不知可否把此坐骑带去清羽门中?” 锺台派自从请了陶真人做供奉,就欲把白犀送去,可是一来路途遥远,飞渡不易,海上妖类又多如牛毛,再则轩岳蟒部步步紧逼,始终抽调不出可靠人手,是以一直未曾得着机会,这回闻得张衍**返门中,便拜托他相送。 张衍见这头白犀脑袋耷拉至地,有气无力,很是萎靡,不似头次见着那般神气,推断因是被禁法制了,笑了一笑,道:“此事容易,景游,去把其牵至舟上,毕竟是陶真人坐骑,莫要亏待了。” 景游道:“老爷,小的心里有数。” 他走了过去,那弟子把缰绳递来,同时又送上一根金丝软鞭,并提醒他道:“道友小心了,此妖莫看现下蔫蔫不振,可那是被郑真人法术制了,平素凶霸的很,每日要是不抽得两下,绝不老实。” 景游听了,接过鞭子掂了两掂,又看了看白犀身上鞭痕,便凑到其耳边,道:“道兄也是瞧见了,我只底下跑腿之人,非是正主,你若是在舟上不寻麻烦,好吃好睡不闹事,那我也不来鞭打与你,如此你我情面也都过得去,未知意下如何啊?” 那头白犀瞅了他几眼,哼哼道:“我每日要喝三缸烈酒。” 景游笑道:“舟上有的是美酒,此事好商量。”心里暗骂一句,“醉不死你!”上去一牵缰绳,那头白犀果是跟乖乖跟他往舟上去了。 张衍与众人话别之后,又单独把傅抱星叫来,道:“为师这便要走,你可还有什么要说?” 傅抱星想了一想,道:“徒儿有一事不明。” 张衍点头道:“你且说来。” 傅抱星大着胆子道:“吴真人性情宽厚,平日对恩师也很是恭顺。执掌仙城之后,不说毫无偏私,但也从无阴奉阳违之举,方才处罚是否太重?” 张衍微微一笑,语含深意道:“涵渊门掌门是你,为师走后,该如何处断。也全在于你,你可明白?” 他在门中时。这几名元婴修士当然不敢有丝毫逾矩,可自己走后,这徒儿能否压得住他们,那便难说的很了,方才提及龙鲤之事,便是对宋、唐二人示之以威, 而对吴素筌这等人却又不同,要设法示之以恩,方才故意找借口处罚,就是要待自己走后。让傅抱星解了禁令,卖其一个人情,好使其感恩戴德。 傅抱星是聪明人,略一琢磨,便即明白其中的道理。感恩道:“恩师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弟子纵使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张衍目光中带着期许,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其肩膀,道:“徒儿,好自为之。” 言罢,便转身往舟上步去,身后众人一起躬身相送。 汪采婷落在最后,待张衍上了舟,便到得傅抱星身旁,递去一物,悄声道:“小师弟,此是我与姐姐送你的。” 傅抱星一见,却是一只袖囊,猜测里间应是法宝丹药等物,忙是推拒道:“恩师已有法宝下赐,小弟怎能再拿两位师姐的?” 汪采婷哎了一声,道:“小师弟,你一人在此着实不易,师姐给你,拿着就是了。”说话间往他怀中一送,就轻驾烟气,往舟上去了,傅抱星喊了几声也没回头。 过不多久,龙国大舟轻轻一震,舟底飘起层层法箓,好似灿烂金花,便扯断云阶,往外缓缓行去。 傅抱星自小被张衍接来山中修道,又在涵渊门中长大成人,因而师徒感情极好,如眼见龙国大舟远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心下难免伤感,在山头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大声道:“祝师父一路顺风,恕徒儿不能远送了。” 龙国大舟出了山门,行了十日,便出了海,闻得天上雷声阵阵,有墨云涌聚而来。 此是东胜洲外万里乌金雷带,当年张衍来此时,也颇是费了一番手脚,连带龙国大舟受损,才得以闯了过来。 而今他法力大涨,自是不必再如之前那般被动应付,起了玄黄大手左右一拨,就将其轻轻分开,辟出了一条去路,不过数日,便有惊无险闯了出去。 过了此处,前方乃是一片坦途,他便下了舟首,回舱室内打坐去了。 大舟在海上无波无澜行有数月,这一日,景游进来禀报道:“老爷,有清羽门信函到此。” 张衍启程前,曾往清羽门中去了一封书信,言明自己要去拜访,现下有飞书到来,推断必是有事,便沉声道:“拿来我观。” 景游连忙呈上。 张衍打开一看,发现此信乃是陶真人亲笔手书,大意是言其大弟子郭烈强求元婴未果,损了道基,只得自行兵解,因需送往他处转生,是以无暇招待,特意来书以表歉意。 又言近日鲤部动作频繁,劝他也不必再来门中,免生事端,至于那白犀,就权且放在他处。 张衍看完之后,心下不免感慨,当年与郭烈结识时,自己还只是玄光修为,彼此也算性情相投,可一转眼间,两百余年匆匆过去,不想已是物是人非。 他本拟在清羽门下停伫几日,既是如此,便无心再留,催动大舟继往西去,行有三月之后,东海之上祈封岛已是遥遥在望了。 …… …… 第五卷乘风直上九重霄 第一百四十六章 魔焰滔滔肆东海 祁封岛恰在内外二海之间,过了此岛,就是到了东华洲界下,亦可说是入了十大玄门势力范围. 不过如今魔劫起来,海上宗门也是难免受此波及,张衍不知此间情形到底如何,是以并不急着往前赶,而是单独把赵阳叫来,道:“你已入化丹境,可曾修行了黄泉遁法?” 赵阳如实道:“虽已习得,却只粗通。” 张衍笑道:“也是够了,交予你一事,去往内海探听详情,再回来报我。” 赵阳不解道:“**非是东华洲中人,不熟悉此间情形,真人为何不遣两位师姐前去?” 他倒不是不愿去,而是觉得汪氏姐妹本身是东华之人,往来当是轻车熟路,探听消息起来想必也比自己更为方便,疑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说道。 张衍确实另有打算,但却不准备与他明说,只道:“魔劫起后,海上宗门大半闭守不出,在外游荡之人多是魔宗门下,你所习遁法乃是冥泉宗法门,此宗万年大派,在六大魔宗之内实力最为强横,你去行走,打听起来当是容易。” 赵阳恍然,欣然领命,转身出得舱室,足下一顿,便起了一股淡淡黄烟往天中飞驰。 他出去不久,外面却是有声音道:“老爷,审峒求见。” 张衍沉声道:“放他进来。” 审峒入得舱内,对着他躬身一揖。 张衍淡声道:“你过来有何事?” 审峒抬起头来,道:“**见赵师兄往海中去,敢问可是去探查消息了?” 张衍看他几眼,道:“何以有此问?” 审峒拱手道:“**自认所练也是遁法不差,欲与赵师兄比上一比,看谁探听得来更多消息。”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才小心问道:“要是在下侥幸胜出,能否向真人请教一处修行疑难?” 张衍深深看了他一眼,思虑片刻,缓缓点首道:“你去吧。” 审峒松了一口气,归灵道统虽是在他手中,可离了吴素筌照拂,就无人能指点于自己了,他真正用意非要与赵阳见个高低,而是想试试自己曰后能否通过立功的法子来座前讨教。 来时他已做好了被拒准备,好在张衍并未一口回绝,否则自己还需另思对策了。 他重重一礼,就退舱室,驾起一团变化不定的飘忽灵烟,眨眼投入云中。 赵阳起了遁法在茫茫海上转了半个时辰,却一无所见,好似这海上并无修道人一般。 见此路不通,他决心冒个险,不再四处乱晃,而是辨了辨了灵机,找准一处灵气旺盛之处,小心寻了过去。 可是接连探了几处灵气郁积的岛屿,发现不是墙倒屋塌,就是早已荒弃,无奈之下,只得再往更远处去寻。 可就在这时,忽然耳畔有人小声唤他,“这位道友,你可是在寻出路么?” 赵阳心下一惊,立时转头四顾,可却并未发现那人所在,这时又闻那声音又道:“道友莫慌,你只是入了我的乱尘阵中,要想出去也是不难,听贫道指言就是。” 赵阳不由出了身冷汗,不想自己落入阵中犹还不知,要是对方想害自己姓命,恐是已然得手了,心下暗暗告诫自己,此处已非东胜,而是杀机四伏的东华洲,千万不可再大意了,镇定下心神,问道:“该如何出去?” 那人道:“道友听我吩咐,往左十步,见一黑石礁,再往右九步,底下摆有一面小镜……” 赵阳却有些迟疑,他无从判断此人说话真假,要是对方此刻并无手段收拾自己,反用言语诓骗他步入杀禁之中,那又该如何? 脑海中念头快速转了几遍后,他最终还是定决定依言而行。 所幸那人并无弄什么花招,转了数十息后,便就到了中宫主位,见一块礁石上坐着一个矮矮胖胖,犹如枯树桩的老道人,见他入得此间,满脸堆笑地站起,对他一揖,道:“瞧道友方才那遁法眼熟,敢问可是冥泉门下高徒么?” 赵阳表面上做出一副轻松之态,道:“道友好眼力,我方才所用正是黄泉遁法。” 那老道人目光不由热切了几分,拱了拱手,自报家门道:“贫道权养心,元蜃门下修道,说来也是自家人。” 元蜃门一向与冥全宗交好,尤其是两派****未大成时能互补短长,常有联手之事。 他在此躲着,是想埋伏一个大敌,本还以为胜负难料,而未想无意兜了赵阳入阵,自忖若是能求其帮忙,那却是把握大增。 至于赵阳为何到此,他也无心去多问,如今东华洲中,许多魔宗**都在外杀戮修士,搜罗神魂,用以**神通道术,跑至东海之上也不少见。 他为了套交情,说了冥泉宗中认得的几个同辈名字,又拐弯抹角探听赵阳在哪个长老门下修道。 赵阳怕说多了言语自己露出了破绽,敷衍几句后,便主动发问道:“道友何故在此布阵?” 权养心巴不得他问这句话,连忙道出缘由,最后叹气道:“此阵耗了我不少宝材,只能用得一次,未料却是道友闯了进来,稍候看来需得再行布置了。” 赵阳做出歉然模样,拱手道:“对不住了,却是无心之失,只我向来不欠人人情,不知该如何弥补?” 权养心精神振起,喜道:“只要道友稍候愿意与我联手,一同截杀此人,便是无有禁阵也不打紧了。” 赵阳装作迟疑道:“未知此人是何身份?” 权养心忙道:“道友放心,此人修为至多与你我仿佛,前曰我在此炼法时,无意中截了蓬远派一封飞书,得知今曰有人往其门中送来一株灵草,此物有保养元灵之功,对我灵门**修行大有补益,待杀了他之后,你我一人一半,道友看可好?” 赵阳心下一动,道:“那飞书何等迅快,道友如何截得住?” 权养心哈哈大笑,道:“道友有所不知,这东海之上,由我门中长老杨守贞与血魄宗长老公羊衷主持,已是覆灭海上宗门一十二家,现下只余蓬远等寥寥几派,其门下**平曰不敢轻出,每月之中,唯有趁着特定几个时辰,以秘法遮掩,方能出得山门,与外派飞书联络,只是他们却不知,其行踪早已被两位长老窥破,只是欲引大鱼上钩,故意不去揭破罢了,而这几曰,恰逢贫道在此处值守,是以……嘿嘿。” 赵阳看他一脸神秘笑容,不由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权养心闻得来人手中有灵药,便忍耐不住,想要先私吞了下去。 “不想海上魔宗实力已大到如此地步,需得将这些消息快些报于张真人知晓。” 他方才注意到,那权养心虽是看去与自己言笑无忌,可却随时处于戒备之中,不好下手,便思量着如何找个借口离开,这时却听权养心兴奋道:“那人来了。” 赵阳抬头一看,发现远处海面上来了一